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于是,此夜的旅程得以继续。
澄望着轰的侧脸,渐渐又勾勒出了以前那个倔强少年的轮廓。
……对了,轰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一开始的轰焦冻,和现在是不同的。
他也曾被冲动驱使,因为恋情中由爱产生的阴影和澄争执过……与其说是争执,不如说这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感情用事和任性而已。
就是那一次,他对未来产生了恐惧。
爱是会被消磨殆尽的。
轰焦冻从父母身上知道了这件可怕的事。
他知道自己的不成熟会被对方包容,但是任何人若是被伤害了,都不免留下伤痕,等到这伤口深到无法痊愈……他们之间的羁绊也就走向了末路。
——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要让伤痕出现好了。
所以,从某一天起,他强迫自己改变了。
经过三个小时的行驶,燃料也悄悄见底,于是轰在沿路的加油站暂时停靠。
在摇下车窗之前,他顿了一下,脱下外套递给澄。
“先穿起来。”
看到澄照做了以后,他才继续了动作,当午夜的凉风送进车内,却被带着他体温的外衣隔绝在外时,一个念头忽然从澄的心中升起。
——他真的有改变过吗?
那是在汽车重新启动起来的时候。
“轰,你还记得吗,我们曾经吵过一次架。
她问道。
轰没有马上说话。
“为什么提起了这个。”
过了一会,轰才回答道。
“是很久以前了吧。”
“大概是吧,但我一直都深深地记得这件事。”
轰立即紧张了起来,他用力握紧方向盘,又不着痕迹地放开。
他侧过脸,观察着澄的表情。
“争执的起因是……那次发生的爆炸事故。职业英雄的你,和在救援组织注册过治疗系个性的我,都恰好在现场。”
澄似乎在回忆着细节。
“当时的事故原因还不清晰,甚至很快就发生了第二次爆炸,所以出于安全考虑,组织方决定让大半救援人员和已得到救助的民众一起撤离现场,剩下的继续从事救援……”
——“我和你都选择了留下来。”
澄说。
“不管怎么说,那次事故的伤亡被及时控制住了,但是,在事情结束以后……”
“为什么不及时撤离?!”
澄第一次见到轰这么生气。
“我……”
我认为当时的情况并没有危险到这种地步。
她还没说完,就被轰打断了。
“你根本就不知道当时我是怎样的心情。”他说,“仅仅是想到可能会失去你这件事——”
澄猛地明白了,他并不是真的需要一个解释。
轰他只是,在觉得不安而已。
他们在现场遇见过彼此,但澄只来得及对他说一声“注意安全”,然后就奔赴向下一个救助地点了。
她明明看见了分别时他的眼神,却直到现在才明悟其中的含义。
“可是,只有我被指责了这件事,是多么不公平。”
我很抱歉。
澄,我非常地……
轰又产生了那种空白感,但越是这样的时候,他越无法轻易地将话说出口。
但随即,澄看向了他,用怀念而柔软的目光。
“选择留在那里面对危险的人,明明不止我一个人,如果说我犯了错,你也是一样的——理智的你为什么会注意不到这一点呢?当我发现了这里的异常,另一件事也很快被察觉到了……”
她说。
“我是深深地,被你爱着的。”
轰踩下刹车。
澄向前望去,看见了正处于检修中,被路障隔断的横桥。
再越过这座桥,就是码头了。
虽然距离不远,但这里的视野远比不上码头的开阔辽远,如果是为看日出而来,大概多少会有点令人失落。
说到遗憾,或许是有一点的。
不过。
“抱歉,轰,想看日出只是借口。”
澄对他说。
“我只是想要和你待在一起而已。”
“谢谢你,我度过了一个很愉快的夜晚。”
3.**
天际开始微微泛白。
澄也觉得应当给这次的约会画下句号了。
“轰,能给我戴上项链么?”
他沉默地照做了,澄在他的臂弯里停留了一会,轰将项链扣好以后,退开了一点,凝视着她的眼睛。
对于现在的时机来说,吻别尚且太早。
但他现在想吻她并不是因为他们将要分别。
被轰亲吻时,澄稍稍有点意外,然后她很快发现,这并不是她所习惯的,温柔而克制的吻。
他不再掩饰自己的**和侵略性,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等到他结束了这个深吻,她才发觉自己被衣衫凌乱地按在了车座上。
“我一直都在害怕你离开。”
他说。
“我常常觉得我愿意做任何事,来把你留下来……包括过激的那些。”
“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妻子……然后,孕育我的孩子。”
轰焦冻闭了一下眼,他没有想过会有把内心的这一部分展现在她面前。
“我希望从每天睁开眼睛,再到睡去,就所看见的第一个和最后一个画面都是你。”
——“但是。”
“但是,澄,我所有的**和你的幸福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到最后,我忽然发现,如果非要做出选择……我希望你能够永远遵循你自己的自由意志。”
“仅此而已。”
轰焦冻觉得自己大概是用尽了自制力来把手从她的腰上移开,接着把对方散了一半的纽扣一颗一颗系回。
他回到原座,刻意不去看她,而是把视线投向车窗外。
……马上就要日出了。
他想着。
在意识到此夜只余尾声的刹那,轰陡然升起了不满足感。
“还有时间。”
他低声自语着,打开了车门。
“轰……?”
“跟我来。”
因为他的目光很明亮,所以澄不知不觉地被他说服,轰牵着她的手向前走,脚下的海潮声让人觉得很宁静。
在逼近被阻断的位置时,轰停了下来,面向着日出的方向,他发动了个性。
琉璃般的阶梯拔地而起,一级接一级地结到最高处以后再向下,最后形成了一座完全剔透的霜色虹桥。
他们一起向上走去,登上它的每一步都宛如梦境。
“轰。”
澄想,她现在产生的冲动大约是因为,此刻她太靠近天空了。
“我从未觉得你是我的束缚。”
轰不禁回头看她,而就是这一瞬间,第一缕阳光倾落在了两人身上。
“我凭借自己的意志,来到你身边,我一直相信我能因此到达很远的地方……你不是牢笼,轰。”
——“你是翅膀。”
第60章 糖果匣子
宇智波斑在夜色已深的时候回到了族地。
在战国时代, 对于没有国家归属, 仅仅以“族”为单位活动的忍者们来说, 就像单独在外行动时不得暴露姓氏, 对族人的聚居地点必须慎而又慎地严格保密也是非常重要的生存准则之一, 这些残酷的规则深深地烙印在出生于乱世, 而侥幸存活至今的忍者们心中。
宇智波斑憎恶这一点, 但一直在被战争剥夺至亲的他又比谁都明白,只要这世间一日不改变它狰狞血腥的面孔,人们心中的创伤, 以及由此而生的种种死去与活着的不幸就一日无法改变。
守卫在族地入口的宇智波族人很远地就察觉到了斑及其所带领的小队的归来,没用多久, 这队宇智波的精锐忍者们悄无声息地出现, 为首的宇智波斑走上前,一身肃杀仍未散去。
“没有减员。”
他言简意赅地说。
“父亲和泉奈那边情况怎么样?”
“族长的小队也刚刚抵达不久,关于伤亡情况……”
年轻的守卫露出一点不忍的神情。
“人数没有减少, 但是有人受了很重的伤。”
斑不再在此处停留, 他发动瞬身之术, 像一阵冰冷的, 黑色的风, 越过用作隐蔽的树林, 接着穿过族地的建筑, 在划分为宇智波一族族长居所的核心地带停了下来。
“斑。”
父亲宇智波田岛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到来, 不出意料, 他率先关心的是这次斑所处的那面战场的情况。
“任务如何?”
“委托完成了。”他说, “对方雇佣的是千手一派的忍者,但是实际属于千手的人只占少数……没有遇见千手佛间和柱间。”
宇智波田岛点了点头,却看不出有什么满意的情绪。
“只要一方雇佣了宇智波,另一边就必定会选择千手,反过来也是一样……就算我们不主动与千手一系为敌,也无济于事。”
田岛平静而冷酷地说。
“更不要说不管是千手还是宇智波,手上都沾满了对方家人和亲友的鲜血——斑,你明白吗?”
斑沉默了一会,他现在有更关心的事,并不愿意和父亲继续这个话题。
“父亲,泉奈怎么样了?”
“……泉奈没事。”
宇智波田岛皱起眉头,看起来对斑的回应感到了不满,但还是回答了他。
“他带着伤重者去了澄那里。”
斑对父亲颔首,然后便离开了。
以武力闻名的宇智波一族,在个体间也依然存在强弱差异——其中既有斑和泉奈这样不世出的天才,也有囿于资质,一生都无法跨入强者之境的普通忍者。
然而澄似乎又是其中格外不受偏爱的一个。
她是宇智波田岛的妹妹与旁系宇智波的孩子,在被孕育之时,母亲就在战场上受了伤,后来出生的澄先天性地体质虚弱,几乎无法修习体术和攻击性忍术……出生在乱世间的宇智波家,却早早地被断绝了强大的可能,这无疑是一件非常不幸的事。
当时已经失去过两个儿子的田岛对妹妹断言道:“她很快就会死的。”
不久,她的丈夫也被无尽的争斗夺去了生命,再后来,死亡终于降临到了田岛的最后一个同胞身上。
最后,田岛对她保证道:“我会照顾好澄,她会成为我的孩子。”
斑依然记得当时的场景。
田岛没有兄弟活到成年,就像斑只有一个泉奈。
宇智波田岛埋葬了他的五个儿子,但斑是第一次见到父亲同自己的至亲手足死别。
自己大概不是没有憎恨过父亲把年幼的孩子们送上战场的冷酷的。
斑想着。
但是,在目睹了田岛与妹妹的告别,立誓要保护好唯一的弟弟泉奈的他,第一次与父亲产生了共鸣,深深地体会到了他的哀恸。
从今天起,父亲再也没有可以彼此支撑和依靠的人了。
跪坐在父亲身边的斑想到了泉奈,随即,他忍不住去看了一眼另一个失去一切的人。
那个小姑娘比斑年幼很多,因为身体的原因,比同族的同龄孩子看起来还要娇小又柔弱。
让斑吃惊的是,她并没有哭。
时至今日,他依然不知道要怎么去形容当时澄的眼神……她是哀伤的,但她的哀伤未免也太过纯粹了——她并非在为自己的失去而痛苦,也未曾畏惧此后自己的命运,她的全部悲伤都倾注向了弥留之际的亲人。
斑看见不知什么时候,身旁的泉奈悄悄地握住了那女孩的的手,但澄轻轻地挣脱了,然后俯下身去,亲吻了母亲的额头。
仿佛是被人世最后的祝福所安抚,被亲吻的人便露出很浅的微笑,停止了呼吸。
那小姑娘把手递给身边的泉奈,泉奈没有犹豫地握住了,斑静静地看着,然后,大概就是从这一刻起——
他的理想有了更为鲜明的轮廓和形状。
如果这个世界,不会再让像他们这样的孩子悲伤就好了 一切的开始,大约是因为恐惧着变成孤身一人的斑,遇见了孤身一人的澄。
查克拉是这个世界特有的能量,而忍术是最普遍的,运用查克拉的方式,澄曾经对此非常好奇,所以在确认了自己的身体甚至连宇智波的基础火遁忍术都无法承受时,澄不免感到了失望。
好在后来,她逐渐摸索到了查克拉的运转原理,发现即使不以忍术为载体,查克拉也能直接作为自身治愈特性的增幅器使用。
发觉澄具有医疗忍者的天赋的田岛试着传授了她医疗忍术……事实证明,这的确是澄的天赋所在。
对于全员攻击型,忍体幻术领域各有擅者,偏偏在医疗系方面长久以来都是一片空白的宇智波们来说,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结束治疗以后,被强烈的痛苦折磨的伤员也逐渐平静下来。
“痊愈没有那么容易,不过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澄小声对他说,“别担心。”
守在一旁的宇智波泉奈不禁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澄抿嘴笑了一下,然后打算站起来,却由于长时间高强度的查克拉输出而有点脱力,泉奈托了她一把,拉着澄的手走出治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