曾永嘉瞅了她几眼,最终还是被她的表情弄得有些心底发毛:“贺队,你怎么了?”
贺姝扬了扬手中的电话:“林锦轩,说是突然想起了一些线索,要过来……”
他们这边话音未落,忽然从市局院门外远远的就传来了一阵引擎的轰鸣声,不出几秒,一辆造型流畅,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敞篷跑车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吱——
轮胎与地面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跑车一头扎进了车位中,后屁股冒出一阵阵青烟。
“卧槽……什么东西……”曾永嘉跑到窗边,从这个角度望过去正好看到那辆跑车熄火之后,穿着一身黑的男人从车上下了来,依旧是从头到脚的金钱味道,脖子上挂着的链子在阳光下折射着刺目的光。
“贺队,这货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才从他们店里回来几个小时啊,就巴巴的追过来了!”他不放心的念叨着,说完又觉得自己多余,别人他不好说,但是这位明显不是能被区区金钱及身外之物就能打动的类型。退一万步说,万一两个人真有点后续发展,他该默哀的对象不应该是男方吗?
想到这,心情多少有些复杂,一时间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贺姝扬了扬眉,还没等开口,手里的手机又是‘滴滴’两声,她低头瞟了一眼,回了一句什么,然后一言不发的走到电梯前进了去。
问询室内。
林锦轩一手拿着车钥匙,一边甩着一边在不大的屋子里转来转去,还会伸出手去触碰一下沙发和桌面,随即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门口传来了动静,他便迅速的转回身,看着进来的人扯出一抹自认为最迷人的笑:“贺警官。”
贺姝温和而又疏离的点了点头,伸出手示意他坐下。
旁边跟着来却受到忽视的常斌隐晦的翻了个白眼,然后问道:“林先生,不知道您想起了什么,可以说给我们警方听听。”
林锦轩闻言‘哈哈’干笑了两声,有些支支吾吾:“就是……就是……”眼神乱飘,明显是在拼命的思考着,能找到什么借口。
贺姝也没有催他,而是趁着这个机会再次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对方的身高在男人当中算不得太高,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攥着车钥匙呈拳状。
接着她随手把茶几上那装着温水的一次性杯子往前推了推。
或许是因为一时半刻的想不出借口,林锦轩下意识的掏出左手就想要去拿那个杯子,然而却在动作做到一半的时候灵光一闪似的,‘蹭’的一下站起了身:“对了,我想起来了,店长曾经和我提起过,应该是12号的晚上club里面发生过冲突,但是具体的我可没问。贺警官,你说这会不会和那哥们儿的死有关系?”说完,讨好似的睁大了眼睛,一脸‘快夸我’的表情。
常斌实在是忍不住了,见他除了这个消息,再没有说其他话的意思,便开始赶人:“警方对林先生如此配合提供线索表示诚挚的感谢,如果您没有别的事……”
林锦轩见他们二人陆续起了身,也迅速的跟着站了起来:“贺警官,快到下班的时间了吧?不如我请你吃饭,说不定在饭桌上我好好想想还能记起什么重要的事。”
贺姝婉拒:“不好意思,今天要加班。”
“加班也得吃饭吧。”对方锲而不舍:“这样,我知道有一家特别有格调的意大利餐厅,咱们就去……”
话只说到了一半,男人就噤了声,不知为何,对面人的表情明明没有变化,却莫名让他感觉到有些心惊。那双眸子透出的冰冷,使他仿佛置身于冰窖,所以在下一刻就十分狗腿的换了口风:“当然了,还是为人民服务比较重要,等哪天贺警官有空……”
奈何面对着女人毫无感情的视线,他实在是说不下去了,最终只能尴尬的一笑,拉开门走了出去。
过了大概半分钟,在确定林锦轩走远了,常斌才看了一眼茶几上那个没动过的纸杯开了口:“这小子也不知道他是运气好还是警惕心强,还真有点意思。贺队,你说他刚刚提供那线索是什么意思?如果按照他所说的,全体工作人员封口这事儿可是那店长的主意。”
“把人都叫回局里,重新审,今晚辛苦一下,全体加班。”贺姝边交代着便推开门往外走。
常斌自然是紧随其后的,在那块嘟嘟囔囔:“曾永嘉说的对,林锦轩明显是冲着你来的,瞅那黏黏糊糊的样儿,真是让人接受不了。贺队,老哥稍微比你多活了那么几年,男人懂男人,我看他未必是真心的,没准就是以前没遇到过你这种长得好看还有个性,身上还穿制服的女人。”
一些男人打小就有奇奇怪怪的制服梦,当然了这种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底默默补充。
对此,贺姝轻笑出声:“放心吧常哥。”
“话又说回来,我觉得你也不能相中那种弱鸡似的男人,除了有点钱根本就是一无是处。”
二人走到了电梯附近,她抬头看了看:“你先上去吧,我去一趟卫生间。”
常斌应了一声,自己上了电梯。贺姝在电梯门关上之后,长舒了一口气,信步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双手拄在窗台上望着天边有些微红的云彩。随后,她垂下眼,将这一整天所得到的证据和线索在脑海里飞速的进行整合和归类。
此时此刻整个楼层都静谧的可怕,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响起了有节奏的脚步声。
早在对方走过来的时候,贺姝就已经回过神,等到那人在她身边半米左右的位置站定,对方身上那股有些浓烈的烟草味就霸道的侵入了周围的空气,呼吸之间,全都是那个味道。
贺姝先是下意识的蹙眉,随即松开眉心,无奈一笑。她不开口,身边的人也不说话,二人就这么站在那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最终,她因为全身紧绷所以小腿微酸,小心翼翼的动了动。
“贺姝。”纪宸终于开了口。
与此同时他还点燃了一根烟,吐出来的烟雾逐渐缭绕在他们身侧,也模糊了贺姝眼前的视线,天边的火烧云在这一刻变得飘忽,看不真切。
“到。”她条件反射般的挺直了脊背,下巴微扬应道。
可是男人用低沉的声音没什么感情的叫了一声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文,只一口一口的吸着烟。
终于,在一根香烟燃尽的那一秒,纪宸将烟蒂熄灭抛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内,忽而转过身,向前一步!
贺姝没有想到,只下意识的跟着后退一步,未曾想后背撞在了走廊尽头的墙壁上,这处位置本来就是退无可退的。她瞪大了眼睛有些懵逼的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属于对方的胸膛和脖颈上的喉结,心突然跳如擂鼓。
上次离得这般近是什么时候来着?她记忆已经开始模糊,原来凑近了还是能够闻到以往熟悉的沐浴露的清香……她在短短的时间内甚至开始了胡思乱想。
“听说,我断了两根肋骨?”纪宸微微低了头,看着此时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什么的女人,黑眸微眯。
“……”贺姝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摆出什么表情才合时宜,半晌才伸出手指在其身前虚虚一指:“右边的第四根和第五根,的确是断过的。”
“听说,还是你打断的。”
“是跟我有些关系的吧……”
听到这句话,纪宸狠狠地咬紧了牙根,下颔的线条因此变得愈发明显和坚毅。至于将她堵在墙角的手臂,更是因为用力而青筋暴露。
“为什么回来?”男人接着问。
贺姝光顾着看眼前的干净清爽的下巴,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话语中的意思,等到张开嘴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却又被打断。
“别招我。”纪宸硬邦邦的扔下这么一句,转身大步的走了。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垂眸掩去眼底那莫名汹涌的情绪。
眨了眨眼,贺姝略微站直了身体,此时周围只剩下了淡淡的烟雾萦绕,以及那若有似无的清爽味道。
铃铃铃……
她缓缓吐气,掏出电话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了曾永嘉因为急促而显得聒噪的声音。
“贺队?汤佳来了,而且……她说要自首!”
第16章 海边石滩腐尸案(16)……
等到贺姝回到审讯室所在的楼层的时候, 就瞧见了汤美彤所在的那间审讯室门口, 汤佳正站在门外,透过门上的那扇小玻璃窗,两两相望, 皆是眼泪汪汪的。
一边站着的曾永嘉见她走过来,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微微摊开, 挤眉弄眼的。
汤佳听到声音扭过头,见到是她, 就急忙冲上前来,情急之下还拉出了她的衣角:“贺警官?你们抓错人了, 美彤姐怎么可能一拳就把人打死呢?是我,是我杀了聂翰,全都是我做的, 你们先把她放了吧?!”
“警方办事是要讲证据的, 现在一切都尚未清晰明了, 既然汤小姐要自首,还得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才行。”贺姝说着,指了指另一间审讯室所在的方向, 那里曾永嘉已经站在了门口, 还做出了一个请进的姿势。
汤佳先是松开了手中攥着的衣角, 随后犹豫的看了一眼玻璃窗对面的汤美彤,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定一般,以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走进了旁边的那间审讯室内。
贺姝和曾永嘉稍落后两步, 一进去就看见汤佳坐在那里,纤细的十根手指绞在一起,紧张不安的咬紧了下嘴唇。
咚咚咚。
曾永嘉坐定之后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看到对面的人看向自己之后,便双手环胸向后靠在椅背上:“行了,既然你说聂翰是你杀的,说说吧,怎么杀的?作案时间是几点钟,作案地点在哪里,作案手法又是什么?”
汤佳听到问话之后,先是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稳定了一下害怕的情绪,接着才开了口,语气中还带着明显的颤音:“12号晚上,聂翰难得没逼迫我继续去出租房那里满足他,恰好美彤姐打电话约我,想让我过去她跳舞的club放松一下心情。当天是我爸的生日,所以一开始我没同意,后来美彤姐软磨硬泡,我就只能答应在我给爸爸过完生日之后抽空过去。”
“没想到我刚到了那家club,就看到了美彤姐被人拉住,像是和人起了冲突。等我走近了一看,竟然是那个畜生,他不仅打了美彤姐还嘴巴不干净,骂骂咧咧的说‘你和你那个妹妹一个样儿,都是千人骑万人跨的biao子,装什么清高!’”
她的眼中忽而射出了刻骨的恨意,白净的脸涨的通红,话语几乎是从紧咬的牙缝中挤出来的:“后来我没有去找美彤姐,而是躲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我看到聂翰因为冲突的原因,当晚一无所获。没过多久,他就自己一个人出了那家club,我跟了上去。”
“他看到我很生气,大概是因为美彤姐打了他吧,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我的身上了。如我所料,那畜生带着我一路回了出租屋,我小意奉承,任他侮辱,终于让他放下了戒备心。趁他没有防备,我就杀了他。”
贺姝听完这番话,好像是陷入了短暂的沉思,随后问道:“你杀了他的时候,是什么时间?”
那么长的一段叙述,汤佳好像有些神伤,用右手支着额头回答:“午夜左右吧,杀了人之后我很害怕,没有太注意时间,逃走了。”
“凶器?”
“……是……是我早就买来一直放在包里的线锯,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切开他的喉咙,看着他流血、挣扎……”女人突然笑了,脸上挂着渗人的快意:“那天终于实现了。”
“聂翰没有反抗吗?”
汤佳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我哄他高兴嘛……说是玩点新花样,把他拷在了床头上。”
“可是你有时间证人,你的邻居证明了当天夜里聂翰死亡的那段时间,你曾下楼同他们发生过争执。”
“我撒谎了,那场争吵是我第二天一早听别人提起过的,后来情急之下就拿过来做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不信你们再去仔细问问那名人证,他肯定只知道与人吵架了,却没看清对方的长相,我只是钻了空子罢了,没想警方还真信了。”
这个解释似乎也说的过去。
曾永嘉轻咳了一声,同贺姝对视了一眼,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之后,继续问:“那你为什么又要杀死应伟秋?应伟秋是否和聂翰是相识的,难不成当初聂翰侮辱你的时候,他也参与了?”
“什么?”女人闻言一个怔愣,惊讶不似作假:“警官,你们说的是谁?应……什么秋,这个人我压根不认识。”
她话音刚落,就惊觉有些不对劲,看着对面两人有些意味深长的表情,觉得心慌气短。
“不认识?”曾永嘉玩味一笑:“可是经过法医判断,应伟秋脖颈上的伤口与聂翰的一致,已经证实了是同一凶器造成的。二人手腕的伤势也如出一辙,而且他们身上沾有同样的物证。汤小姐,你不解释解释这都是因为什么吗?”
“这难道不是你们警方应该查证的吗?”汤佳努力稳定自己的心神,但是仍从肢体语言和眼底透露出不自然,她微微扬着脖子力求让自己看起来强势:“总之,聂翰是我杀的,我也只杀了他一个人而已。至于另一个,没准是有人模仿我作案,你们问错人了。”
女人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反复重复:“我只杀了那个畜生!”
……
夜已深,专案大队办公室内依旧灯火通明。
所有人都围坐在会议桌边,每个人都神情严肃中透露着一丝丝的疲惫,但是他们一刻也不能放松。最棘手的就是这种连环杀手了,破案时间晚一天,就有多一个受害人的可能性。更何况这个凶手目前看来冷静期短的可怕,随时可能出现新的死者。
“综合了汤姓姐妹的笔录,各位有什么看法?”贺姝放下了手中的资料,抬头看了一圈,开口问。
“这汤美彤的说法,倒是和汤佳所说12号当晚的情况能够对得上。”常斌眉头紧皱:“下午我们给部分员工及店长又重新做了笔录,他们都表示这件事是店长在早上去店里之前叮嘱的,让他们不要说出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店长本人也承认了,他还说当时也不知道聂翰已经死了,只是不想club因此受到什么损失,万一真的是聂翰就12号那晚和汤美彤起冲突的事情报了警,反正监控已经被覆盖,人证物证都没有对于他们来说就会少了很多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