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阿玛, 儿子以为, 日后倘若我们还要与西洋人打交道, 是不是该培养一些自己的通译。”胤礽道,被人骗、受人摆布这种事太烦人了。
这是好事啊, 胤禔也在旁边敲边鼓, 他也说:“汗阿玛, 就像太子说的,如果能从官学择优, 或者从翰林院选人学一学西洋话,总好过被人骗。”
两个儿子都这么说,康熙倒也认真的思考起来,如果想要推行一门语言,就必须有足够的香饵在前头吊着。君不见,无心科举的那些旗人,汉语还是说的磕磕巴巴的。
不往远说,看翰林院的翰林就知道了,哪怕是民人出身,有些也能说一口流利的满语、蒙语,无他,当官方便尔。因此,如果现在没有什么激励措施,哪怕是皇帝提倡学习西洋话,也是没用。
“……朕想,还是先从你们兄弟开始罢,日后慢慢的推广到景山官学里。”康熙沉吟一会:“到时候择优,也可让他们跟随洋人学习。”
也是帮官学里的幼童多寻个出路,自打康熙二十五年景山官学成立之后,都是从上三旗内务府旗下包衣中录取幼童入学读书。每次录取三百六十人,第一名可以录为笔帖式,若是可以学好西洋话,也可多一个进身之阶。
如果皇室学习什么成为风尚,那么多多少少都能有一点引导作用,康熙近来沉迷西洋仪器和医学,也希望这些西洋来的,比较实用的东西能够有人继承,延续下去。
“之前皇贵妃昏迷,也是那位洪若翰先生给献的药,吃过之后皇贵妃娘娘就醒过来的。”秦吉了在头所向胤禔回报:“不过,据说那位洪先生也说了,只能拖着,恐难痊愈。”
胤禔点头,又问道:“福晋呢?还是老样子,去额娘那,然后回来?我最近忙这个、忙那个,也顾不上她。”
“福晋好,就是听说您最近和太子一道在皇上跟前,有点担心……”秦吉了小心道:“福晋还命赵顽问过奴才,太子不会对您动手什么的吧?”
“噗,就她瞎想。”胤禔一笑,然后扭头看着秦吉了:“你那什么表情!”
秦吉了苦着脸:“奴才知道,全都跟着您,不会有事的。可是奴才着实担心……这个,那位太子爷的脾气实在是……奴才说句不中听的话,在奴才堆里,太子那名声和夜叉也差不太多了。”
被分配到毓庆宫伺候,堪称进阎王殿,这个胤禔也听说过,只是没想到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了。他叹口气:“太子那个人……就是喜欢迁怒太监,你若是碰上,避让些就是了。”
要说对待兄弟,胤礽还没发展到会动手的地步,其实胤禔也奇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多年后,已经三十多岁的皇太子对宗室挥鞭子。
如今胤禔寻找到了一条和胤礽相处的新道路,毕竟他们还年轻,康熙的意思也很明白“兄弟和睦”。总那么不尴不尬的也不好,特别胤礽这回主动接茬,胤禔更没别的顾虑。
比如今天,胤禔和胤礽从养心殿离开,胤礽还关心道:“我说,你那怎么还没动静啊?”
胤禔看了他一眼,感谢语言和肢体语言的博大精深,大阿哥准确领悟到了对方的意思,“你说孩子啊?孩子这种事要看天意的,再说了,你多操心自己什么时候成婚罢。”
“?”怎么扯到我身上了,胤礽一脸奇怪。
“唉,你赶紧成婚,结了婚就赶紧生孩子,也省着汗阿玛问我啊!”胤禔叹气:“老爷子前几天还念叨我,问我怎么还没好消息。你赶紧着生个皇孙出来,汗阿玛就不盯着我了嘛。”
“……这种事更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胤礽嘀咕,转而想到了前段时间,长泰舅舅来毓庆宫问安的时候,他说的“最近传说皇上想立皇贵妃为后,倘若真的如此,皇贵妃又一病而亡,到时候太子的婚事又要推后了。”
兄弟俩站在乾清宫大院,四目相对,忽然一起叹了口气,说实话,有时候皇帝亲爹管太多,真的很有压力的。
尼布楚谈判进入了一个崭新阶段,阿拉木和容若一起监视传教士,然后人赃并获。佟国纲当场勃然大怒,说要把几个传教士通通打死,索额图佯装劝架,其实架桥拨火。
几个传教士险些被活活吓死,他们就没想到,这使臣队伍里居然还有懂拉丁文的!失算了呀,为了保留有用之身侍奉上帝,几个传教士匍匐在地,哭着求饶。
最后使臣团决定,让几个传教士戴罪立功,去探听一下俄人的底线,以便他们最后做出决策。等到六月份,康熙在畅春园接到奏报,就已经是玩弄各种手段压榨传教士之后,使臣给出的基本定稿条约意见。
胤礽和胤禔都被康熙叫来跟前学习一下,这也是十七世纪的“与国际接轨”,条约内容本身不是很长。胤禔看见的时候差点高兴的跳起来,这不同于胤禔“曾经读过”的那份条约。
在这个条约上,贝加尔湖以东广袤地区的大半,包括尼布楚(涅尔琴斯克)在内,全部属于清帝国。尽管是否要在贝加尔湖以东设立将军府尚属未知之数,但这在法理上,为以后可能出现的领土诉求提供了理论依据。
“汗阿玛,儿子最近问洪若翰他们,他们的国王每次落款都要将领土头衔都写上,他们那地方巴掌大,都要如此炫耀。”胤禔笑道:“儿子以为,汗阿玛的头衔也要一长串,要让俄人知道,您是富有四海、统御万方的天子。”
康熙失笑:“那你觉得,朕该如何落款呢?”
胤禔看向胤礽,少年太子笑道:“汗阿玛,大哥同儿子商量过,我们问了洪若翰他们,仿照西洋习惯,汗阿玛您应该是‘大清天子、博格达汗,富有四海、统御万方的康熙皇帝陛下’。”
这一串写出来,可比彼得那个什么大小俄、什么东西南北四方疆土世袭君主威风多了,外交嘛,输人不输阵,何况又没输。最起码以后让人看起来,也比较有底气,否则干嘛赢了和输了似的。
康熙开怀大笑,格外喜悦,本来嘛,哪个父亲看见儿子给自己争脸,会不高兴呢。皇帝亲自动手将这段话写在了诏书上,还格外写了,这是太子同大阿哥一起参详出来的。
至于索额图看见了是什么心情,那就不是康熙关心的了,反正他自己高兴。
可惜康熙的高兴并没能持续多长时间,洪若翰给的药没以后让佟佳氏撑的太久,就在康熙给使团的旨意发出不久,顾问行来报“皇贵妃真的不成了。”
康熙马上快马回到宫里,他的表妹,真的要不成了。药石无医,康熙最终用上了最后一个手段“封后”,能冲喜则冲喜,不能冲喜就当是告慰。
七月,皇贵妃佟佳氏被康熙册封为皇后,这是皇帝的第三位皇后了。眼看着病成这样,仪式也一应从简,宫中女子面对这个情况,倒是来不及泛酸,如宜妃这种口快的,就直接说了出来。
“让我说啊,我宁可好好活着,看着阿哥们平安长大,也不想做什么皇后。”
其他三个主位面上不显,脸上却一样的态度“可不是嘛。”如今宫里暗地都有流言了,说他们康熙皇上命太硬,克妻!
皇后是尊贵,可是对于有儿子的妃嫔来说,好日子还在之后,谁愿意拿自己的命去试试万岁爷的命硬不硬啊!还是老实待着吧,养好儿子,比什么都重要。
封后数日,佟佳氏皇后薨逝,还不到四十岁。宫中再次迎来了大丧,康熙辍朝五日以示哀悼,自皇太子、诸王以下,均持服二十七日,一应如仁孝、孝昭皇后例。
九月,使臣在尼布楚同俄人正式签订条约,使臣归京。
索额图对奉命前来迎接使团的长泰抱怨道:“好端端又要封后,这下,太子爷的婚事又要往后推了。”
“这还不是要紧事。”长泰一脸担忧:“叔父,您不知道,这段时间,太子爷和大阿哥又好了。哥俩相亲相爱,恨不能整日有空手拉手往皇上跟前跑!”
“啊!”索额图大惊失色:“太子爷,难道被那小子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传教士属于黑吃黑,毕竟他们负责翻译┓(?′?`?)┏,尼布楚其实可以有个更好地将结果。
第77章 :蜜月期
康熙给佟佳氏皇贵妃加谥号“孝懿”, 如今孝懿皇后丧期刚过,太子身上的衣服到还是很素净。索额图也是一样的,使团回京陛见康熙之后的第三天,索额图就来到了毓庆宫。
“……您怎么听信了大阿哥的话呢!”索额图苦口婆心唠叨一车话, 总结一下就是“明珠那老东西静极思动, 佛伦做了山东巡抚, 搞均赋役, 令绅民一体应役, 傅拉塔在两江总督任上又要弹劾徐家。
刀子瞄准的是郭琇和徐乾学, 要搞他们了。谁知道明珠立威之后, 会不会又盯上您呢?谁知道大阿哥安的什么心!”
可胤礽却端坐不动, 脸上波澜不惊, 不知道在想什么。独角戏唱不长,索额图说着说着,就问道:“太子爷, 您到底怎么想的呀!”
这个哄孩子的口吻让胤礽非常不喜欢,他近来和舅舅长泰也走的近了, 他舅舅不同他这样说话。长泰只是说事实,或者提供某种设想, 让太子自己决定。
并不像索额图这样, 简直是咄咄逼人。胤礽看着索额图的形状, 突然想起了那日简王、康王在毓庆宫的样子,发觉其实索额图这不是和简王、康王差不多。
“叔姥爷, 你好像很怕我和大阿哥处的好。”胤礽靠在椅子上笑的漫不经心:“多年前我养在汗阿玛膝下, 和大哥也是朝夕相见, 被汗阿玛一起带着去景山游猎,去给孝庄太后问安。”
“我们兄弟也是拉着手一起长大的, 哪怕有些小别扭,可终究还是自家兄弟。至于明珠,汗阿玛曾经对我说过,明珠在外头的流言,还是大阿哥告诉汗阿玛的。
明珠是明珠,大阿哥是大阿哥,为什么总要混为一谈!”
索额图想说话,胤礽挥手打断了他:“索相先听我说完罢。前些日子,大哥还关心我什么时候娶妻,还说让我赶紧娶妻生子,省着汗阿玛总问他有没有好消息。
虽然他说的戏谑,可归根结底是没有私心。大阿哥性情疏阔,他摆出了这个态度,孤堂堂太子,连和自己哥哥好好相处的气量都没有么!”
“索相请回,回去也好好想想,有话不妨和长泰聊聊,然后再进宫。”
纵横朝堂三十年的索额图,哪怕被康熙收拾,都没有今天这么沮丧。他明确的感到一个讯号,太子会自己想事了,他不再是那个会因为自己一句话而警惕的小孩子。
可这是为什么呢?索额图才不会相信太子说的什么“大阿哥先示好”,索额图和明珠、容若都打过交道,也不是没见过胤禔,他可不觉得那位皇长子会上赶着倒贴皇太子……
索相百思不得其解,毓庆宫里的太子究竟被什么触动了?这位表面上循规蹈矩,实际上很骄纵的太子,真的能被大阿哥打动吗?
人老了就会想的多,索额图用自己的想法去套胤礽的想法,却忽略了这位太子已经到了青春期。他那个大包大揽的态度会激起太子的不满和逆反,他越说,太子就会愈发反感。
比起给予了胤礽兄弟关怀,替他在康熙跟前打掩护、拉着他和小兄弟一起射箭的胤禔,和充分尊重胤礽的太子地位,并不多嘴的长泰,索额图就显得有点面目可憎,不那么讨人喜欢了。
很快,太子斥退索额图的消息就传到了康熙的耳朵里,皇帝在孝懿皇后薨逝之后的悲凉心情仿佛照进了阳光。虽然媳妇没了,可儿子还是很懂事的,康熙微叹,只是保成的婚事还得往后推。
说起来这两年宫中接连办丧事,搞得皇帝也没有持续关注给儿子挑的几个备选儿媳,康熙抹了把脸,回忆起当初给保清挑媳妇的时候,决定等这段时间过去,明年开年,他就给儿子挑媳妇。
还不能挑一个,除了保成是太子,他的妻子需要格外慎重之外,胤祉、胤禛、胤祺也就差了两三岁,陆续都长成了。老七老八倒是可以再往后推,但这三个的媳妇必须划个大概范围出来。
看着自己儿子如雨后春笋一般茁壮成长,一茬一茬的,康熙的心情就更好了,虽然挺累,但这是甜蜜的负担。皇帝又一次拿出了如今旗下大臣的名单,让人去核实,准备做预选。
入秋,皇子们日常射箭布库的地方又换到了箭亭,这里基本上是三四五七八的天下,胤禔偶尔过来报道,隔两天被胤礽约去毓庆宫一起打拳。
俩人时隔许久再次动手的时候,胤礽和胤禔缠斗在一起,居然在他大哥身上闻到了香味。
“你身上什么味儿啊?”胤礽诡异的看着他大哥:“我记得你从来不用熏香的。”
胤禔松开手,把胤礽拉起来,然后自己闻了一下,笑道:“是荷包里的香丸,醒神香,我媳妇给预备的,怎么样,好闻吗?”
“啧。”胤礽嘴硬:“还行罢,大丈夫用什么香丸。”
他这样阴阳怪气,胤禔马上就知道了对方的想法,胤禔哈哈大笑:“瞧瞧你,等你娶了福晋,让福晋也给你预备呀。要连荷包一起预备哟,这个我媳妇亲手绣的呢!”
他得意的晃着荷包,美滋滋的炫耀。胤礽脖子一梗:“我才不会让福晋给我预备这个!我、我以后连熏香都不用了,男子汉大丈夫,才不要香不香的。”
瞧他这样,胤禔笑的愈发开心,死鸭子嘴硬用来形容胤礽,真是太对了。
“对了,说点正经事,漠北喀尔喀、札萨克和车臣三汗王家的使者又到了,再次请求汗阿玛出兵攻打噶尔丹,为他们出头,夺回草场。”胤礽认真的说道:“恐怕明年,真的要出兵打仗了。”
胤禔摆弄着荷包,闻言一笑:“好事啊。哦对了,之前南巡检阅的时候,我听汗阿玛提了一次,一等公长泰,汗阿玛打算让他跟着佟国纲,学着统领八旗火枪营。”
“是,之前汗阿玛设立八旗火枪营,命副都统管辖。”胤礽笑的很欣慰:“原来是想让他上阵的。这不错,这样我也放心了。”额娘在天有灵也安心,索额图也能好好反省,有所改进了。
宫外,容若也在家里和顾贞观说话,顾贞观就道“近来给揆叙、揆方上课,听明相说大阿哥同太子处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