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细观察,对方确实眼神都不给春桃一下,跟不认识似得。
“传那嬷嬷来。”康熙道。
说起这个,姜照皊敏锐的发现,掌事太监眼皮颤了颤,紧接着就静静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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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嬷嬷来的很快。
这么多主子等着, 由不得她不快。
姜照皊立在地上,已经有些不习惯泥土了,她微微蹙了蹙眉, 被康熙敏锐的发现, 吩咐奴才搬太师椅过来给她坐。
“哪里就这么娇气了, 立一会儿也不打紧。”话是这么说, 她的身体却很诚实, 独独去宠幸了太师椅。
康熙看了,就忍不住抿嘴笑。
“奴婢宛丘给万岁爷、清仁贵妃请安, 您二位万福金安。”
她穿着一身土褐色的旗装, 上头一丝装饰也没有, 这样的装扮, 最容易衬得人气色不好,稍微黄一点,不够白,就会愈加显得暮气沉沉。
然而宛丘穿着就不会,显得她肌肤白皙又细腻, 明明三四十岁的人了,眼神温柔,瞧着倒有些不像。
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掌事太监,挨着他一道跪下, 垂眸俯身。
姜照皊看了两人一眼,就见梁九功上前交涉,等到一番问话之后,才总算明白始末。
当着皇上的面,谁也不敢胡说。
不过片刻功夫,事情真相就已经问出来了, 当然手段有些狠厉了些,不说实话就上廷仗。
嬷嬷已经,没有方才的气定神闲,而是衣衫沁雪,发髻散乱。
那掌事太监作为主犯,更是被打了个半死。
小宫女吓的忘了哭,呆呆的看着。
姜照皊看着这一幕,有些不适的蹙眉,却没有多说什么。
北风凛冽,没一会儿的功夫,挨了廷仗的两人,脸色就苍白起来。
康熙却震怒非常:“朕以仁治国,却不知你二人暗地里做这些勾当。”简直坏了他的两袖清风。
这两人的关系,说复杂也复杂。
说简直也是极简单的。
宛丘和掌事太监,是这满人入关选的第一批伺候的人,只不过那时候只是平平无奇的洒扫宫女太监罢了,这时日久了,倒也培养出感情。
你拉拔我,我拉拔你的,倒是都升上来了。
后来宫中日夜寂寥,就互相有意做了对食,宛丘觉得自己年岁大了,有些伺候不了掌事太监,就寻一些小宫人来陪他玩。
至于玩死玩残,倒也小事。
人的生命力还是很顽强的,都两年了,不过弄死那一个罢了。
如今
被发现,倒是意料之外的事。
之前在宫里头,就是怕瞒不住,才托了关系,直接分出来在行宫里头,想着这园子天高皇帝远的,定然是管不着,谁能知道,就连这,也被碰上了。
春桃有些迷茫的看着众人,不明白为什么神仙姐姐在一瞬间,就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清仁贵妃,这也太玄乎了。
那么温柔又美好,还会关注下人的人,是旁人口中那个妖女。
简直人不可貌相。
若是这样的人妖女,她倒希望这世界上妖女多一些了。
“没入浣衣局。”他道。
像这样在深宫里头几十年的人,是不能放出去的,他们知道的秘密太多,任意吐露出来一点,都不好。
姜照皊看着两人要被拖走,抬手制止,看向宛丘,问道:“你既然爱他,为何还要找宫女给他?”
她不解。
听到这个问题,宛丘猛然抬头,她看向清仁贵妃,又察觉失礼,赶紧俯身跪下,抿着干涩的唇瓣,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集万千宠爱,却不懂这个道理。
略微带着些恶意,她一字一顿道:“爱他,自然要给他很多很多女人。”
问题是,给了所有,直接给到浣衣局去了。
这地方,获罪的奴才能洗的衣裳,那可是最脏最难洗的。
但这话是说给皇帝听的,一个寻常的女人,都能够给自己男人寻女人,她作为贵妃,却只知拈酸吃醋,不知贤惠。
皇帝身边没有其他女人,她不信是皇上自己不要,只觉得是清仁贵妃仗着宠爱,撒娇得来的恩宠。
姜照皊摸了摸鼻子,看着康熙若有所思。
康熙心中一凛。
清仁贵妃一直不曾开口给他女人,这也是他觉得对方爱他的条件第一,女人爱你的时候,那真真是护食的紧,拈酸吃醋到一种可怕的境地。
若是她说要给他女人,他的心态,估摸着是要崩。
他紧紧盯着她的嘴。
那嫣红的唇瓣微张,他心中登时一紧。
就听清仁贵妃道:“像是春桃,今年不过十四,都还没有长开,你如何忍心?”
宛丘垂眸,左右不是她的孩子,有什么忍心不忍心的。
只是话不能这么说。
她抿着嘴,不肯说话。
姜照皊就知道了,对于这么
小的孩子,她是有怜惜在的。
“你二人一主一辅,做出这禽兽不如的事情来,光是没入浣衣局,倒是有些宽容了。”姜照皊抿嘴,这种事,物理阉割都不行,他作为太监,以为被阉割过了。
“每日仗十,遇赦不赦。”她补充。
康熙看了她一眼,倒觉得另眼相待了,她一直都挺温柔的,性子又软,鲜少有罚这么狠的时候,可见是气坏了。
但是清仁贵妃为什么生气,他就有些不明白了。
挥挥手,让人带这两个下去。
他牵着清仁贵妃的手,缓缓的走在羊肠小道上,两人踩泥水已经踩习惯了,这会儿倒不觉得有什么。
“你为什么罚他们罚的这么狠?”康熙问。
姜照皊抿嘴,她想了想,侧眸道:“旁人活生生的姑娘送进来,您都不会轻易染指,哪里容得下奴才糟蹋。”
其实是因为,来自现代的法律加成,她已经习惯了,十四岁以下不得碰触,触之即死。
康熙沉吟,他慢悠悠的问:“那你对……咳。”他有些不好意思说,见她清凌凌的目光望过来,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些心虚。
“选秀怎么看。”
他沉声说出。
姜照皊没想到他会询问这个问题。
想了想,才沉吟道:“年纪略小了些。”确实小,有些姑娘小日子都还没有来,这不是胡闹吗?
之前没有对此发表过任何意见,是因为许多文明事,都是后续一一发现的,现在的人均寿命较短,所以成婚就格外早。
十六、十八她都没有意见,不管怎么说,都已经发育好了。
这十三、十四太过禽兽了些。
之前康熙大婚的时候,其实妃嫔也是差不多大,但是他本人年岁也小,都是同龄人,倒也无妨。
康熙:……
就挺突然的,他听懂了这言下之意。
“为何?”康熙问。
像是满人,成婚一般都挺早的,十二三也是常有的事。
姜照皊想了想,道:“一是心智不成熟,再就是这身体也没有发育好。”第二性征都还没出来吧,她有些不确定的想。
离这个年岁,着实有些远了。
“一团稚气的,跟家里头的孩子似得,哪里能够下的去手。”
康熙抿嘴不语,他有些心
虚了。
“那往后改改吧,就定为十六。”康熙道。
这其中的区别确实挺大的,以前没有人说,倒也罢了,如今被清仁贵妃说在脸上,自然有些扛不住。
他现下也没有选秀的心思,自然是怎么都成。
想想确实,原是沿着旧习来的,如今瞧着,确实有些不大好。
“臣妾之前观察近亲成婚的时候,还观察过女子年岁小就生子。”她抿了抿嘴,惆怅道:“臣妾观察了许多咬夭折的孩子,发现在父母年岁都不大的时候,最为集中。”
“纵然能够生下来,最后也不好养。”
这是实话,不管是康熙,还是雍正,亦或者九龙里头的任何一个,早年妃嫔无数,但是真正能留住的,并不多。
偶尔一二个能站住,那概率也太小了。
说起这个,康熙就有些悲伤,若论孩子夭折,他是其中之最。
“朕以为,是你带来的福气。”是他挑起战乱,故而上天降罪,收回了他的孩子。
姜照皊摇头,不是这样的,当母体都没有发育成熟,又怎么能指望生下来的孩子,是健康的。
她把这些话,都按着现在的语言说了一通。
“竟是这样的不成?”康熙牵着他的手,略有些茫然。
姜照皊晃了晃他的手,轻笑着道:“也是臣妾自个儿没事琢磨的。”其实这样的事,在这个时候,都不叫什么事。
孩子养不住,再生一个便是。
左右男人又不紧要付出什么,宠幸女人是他们每天都要做的事,这个女人生的不好,那就换一个女人生。
反正都是女人的错。
康熙牵着她的手,两人一道上了马车,出来溜达一圈,是时候该回去了。
方才的话题,不敢再说,太过危险了些。
这么想着,康熙忍不住轻笑出声,在她脸颊上印了一个轻吻,这才笑着道:“你比朕还古板些。”
他知道他古板。
姜照皊想。
但是康熙说她更古板些。
这就不能忍了。
“话不是这么说,臣妾这不是整日里闲来无事,就琢磨些偏门的小事情。”她道。
康熙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等到回了乾清宫,他突然想起来,宛丘这个名字,他格外的熟悉。
当初额娘宫里头,似
是就有这么个人。
“把宛丘提来。”他道。
梁九功不明所以,却还是乖巧听话,很快把宛丘带来。
端详着她的样子,康熙想,确实是这个人。当初他幼小,只模模糊糊有那么一点印象。
宛丘差点被献给皇阿玛,最后因为孝献皇后的阻拦而不了了之。
却没想到,原来是和掌事太监做了对食,怪不得孝献皇后会知道。
叹了口气,他盯着宛丘出神,像是在追寻额娘的音容笑貌。
“你当初……”他叹了口气。
宛丘沉默的叩头,并不多说什么。
“孝献皇后,是你让他引来的。”他道。
宛丘叩头:“是。”
话到这份上,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
康熙看着她依旧白嫩的脸颊,慢悠悠道:“当初皇额娘待你不薄。”只不过一个洒扫宫女罢了,能够给皇上侍寝,也是问过她自个儿的意思,又何苦如此。
若她愿意就愿意,不愿意了,额娘换了人便是,宫里头的上进宫女多了去,也不是非她不可。
毕竟这宫人有例,一般情况下,不会勉强。
她又不是什么天香国色,谁非她不可了。
康熙垂眸,看向她,问:“说吧,为甚。”
宛丘存了死志,闻言轻声道:“您知道的。”心中有爱的人,是能发现爱的。
她爱吴勇,就像康熙爱清仁贵妃。
风呼啸而过,吹动着树枝,吱呀作响。
冬日里的风,总是带着怒吼,像是不甘心的咆哮。
康熙想,连个奴才都能看出来了不成。
“你细说说,朕听听。”他跟没事人一样,像是那话一点都不能触动他,但是宛丘知道,他心中定然是惊涛骇浪的。
“奴婢和吴勇那狗东西,早已经郎情妾意,只是没有挑开罢了,经此一事,倒直接闹开了。”当初两人也是蜜里调油的,背着人的每一个擦肩而过,每一个眼神,都显得那么难得。
偶尔的狎昵,那更是甜到人心里去了。
可惜好景不成,她不记得是一年还是两年了,她惊悚的发现,对方并不爱她。
所有的好,只不过是从皇帝那里截胡的愉悦感。
当确认她百分百被捏在手里之后,吴勇彻底变了,他不怎么搭理她不说,甚至还故意当着
她的面,和小宫女说笑。
她是什么样的人,也是难得一见的骄傲人物,哪里肯吃这样的苦。
却被他直接踩在脚下,说她连最差的那个都不如。
宛丘哪里肯认,但是天长地久的,吴勇都说她不好,渐渐的,她就觉得,自己真的不好。
后来在宫里头久了,吴勇想要其他的小宫女,就用她的权势来威逼利诱,得手了几次,便愈加变本加厉。
这一次出宫,这是想着能够逃离视线,到了畅春园里头,他们就是猴子称大王了。
唯独没有想到的是,主子对畅春园还挺重视的。
“清仁贵妃不爱您。”她似笑非笑的开口。
今儿说到这份上,她就没打算活。
就算活着,也不过生不如死。
康熙看了她一眼,突然道:“当初额娘不在了……”慢悠悠的捻了捻手指,他好像突然领悟了什么。
“额娘的死……”他闭了闭眼睛,有些不想说出口。
这宫里头的女人,生病容易,死着更容易。
病着病着就没了。
宛丘笑了笑,轻声道:“这奴婢就不知了,只是苏麻喇来过一趟,过后主子就有些郁郁寡欢。”
然后就是一病不起,英年早逝。
康熙沉默以对。
看着他难受,宛丘就高兴,她冷笑着开口:“您不光额娘是因人而死,就连最宠爱的清仁贵妃,也不爱您。”
她就算恨极了吴勇,更恨的却是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