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勇公府的格格,闺名叫做灵嘉,与你的封号倒是一样。”纯贵妃温声笑道,“再过不久,便要成了你的七弟妹了。”
和嘉揉了揉绵修的脸蛋,抿唇一笑,“我见过她一两次,性格很好的一个姑娘。”
“太后和皇后都喜欢的七福晋,能差到哪儿去?”纯贵妃微微感慨,又叮嘱道,“不日,她就要进宫来,说是住在寿康宫。你得了空,就找她说说话……照顾照顾她。”
和嘉点头,柔和道:“额娘,我都知晓的。”
纯贵妃望着亭亭玉立的女儿,恍惚了一瞬。
等过了选秀,和嘉即将出嫁,承欢膝下的日子也没多久了。
纯贵妃想起五年前,她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还咳出了血。死亡的预感降临,纯贵妃忍不住的绝望,她的女儿还小,永瑢也没有娶亲,她去了,三个孩子就没有额娘了……
她想活到和嘉嫁人的那一天,怕是个奢望。
谁知老天庇佑,太子拿了洋人的药来,说贵妃不若试上一试。皇后流着泪劝她,纯贵妃一咬牙,顾不得风险了,就着白水咽了下去。
她的病一日日转好,身体却亏损了许多,纯贵妃欣喜若狂,慢慢修养的同时,更加爱护几个孩子。
若是经历了鬼门关,谁还在乎什么荣华富贵?
过了几年,永瑢娶了福晋,随后,纯贵妃一心一意顾着和嘉,只盼着女儿嫁到好人家,幸福地过上一生。 ……
纯贵妃柔柔地看着她,忽然问:“你可有心悦的儿郎?”
和嘉一怔,被纯贵妃给问懵了。
她动了动唇,热意袭来,双颊漫上红晕,“回额娘,没有。”
“没有……”纯贵妃微微一叹,“罢了,罢了。都说是父母之命,但额娘只盼着你好。皇后娘娘疼你,选额驸自然顺着你的心意,可既然没有,那便从青年才俊中选一个?”
纯贵妃瞧着,皇上并没有拿定主意,和嘉的额驸还是个未知数。
说起嫁人,她一瞬间便想到了富察家。嫁女当嫁富察家,几十年前,贵女们为嫁傅恒争破了头,现如今,下一代也是一样的。
傅恒的嫡长子福灵安已娶亲,据纯贵妃所知,三子福康安的婚事还早着,唯有嫡次子福隆安到了婚龄。
说起青年才俊,七阿哥的两位伴读皆是出类拔萃。和珅已做到了户部五品官的位置,从九品的蓝翎侍卫到现在,他才用了短短五年。
很早便有人“榜下捉婿”,意图把闺女嫁给和珅。他不仅是靖郡王的心腹,且能力超绝,日后前途无量,实乃乘龙快婿。
不是高门子弟又如何?更何况,他还长得好!
和珅早早地被直隶总督冯英廉给预定了,两家订了亲,成婚之日近在眼前。
纯贵妃的思绪转到了另一人身上。
另一位伴读福隆安,他出身好,是皇后的亲侄子,比之皇子也差不离了。皇上看重他,下放到射声营历练,立了功,回京之后,在御前行走。
她见过福隆安好几回,是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和嘉也是见过的。
心下存了念头,她试探地问了问和嘉,没察觉出她的心意来。
纯贵妃思虑许久,轻轻一叹,只能从长计议了。
……
和嘉内心掀起了小小的波澜,出了景仁宫后,朝乾清宫的方向遥遥一望。
远征大军凯旋那日,模模糊糊的身影显现,身披银甲,手持红缨的小将站如青松,神情坚毅,吸引了无数姑娘们的目光。
他这般的英才,天生就与将门虎女相匹配,尚公主反倒是累赘。
*
和嘉不知晓,她念及的福隆安,正处在了被当猴看一般的境地。
“表哥。”福隆安挎着佩刀,守在乾清门外,微微红了脸,“若是无故,不得擅离职守。”
其余的侍卫行过礼后,目不斜视,私下里却偷偷扭过头,和永琮对上了目光,又一股脑地缩了回去。
他们耳朵悄悄地竖起,就听靖郡王笑道:“怎么算擅离职守呢?我和皇阿玛求了恩典,他批准了……瞧!”
永琮掏出纸张来,上书三个大字——请假条。
正文的大致意思是:“我,靖郡王永琮,代福隆安请假半日,有要事相约,求皇阿玛批准。”
福隆安:“……”
永琮自得一笑,朝末尾的印章那儿重重地一指,“这不就是皇阿玛的御赏印么?别怕,你的请假条,已经上达天听了。”
福隆安:“…………”
沐浴着同僚们艳羡的目光,福隆安的面色青青紫紫,最后咬牙切齿道:“多、谢、表、哥。”
永琮还在那儿自得:“好说,好说。”
话音刚落,他被福隆安一把拽住,两人赶忙往外走,永琮闲庭信步,福隆安落荒而逃。
到了值房,福隆安一边换衣服一边运气,很快,面色恢复了正常。
他的好奇心一波一波地涌上:“表哥为何帮我请假?”
永琮神秘一笑,示意他凑近了。
福隆安屏住呼吸,永琮小声道:“和珅今日不当值,我叫了他一起,去茶楼聚上一聚。我们仨好久没聚了……我与灵嘉的故事,没了你们倾听,就不动人了。”
福隆安:“??”
作者有话要说: 福隆安咬牙切齿:
这就是你给我请假的理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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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激将
这对单身汉来说, 无疑是一次暴击!
福隆安一愣,黑下了脸,坚毅的面容上浮现几分无语:“讲故事?”
什么叫没有他俩倾听, 故事就不动人了?
永琮反应极快,见表弟被刺激到了, 连忙跑远了些,对福隆安扬声道:“刚刚我说的不是实话。大冬天的站岗多冷啊,看你哆嗦了许久,担心你冻坏了……这不, 带你去放松放松,高不高兴?”
担心他冻坏了?
鬼才信他!
福隆安磨了磨牙,无奈地看他一眼, 姑且装作信了的模样, 三两下穿上了自己的常服,随后和永琮出了宫。
“再有下次,请郡王不要再写什么上达天听的请假条了。”行走在长长的宫道上,福隆安在“郡王”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咬牙切齿地低声道, “直接与总领说上一声便好。”
他请一个假,竟要劳动万岁爷做批复, 他到底是该笑还是该哭?
不出多时,他就要名扬京城了!
永琮忍着笑:“竟然还有总领这一管束你的官职?恕我孤陋寡闻了。”
福隆安:“?”
眼见着福隆安要炸毛了,他求生欲极强地应了下来,拍胸脯道:“自然, 自然。”
……
和珅早早地等在了雅间内,沏好了热茶,见了他们俩, 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七爷,珊林。”
永琮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多日不见,你又俊俏了些。”
这么多年来,和珅精致的五官逐渐舒展开来,变为了男子气概的俊美,眼神黑黝黝的,盯着人看的时候,透着不好惹的侵略气息,不像是办差的,倒像是抄家的。
就凭这副容貌,和珅初至户部的时候,被上上下下的官员认做了关系户,没多少人把他放在眼里。因为太子和七阿哥的人情,也没人敢刁难他,不过当一个祖宗供起来而已,面子上谁都过得去。
还有人嘀咕说,和珅原先便是蓝翎侍卫,为何不去做武职,来当文官呢?
不消一月,和珅便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户部对他的印象。
当时正是查抄贪腐最为严厉的时候,满满的账簿,还有卷宗堆积在库房里,让人望而生畏。
万岁爷规定了时限,官员们没日没夜地把金银登记造册,眼睛都熬红了,依旧有漏洞出现——不是少记,便是计算错误,又得重新推翻算上几次,有了表格也不好使。
不是表格出了问题,而是工作量太大,他们的脑子运转过甚,出了问题。
和珅深知这是一个好机会,主动请缨接了这个任务,沐浴在满是嘲讽的目光下,淡定地进了库房,颇有些高人风范。
三日后,他沉着冷静地出了门,除了衣裳乱了乱,脚步有些轻飘飘的,眼底也有着青黑,脸不红气不喘的,青春勃发,仍旧俊美得让人嫉妒,惹得一众糟老头子黯然神伤。
他指了指自己登记的册子,厚厚一叠摆在地上,井然有序,“全部的账簿,都登记好了。请查阅。”
官员们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掉落了一地的眼珠子。
和珅的上司们翻来覆去地检查,最后,一处错误都没有发现。后来,连户部尚书都给惊动了,亲自查阅过后,哈哈大笑地拍了拍和珅的肩头,连说了三声好。
从此,和珅咸鱼翻身,不对,鲨鱼翻身了。
所有涉及银子的事儿,一找他一个准,他还提了许多改善民生的建议,户部的流动银两一年年增多……
没过多久,不止户部,朝堂上下都传遍了和珅的名声。
说他是金娃娃,财神爷,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成就,日后还得了?
其余的尚书都觍着脸上折子,求皇上赐给他们这个人才。乾隆问过和珅的意思,和珅恭敬地道:“奴才答应过七爷,要管好他的小金库……”
和珅说的是真话。他觉得自己的火候还没到,永琮的小金库在他手上还没翻倍,根基都没有打好,怎能好高骛远,离开户部?
乾隆却脑补了他的未尽之意。
小金库隐喻了国库,永琮隐喻了当今皇上。
户部掌管国库,他的志向便是替朕,替太子管理国库啊!
皇帝龙颜大悦,既感动于他的忠心,又欣喜得了一位俊美的少年英才,提前给和珅预定了户部尚书的位置。
几年间,乾隆接连下旨擢升,现如今,和珅已成了朝堂最年轻的五品郎中,永琮的小金库也翻了番。
……
听闻永琮的调侃,和珅一愣,随即失笑:“皮囊好不好看,不过是天赐的……再说了,哪能和七爷相比?”
福隆安搓了搓通红的手,端起一杯热茶捂暖一些,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被永琮、和珅的互吹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连忙转移了话题,“表哥,你心血来潮写了请假条,到底所谓何事?”
永琮舒舒服服地坐下,戏谑地睨他一眼:“不是说了么?和你们谈谈心,讲述一番我与灵嘉的相识相知。”
和珅:“……”
七爷与他说的,不是商量福隆安的婚姻大事吗?
福隆安来不及插话,眼睁睁地看着永琮开始了长篇大论:“相识就不说了,你们次次都跟着……相知么,自那次小巷里分点心之后,我与她成了好朋友,后来又有缘相遇了,开始频繁通信……”
他说着,眼底透出了笑意,眉梢飞扬了起来,“特别是暴露了真实身份之后,她非但没斥骂,还对我这么好……”
空气里溢满了粉红泡泡,永琮的脑袋上也冒着粉红泡泡。
和珅与福隆安对望一眼,齐齐沉默了下来,浮现了相同的神色——牙酸。
相比之下,福隆安的反应更大,谁叫和珅已经订了亲,好事也将近了呢?
福隆安才是正正经经的单身汉,从出生至今,连姑娘软软的小手都没摸过一下,要么浸在兵营里,要么守在宫门外。
小妹东珠笑他不解风情,福隆安也不否认,只是偶尔会羡慕下值后与媳妇温存的同僚,还有感情甚笃的大哥大嫂。
永琮的回忆录一出,福隆安犹如心上被插了一刀。
他的脸沉沉的,隐隐生出了找媳妇的渴望。
永琮回忆完之后,停顿了许久,偷偷觑了觑福隆安的神色,蓦地一拍桌子,眸光灼灼地盯着他:“和珅就不必了,他已经定亲……对,就是你,发表一番听后感,这是郡王的命令!”
福隆安:“…………”
福隆安努力遏制住打人的冲动,告诫自己,面前人是大清的靖郡王,还是他的亲表哥,要尊老爱幼,绝不能以下犯上。
他深呼吸了好一会儿,脸色黑沉黑沉的,挤牙膏似的艰涩道:“表哥和表嫂的感情极好……”
“没了?”永琮耐心地听着,敲了敲桌子,催促他道。
福隆安忍住心酸,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很甜蜜,很……动人。”
永琮:“…………”
和珅捂住嘴,肩膀一抖一抖的,差些笑岔了气。
永琮不可思议地看着福隆安。
他三辈子没谈过恋爱,已经够迟钝了,这儿还有一个比他更不开窍的?
动人,哼,竟还沿用他的词语,一点都没创新。
“你差不多到了娶媳妇的年龄,就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吗?”永琮面色一肃,决定摊牌。
他往前倾身,循循善诱道,“你看,小伙伴们一个接一个的成亲,唯独你孤身一人,难道就不羞愧吗?像我,能够讲一万字灵嘉的故事给你听,你只能在这儿吃冷冷的狗粮,吃得痛苦不已。”
“狗粮?”福隆安疑惑,“什么是吃狗粮?表哥,我没有。”
永琮:“……”
永琮服气了。
老实人,比不过,比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