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落漠
时间:2020-08-15 09:34:39

  他又是个十分自律的人,列出的计划绝大多数都按时完成了,唐恬倒是蛮佩服这一点。
  视线落到纸张上某页,一行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2005年5月3日
  终于弄到了小鹏想要的球星的签名篮球,等他暑假回来给他,一定很高兴!
  唐恬看了下日期,通篇下来她发现陈煦自小就是个性格冷淡的人,在文字里不常透露情绪,这个时候陈煦才14岁,跟他弟弟的关系还不错。这次极少见地用了感叹号,他一定真的很高兴。
  除了偶尔提到他弟弟小鹏,随笔里还经常会出现一个叫做“陈宝”的小孩子。
  “我看见陈宝了”
  “陈宝在跟大黄一起玩,逗的大黄嗷嗷直叫。我笑出了眼泪。”
  “陈宝今天调皮了,惹得前院鸡飞狗跳,不乖。”
  话语显出兄长般的宠爱,比写到自家亲弟弟陈鹏时还要亲近很多。
  “这陈宝又是谁。”唐恬脑子里简直是加粗大写的“十万个为什么”。
  这一行字迹较为潦草,像是匆匆记起,随手写下的。
  2007年9月15日
  下午打球的时候不知道谁的手机放错进我书包里,问了一圈人都说不是他们的。奇怪。
  本来这个记录也没引起她的注意,直到后来的几张纸上,都频繁地写着这个黑色手机。
  2007年9月16日
  白天交给了学校政教处的老师的手机,晚上又回到了我的书包里。
  2007年9月17日
  谁在恶作剧?老师说没收到过我交上去的手机。可是我明明给了!
  9月20日
  这手机有问题。我丢进河里了。
  9月21日
  手机又回来了。为什么,我丢不掉它?!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唐恬越看越觉悚然,本子后面的记录大部分都跟这个黑色手机有关,这从天而降的手机,陈煦尝试了各种办法都丢不掉,手机总会完好无损地回到他身边。
  10月1日
  我打开了它。
  原来如此。但是我并不愿意。
  那样的能力,我本来就受够了。
  别再回来了。
  “它应该指的是手机吧。不愿意,说明手机可能向他提出什么要求,而他拒绝了。”唐恬沉吟,“最重要的是,陈煦有什么特别的能力?”
  她看过的怪谈之类的书都说有执念的人死后才会留下来,那要是怎样强烈的执念,才能让陈煦变成鬼还能拥有这般强大的力量?
  很快她翻到了最后一条记录。
  2007年7月12日
  今天我生日。一碗汤,带走了陪伴我数十年的大黄。还有我曾经以为的亲人。
  算了,我要离开这儿了。
  最后一条随笔记录的时间,正好是他捡到手机的半年后,那时候陈煦才16岁。
  简略的两行字,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寂然。
  那之后,这个写了大半的随笔,再没有新添的内容。而且看本子混在书架上众多藏书之中,书籍染着层薄灰,也应该很久没人动过了。
  “16岁、要走。是留学?”唐恬记得王丽介绍陈家大少的时候有说过,他大学就在国外读书,之后读研,因为陈父叫他回来帮忙他才回来,本来打算就留在那边的。
  她撑着下巴陷入沉思,“汤里有毒,害死了他的宠物狗和一个亲人?是陈宝吗。”
  后半部分的随笔很少提到陈鹏和陈宝了。
  而这些旧事问王丽一个鬼媒肯定是不知道的,只有这深宅大院的旧人才会知道一二。
  “看来明天要去跟这院子里人打交道了。”死鬼死不瞑目找上她来,看了这本随笔,她心中也是颇多好奇。
  虽然好奇心害死猫、反正她命不久矣,也就用这最后一段时间了却他的遗愿吧。
  随笔里没有写手机最后的归宿,唐恬估计他可能还是没丢掉,也许跟着他到了国外。这手机委实古怪,她也不想去接触,因此没有在书房再搜寻手机的踪迹。
  把日记本放回书架上,她眼前忽然一黑。
  “唔……”
  第二天清早,唐恬一睁眼想起身,一动立刻捂着脖子□□,也不知昨晚睡的什么奇怪姿势,落枕了。
  揉着颈子缓缓坐起来,被褥从胸前滑下,唐恬发现她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昨晚上书房发生的恐怖场景涌入昏昏沉沉的脑袋,宛如一桶凉水从头浇下,激得她霎时清醒了,“又是梦?”
  一低头想下地,发现不对,她脚上还圾着双凉拖鞋。
  “……”她该感谢对方大半夜把她提溜出去,还能记得把她送回来盖上被子吗。
  可是这鞋就不能一并给脱了?
  怪不得她脚上凉飕飕的。
  算了,不应该对一只不知道还有没有自己神志的鬼魂要求那么多。
  唐恬看下手机的时间,今天是7月17日,忽然想到几天前,就是7月12日原本陈煦生日的那个晚上,她在噩梦里见到了对方。
  一股灼热的腥气往上涌,她熟门熟路趴在床边,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
  咳完了,她拿枕头边早准备着的纸巾擦拭,瞟了眼手中被暗红色血块浸染的纸张,脑海中浮现白大褂的医生的话,“胃癌晚期,癌细胞已经向全身转移,即使化疗也没有什么用了。”
  “最多一个月。”
  一句话宣判了她的死期。
  “还有二十三天。”唐恬边起床,边算了算日子。除开住院那几天和到这里来的路途上耽误的日子,不禁道,“这时间也过得太快了。”
  “我觉得快,只是这宅子里的人巴不得再快一点吧。”
  她早点死,早点结了阴亲,这家人估计才彻底安心。
  想把纸团扔进垃圾桶,她走了两步猛地回头,不可置信地盯向枕头旁。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手机。
  从丝丝缕缕的银灰过渡到墨一般的深黑,渐变色的手机在日光灯下显出五彩斑斓的色彩。
  唐恬只觉背上寒气冒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您订购的五彩斑斓的黑手机,已送货到户,感谢签收。”
  唐恬:???
 
 
第6章 见鬼3
  唐恬自己的手机她右手正握着,也绝对不会认错。突然出现的黑色手机,陈煦日记本里的记载……
  她毫不怀疑这就是他的那个手机,“这玩意怎么跟上我了?”
  陈煦后来没有再记录,她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使用这个神秘的手机。现在看来,昨夜死鬼提溜她去书房,看随笔是假,借机丢手机给她是真。
  可唐恬根本不敢去碰手机,“有着所谓能力的陈煦都死了,我什么都不会,碰它是还嫌死的不够快。”
  小心拎起手机塞进空荡荡的衣柜里,再把柜子落锁。她的衣服还在箱子里,想着在这也住不到几天,东西都没拿出来,到时候人家也方便整理她后事,不给人添麻烦。
  天蒙蒙亮,起的太早唐恬没事在院子里晃悠了下,肚子饿了,于是走出去找厨房。
  路上遇到打扫的大叔,她准备询问厨房在哪儿。谁料对方抬起头,一看她反倒吓得差点没跳起来,“鬼啊!”手里的扫帚都吓得哐一声落在地上。
  唐恬:“……”她有这么可怕吗。
  回过神的王叔连连道歉,“是你啊,”不好意思笑笑,满脸憨厚,“这老院子除了逢年过年才有人,平时就我们几个。这会儿突然来了人,还没习惯。“
  唐恬想起昨晚上送饭的张婶见到自己的反应,才不信他的说辞,“李叔,我昨天听张婶说,这宅院闹鬼?”
  王叔笑容僵了下,连忙摆手,“哪里的事,你别听那婆子瞎说。”
  见唐恬不说话,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静静盯着他,王叔粗糙的大掌攥紧了扫把柄,“那婆子才来一个月,什么都不知道……这宅子好的很,陈家祖宅传了十几代了,家里都有钱的不行,哪里不好了。”
  他声音低哑,“我在这几十年了,看着大少爷长大,那也是极好的一个人。你、你不用怕。”
  说这话的时候中年男人沧桑的面容浮现一丝悲意。
  落入唐恬眼中,她意识到这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坐在了廊下摆出可以长谈的姿势,“您可以多说点关于陈煦的事吗。他是怎样的人?我想多了解他一些……这么年轻,真的可惜了。”
  少女温柔的叹息,听得王叔心里更加酸涩,杵着扫把看着面前白裙少女,苍白的病容,恬静清丽的容颜,意识到她也是个病人,不由生起怜悯,叹气道,“大少爷啊,是个好人,就是命不好。”
  作为在陈家待了二十多年的老人,他说的自然要比王丽和张婶告诉唐恬的要详细的多。
  陈家从祖上就是赫赫有名的晋商,到了陈父这一代,还做起了房地产生意,与妻子恩爱,结婚没几年生了孩子。
  本来家庭美满幸福,几年后陈太太因病去世,陈老板另娶新人,又生了一个儿子。
  陈老太爷唯恐大孙子被继母欺负,把陈煦要回来亲自带着。陈煦就在这空寂的宅院里跟着祖父长大,那边一大家人热热闹闹住在一起,平素少有对他过问。
  后来祖父去世,陈煦在国外读完研,陈父就让他回国到自家公司帮忙。
  没料到陈煦十分能干,陈父就起了培养接班人的心思,把一个分公司丢给他练手。
  原本濒临破产的公司到了他手中,重新焕发生机。陈父越发欣赏大儿子了,想要把他调回自己身边。
  陈煦正待大展身手,就在这节骨眼上,不幸出了事故。
  她一直沉默保持聆听,等张叔说完了,才问道,“真的是普通车祸吗?”
  这话她也问过张婶。
  王叔沉默,慢慢道,“大少爷,从来都是个谨慎的人。小时候下河游泳,同伴被淹死了,那之后他就再没下过河。喝酒也是,有次给老太爷过生日,他席间喝了点酒,到晚上了有急事想开车回城里,被老太爷狠狠训斥过一回。之后都没再犯。”
  看来这老宅里的人,私底下对这件事倒是看法一致。
  陈煦似乎是溺死的。唐恬想起覆着他的那只白到泛青的手,难怪渗着湿冷气息,“说起老太爷,我还没有拜见过?”
  王叔摇摇头,“老太爷早去了,就在大少爷十一二岁的时候。”
  唐恬捋了下时间线,诧异道,“老太爷走了后,他没有回父亲那里?”
  “没有,”王叔说,“一方面大少爷不愿,以前有些风言风语,陈老板后娶的是他当时身边的秘书,据说陈太太没死前两人就有些头尾。大少爷心里有芥蒂,不愿搬过去,宁愿一个人守在这宅子里;另一方面,陈老板对他也有些忌惮。”
  这说法倒是奇了,做老子的对儿子有忌惮。
  唐恬还想追问,王叔忽然嘶了口气,看向她身后面色局促,“陈管家,我、我这不小心……”
  她猛然回头,一个佝偻的身形不知什么时候伫在门边,蒙着层灰白眼翳的眼珠冷冷扫过王叔,王叔顿时噤若寒蝉,也不顾这个院落还没扫完,捡起扫帚匆匆就走。
  “姑娘,”偌大的庭院眨眼只有两人,老人开口,“别乱走、别乱问,老老实实待在你的院落。陈家不会亏待你。”
  唐恬目光直视,毫不退缩,“我只是对陈煦是怎样的人好奇。这个世界上能记得他的人不多了。”
  这话最是扎心,老人垂下满是褶子的眼皮,半晌无言。唐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陈管家一直看着陈煦长大,老太爷去世后,可以说是在这深宅大院互相护持着,从佣人的话语中也能看出陈管家对他的爱护之心。
  不过陈管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冷哼一声,“你记得又怎样,你也很快入土了。”
  这话十分不客气,唐恬并不生气,反而微微一笑,“也许对你们活人来说冥婚只是风俗,对我们这些死人来说,那真是在阴曹地府是一对儿夫妻了。您说我是不是该多了解他一点儿?”
  老人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背着手摇头,像是自言自语,“胆子倒是大。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打开了突破口,唐恬直截了当问道,“为什么陈老板会忌惮大少爷?”
  老人的视线跟钉子似地锁定在她脸上,像是观察着她的神情丝毫的变化,“陈太太去世后,陈老板公司陷入危机,差点破产。听人家介绍找了个风水先生,那人算了卦,说大少爷是天煞孤星的命,若常在身边,亲人朋友无一能幸免于难。”
  唐恬感觉听到了极其荒谬的事,“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信这个?”
  “呵,”老人沙哑的嗓音带着浓浓的讥讽,“陈老板信了,还按照风水大师说的去做。娶了新妇,重新生了孩子。也是巧,公司果然重新走上了正轨,生意还越做越大。而大少爷被赶回老宅,没几年,老太爷也去世了。”
  “这只是巧合。”唐恬还是不信,想了想又问,“对了陈老,您知道陈宝是什么人吗。”
  老人佝偻着背,一双无神浑浊的眼盯着她,嗓音哑的厉害,“你怎么知道他的。”
  唐恬说,“昨晚我在书房看书,无意发现了陈煦的日记本。我当时不知道是日记,就看了。里面有提到过这个名字。”
  老人转过脸去,无神的眼望着幽深的长廊,“是我孙子。”
  “您孙子?”唐恬惊讶,想了想,“您孙子现在在哪里啊。”
  老人嘴唇翕动,唐恬没听清楚,“什么?”
  “……死了。”这一次她听清楚了老人齿缝中挤出来的嘶哑语音,一下愣住了。
  脑海中有什么线索一闪即逝,她正在思索,老人走了,低沉的嗓音如同拉风箱般沙哑,“回去吧,别瞎转悠。”
  正巧张婶端了早饭过来,有粥有馒头小菜,还有煮鸡蛋、烙饼,唐恬跟她一道回了自己住的房间,她吃的时候,张婶就在旁边等着收碗筷,免得待会再过来一次。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