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童看出她的想法,哈哈地笑出声,挥着袖摆拂开烟气,蹲到熏炉旁边摸索,熏炉上流淌的白烟眨眼就将他淹没。
过了片刻,熏炉发出一声闷响,随即寸寸缩小,药童从烟雾里钻出来,捧出手炉一般大小的缩小版熏炉,递到她面前。
姜黎黎:“……”
她接过熏炉,药香扑面,白烟顺着她的身体流淌,姜黎黎顷刻间变为了一只人形药炉。
“这个时辰,大师兄应该在修炼。”
姜黎黎心下忧虑,修士修炼入定,短则三五个时辰,长则好几天,一旦入定,便不允许人打扰,玄巳的情况不明,她可等不了那么长久。
姜黎黎说出心中想法,没想到药童听完,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说道:“师姐不用忧虑,且跟我来便是。”
她跟着药童往外走,一路上仙雾缭绕,活像只行走的烟熏鸡。
最后被药童带到了厨房。
姜黎黎:“???”你拂开我脸上的烟雾,一定能看到许多的问号。
璇玑峰上膳堂,堪称整个上境最豪华、规模最大的厨房了。
由于赫连九羽那异于常人的理想抱负,上膳堂设立在丹峰之上,和丹修炼丹的道场合为一体,别人的丹炉里飘出的都是药香,这里的丹炉里飘出的烟气夹杂着烤鸡、烤鸭、酸汤、麻辣的味道。
姜黎黎终于感受到赫连峰主的七百多弟子有多壮观。
尤其他还代弟子收徒,堪称徒子徒孙无穷尽也。
姜黎黎亲眼见着一个修士抓着一个鸡腿,一脸忧虑地啃完了,嘴里还絮絮叨叨道:“不对呀,鸡肉明明对药性没有影响才对,为何融合到鸡肉里,就失去了效果呢?”
这座丹峰从上到下皆为赤土,没有任何植物,丹炉道场大院套小院,建筑群从山脚一直延伸至山顶,若是无人带路,很容易会在里面迷失方向。
谢顾的道场在最深处,她跟着药童快行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到一座独立的院子外。
院中有个小院,一个人背对着大门,正费力劝说:“你吃一口试试,这些食物都有助你生肌长骨,你断掉的尾巴很快就能好的。”
这个声音她曾经听过。
尾巴?
姜黎黎快步上前,便看到小黑蛇垂头丧气地盘在石桌中间,在它身周围了好几圈餐盘,里面的东西,恕她眼拙,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总之都非常地需要打上马赛克。
谢顾微微侧头,说道:“姜师妹,你怎么过来了?”
姜黎黎拂开面上的白烟,小黑蛇这才认她出来,猛地一下扎进她烟雾缭绕的怀里,在她身上找了半天,找到袖口,缩进去躲着了。
姜黎黎抬抬手,不好意思道:“我是来找它的。”她顿了下,又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礼,“谢大师兄救命之恩。”
谢顾伸手虚扶她一把,“你我同门,既叫我一声大师兄,我当然要护着你。”
他示意姜黎黎坐,随即在石桌另一端坐下,问道:“关于此次的凝丹小天劫,天劫确有异象,姜师妹身处天劫之下,可知道些什么?”
姜黎黎犹豫,这个真的不好解释,难不成直说这天劫就是借了赵飞霓结丹的东风,冲着她来的吗?
如果再一问为何要针对她,她该怎么回答?
这种时候,就很感谢这遮脸的药烟了。
谢顾也没为难她,继续道:“无妨,师妹自己心中有数便可。闇雷谷之行对你而言,也并非全无好处,经此一遭,等你进入凝丹期渡小天劫时,多少便可预估天劫威势,做好应对准备。”
姜黎黎的小天劫定然威势不同一般,提前有个心理准备,总比雷劈到头顶了才知道的好。
“说起来,白峰主当初渡合体境小天劫时,天劫威势也远胜寻常,你可多与他请教。”谢顾笑道。
姜黎黎眨眨眼睛,挥手拂了拂白烟,“大师兄知道了?”
她跟白满川的关系,姜黎黎没刻意隐瞒,但也没张扬,以她和原主深居简出的习惯,能认出她的人少之又少,当然知道她和白满川关系的人便更少了。
“若是能听到白峰主叫我一声大师兄,啧,不敢想。”
姜黎黎:“……”完蛋,因为她,覆云峰的辈分直线下降了 。
谢顾调侃完,继续说正事,他道:“赵飞霓此次结丹失败,受到重创,我听闻她心境崩溃,近十年怕是结丹无望。”
姜黎黎无声叹息,这个仇,赵飞霓定会算在她身上。
“师妹只需记住,赵飞霓在闇雷谷结丹,小天劫异象皆是因闇雷谷的特殊环境所致,与你无关。”谢顾语气从容笃定,冲她挑了挑眉。
言外之意,就算有关系,咱们璇玑峰也是不认的。
赵飞霓肆意妄为,胁迫他人同行,也算是自作自受。
“入光峰有什么意见的话,都叫师尊去应付就行,即便是面对赵家,我璇玑峰也丝毫不惧,师妹安安心心呆在药殿闭关调理就可。”
姜黎黎点点头,问道:“会不会叫峰主为难?”
谢顾摆手,“放心吧,天底下能叫师尊为难的人,屈指可数。”
谢顾想到往日赫连九羽理直气壮地上入光峰要自己的情形,那舌战群儒的风姿,当真难忘。
他与赫连九羽的理念相合,心中都怀有一种兼顾苍生的理想,但罗别不同,他把自己凌驾于苍生之上。
谢顾拜入他门下之后,久而久之,两人难免发生分歧,理念更是背道而驰,谢顾因此陷于瓶颈,修为停滞。
若不是赫连九羽伸出援手,他现在或许早已迷失自我。
姜黎黎有些感动,背后有个师门,真好。
“谢谢大师兄。”
谢顾说道:“你若是信得过我,闭关期间,就把灵蛇交给我照顾,它的伤并无大碍,我定会把它养得黑黑壮壮。”
姜黎黎抬手,小黑蛇一见自己露出袖口,便飞也似的往袖里躲,直缠到了姜黎黎手肘上。
“玄巳?”怎么回事,它不是最喜欢到处玩的吗?
谢顾恍然,“原来它叫玄巳。”玄,黑色,蛇为巳,这名字好随便。
姜黎黎想起进门时听到的话,无言地看了看桌上的不明物,问道:“难道,这些都是要给玄巳吃的?”
谢顾理所当然地点头,“都是可助它恢复的灵丹妙药。”
Ok,姜黎黎知道为何谢顾对外拿出去的都是正常的丹药了 。就他这手厨艺,连玄巳都嫌弃的食物,可想而知。
若是随身带着这些生化武器出场,肯定没有一个修士愿意被他救。
姜黎黎回到药殿,安心闭关,玄巳为了躲避谢顾的招待,竟然也破天荒地忍不住了不往外跑,乖乖呆在药殿里,在满地的白烟里打滚。
姜黎黎辛辛苦苦在内府种上的草,一夕之间,一株秃了,一株没了,新种的一株因为太过匆忙,现下缩成了指甲盖的一小坨,也不知道活不活得成,一眼看去好不凄凉。
幸而她是硬生生劈开识海筑基,若是以灵根和灵力筑基,现在多半都已掉下筑基期了。
当时,识海行将崩塌之时,是剩余的幽鱼堪堪稳定住识海动荡,现在幽鱼没有了,姜黎黎识海的创伤和风浪,只能靠着自己一点一点去抚平。
她这一闭关,耗时颇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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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原女主
上境, 封汤洲。
商洮港是封汤洲最繁盛的城市之一,这里是封汤洲的界口,从这里度过界海可到达相邻的玄明洲。
虽说毗邻, 但两洲之间的界海宽广无比,又风暴多生, 想要度过界海并不容易。
封汤洲地处偏僻,资源匮乏,外界修士不屑前来,这里土生土长的修士又少有人有那个能力渡过界海而出。
是以, 封汤洲相对而言,属于一片独立闭塞之地。
封汤洲灵力衰减日益加剧,而寒气却节节攀升, 这里的修士也日渐察觉异常。
整个洲内动荡不安, 不到半年时间,境内大部分境域被冰封住,根本无法居住,修为低弱的,连内府都护不住, 一旦被寒气侵入,轻则经脉受损, 内府重创,重则直接殒命。
封汤洲境内弥漫着一股末世般的绝望气息,修士全都涌入商洮港,想方设法想要逃离此地。
许是他们向外界求救的信息终于得到重视, 一月前,终于有三两灵舟跨越界海前来。
而近日,外界涌进来的高阶修士也越来越多。
“又来了六个元神境以上的修士。”一名青衣修士坐在面海的酒楼上, 他手里拿着一面巴掌大的古镜,这镜子两面通透,镜周缠着一圈古拙的雕龙图案,透过镜子能看透一个人的修为深浅。
这是倚天门的镇派之宝,返璞。
倚天门是封汤洲最大的修仙宗门,单从名字便可看得出来其狂放之姿,封汤洲修为顶尖的修士,俱是倚天门门下。
不过自从外界修士陆续踏入此处,他们的优势已荡然无存。
比如现在,还得拿着返璞,才能看透别人的修为。
金丹期修士原来可以在封汤洲横着走的,如今却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委实憋屈。
“来得越多越好,若是再来一个能和那洞虚境修士相抗衡的就更好了。”另一人说着,恨恨道,“若不是他突然出现,插手救走舒清浅,此时古剑早已出世,我们早就离开这鬼地方了。”
为着古剑出世,倚天门上下筹谋了数十年。
他们费尽心机才找到铸剑师后人,将她收入门下教养十多年,待到时机来临,以她的血肉为祭,唤醒古剑。
如今有归鞘境界的剑修坐镇,若是取出古剑,倚天门就算出了封汤洲,也必能在外界占据一席之地,建立传承。
这件事原本一直很顺遂,倚天门也在玄明洲建立了门派分支,没想到到了最后关头,却被舒清浅知道真相,逃出门派,躲进极地里触发了古剑觉醒。
封汤洲灵气动荡,最终引起了一些修士的注意,未眠夜长梦多,倚天门不得不将计划提前,将舒清浅献祭。
但这一切,全都毁在了一个人手里。
“我听说他是越衡宗的人。”青衣修士说道,越衡宗乃上境三大宗门之一,他们此洲消息闭塞,但倚天门中却是有人在外,时常会将外界消息传递回来。
越衡宗占据着资源优渥的悔池天洲,却还来这种破落之地,与他们争夺法宝,这也是他们最为恼恨的地方。
“把消息传回门内,想办法早点把这些修士引过去,他们斗得越厉害,我们便越有机会渔翁得利。”
封汤洲极北之地,雪地千里,所有景致都被覆盖在一层厚厚的冰雪之中,天地之间,皆是一片白茫。
这处冰封绝地之中有一座绵亘千里的雪山,而灵气流逝的方向,便是这座雪山深处。
灵气的涌动,在极地上方形成瑰丽的极光,极光中疏忽划过几道身影,向着雪山飞去。
有人一靠近雪山,白满川便察觉了动静。
他此时在山体深处,这座雪山之中有一处天然溶洞,内里有一座大型的古阵法,阵法顺应着山体走势,又以溶洞天然形成的沟壑相接,溶洞中心有一道手臂宽的裂缝,透着刺骨的寒气。
定光剑就被封在地下。
舒清浅之前被放了一半的血,血液一触地面便消融不见,此时也看出不出半点端倪。
她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很是虚弱,寒气侵蚀着她的内府,再在这里多呆几天,她或许会被生生冻死在这里。
他们已经在这洞窟里呆了很久,舒清浅不见天日,不知道具体时日,但总归有月余了。
那人救了她之后,便再也没有过问过她的情况,舒清浅觉得自己若是想走,对方定也不会拦着她。
可是,她现在又能去往何处呢?曾经养育她的师门现在对她虎视眈眈,一旦离开这位前辈身边,她极有可能会再次落入倚天门之手。
她唯一的归宿,如今是她的死穴。
直到数月前,舒清浅才阴差阳错知晓自己的铸剑师后人身份,也才得知隐藏在师门背后的总总算计。
舒清浅的那位祖辈是一位渡劫期大能,却在最后以身噬剑铸成此剑,此剑一成,其霜寒之力便可吞噬一洲之地。
舒清浅单单只是触动了它,它的剑气已经搅得整个封汤洲不得安宁。
她安静地靠在角落,看着救她那人一言不发地盯着地面的阵法。
从他们进入这个溶洞至今,他就一直在研究地上的阵法。只有外界有修士入侵,他才会短暂出去片刻,回来后又一言不发盯着阵法看。
舒清浅至今都没怎么听他说过话。
她甚至不清楚他究竟想做什么,若是想破阵,倚天门应是有办法的,那自己也决计活不成。
可若是不想破阵,他又想做什么呢?
舒清浅忍不住偷偷看他一眼,正巧对方回过头来,她便浑身一凛,猛地低下头去,盯着地面上一块凸出来的岩石,假装自己不存在。
白满川说道:“出去。”
舒清浅心里涌起一股惶恐,但依然听话地往外挪了一挪,移到溶洞的洞口边,怯生生问道:“前辈,这里可以吗?”
白满川没说话。
舒清浅便又往外走了一段,走进了山体的裂缝中,她已经看不见溶洞的情形了,但还是小心询问,“这里呢?”
白满川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地面的阵法。
这阵法是封印定光的古阵法,若不是有这座阵法压制定光,他怕是也无计可施。
好在这阵法还未被破,白满川要在这座阵法的基础上,融入流霜九洲阵,将定光彻底封印收入识海,压住流霜九洲阵的阵眼。
舒清浅不知道他说的出去,要出到哪个地界才算完,没有回应,她便在黑暗的裂缝中小步小步往外挪,反正绝不违逆他,但也绝不踏出这雪山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