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贞低下头，像是在仔细看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倒是觉得有点眼熟，或许是在公司的时候有过照面？但是我实在是记不清了，谁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就记住见过一两面的人吧？对他们的遭遇我深感遗憾，可惜真的帮不了你们什么。”
对于女人的这个答案，贺姝给出的反应像是在意料之中，没怎么在意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顺手将照片给收了回去：“的确了，这两个人好像都没有在公司露过几面，我估计问谁都是这么个回答。”
“他们可以不熟，可是那个人事经理和那个姓崔的公司负责人，总不能推脱吧。”曾永嘉状似无意间说漏了嘴：“我看没准是因为这两名死者一个不小心发现了他们这间公司的龌龊事实，这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贺姝用余光瞟了一眼坐在桌子上女人的微表情，随后站起了身，在小小的办公室里闲溜达，饶有兴致的看了看墙面上挂着的照片：“应小姐应该算是个健身博主？”
“一开始是减肥博主。”应贞解释道：“瘦下来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进了现在的这家公司，那个时候我的粉丝只有一万出头，基本上没有什么热度。后来经过公司的运营，这才慢慢的好了起来，我也就根据他们的建议，转型成为了健身博主，现在看来这也算是个正确的决定。毕竟减肥总有个尽头，你一旦瘦下来，大家也就不想继续看了。”
“听你这么一说，坤泰传媒也算是有两把刷子，不全是骗人的咯？”
“听上午来的那几位警察同志说，现在还在调查中，我觉得在结果出来之前，还是不要轻易下结论吧……”女人表现的很得体，应对这些问题的反应也是十分合理，就像是一个接受不了自己一直供职的公司竟然是骗子的普通人。
“对于公司主管人事的david和负责人崔达，你有什么看法？我的意思是，你觉得他们二人看起来像不像能犯下命案的凶手？”贺姝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试探性的问道。
她经过刚刚几个问题的弯弯绕绕，很容易就让别人觉得，警方现在主要把调查的方向集中在了公司高层的身上，命案的作案动机也锁定在了仇杀。
“……”应贞略微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斟酌的开了口：“他们两个人都挺不错的……应该……我觉得……不会的……”可惜她嘴上说着不会，态度却表现的有些迟疑，明显不是话语中所表达的那个意思。
曾永嘉适时的表现出了怀疑，皱着眉有些不悦的说道：“应小姐，我希望您能实话实说，当前咱们谈论的可是两条活生生的命！你总不能为了维护公司的同事和老板，选择撒谎来阻碍警方的进一步调查吧？他们如果是清白的，就算你如实交代了一些事情，我们也不能把他们抓起来对不对？警方办事可是最讲证据的了。”
像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女人迟疑了半晌后，才缓缓地说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最近几天崔总的情绪的确有些不对劲，时不时的就大发脾气，还总是个david两个人在办公室里关起门来，一呆就是大半天。他们经常会对着那些应聘主播的照片破口大骂，不过这些都算是正常，有些前来应聘的的确上不了什么台面。”
“现在所有人都认为主播这个行业是最没有什么门槛的，可在我看来却是最有门槛的，的确主播谁人都能当，可是火不火的起来可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两秒，然后接着道：“大概在……一周前，我经过崔总的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了他嘴里在大声嚷嚷着什么‘死胖子’。没有冒犯的意思，但那两名受害者是不是在体型上都还挺巨大的？”
说着，又似乎是在打补丁替那两个人开脱一样：“就像你们刚刚说的，警方办事从不乱来，有些时候只是随口的两句话，也代表不了什么吧？”
“没错。”贺姝扬起一抹笑：“特别感谢应小姐今天的配合。”
“应该做的。”应贞见她动作，以为二人这是要走了，迅速的从桌面上滑了下来，站直了身体。
未曾想贺姝走到了那面挂满各种大小的照片墙前，摸着下巴欣赏起来，然后嘴里也没闲着，发出了赞叹的声音：“不得不说应小姐真是值得让人佩服，能有今天的成就，你肯定吃了不少的苦。之前因为案子的原因，我们对坤泰传媒的所有员工都进行了调查，我有仔细看过你的账号，里面的视频相当的精彩。”
“谢谢夸奖。”女人上前站在了她的身后，插着腰脸上露出了颇为自豪的表情，那面墙就好像是她这前半生的勋章，每每看到以前肥胖的自己，就能够回想起所有的付出和荣耀，心底自然而然的升起一股满足感。
“这张照片是在哪里拍的？”贺姝此时就像是一个单纯而又好奇的粉丝，眼底充满了无限好奇，她的这种态度，无疑会给旁人一种问询已经结束了的错觉。
是以应贞又往前迈了一步，仔细的看了看那张照片后回应：“那是市里一家很好吃的西餐厅，叫milo，是我的最爱。它们家最出名的是甜点，如果你们两个还没去吃过，相信我一定要去尝一尝。”
“是吗？”贺姝表示接受了这波安利，然后略显腼腆的提出了想要和对方合影的请求，她的脸上还带着一丝丝的忐忑，把怕对方不同意的不安演绎的淋漓尽致。
应贞自然是爽快的答应了，曾永嘉便用手机替他们在这张照片墙前拍了合照，因为贺姝的刻意站位，那张墙上面的照片全部被完整的收入到了镜头里。
“感谢应小姐今天的配合，希望你以后能拍出更好的作品来。”贺姝带着曾永嘉走到了办公室的门边，嘴里面说着一些不痛不痒的客套话。
女人显得很高兴，坚持要把他们送到门口，然后热情的邀请道：“如果二位警官平时有什么健身的需求，完全可以过来我们这边，不瞒你们说，现在健身市场云龙混杂，浑水摸鱼的太多了，至少我们俱乐部的专业度我是可以打包票的。”
“来不了，来不了。”曾永嘉连连摆手：“你这动不动就小两万的消费，可不是我们这种普通的工薪阶层能够消费的起的。”
“这位警官夸张了，你们要是肯来我给你们打折呀，虽然这间俱乐部是我和朋友共同经营的，但是这点权力我还是有的。”应贞开玩笑似的冲着他们挥了挥手：“慢走。”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贺姝原本都要走了，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转回了身：“我们忘了一个常规的问题，就是在戴士强和樊野两个人死亡当天，也就是10号和12号这两天的凌晨，你在哪？”
“……我一直都在俱乐部里。”应贞回答的迅速。
贺姝的目光却越过她，落在前台那里站着的那个小姑娘的身上，细细的观察了一番对方的表情后，扯起一抹笑：“好，之后还有可能会需要您的帮忙，希望您可以保持通讯畅通。”
言罢，终于走出了应弘运动俱乐部的大门。
第75章 热油烹尸（14）
静淮市公安局。
贺姝和曾永嘉两个人返回来的时候, 已经快到晚上下班的时间了, 他们脚步匆匆，神色上隐约透着焦急。
“贺队，我这就先去把刚刚买的milo家的甜品和照片送去技术大队, 看看丁棋能不能有什么最新的发现。”曾永嘉说完，也没等身边的人有什么反应, 一路小跑着去了。
贺姝则是回到了专案大队办公室，甫一进屋子的时候, 谢子豪就急忙起身迎了上来，二话不说的把她拽到了自己的电脑前：“贺队, 您之前让我查的有关于应贞的医疗记录已经调出来了，确定她的确在大半年前进行了一次缩胃手术，看来和你想的半点都不差。”
由进食者转变成一个喂食者的动机已经找到了。
“另外, 我还根据她的一些私人信息, 在网上找到了这个。”男人说着, 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的跳动，很快就调出来了一个网站：“这应该是之前应贞使用过的个人社交账号，你看看……”
歪着头看了两眼, 贺姝眉毛微微扬起, 这个社交账号已经弃用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了, 最后一次更新时间离着现在较为久远。不过一点一点的往前翻看, 倒是能够瞧出一些应贞之前的生活痕迹。那上面甚至还有她胖乎乎的时候的照片，她的性格以往好像和现在还是有点差别的，如今表面上温和有礼, 淡定内敛，可是看她发布在账号上的照片和视频，之前虽说体型巨大但是却非常的外向开朗，喜欢玩闹。
女人顶着一头经常染成各种颜色的炫彩长发，拍摄背景也大多在夜店、酒吧之类的地方。账号内的所有动态应该可以大致分成两类，要么是吃，要么是边吃边玩。
“这些照片，大多数都是她张大了嘴等到别人喂食的模样，而且底下还有评论……”谢子豪说着，随便点开了几条动态的评论，眉头皱紧，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不适。
贺姝也仔细的读了几个应贞和那些留言的互动，无非就是一些比较露骨的两性之间的话题，这些人能够把‘吃’这件事描述的如此……惹人遐想，足矣证明都具有那非主流的癖好和幻想。最终用最快的速度将评论浏览完毕，她总结道：“因为意外所形成的短时间内的心理上扭转，大部分情况下会失衡，因为他们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这种心理上的转变。应贞应该很难接受自己成为喂食者之后竟然还会怀念曾经是进食者的时候，如此自然会逐步变态，对进食者产生一种复杂的厌恶感。厌恶感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就会杀人。”
男人微微叹了一口气：“我是没有想到，拥有这种心理偏好的群体，比我想象的要多的多的多。”至少从应贞这个古老的社交账号来看，这类人并不稀有。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其实拥有这种较为特殊癖好的人群相比普通人来说在数量上还是相当稀少的。不过就是他们之间会接受到同类的信息从而迅速组成一个小群体，你从他们这其中一个的角度去看的话，瞧到的自然就都是这种人了。”贺姝直起身，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夸赞道：“谢哥，这事儿干的漂亮啊，不过我们现在最着急的还是怎么能把应贞开的那家运动俱乐部和她家中的搜查证给弄下来。”
“你们今天过去见到人了？结果如何？”
“见是见到了，结合你这边给出的信息，也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下来了。只不过就是没有能够将应贞和两名受害者死亡联系起来的直观证据……这估计还得靠人家技术那边了。”
“那你们就这么回来了，会不会把人惊到跑了？”谢子豪比较担心这点。
“对方应该暂时没有怀疑什么，我们表现的警方目前的调查方向和她还没有一点的关系，依着正常人的思维肯定不会轻举妄动的，一旦动了反倒会把警方的目光吸引到他那里去。再者说……”贺姝点开了手机上那个直播app，里面正在进行的直播是应贞的脸，看着背景还在俱乐部里，屋子里还有二十几个会员，应该是正在上课。
“她每天雷打不动的开两场直播，这是第一场，稍晚一些还有第二场。”
主播这份工作其实并不像旁人想象中的那么光鲜亮丽和轻松，每天光是拍摄短视频就要耗费很多的时间了，更别提还要定点直播去固粉。网友都是很健忘的，要是长时间不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那肯定就会被彻底遗忘。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说了好一会儿后，忽然就听到了走廊里传来了‘咚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伴随着曾永嘉那因为着急而有些破了音的粗犷嚎叫声：“贺队……贺队！！！！！贺队耶！！！！！”
没过两秒，贺姝就看见了猛地从外面冲进来，几乎刹不住车的男人。
“贺……贺……”
“气先喘匀了再说。”她多少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心知肯定是有什么进展，不然依着对方的性子又岂会如此失态。
“搜查证，妥了！”曾永嘉听话的走到了自己的桌边，拿起茶杯猛灌了两大口后，终于说话利索了：“丁棋说咱们从milo带回来的那个蛋糕和两个案发现场发现的碎屑都是一致的，不仅如此，您猜猜更妙的是什么？！”他说到这里，神情愈发的兴奋，古铜色的脸颊上甚至都泛起了微红。
“肯定是有了直接能把应贞和两名死者联系起来的证据？”
“聪明！”男人用力的拍了拍手：“就咱从应贞办公室拍到的那个照片墙？丁棋认真的看过后，发现其中一张照片应该是她在自己的住所拍摄的，角落里的那株植物正是可以提取令两名受害者失去行动能力的那种神经肌肉阻滞剂！我们可以申请搜查证了！”
贺姝按照他的说法，在手机里放大了那张她和应贞的合照，在那照片墙的右上角发现了曾永嘉刚刚说的那张照片。
“抓到了你了……”她唇角缓缓上扬。
…………
等到警方冲进了应弘运动俱乐部的时候，时间正值晚上八点多，俱乐部里面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各种类型的肌肉男和美女都有，一开始因为音乐的声音，还没有多少人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到器械区的人都瞧到门口处的场景后，空气中的嘈杂声就小了不少，更多的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前台站着的几个人当中，仍旧有白天的那个销售小姑娘，对方在一群警察当中看到了两张熟悉的脸，就壮着胆子上前来，勉强的扯起一抹笑问道：“二位警官？咱怎么又来了……还搞这么大阵仗？”
“找你们应教练。”贺姝笑眯眯的回应，也没有为难她。
“这……”小姑娘面露难色，眼神不受控制的往器械区正对着的一间全透明的玻璃教室内瞟去。
贺姝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过去，正巧看到从那间教室里十分迅速的冲出一道人影，几个大跨步就消失在了办公室所在的那条走廊里。她也反应极快的冲了过去，嘴里还不忘交代：“曾永嘉，给他们出示搜查证，让大家干活！”
“好咧！”曾永嘉应道，顺手推了身边的谢子豪一把，见对方也跟着冲了过去，才放心的亮出了搜查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