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笑道:“怎么样?一会我给你们烤鱼吃!”
“大阿哥倒是会玩。”曹寅被留下看孩子,看了一会低声对容若说:“我还以为皇上只带着太子走,他会不高兴呢。”
“心宽是好事。”容若一脸安心:“我阿玛和索相似乎不睦,若是大阿哥和太子爷年纪小小也有争斗……唉。”
曹寅看容若一脸愁容,倒是说了句公道话:“自打有了太子,索三老爷等闲不把人放在眼里。再说,又有大阿哥,恐怕太傅不招他,他也不放心你们家。”
闻言,容若更愁了,这朝廷安安生生的做官、干点正经事不好么,每日怎么和争宠似的。
他将这话说了出来,曹寅低声笑的打跌:“咱们认识好些年了,容若,就这句话你说的特别对。臣子对皇上,那可不就像女人争宠似的,恨不能其他人都滚蛋,皇帝老爷眼里就能看见他一个。”
“太子爷射中了一鹿四兔!”
有侍卫过来报信,康熙已经带着太子往回走了,胤礽一脸骄傲的骑在马上,马后挂着自己的猎物。而季兰带着二格格也射中了两条鱼,胤禔帮她们收拾弓箭,三个孩子弄得一脸水,哈哈大笑。
见到这种场面的康熙微微颔首,胤禔倒是的确有长兄风度,看着他拎着鱼过来,笑言借鱼献父。
康熙笑道:“可见你读书的时候少,练武的时候多,借花献佛是这么用的吗?”
胤禔卖了个萌:“不管是不是,这都是儿子的孝心,汗阿玛勉为其难,收下罢。”
“儿子的兔子也是,一只送给老祖宗、太后祖母,一只给汗阿玛,一只给母后。”胤礽也凑过来,“汗阿玛,儿子也很孝顺叭?”
后头二格格也开始凑趣,小手指着水桶,说那是她要给汗阿玛的大鱼。
康熙哭笑不得,还有要求夸孝顺的,他只好挨个夸了一遍孝顺孩子。然后拉着二格格带着几个孩子来到了景山上头的亭子。
胤禔缀在后头,指着景山中锋的北边问道:“表哥,那边是哪啊?”
那边连着有几间宫殿,容若顺着看过去,就道:“正北边是寿皇殿。”
“哦,那寿皇殿边上呢?东边那两个是什么地方。”
“那边是永恩殿、观德殿,是前朝皇帝们习射的地方。”容若给胤禔解释道,他说完这句话却欲言又止。
曹寅在旁接了一句:“还是崇祯皇帝吊死的地方……”
“子清!”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曹寅却不在意,指着东边道:“本来就是嘛。阿哥想去瞧瞧吗?”
“去看看也好。”康熙已经带着儿女停住了,正好听见了曹寅的话,他神色复杂的盯着曹寅,好一会才道:“两个格格就别过去了,恐有冲撞,万一吓着不好。胤礽、胤禔两个,倒很该过去看看。”
曹寅后退了一部:“是奴才多嘴了。”
等到两个格格去亭子里坐好,皇帝就带着两个阿哥去了观德殿附近。容若落后一步拉住曹寅:“你疯了!你是不是和那伙前朝遗民混得太久了?”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新鲜。”曹寅笑笑:“不是你们父子受皇命去和他们接触吗?我只是,躬逢其盛罢了。再说,下个月博学鸿词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我舅舅……呵。”
容若也跟着叹口气,活了二十岁才找到了自己的舅舅,顾家又是江南名门。以顾景星的名望地位,舅甥哪怕相认却不能说,也难怪曹寅和那伙人走得近,今天又突然提到了崇祯皇帝。
他低声道:“咱们都在夹缝里活着。反正你小心些。”
这地方真魔性,康熙带着两个皇子过来,或许是想让他们有所感悟,可胤禔站在这就想起rap一样的“那颗老歪脖子树还天天盯着你们呢!”
听皇帝给皇太子讲什么“前朝之失”,胤禔就百无聊赖的围着那棵树走了三圈,等康熙讲完了,终于注意到了胤禔。
“保清,你有什么感悟吗?”
胤禔龇牙笑了一下:“回汗阿玛,儿子要是崇祯,就仿效汗阿玛擒鳌拜,干脆练一支精兵。然后将京城团团围住,让他老朱家的皇亲国戚们,要么出钱,要么去死。”
不用等多尔衮来,干脆点,崇祯自己就该先杀一批硕鼠。
明末最大的问题并非边患、亦非民变,而是没钱。皇帝家里也没有余粮了。其实胤禔没说完,他才不会死守京城,不行就迁都,路上他会招安农民军,让他们为先锋,去江南搜刮大户。
给钱吗?
不给钱都去死!
不出所料的,康熙不赞同的摇摇头:“此举未免……”
皇帝直觉这样不太好,可想要反驳又觉得有点无力。熟读前明实录的康熙自然知道,实际上前朝之所以倒塌的那么快,就是因为财政问题严重。而现在朝廷的财政状况缓解,无非就是朝廷能从江南收上税了。
血腥,但高效。
康熙皇帝打量着自己的长子,这个孩子不可能读到明实录,这些必然都是他自己想到的。康熙沉吟良久,最后才问道:“国朝定鼎,首先要做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
1、现在的时间点是康熙十八年,实际上博学鸿词科在三月份,这里修改一下。
2、曹寅的舅舅是顾景星的事情属于一种考据说法,小说这么写为了剧情考虑。根据时间来说,应该是南明末期,江南地主大庄园崩溃、民变,很多名门大户那个时候就背井离乡了,顾氏应该是这个时候走散或者被拐走的。
第14章
“阿哥真的这么说?”
容若回家,刚给母亲问安,椅子还没坐热就被明珠抓到了书房,仔仔细细的询问今儿大阿哥和太子表现如何。
“是。皇上又问他,知不知道国朝定鼎之后,首要的事情是什么?阿哥就说,是招揽人心。”成德道:“皇上就给阿哥讲起了国朝建立之初杀戮过重,等三藩平定之后,皇上想要南巡。”
明珠坐在椅子上沉吟良久,最后笑道:“还真是咱们纳兰家的血脉,外甥像舅,阿哥的聪明劲儿和我一样!”
容若一脸麻木,拐着弯夸自己有意思吗?有意思吗!
不过,“阿玛,皇上真的会去江南吗?如果去,会有用吗?”容若觉得,那种血海深仇,皇帝就算去了也于事无补。
明珠慈爱又无奈的看着自己的爱子:“徐乾学和徐元文兄弟就要回京了,你还记得我为什么让你拜乾学为师吗?”
“老师学问好。”
“……那么他的学问从哪来的?”明珠一点点的诱导儿子:“总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是,亭林先生顾炎武一脉,老师是他的亲外甥。”
明珠笑笑:“这就对了。顾家自然可以做遗民,可以不出仕,因为姻亲家、外姓子弟入仕我朝,也是一样的。乾学给我写信,说他要带着万斯同一起上京,你又知道万斯同是谁吗?”
“是梨洲先生黄宗羲的学生……”
明珠叹道:“这就对了。黄梨洲近些年对外的口风变了不少,简直阿谀。”他看到儿子不赞同的眼光,笑道:“他黄家的子弟、他的弟子们总得出仕。所以,你觉得皇上去江南是给谁看?老百姓。还是告诉遗民名士,彼此心照不宣?”
容若的脸色很不好看,明珠叹息道:“儿啊,阿玛也会老,你要慢慢顶上来。咱们家与爱新觉罗三代通婚,如今又有大阿哥。你要好好办皇上交给你的差事,多与那些遗民交往,笼络他们,到时候你的前程功业要超过为父的。”
“……”容若沉默良久才道:“儿子与他们交往,并不是想做什么耳报神。我只是佩服他们的人品学问,若是做探子,儿子不是那块料!还有大阿哥,姑母膝下只此一子,阿玛何苦拖他下水?”
他问的刺心,明珠却不可理解:“这怎么叫拖下水呢?不是,儿子啊,大阿哥是你的亲表弟、我的亲外甥,你阿玛又不是傻子,难道现在就让他怎么着!自然要慢慢来,倘若有所成,这就是双赢啊。”
“成德,听阿玛一句话,做人不能求全责备。”明珠叹口气,他突然反省是不是自己养儿子养的太干净了。
容若低下头:“是儿子方才失言了,阿玛赎罪。”
明珠摆摆手:“没什么,你下去好好想想罢。”不要紧,儿子还年轻,慢慢教就是了。
看儿子刚要走,明珠忽然又道:“对了,我与你额娘已经为你选好了媳妇,是瓜尔佳氏、一等公朴尔普的女儿。”
容若猛然抬头,顿了一下才道:“阿玛,顾先生所求那件事,还求阿玛劳心。”
不久之后,宫中的胤禔都听到了消息,这消息也不是旁人说的,是钮祜禄皇后。
“胤禔知道纳兰侍卫要成婚了吗?”
照例请安的时候,皇后的问题让胤禔一愣,他下意识摇摇头,皇后就道:“听说前几日太傅和内大臣朴尔普求了皇上指婚,这可是门好亲事。皇上说要好好赏赐新人,连太皇太后都说是天作之合。”
“母后说的是……”
胤禔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虽然接触短暂,可胤禔以他的印象和实际接触来看,他表哥这号人物,等闲女人是消受不了,理解不来的。
回到头所,胤禔赶紧向侍读学士阿拉木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一等公朴尔普,正任领侍卫内大臣。而这个瓜尔佳氏的姑娘,就是苏完瓜尔佳,开国五大臣费英东的曾孙女。
“阿哥问这个,是不是听说成德公子和瓜尔佳氏千金的婚事了?”
“您也知道这件事了?”胤禔笑道:“好像满宫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似的。”
阿拉木失笑:“阿哥毕竟年少,这种事情自然……不过啊,这桩婚事还是朴尔普大人相中了成德,亲自同太傅说的。”
“可那毕竟是一等公的女儿,做续弦不委屈吗?”胤禔就是没想明白这个。
阿拉木一愣:“阿哥怎么这样想?这不说旗人,汉人也少有薄待续弦继室的。如前朝李东阳,那第三任续弦还是成国公朱仪的女儿呢。再说因为三藩的事情,这几年也没有选秀,女大当嫁,自然家里都要操心。”
哦,这么一说,胤禔就明白了。反正还是以男方前途为重,这是要紧的。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父亲,为女儿挑容若表哥那样的女婿,也是非常合情合理。
等到胤禔趁着午后的闲暇时光寻到容若的时候,他正在侍卫班房里奋笔疾书,胤禔溜过去在旁一看,是贺皇太子迁宫表。
康熙给胤礽修建的毓庆宫已经落成,下个月太子就要搬出乾清宫,在毓庆宫自己住了。
“你这是替舅舅捉刀!”反正只有他们俩人,全都和秦吉了守在门外,胤禔毫不留情的吐槽。
容若今天却全无说笑的心情,只是奋笔疾书:“阿玛忙着,只有我代写为好。说起来,储君迁宫,你还得跟着行礼去呢。”
“他是太子嘛。如今他每日还是汗阿玛亲自授课,在天天还得从毓庆宫跑到乾清宫再回去,这个折腾。”
胤禔笑笑,跳上椅子做到了容若对面,揣度着表兄的脸色:“我听说你要成婚啦,看不出高兴哦。”
“……有什么高兴的。”容若的语气愈发平静,他放下笔看着胤禔:“这是给我阿玛额娘娶儿媳,并不是给我娶媳妇。”
完了,恐怕未来表嫂日子不会很好过,胤禔晃着腿:“诶,我还没见过我那些表侄呢!”
“等你以后出宫建府,我阿玛、你舅舅,只会让你把家里的孩子看个够。”
胤禔无话可说,直到太监来报信说皇帝召见,让大阿哥赶紧过去,他才离开侍卫班房。胤禔一走,容若也觉得松了口气,昨天和父亲谈过之后,容若就觉得有点不敢见表弟,仿佛自己坑害了他似的。
乾清宫里,皇帝正在交待胤礽:“阿玛不是带你去看过毓庆宫吗?迁宫也不必害怕……”巴拉巴拉说了一车。
但小太子却只有一个念头:“阿玛,儿子以后不能和阿玛一起住了吗。以后也不能来乾清宫?”
“保成当然可以过来,只是,保成长大了,自然要住在东宫才符合太子的身份。你看你哥哥都自己住在头所里。”
康熙温和的对胤礽道:“毓庆宫还挨着奉先殿,祖宗也会保佑你的。”你额娘也会保佑你平安长大。
胤禔到乾清宫的时候,正好赶上礼部侍郎送奏折过来,问的是庆贺皇太子迁宫,大阿哥该站在哪?
之前皇帝已经重新排了皇子的序齿,胤禔既然是皇长子,不论将来如何,他都是康熙皇上的一门之长。
问题是,自关外到现在从来没有过皇储,自然不用操心皇储的哥哥位次如何。大阿哥又是明珠的外甥,礼部尚书塞色黑一向与人为善,也不愿意因为这个与纳兰家有所龃龉。
胤禔和胤礽待在西暖阁,不知道胤禔说了什么,逗得胤礽咯咯直笑,兄弟俩闹在一起,听着开心极了。
康熙听着儿子们稚嫩的笑声,就对礼部侍郎道:“朕与兄长裕王在太皇太后、皇太后跟前也是叙家礼,虽然朝上要论及君臣,但朕一向礼敬裕王兄,皇太子也当如此。胤禔是皇长子,序齿居长。
就让他站在六位世袭亲王之后,在克勤、顺承二郡王之前。日后封爵,长房是亲王,就位于六位世袭亲王之次;若为郡王,就在二郡王之次;若为贝勒,就在贝勒之首。以此类推,以为成例。”
礼部侍郎退下,康熙就走到了西暖阁门口,看着胤禔正在胡乱许愿,说自己若是出宫一定给胤礽带好东西云云。
“你也只出宫一次,朕看也没记得带什么。”康熙撩起袍子坐下,道:“胤礽可不要信你哥哥这话,他呀,自己玩的开心了,怕将你忘在脑后喽!”
……这是挑拨兄弟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