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康熙很满意胤禔办事的风格,但这件事既然打算悄没声的处置,皇帝也不能正大光明的赏赐儿子,就通过太后的名义给几个成婚了的阿哥都赏了东西。
阿哥所里,胤祉对福晋董鄂氏苦笑:“这怕是沾了大哥的光。”只是,大哥那么做,丝毫没有考虑太子的立场……那样真的好么?
三所里的胤禛却让人将贡缎等物收好,等他的第一个孩子出世之后再行分配,至于直郡王和皇太子,凭心而论,胤禛不觉得直郡王哪里做得不对。
京中、宫中毫无动静,足见大阿哥厚道,没有将太子外家交结三教九流的事情大肆宣扬。
“太后这次赏东西,比过去都整齐。”嫁进来几年了,道琴对老太太的风格也有了解,宁寿宫的太后一般都是照着常例给晚辈赏赐。若是格外赶巧,比如道琴怀孕那会,她或许会赐个佛什么的。
但这个虽然看上去是常例,但赏下来的东西大多是给胤禔的,比如兵部新刀啊、蒙古进上的马,还有御制新书、笔墨纸砚什么的,说好的是“太后赏给成婚孙子全家”呢?
那应该是女眷的东西更多,而且这兵部的新刀、进上的好马,也不是太后能做主的。道琴看着胤禔:“这一定是汗阿玛想赏你,又觉得不好直接赏,找了个由头。”
“收着罢。”胤禔看着赏物单子:“说不定这单子都是汗阿玛亲自拟定的,他老人家也高兴嘛,毒瘤被铲除了,但太子和赫舍里氏都没有受到损害。我收下这个,倒不需要受之有愧。”
“但是你没给太子提个醒什么的,他会不会?”
夫妻俩眼神一碰就知道对方的未尽之语,胤禔笑笑:“他没那么小心眼。再说,如果连这种事他都要挑剔,我看我得想想以后他登基,我是不是要闭门谢客、彻底隐居了。”
“又浑说!”道琴不高兴了,在她看来丈夫是顶天立地最棒的男人,“什么隐居,什么登基,嘴上没个把门的。汗阿玛春秋正盛,你还在建功立业的时候呢。”
“好,你说得对。”胤禔笑着从背后搂住妻子:“善之,到时候你可不要念叨:悔教夫婿觅封王啊。”
啪,胳膊上挨了一下拍,道琴靠在他怀里:“对了,咱们儿子的名字,你是不是请汗阿玛给个示下?是他老人家取名,还是你自己取名字。总不能一直儿子、儿子的叫罢。”
康熙参考自己的经历,深觉孙子这种雄性生物不能早早取名,不过可以取个乳名先叫着,以后统一改成大名。皇帝表示:你们在家可以取个乳名先叫着,等孩子大一点,朕再给取名。
得咧,为了避免孩子将来出现认知错误,反正胤禔目前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干脆的就管儿子叫儿子,下人都叫大阿哥,简单明了。
除了道琴哭笑不得,苏日格小朋友有点分不清“阿哥”为什么阿玛能叫、弟弟也能叫之外,一切都很完美。
在这个完美的秋日,沙穆哈倒台之后接班的礼部尚书阿拉木之女佟佳氏,嫁与纳兰太傅的长孙富尔敦为妻,就成为了这个秋季的一大亮点。
女方自不必说,国戚之家,这份家世到哪都拿得出手。男方也是几代国戚,明珠好歹还挂着内大臣的衔儿,男方的阿玛容若更不必说,天子信臣。两个叔叔,一个很得皇帝爱重的佐领侍卫,一个是和硕额驸、康亲王的东床快婿。
这两家结亲,场面自不会小,胤禔也就带着妻女来到了明府花园观礼。至于大阿哥,吃奶娃娃不敢让他来人太多的地儿,全都和吉和,沁林、沁芳被胤禔夫妇留下看家。
“阿拉木膝下就只有一儿一女,如今女儿出嫁,还不知道他心里多难受。”胤禔忽然心有戚戚:“将来咱们苏日格若是出嫁……”好想嘤嘤嘤,含辛茹苦养大的心肝要嫁给别人家的臭小子了。
这么一想,为了女儿,我也得玩命上进啊。胤禔心道,老子如果是公主,那这个女孩子才是大清国最牛掰的女孩子!可以横着走那种,他们苏日格不至于横着走,但这份底气很重要!
那边已经喊了一嗓子礼成,胤禔忽然低声道:“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咱们头一回见面……我还问新娘子进屋的事儿?”
干嘛说的这么让人误会,道琴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红灯笼照的,还是怎么着,她道:“是,咱们直郡王那会就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两个人头碰头笑成一堆,苏日格和富森都在明珠夫妇跟前,不知道这对年轻夫妻在笑什么。
有道是祸福相依,吉凶难测,就在胤禔感慨自己辈分高,表侄都结婚了的时候,噩耗随之而来。
两江总督、明珠的亲外甥、胤禔的另一位亲表哥,伊尔根觉罗·傅拉塔,病逝于两江总督任上。
他在任的时候官声极好,除了为舅舅出气而猛锤徐乾学之外,可以说傅拉塔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正经事上:打击不法、整顿风气,两江官军粮漕,他都出力甚多。
他卒于任上的消息传来,康熙也是叹息良久,赐给傅拉塔儿子双喜骑都尉世职,又谥“清端”。
这还不算完,如果说傅拉塔的死,是让胤禔喟叹,主要是安慰舅舅明珠和宫中的母亲惠妃。那么后一个人的死亡,和他就有相对直接的关系了,十阿哥的生母,贵妃钮祜禄氏,她也病逝了。
而几乎在同时,遥远的福建,已经接旨回京就任正白旗汉军都统的石文炳,病逝于路上。
石文炳,准太子妃的亲阿玛,皇太子胤礽的准岳父,他死了!
第110章 :所谓兄弟
傅拉塔的年轻比容若还要大, 他的父母早就不在世了,长子双喜在盛京做官,听说父亲去世的消息才连忙赶回京城。
灵柩是傅拉塔待在身边的儿子和幕僚送回来的,贵妃去世, 胤禔分身乏术, 只能让福晋先去代为致意。
贵妃是庶母, 不过宫中就算皇帝驾崩, 正式的守丧日期也只有二十七日。妃嫔丧礼, 如果是嫔位去世, 所出皇子百日内不能剃头;如果是妃、贵妃丧, 全部皇子百日内不能剃头。
对于胤禔来说, 只需要注意头发和衣服就行了, 除了头三天举哀需要福晋在场,然后就等着停灵七天之后,将灵柩送出紫禁城的时候, 皇子福晋们都要到场。
康熙在贵妃去世的第二天就给划定了谥号“温僖”,又亲自过来上过香, 这让十阿哥胤心中颇感安慰。可就在停灵结束,准备将灵柩送往巩华城, 选好日子下葬的时候, 贵妃娘家闹出了幺蛾子。
贵妃丧, 王公大臣都要来行礼,钮祜禄氏的一等公法喀和都统阿灵阿都在灵前,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俩人居然在贵妃灵前吵了起来……或者说是法喀单方面激情大骂阿灵阿。
十阿哥方才因为哭的噎气被扶到了内室休息, 胤禔过来的时候, 就听见法喀大声道:“你这个畜生崽子,不积德的东西, 王八羔子!”
胤禔身边的胤禛气的脸色发红,阿灵阿好歹是他亲姨夫,这么被骂,四阿哥觉得实在太过分了!这里必须说一下,法喀的原配是宗室女,但已经去世了,他的续弦则是已故承恩公噶布喇的女儿、如今一等公长泰的妹子。
也就是说,法喀也是皇太子的亲姨夫,和康熙算是姐夫、小舅子外加连襟。而阿灵阿娶的是德妃的妹妹乌雅氏,他虽然很受康熙的看重,不过阿灵阿图谋的乃是钮祜禄氏祖传的一等公。
他看不上法喀,觉得这么个软弱草包也能做公爵?与其将来被康熙处分,爵位便宜了旁人,还不如便宜给他呢。
“一等公也注意些,这是在贵妃灵前,我十弟还在哀哭母亲,你们就这么悼念贵妃!”胤禛气的倒仰,冲进去就开始朝着法喀开炮。
胤禔想拦着他,没拦住,只好看着法喀被四阿哥损的抬不起头来。直郡王很无奈,老四太着急了,虽然法喀这个人才能一般,但以胤禔对他的了解,他性格有些软弱,又很容易沾沾自喜,当年虽然因为被赏了差事而偷偷宴客,但让他公然在贵妃灵前骂人?
怀疑的目光落在阿灵阿身上,胤禔更倾向于这位阿都统是不是说了、做了些什么事情,否则法喀不至于如此暴怒。
更让胤禔惊讶的是,胤禛的出现居然也没能拦住法喀的抱怨,就在胤禛指责他以后,法喀立刻还嘴。胤禔这才听明白,原来是法喀说阿灵阿叫人在外头传闲话,说法喀愚蠢无能,行为败坏云云。
“大哥这话我可不敢认,再说传言未必是假。”
阿灵阿见皇子们出现了,反击道:“传言说大哥当年袭爵之后,在大姐姐孝昭皇后丧期宴客庆贺,难道这事也是假的?当年我虽年幼,却也记事了,如今在温僖贵妃灵前,大哥哥可敢发誓!”
法喀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胤禛没忍住吐出四个字“丧尽天良”,自己袭爵就顶着姐姐的丧期高兴,还有没有点人心!
“还请一等公与孤一起去汗阿玛跟前罢!”随之而来的胤礽冷冰冰说道,连半句辩解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把人给抓走了。
连阿灵阿都来不得暗自欣喜,大家都被太子如此粗暴的作风吓着了,这位爷他又怎么了?
踩着太子的脚步后来的三阿哥胤祉告诉大家:“皇上那刚到的消息,福州将军石文炳在返京途中病逝了,太子刚从皇上那回来……”
众人了然。
等温僖贵妃和傅拉塔那边的丧事都办好了,道琴和胤禔在自家府里烤火说话,苏日格在自己住的正房西侧暖阁里听小太监给她念书。
外头天气阴沉沉的,怕是将有一场大雪,郡王府膳房中,全都和赵顽带着各自的徒弟盯着膳房给主子们预备吃食:大格格喜欢的甜汤和咸口点心、郡王和福晋需要的酒膳,至于吃奶娃娃大阿哥,还不需要这些。
“你们就从跑腿开始学起,不能懈怠。”赵顽严肃的对两个小徒弟说道:“主子为人宽和,平时和奴才们说话从不动怒,府中赏赐也丰厚。但说起正经差事,若是胆敢敷衍塞责……”他冰冷的目光扫视一周,被目光略过的人都觉得后背发凉。
全都觉得赵顽有些过于严肃了,不过人家教育自己徒弟,他也无甚好说。他这两个小徒弟,一个是宫里带出来的,一个是内务府后分来的,全都觉着还得再看看。
“你们俩多看、少说,在王府当差,嘴巴紧是头一桩要学会的。”全都微笑着告诉他们:“从来太监横死,都是因为言语不谨、行为不端,懂么?”
明明他是笑着的,可旁人听到耳朵里,却觉得心脏被塞进冰窖里似的。
正房东侧,胤禔正在和道琴吃花生,等着晚些时候的酒食。夫妻俩原本在说画画,道琴想要绘一幅梅花雪景图,胤禔笑言明年倒是可以在春明园赏梅画画。
两个人聊着聊着就说到了之前的一连串丧事,道琴感慨:“瓜尔佳氏的姑娘还不知道多伤心,不过明年好歹过了热孝才成婚,要不然多别扭啊。”
没错,准太子妃死了阿玛,这没关系,反正成婚是在明年四月。对于太子的婚事来说,除非太后薨逝、皇帝驾崩,天塌了都不能阻止皇太子按时结婚。
“嗯。”胤禔嚼着花生,“可不是嘛,上回在宫里,就是法喀闹事那次,太子那么生气就是听说岳丈没了。我要是他,背后保不齐就得想,我是不是该去哪座庙里拜一拜了?”
其实胤礽不止想去哪拜一拜,实际上,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扪心自问:是不是我的命格真的太硬了……岳父年纪不算很大,而且偏偏死在了这个时候。
皇太子遭受的打击还没完,新年之前,他的另一位李格格所生的第二个女儿也没保住。胤礽心里苦,他还不能说。这一连串的打击,过年的时候,胤礽脸上都带着些苦涩。
连老五胤祺都偷偷对富尔祜伦讲:“太子或许真该去哪个庙里拜拜,去去晦气。”
“你怎么不说让皇太子寻个萨满到毓庆宫做法呢?”雅尔江阿在旁边吐槽:“赶巧罢了。这种事儿要是真往深里想,那越想越吓人,简直无法安枕了。”
小纯王道:“这个我觉着雅尔江阿说得对,再说那种话谁敢和太子说啊。”他心道,就算大阿哥能说,他都不会说的。
不止他们这么想,哪怕一贯不太相信什么神龟之说的康熙,这会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但做法什么是万万不行的,子不语怪力乱神,烧香拜佛可以,做法?
那简直会让人笑掉大牙,万万不行,康熙只是借太后的手再次赏赐了太子一些宗教法器,然后行动将太子带在身边,皇帝觉得好歹能用皇帝的气运扶持一下东宫,聊以慰藉罢。
不过还别说,这么苟一波好像还挺有用,好歹到了三十四年的四月,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皇太子的婚事总算如期进行了。
储君婚礼是件大事,胤禔和道琴夫妇今儿都挺忙的,干脆将苏日格和儿子都送到了惠妃的延禧宫。反倒是四妃在储君婚礼的时候没啥事,正好孙女、孙子承欢膝下,让惠妃非常开心。
“你们去罢,孩子交给我!”惠妃大手一挥,牵着心爱的小孙女,指着小孙子,将儿子和儿媳都轰走了。
同胤禔结婚的时候一样,道琴要和宗室女眷们在一起,位于毓庆宫后殿观礼。而胤禔要带着弟弟、堂弟们去毓庆宫前的箭亭,与王公大臣们一起宴饮。
说实话,储君大婚的礼仪要比直郡王结婚那会繁琐多了,康熙给儿子的待遇标准那是务必要尽善尽美,务必要体现太子的与众不同。
这自然导致了这场婚礼严肃有余,欢乐不足,连在胤禔、胤祉、胤禛新房外头,令侍卫和他们的夫人一起唱歌的环节都给取消了。
小道消息说是,康熙觉着在储君婚礼上唱歌不严肃,总之要“礼”字当先。
道琴与裕王福晋、恭王福晋,小纯王福晋一起,第一批次见到了这位太子嫡福晋。日后她告诉胤禔“一看太子妃就是个好相处的人”,很标准的长相,很有风度。
总而言之,看着这位太子妃,想想奉先殿里挂着的历代皇后画像,你就知道,这绝对是康熙按照“母仪天下”的模板,给儿子寻来的新妇。
新房里宗室女眷们哄闹着“生不生!”的时候,这位太子嫡福晋非常有范的表示“生。”道琴自愧不如,她那会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如今一想,是不是有点太小家子气了?
箭亭里,十阿哥还沉浸在母亲去世的痛苦当中,脸上没什么表情。九阿哥胤禟许是担心他,一直拉着他吃点这个,唠叨那个,喋喋不休的抓着十阿哥说话。
连胤祺看着他弟弟都有点受不了了,这小子话这么多!他想过去叫胤禟,却被胤禔给拉住了,直郡王道:“九弟倒是细心,怕十弟脸上不好看叫人发现,你别去就看着他们俩点,若是偷着喝酒就叫人送他们回阿哥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