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七阿哥日常——沉坞
时间:2020-08-15 09:56:13

  *
  嘉妃捏着鼻子喝完苦涩的养胎药,嬷嬷忙递上了蜜饯果子,担忧不已地看着她。
  娘娘方才听闻大朝会的事,情绪不稳动了胎气,吓得她魂飞天外,连忙遣人去请太医。
  一众人退下后,嘉妃再也忍不住心里的郁气,“凭什么?!”
  凭什么富察氏一出生便是高门贵女,凭什么先帝爷选她做了嫡福晋,凭什么她一路顺风顺水,既有地位又有宠爱,连刚生的小阿哥都和别人不同?
  哪像她,在潜邸的时候谨小慎微,吃苦了好些年。好不容易阿玛成了吏部尚书,自己也母凭子贵封了妃,可还是不受宠,处处都比不过富察氏!
  前些日子永珹下了学来启祥宫问她,皇阿玛最近去哪儿了?从前还会驾临上书房考察他的课业,现下有好些天没来了。
  她要怎么说?
  说你皇阿玛日日在长春宫陪七阿哥玩耍?
  她只能说皇上政务繁忙,等过几日,他就会来看永珹了。
  ……
  嘉妃捂着滚圆肚子心悸不已,差点儿孩子就没了。
  娇艳的面容惨白惨白的,浮着后怕,更多的是愤恨。
  皇后!永琮!
  嬷嬷跪在地上一声声地磕头,“娘娘,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了小阿哥着想啊!花无百日红,一时的宠爱算不上什么,活到最后才是有福之人啊!”
  嘉妃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肚子的抽痛也渐渐减缓。
  “你说的不错。”她喃喃道,“是这个道理。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福气大又如何?宫里夭折的阿哥格格还少吗?”
  嬷嬷抬眼望去,娘娘的情绪平复了些,语气也缓和了。她心下松了一口气,娘娘不再钻皇后和七阿哥的牛角尖就好。
  孕期本就情绪起伏颇大,要是从前,娘娘定能沉稳地谋划,现下小阿哥快出生了,要做什么也有心无力。于是她继续劝道:“安胎是最要紧的……”
  嘉妃沉默了几息,“明日的请安,本宫不去了。”
  嬷嬷“哎”了一声,“老奴遣人去长春宫说一声……”
  *
  “昨儿嘉妃叫了太医,说是动了胎气,明日不来请安了。”于嬷嬷掀了帘子进来,皇后坐在一旁看永琮睡得正香,于是她放低声音,不欲吵醒七阿哥。
  永琮的睡颜红扑扑的,因为隔一段时间就饿,他被喂得圆滚滚,脸蛋儿多出两团嘟嘟的肉来,小嘴儿吧唧吧唧,想是睡梦中遇见了什么好吃的。
  皇后抿嘴笑,轻轻戳了戳他的肥脸蛋,随即和于嬷嬷到了外间。
  “她是越来越拎不清了。”皇后话语淡淡的,“本宫早就免了她的请安,上回还巴巴地跑过来。哪像从前一样沉得住气?”
  于嬷嬷也道:“嘉妃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前世没有大朝会这一出,也没有嘉妃动胎气这回事。想来是被永琮的受宠给气着了。
  皇后想着想着,渐渐出了神。
  前世永琮去了,她几乎疯了魔,紧紧地抱着那小小的身躯不肯撒手。待孩子入殓,她已是痴痴呆呆不肯说话了。
  皇上也快疯了。他说,静姝,你看看我!你还有和敬,你还有朕。
  回过神,两人痛哭了三天三夜,再腾出手查天花的来源,却什么也没查到。
  她清醒得太晚,下手的人早就扫干净了线索,于是她的孩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
  从那以后,她看谁都像凶手。整日疑神疑鬼的,嫔妃们都害怕五日一回的请安,因为皇后变了,她不再贤淑端方。
  同样,她对后宫的掌控也落到低处,大权慢慢转移到娴贵妃的手里。唯有纯贵妃是真心地敬重她,卧病在床的时候还来探望,言语间避开孩子的话题,生怕惹了她伤心。
  就这样熬着熬着,熬到了乾隆十三年,她熬不下去了。
  皇上小心翼翼地带她东巡,他说,静姝,朕带你散散心,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朕会好好地照看他,让他做大清的太子,好不好?
  她说什么来着?
  她说,我要我的永琏和永琮回来。
  回京的时候,游船沿着水路到了德州,恍惚间,她看见了九岁的永琏牵着小小的永琮,两人在窗边对她笑,脆声声地喊:“皇额娘。”
  她坚持不下去了。若不是还有对皇上、对和敬、对富察家的牵挂,永琮死的那天,她就追随而去了。
  现在她清晰地感觉到大限将至,这样也好。
  唯独对不住的只有弘历……
  死后如何,她不知晓,但她留下了许多后手。她丧子之后气焰嚣张的嘉贵妃,想必很不好过吧?
  ……
  “娘娘?”于嬷嬷唤了一声。
  皇后回过神来,轻轻开口:“还是嘉嫔更适合她,你说呢?”
 
 
第12章 温情
  愉嫔对娴贵妃恭敬地行了个礼,“娘娘不必送行,嫔妾告退。”
  她一袭浅蓝的旗装,梳了简简单单的小两把头,加上耳坠,全身的装饰不过两三样,没有半分嫔主子的派头。娴贵妃颔首,注视着她踏出了翊坤宫的宫门,渐渐远去。
  人走远了,娴贵妃端着的笑容淡了下去,与容嬷嬷道:“本宫以为她什么也不在乎……生了五阿哥,便完全不一样了。”
  自从娘娘去了趟乾清宫,恍惚了许久,做什么事都是恹恹的,提不起兴致。容嬷嬷不欲提起五阿哥,怕惹了娘娘愁思,朝大宫女玉溪使了个眼色,玉溪眼珠子一转,朝娴贵妃行了个礼,“娘娘,天气正好,奴婢们正愁没事做,不如三五个一块儿踢踢毽子,娘娘来评判评判?”
  今儿是个大晴天,娴贵妃闻言也来了兴致,笑了一笑,“好。”
  空旷的院子里传来宫女清脆的笑声,娴贵妃看着看着,终于想明白了,自己是钻了牛角尖啊。
  她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愉嫔扶着文心的手行在长长的宫道上,红墙绿瓦,相映成辉。嫔位娘娘按理说有轿辇乘坐,但愉嫔不欲高调,每回请安都是早早地出门,与贵人常在一样步行。
  “贵妃竟没答应。”愉嫔低声说,清秀的面庞神色未变,只杏眼微微一凝。
  愉嫔不在乎恩宠,不在乎名分,唯一在乎的便是五阿哥永琪。她不敢和端贝勒比较,内心却总怀揣着一份希冀——
  她姓珂里叶特,永琪也是有资格竞逐那个位置的……
  端贝勒是板上钉钉的储君,但她不着急。永琪和他相差十岁呢,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当务之急便是争得万岁爷的看重。永琪也做的很好,进学之后日日被师傅夸赞,万岁爷也看在眼里,愉嫔别提多欣慰了。
  可偏偏出了一个变数。
  多年不孕的皇后娘娘竟生下了七阿哥!
  如果说永琪的坦途屹立着端贝勒这座大山,那么七阿哥出生后,大山又增添了一座。即便端贝勒倒下了,最有可能上位的是七阿哥永琮,而不是永琪。
  愉嫔会忍,也能忍。但大朝会的贺文传入她的耳里,她当场摔碎了一个瓷碗。
  难道嫡庶之分就这么重要?
  七阿哥不过满月,那些文臣就能看出他的聪慧来?
  荒唐!
  她替自己的永琪委屈。
  思虑了几日,愉嫔来了翊坤宫,方才与娴贵妃道:“永琪那孩子敬慕娘娘,若是娘娘不嫌,嫔妾少不得带他叨扰……”
  娴贵妃却婉拒了。
  愉嫔嘴上不说,心下愕然。京城将要入夏,拂面而来的微风含着阵阵暖意,愉嫔却觉得沉冷。
  文心知晓主子的打算,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娴贵妃被禁足后谨慎了许多,主子不若下回再来?”
  愉嫔轻轻颔首,垂下眼,“你去查查宫外的乌拉那拉家,最近发生了何事……”
  *
  和敬明年就要出嫁,这半月来忙得脚不沾地的,太后派来嬷嬷教她复习礼仪,科尔沁那边也遣送了几个侍女跟着。
  好不容易得了空,和敬一手拿着拨浪鼓,一手拎着小布偶进了长春宫,“给皇额娘请安。永琮醒了没有?”
  皇后穿着素雅的月白旗袍,鬓间珍珠嵌在银簪里,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她怀里抱着红色衣裳的永琮,永琮伸手抓着额娘的衣襟,玩得不亦乐乎,母子俩之间弥漫着醉人的温馨。
  和敬看呆了去。
  不知道为何有种流泪的冲动,她吸了吸鼻子,扬起灿烂的笑,“皇额娘,有了永琮您就不管我了,真是偏心!弟弟有什么好的?女儿才是您的小棉袄呀!”
  于嬷嬷和墨韵她们都笑了起来,于嬷嬷凑趣道:“公主您不知,端贝勒也说,娘娘有了永琮就忘了他呢。您猜皇上说什么?谁叫端贝勒大了,没有七阿哥讨人爱!”
  和敬“噗”地一声哈哈地笑,几乎能想象到永琏的黑脸。
  皇后睨了和敬一眼,慢条斯理地道:“别看永琮还小,他可记仇了。你二哥上回说他吃了睡睡了吃像只小猪,永琮就赏了他一泡童子尿。”
  说着顿了顿,忍俊不禁,“你一个姑娘家失仪了,让色布腾看见……”
  和敬的俏脸“腾”地红了起来,跺了跺脚,“皇额娘!”
  永琮欢快地吐了个泡泡,小脸儿往皇后的怀里缩了缩,啊啊地叫了几声,挡住包子脸上的红晕。
  他也不想的,他是个成年人,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只不过二哥抱着他不放,永琮一不小心忍不住,不就,不就尿了嘛……
  永琮越想越是心虚,才不说自己是报复呢。
  重新成为了永琮,好像还混成了团宠,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态越变越年轻,思维像真正的小孩儿一样异常活跃,莫名会做出幼稚的举动,嗯,比如说偷偷报复二哥……
  永琮不排斥这些,永琮喜欢这个世界。
  重活一次,历史进程与前世大不相同。他小心一点,注意一点,肯定能避过天花那个坎儿,到时候有哥哥冲锋在前,自己就能美滋滋地当一条躺赢的咸鱼,长大了混混朝廷,做点小生意,整日躺在钱堆上数数,这真是千金也不换的神仙生活!
  永琮越想越美滋滋,连什么时候到了和敬的怀里都不知道。
  和敬的脸颊不泛红了,她笑眯眯地戳了戳永琮肉嘟嘟的小手,一个做工精致的拨浪鼓在他眼前摇啊摇的,永琮的眼珠子跟小鼓一转一转,一会儿左,一会儿右……
  和敬惊喜地朝皇后道:“永琮果然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于嬷嬷看着她欲言又止。
  她用拨浪鼓去逗七阿哥的时候,得到的是万分冷漠的小眼神,怎么轮到和敬公主,待遇就不同了呢?
  果然是姐弟连心,于嬷嬷感叹。
  永琮觉得自己快成了斗鸡眼,他艰难地伸出手去抓拨浪鼓,妄图驱赶这个离得过近的玩具。
  “永琮乖,喜欢拨浪鼓是不是?姐姐帮你拿着,明儿让你二哥送一堆来,想玩哪个玩哪个!”和敬爱怜地说,继续把拨浪鼓怼近了永琮。
  “……”永琮顶着斗鸡眼,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斗鸡眼永琮:我恨。
 
 
第13章 抄诗
  永琮哭得好不凄惨,心疼坏了乾隆和皇后。两人哄了半天永琮才抽抽噎噎地停了下来,小脸儿通红通红的,委屈极了。
  和敬手忙脚乱地收起拨浪鼓,扯出讪讪的笑,“皇阿玛……”
  永琏跟着乾隆,下了朝会就前来长春宫请安。他咳了一声,对和敬疯狂使来的眼色视而不见,淡然地接过于嬷嬷奉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好茶。
  和敬受到了“严厉”的惩罚——乾隆罚她抄写御笔诗作一百篇,限时三日,字迹端正,不可敷衍。
  和敬的脸顿时绿了。
  永琮顿时不嚎了,心里那个美,那个舒畅!
  皇阿玛爱好写诗,偏偏水平不咋地,偶尔有几篇佳作,可产出概率极为罕见。每年都有翰林院的学士负责把他的诗作装订成册,到现在差不多有十多本了。京官人手一本,还有官员翻来覆去地研究,意图逢迎万岁爷的喜好,更自然地拍马屁。
  和敬视乾隆的诗作为洪水猛兽,还要从六岁时说起。从小乾隆抱她在膝上长大,启蒙都是一笔一划亲自教导的,更不用说掺杂一些私货,教她自己写的“大作”。
  小小的和敬什么也不懂,只觉李太白的诗篇瑰丽,杜甫的诗篇壮美,可皇阿玛的诗篇也是不赖的!
  “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和敬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天真无邪地问她皇阿玛,“为什么到‘六片七片’这里就断了呢?没有十一片和十二片吗?”
  刚登基的皇帝笑得意气风发,“三句足够了。来,阿玛教你另一首诗……”
  因为受宠,和敬与几个宗室的格格一同进学,皇后特意从民间请了几个女师傅,大臣们无人敢置喙。和敬公主虽排行第三,实际上是乾隆的嫡长女,也是目前唯一的公主。
  有宗室格格问六岁的和敬:“公主最喜欢哪首诗词?”
  在别人清脆地吟诵纳兰容若“山一程,水一程”的时候,和敬满怀憧憬地念出了——
  “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
  她收获了一大片震惊和质疑的眼神。
  和敬很是受伤,回头和乾隆哭诉,她们为什么不欣赏皇阿玛的诗词?
  乾隆沉吟半晌,召来了翰林院的学士。第二日他抱来和敬,指着新添的墨迹,“朕加了最后一句话,意境便完全不同了。跟阿玛念,飞入梅花都不见!”
  和敬垂着包子脸,不情不愿地撅起了嘴巴。
  她再也不相信皇阿玛了。
  和敬渐渐长大,每每回想起幼时的举动,还会头顶冒烟儿。罚抄乾隆的御笔诗作,绝对是世上最残忍的惩戒,没有之一!
  ……
  和敬蔫头耷脑地告退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