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法花园——帘重
时间:2020-08-18 10:00:22

  
  苏秦重新打起精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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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奉阳这次虽然脱离危险,但是,他需要更漫长的静养,整个人虚弱到不能说话。
  
  周津塬再次收到苏昕搬家的短信,是在值班的时候。
  
  骨科轮休年假,周津塬要值专科门诊,晚上还被科室里的人拉去灌酒。在整个医院,没有任何人会因为他身为谁的儿子,就对他多看一眼。
  
  这曾经让周津塬放松,如今却偶尔迷茫。当医生的付出和收获,永远不成比例。
  
  周津塬当晚一路实施急救,把赵奉阳送到医院,但在赵家人赶来前,他就先悄然离开。
  
  他没有天真地认为,赵家人会因为他的举动而感谢自己。毕竟,医生的职责就应该是救人。
  
  换成某人,她一定会振振有词地说:“你犹豫什么!白读了那么多年的医学院,那里不就教你救人这一件事的吗?”
  
  周津塬坐在诊疗室,他耐心地问患者的各种症状,除此之外,通常需要结合影像资料和体征,才能得出一个比较确切的结论。
  
  但是,他的离婚就像掀开一角的罐头,周津塬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装有什么东西前,粉红豹就又先抢走了。
  
  除了那一次深夜的短信后,赵想容没有再联系他。
  
  短信,微信和电话,什么都没有。
  
  周津塬把留在赵家的车从车库缓慢开出来,她没有走出来。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赵想容没有失联,如果现在去ICU楼层,她很有可能就守在那里。她在陪着赵奉阳,那个伪君子。
  
  但不管怎么说,那暗无天日的婚姻结束了。
  
  周津塬把离婚证随手放到了车的遮阳夹板里,随后回家。
  
  他打开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动静。
  
  走进去,家政阿姨正垫着脚,拿着孔雀毛掸子收拾所有亮晶晶的摆设表层,看到周津塬,两个人都有点失望。
  
  “啊哟,太太还没回来?”家政阿姨有点局促地说,“周先生,我这个月的两次工资,都还没有发……”
  
  赵想容五体不勤,却是一个隐形洁癖,每次请阿姨都是先工作后付工资,因为必须要经过她亲自检查。
  
  周津塬向来不管家务事。他耐心问清楚后,转账一笔酬劳。
  
  家政阿姨又有点犹豫地问,赵想容最近怎么总不在家,打电话也不接。
  
  “她很忙”,周津塬含糊地解释,又觉得有点可笑。在医生面前说忙,赵想容确实整天“忙”个不停,她“忙”着在那个浮华矫饰的世界里逍遥。
  
  家政阿姨指了一下旁边的塑料袋:“这是我家做的辣椒酱。太太上次说她喜欢吃,我就又做了点,带给她。”
  
  “有心了。”周津塬看也没看,他淡淡说,“我会转交给她。”
  
  比起在家很少出现兼清清冷冷的周津塬,阿姨显然更想见到赵想容。她在旁边磨蹭了会儿,又抱怨几句,说什么永远分不清赵想容干净和不干净的衣服,只能靠用鼻子闻哪个有香水味的,香水味浓的要洗,没有香水味的要挂起来。
  
  周津塬不再说话。
  
  阿姨很快感觉自己话多,闭上嘴巴。
  
  等她走了后,周津塬仰头靠坐在沙发。屋里太静了,他随手打开电视,上面正放着好莱坞大片,各种打打杀杀。
  
  门突然又响了声,他睁眼望过去,是阿姨又走回来,说忘记把脏抹布带走了。
  
  她笑着,显然想主动说什么,刚说了句“周太太”,突然一个爆裂声,周津塬将手边的遥控器,用力丢到墙角。
  
  阿姨头皮发麻,往后退了一步。
  
  “从今往后,您就不用再来了。”他抬眼,人倒是依旧很平静,“这里不需要再收拾,我俩离婚了。”
  
  苏昕再和周津塬见面,已经是她帮着母亲和弟弟搬了新家之后。
  
  新租的房,环境不老好,电线撑得很低,仿佛随时都能有个穿睡衣的女人把洗脚水倒在路边。房间格局是两居室,找了立邦刷了层油。
  
  苏昕接到周津塬的回复,她正被苏秦拉出来。姐弟正在街边的小店里买衣服。
  
  苏秦说:“姐,你不是在做药代吗?买套西服呗,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你看看你这大衣,虽然便宜,但也要整齐点。你看都是毛球,你也不修理一下。”
  
  苏昕抿抿嘴:“别人才不会因为你穿什么衣服而尊重你。”但还是拗不过弟弟,随手拎出来一件正式点的一步裙。
  
  造型简单,适当展现身材,显得整个人的肤色极白。
  
  苏秦是一个小直男的审美,左右看看,觉得不错。但他不知道怎么就想起孟黄黄,那头黄头发和皱巴巴的衣服,打了个哆嗦。
  
  结账的时候,苏昕趁着苏秦不注意,又飞快地往塑料袋里塞进一条红色的丝绒连衣裙。
  
  等到两人见面,周津塬已经先到了咖啡馆,正站在玻璃门前。
  
  这位周医生刚理了头发,发型极干净,因为有着一双铁石心肠,面孔白皙,没有一丝皱纹,显得比真实年纪小了很多。
  
  他真像神仙,不为生计病痛忧虑,钱和感情也不是问题。
  
  周津塬接受她的打量,他慢慢地说:“想躲我?”
  
  苏昕愣了下:“什么?”
  
  周津塬看着她:“你年纪小,本来就没什么人生规划,亲人一直生病,家里负债,自己还想读书,学校里大概也没几个朋友能帮你——但你在我面前很安静,几乎从不说这些。”
  
  苏昕静了好一会。她轻声说:“都是命。我也只能往前走。”
  
  苏昕心中五味陈杂,她不打算和周津塬单独相处,赵想容那一巴掌,把她的什么自尊都打落了。但是,周津塬此刻就这样安静看着她,他向来沉冷的脸色有点苍白。
  
  过了一会儿苏昕才明白,周津塬刚刚根本没有对她说话,他此刻来找她,仅仅是想在她的脸上看到许晗。
  
  她有点难受,然后想,他妻子会不会更难受。七年的婚姻,这样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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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想容觉得,她前所未有地解脱了。
  
  赵想容一点都不介意担上“自己先出轨”的“罪名”。在粉红豹的价值观里,别人怎么评价她,她根本连睫毛都不带多眨一下。
  
  何况跟医生结了婚,赵想容也慢慢被带成一个达尔文主义者,一个无神论者。面对困难,就学着周津塬的信念:只有强者,才会承担更多的责任。甚至是,不属于他的责任。
  
  她年后一上班,更没有太多时间为离婚伤感。
  
  司姐昨晚飞香港开会,但她逼着他们几个大编辑,下午一起开视频会议讨论周年庆。
  
  她们杂志社,每年五月创刊日都会举办一个类似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慈善舞会Met Gala的那种大中华时尚盛宴,邀请明星出席,颁发奖状,再把所有收入和赞助捐出去。
  
  说起来很俗,操作起来更俗。
  
  但是司姐不认输,她们杂志的竞刊去年搞了非常奢华风格的晚宴,买了当晚微博的全部热搜,非常出风头。
  
  司姐看着眼热,也打算效仿,更要她们帮着想方案。
  
  只不过最近网络环境不是很好。微博这两天最热门的一条讨论是,“国家科技进步奖为500万元,明星拍一部戏的收入就过千万——这现象是否合理?”
  
  也不知道谁带节奏,她们杂志刚放出涂霆的一张精修图,喷子就在微博底下,疯狂评论说什么她们请肇事明星拍封面,什么明星拿这么多钱,科学家收入这么少,明明科学家才推动世界发展。这代表社会失衡,三观教育失败,长久以后,所有孩子都只想当吸金偶像,没有人想当贫贱的科学家云云。
  
  她们杂志就以这种诡异的姿态,被骂上了当天的热搜。
  
  司姐倒是无所谓,骂就骂呗。撕,向来是时尚圈的一种传播方式。何况,这算是她们得到很多时尚圈外的KOL点评和转发的好机会。
  
  但赵想容把新媒体组叫过来,也顺便给手下那群小编辑和新来的几个实习生开会,她问他们怎么看待这问题。
  
  底下七嘴八舌。
  
  有的说,喷子纯属仇富,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有的说,明星来钱确实太快了,社会不公。有的说,这个社会本来就虚荣,价值观有问题。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赵想容似笑非笑地听着,最后,她拍拍手。
  
  “世界上哪个国家,都是明星赚钱最多。光是一个英国女王,纳税人每年就得花多少钱供着她?她,也是最高端的娱乐明星。其实,人只要活着,生活里会遇到不同程度的痛苦。当我们身体不舒服,可以看医生吃药开刀。但当我们精神不舒服,怎么办?也就只能追追星,看看电影电视来缓解。那些明星和偶像,他们确实没有推动科学进步,但是,他们创造出来的作品,丰富了我们的业余生活,甚至他们存在的本身,也会减轻我们精神上的痛苦,给我们带来欢笑和感动。这,就是他们独特的价值。”
  
  会议室很静,赵想容穿着精致的长袖衬衫和过膝蕾丝裙,她抱臂靠在桌子上。
  
  “说说我们的工作吧,我们为什么要做时尚杂志?那些明星,那些奢牌,那些设计师,真的就是我们的服务对象?不,我们的服务对象永远是读者。我们尊重读者,我们真诚地想让读者知道,在衣着打扮和审美购物领域里,设计,有着不同的形式,美,有着不同的可能——这,才是我们做杂志的初衷。你必须认同这一点,你必须相信精神有价值,只有这样,你才能继续在这个势利的行业里前进。否则你会很痛苦,会心态不好最终变成喷子,觉得这世界永远充满不公。”
  
  结束完这种打鸡血的会议,赵想容懒洋洋地抱着活页夹走出来。Patrol追上她,他也旁听了这会议。
  
  他脸色有点怪:“你刚刚那些话挺有意思。”
  
  Patrol级别比她高,但赵想容平常不需要对他汇报工作。因此,赵想容对他心有不满,却也没有很多敌意。毕竟,他也是一个空降兵。
  
  她朝着他摇了摇食指:“这些话可是司姐原创。”
  
  赵想容当初就被司姐这番话骗来,在她麾下甘心地当一名小实习编辑。如今她照猫画虎,安抚那些玻璃心的实习生。
  
  毕竟,运营微博的都是小孩子,不像她和司姐脸皮厚,在各种恶毒评论中已经练出来了。
30、chapter.30 ...
 
  司姐另一句掷地有声的名言是, 广告费和律师费一样,就算下地狱都不能退。
  
  赵想容伙同几个大编辑, 强烈建议把下午的视频会议,改成了微信拉群聊, 声称此事体大, 应该先集思广益,文字版的聊天记录有益于整理思路。
  
  实际上,赵想容打算下午翘班。她和离婚律师约好见一面,如果和司姐视频会议, 自己就走不开。
  
  Patrol刚来, 他坐在赵想容对面, 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摆着一盆绿植。
  
  赵想容跟她的小助理嘱咐几句, 来到城市东边的凤凰汇。凤凰汇是一所高端写字楼,很多著名的律师事务所和会计事务所都承租了它的办公室。
  
  赵想容等电梯的时候,微信里有不少人疯狂地@她,原来, 司姐在群聊里发了好几条语音问她。“豆豆哪儿去了?怎么没说话?”
  
  她一笑, 赶紧查看微信记录。
  
  电梯来了,赵想容低头走进去,忙着看手机,也忘记按电梯的楼层按钮。
  
  静止五分钟,电梯无声落到地下二层。
  
  负二层的停车场,也有一人等电梯。对方戴着黑帽黑口罩外加一个黑眼镜, 把整张脸捂得严严实实。他看到电梯里的赵想容,明显地愣了,迟疑地走进来。
  
  按完自己的楼层,他瓮声问:“几层?”
  
  赵想容专心地发微信,根本没回答。等她好不容易发完条信息,才用自己的手包戳了一下33层。
  
  赵想容瞥了一眼紧贴着墙角站着的蒙面人,她随口招呼:“嗨。”
  
  尽管戴着口罩,涂霆的脸已经有了破碎的迹象。
  
  他自我安慰,赵想容只是热情,随便对陌生人打招呼,她并没有认出他。自己戴了口罩墨镜,头发也遮得严严实实的,伪装得很好……
  
  没有几秒,赵想容打破了他的幻想。
  
  “上次拍摄的成片,最迟明晚就发到群里,你让你大姨别着急催啦,我们运营官微的小孩也会把不好的评论都删除。”
  
  最恼火的是,赵想容一边调侃地说话,那双纤纤玉手还飞快地在屏幕移动。因为司姐又问了她别的问题,她不得不迅速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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