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敏锐度同样非常可怖,在短短几句交谈中,afo突然转变了话题。
“怎么了,死柄木,今天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
他沉默了一会。
“没有什么。”
afo不再说话了。他活了很久,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身上的某些特质在岁月和鲜血的打磨下愈发明显。
比如死柄木面对澄的时候,脱口而出的,afo具有的“领袖”气质。
他无需用语言,甚至不需眼神,就让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想要了解这件事,具体地。
这是不能被忤逆的。
死柄木略微踌躇了一会,最终还是开口了。
“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死柄木完成他的叙述以后,afo陷入了思考中。
但他的思索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afo淡淡地说:“我明白了,别在意,像往常一样,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他的话中没有提及另一个对象,这让死柄木弔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afo表示想要再跟黑雾单独谈一谈,死柄木便独自离开了酒吧。
黑雾不赞同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但碍于afo的教育宗旨,他也并没有对死柄木指手画脚。
像往常一样汇报过基本情况,黑雾还是犹豫着问起了刚才的事情。
“您认为,我们有没有必要……”
“你是指死柄木所说的那个人吗?”afo低低地笑起来,“黑雾,你发现了吗,那孩子已经开始思考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考虑除了毁灭以外的事。”
“是、是的。”
“我对他抱有很高的期待,但是,我也明白过分的保护是不合理的,这对他来说,或许是一个成长的机会……当前只需静观其变。”
他说。
“当然,这是建立在那孩子朝着我期望的方向成长的基础上——我所期望的,纯粹的扭曲和邪恶。”
“您的意思是……?”
“如果长出了不必要的枝叶……”
afo的声音竟然有了慈爱的意味。
“再由我们来一一剪除就好。”
暮色四合的时分,连倒映在河面的余晖都被归家的人群染上了眷恋烟火的气息。
在此刻,似乎全世界唯有死柄木弔是漫无目的的。
像过去的许多次,他观察着人流中每一个脸上带着幸福表情的人,只是他以前想象的是如何突兀地破坏这样的场景,让他们的快乐被恐惧侵蚀,这一次,他尝试着将自己放进这样的场景。
——然而他失败了。
终于,死柄木弔意识到,从很久以前他就再也无法将自己和“幸福”联系在一起了。
他开始感到失望,然后是恼怒,这让他觉得像是输了一场关键的游戏,而且是败给了那个否定了他的女人。
接着,他开始联想到——
会不会,这只是她的谎言而已呢,像那些英雄一样,她也欺骗了自己。
“既然如此,就试试看吧。”
死柄木自言自语着。
他的行动总是有一半是由愤怒驱动的,另一半则是别的各种负面情绪,它们总是糅杂在一起,这让死柄木没有立刻发现这次的不同。
那些在漆黑的礁石间彼此碰撞的毒潮中,有一点随波逐流的微光在浅浅地闪烁。
那是和诅咒一起,被压在潘多拉盒底的东西。
澄收到短信的时候,正将清洗过的碗放进橱柜。起初她只是和平常一样打开了信箱,然后和简讯一起传输的照片弹了出来。
下一秒,她不慎摔碎了碗。
照片很模糊,但依然能看到是一只的断手。
——一个人到照片里的地方来,不然就杀了他。
这是一条阴森又专横的信息,既没有表明具体地点,也没有说明句子里的“他”究竟是谁。
澄细细检查着照片里的每一处细节,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模糊的商店招牌。
这是位于咖啡店附近的一个地点。
“死柄木……?”
她喃喃自语道,没有再做犹豫,立即行动了起来。
“是死柄木。”
回复是在三分钟内抵达的。
“我会来的。”
——“请务必不要伤害他。”
第34章 被抛弃和遗忘的
澄把手机紧握在手中, 好让自己能够随时接收到来自另一边的消息。她一面用最快的速度向照片里的地点飞奔着,一面猜测着对方的目的,以及应对办法。
实话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哪怕是澄也一头雾水, 那条简讯传达出的信息量十分有限, 其中真正具有价值的主要有两点, 一是对方疑似挟持了死柄木弔, 二是他以此威胁澄只身前往某处。
……那么, 这又是为什么呢?
从那条信息来看,他似乎是一个相当急躁而且蛮横的人, 他的态度很模糊,唯有恶意十分鲜明,他不像是想要要求后续交易, 对方全部的目的, 仿佛只是想要自己到某个地方去。
可是, 如果是冲着死柄木来的, 为什么选择的是和他关系实在称不上熟络的自己,而同理,如果最终目标是自己, 为什么作为人质的是死柄木呢?
澄想到那只断手, 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接着又睁开。
无论如何, 就算存在再多的疑点, 澄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冷静地去考虑和斟酌了,她无法去赌那一点点可能性。
澄将手伸进口袋,镇静剂和便携注射器都好好地放在那里,她也考虑过报警或是直接就近向相泽求助,但又不能确定对方是否正用某种方式监视着自己的行动……总之,之后的事,只好之后再思考对策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亲眼确定死柄木的安危。
死柄木乘着购物大厦的观光电梯,到了中间楼层的一处露台,从这里往下看,恰好能够将街景尽收眼底,又不至于远得辨不清行人的面孔。
收到澄的回复之后,他的心情就变得起伏不定。死柄木觉得自己是在不满,但究竟是哪里使他不满……拒绝再去深入思考的死柄木简单粗暴地将其归咎于川崎澄。
都怪她不肯就这么简单地输掉,好证明她也只不过是说着毫无意义的漂亮话的人,而自己也就没有必要为她口中的“幸福”而困扰不已……
不,或许她并不会来呢。
死柄木想着。
她一定报了警,或是索性求助于所谓的英雄,然后便理所当然地躲在……
就在他的思绪走入灰暗的时候,澄的身影自人群中出现了。
在看见她的一瞬间,死柄木的心脏比平时要重地跳了一下。
她看起来有点紧张,环顾过四周后,她拿出了手机。
中间只有几秒的间隔,死柄木的移动终端也响了起来。
“我已经按照你的指示做了。”
她说。
“现在,让我见见那个孩子。”
……啊啊。
真是难缠。
死柄木把手按在胸前,那里没什么异常,刚才一瞬间的失速大概只是他的错觉。
经过了数分钟的焦灼等待后,澄终于收到了对方的第二条简讯。
“你真的是一个人来的吗?”
她没有犹豫地回复道。
“是的,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良久,对面才传来了回音。
“我不信。”
他简短地说。
接着,先后间隔不到两秒,新的简讯又来了,这次同样附上了一张照片。
和之前一样,这张照片同样没有死柄木的直接入镜,有的只是一台游戏机而已……或者确切地说,是游戏机的残骸。
澄不久前才触摸过它,没有理由认不出这就是死柄木的物品,照片里的它大约是经历了可怕的暴力对待,裂纹从碎得最彻底的一处往外散射,像蛛网交错,虽然只是个死物,却无端地给人五马分尸般的触目惊心感。
这很难让澄不去联想那少年的处境。
她接着去看对方给的文字信息。
“他还活着,暂时。”
澄几乎能想象到对面那个喜怒不定的绑架犯用阴沉的语气对她说话。
“但在你抵达下一个地点之前。还不能让你见他。”
“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游戏就结束了。”
看到这里,澄心头一紧,游戏结束的说法给她一种不祥的感觉。她很快阅读了对方给出的新地址,它离这里并不算太远……但差不多恰好在闹市区的边界,是个令人不安的,称得上人烟稀少的位置。
死柄木指定的第二个地点原先是一块建设中的工业区,由于后续资金链断裂等原因正处于半废弃状态,他走进空无一人的破败建筑,顺着楼梯向上走,同样找了一个视野良好的位置。
没有让他等待太久,澄很快便抵达了。
她走到确保自己能被看到的,空旷的地方,然后停了下来,给对方发送了短信。
“我来了。”
“你真的没有求助英雄或者是警察吗?”
对方一连回复了好几条,神经质地反复确认道。
“他们不会就埋伏在不远的地方,用监控设备关注这里的一举一动吧?”
“没有,请相信我。”
澄告诉他。
然后那个不知名的罪犯又暂时沉寂了。
澄耐心地等待着下一条信息,然而这一次的回音却是来电提醒。
来电和方才的短信同属一个地址,于是澄很快将它接起来。
“是我。”
对方的通讯设备大约装有变声装置,传过来的声音有很明显的失真感。
“接下来,服从我的指示。”
他用经过处理的沙哑声音说道。
“如果你有任何轻举妄动,我就杀了死柄木,明白了吗?”
澄镇静地回答道。
“好的。”
“为了防止你可能在身上携带了小型监控仪器,拆掉你身上的所有饰品配件。”
“没问题。”
澄先解开了项链,然后是腕表,她没有带戒指和耳饰,稍微想了想后,她又取下了发卡和发绳。
她没有留恋地将这些物件扔到了尽可能远的地方,接着告诉对方:
“完成了。”
“你的外套口袋里有东西吗,袖口内侧呢?”
“什么都……”
对方冷酷地下了指示。
“把外套脱掉。”
澄没有和他讨价还价,而是沉默而利落地脱下了外套,丢到一旁。
夕阳已经落下了,夜的凉意渐渐升腾,她的长发散开,只穿着很薄的白色衬衫,指尖和脸颊都是冰冷的,就这样静静伫立在暗色中。
无端地,对方似乎被这一幕激怒了,语气陡然变得恶劣起来。
“我没兴趣再兜圈子了!”
强烈的情绪波动让他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后变得不是异常低沉就是尖锐得刺耳。
“听好了,我倒数十秒钟,然后子弹会射穿你的脑袋,如果不想死的话,在我倒数完之前就让英雄滚出来!明白了吗!!”
“这里只有我自己。”
她说。
“不过,如果你实在不相信的话,我也无能为力……请开始吧。”
那个人依然没有相信她的辩驳,自顾自地开始了倒数。
“十。”
……
澄安静地听着,和她的态度相反,在这十秒内,对方变得越来越焦躁,说出数字的速度不断加快,在他数到二的一刻,澄闭上了眼睛。
倒数到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死柄木几乎是慌张失措的。
他不断地打量周围,但这块区域除了几幢枯寂的建筑物之外什么也没有,静得死柄木要错觉自己能够听到她的心跳声。
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的心跳声不可能传达到这里,那混乱的心音,只能来源于他自己。
“一。”
在最后一个数字也倒数完毕后,没有任何人来。
唯独川崎澄由始至终,孤身一人站在那里。
她的声音柔和地传到死柄木的耳边。
“现在你相信了吗?”
不可能。
死柄木的手一颤,挂断了电话。
“是她不相信我吗……哈哈哈哈,一定是这样,我还不够让她觉得畏惧啊——”
此时,澄的信息主动发了过来。
“哪怕是照片也好,我要确认死柄木确实在你手上。”
“……”
死柄木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弹出刀刃。
“我会让你害怕的。”
他弹出刀刃,高高举起,然后扎向自己的戴着手套的左手掌。
在血肉被撕裂的一瞬间,死柄木几乎忍不住发出哀鸣,他颤抖着拔出□□,尽管避开了明显的血管,四溅的鲜血依然非常骇人,纯黑的手套浸透血液后颜色变得污浊。
他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耐住那种痛楚,拍下照片并发送的。
用这样的手编辑简讯已经做不到了,死柄木撕下衣服布料勉强止住血,再次拨出了澄的号码。
他明明那么痛,在电话接通,听到对方终于惊惶起来的声线的刹那,脑海里的念头瞬间变成了报复的快感。
“不要伤害……”
“那你能付出什么代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