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莺皱了皱眉,她并不知道此时黑甲兵用的借口,正是钦容先前用在兆时身上的。她身后还跟着晓黛左竹等人,闻言也只是好声好气道:“本宫不会久留,就只是进去给皇后娘娘送些东西。”
今早突兀的转冷,莺莺担心冷宫破败遮挡不住风雪,就只是想进去给顾曼如送些衣物,看看她是否安好。
黑甲兵还是不同意。
莺莺知他们是景兆时的人,在这个当口她怕自己硬闯会被钦容惹事,就只能作罢。又在宫门口站了一会儿,莺莺正想着别的法子,晓黛忽然凑近她的耳边道:“娘娘快看!”
莺莺抬头,只见冷宫内慢悠悠出来几人。
为首的女人衣裙奢美妆容精致,见到莺莺她挑了挑眉,用帕子捂住嘴咯咯笑出声:“这不是太子妃么,怎有兴致来这种破烂地方。”
从冷宫中出来的人竟是淑妃!
莺莺双眸睁大,注意到淑妃袖边沾了两滴血,一种不安感从心底蔓延。
“不是不准任何人踏入冷宫吗?她怎么能进去?”莺莺指着淑妃看向黑甲兵。
黑甲兵略有些慌乱,他顿了顿道:“淑妃娘娘是得了陛下的允许。”
淑妃哼笑着好不得意,她理了理袖子,不慌不忙接话:“是呀,本宫可是得了陛下的允许。”
“哦对了,刚刚本宫看过皇后娘娘了,她看起来状况并不好好像是受了伤呢。啧,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说皇后怎能下得去手,竟能对陛下……”
说着,淑妃佯装叹气。
她缓步走到莺莺面前,凑近莺莺小声道:“陛下如今昏迷不醒,可全因皇后宫里的巫.蛊娃娃,太子妃就算偏心自家姑母,也总要为太子殿下考虑考虑吧,毕竟如今昏迷不醒的可是他的父皇。”
莺莺又怎能不知,淑妃如今之所以敢在她面前嚣张,是因为有兆时在给她撑腰。
说不定淑妃今日的所作所为,皆是由兆时授意。莺莺想着这些身体僵直,被淑妃激起的情绪久久无法平复。
系统察觉到后慌张开口:【宿主你冷静一下,你姑母现在一切安好,咱们的任务也马上就要完成了,你可千万不要冲动啊!】
莺莺也不想冲动,可淑妃却并不准备放过她。
多年被顾皇后欺压的气今日终于得以发泄,她咯咯笑的刺耳,轻拍莺莺的肩膀道:“太子妃听本宫一言,若你还想坐稳这太子妃的位置,此时就应该大义灭亲,好好想想该用何种刑罚杀了皇后平众怒。”
该怎么让顾曼如死好呢?
一刀刀把她的肉刮下来凌迟处死?还是把她关入囚笼去游行问斩?
淑妃想到前些日子查到的消息,眯了眯眸道:“听说周家……”
周家二字才出,莺莺忽然伸手掐住淑妃的脖子。她收紧力道手腕微微发颤,冷冷警告道:“你若敢动周家,我定将你抽皮扒筋!”
别的莺莺都可以忍,唯独忍受不了有人动周家。她明白,这也是自己姑母的致命点,若是周子善出了事,她姑母也定不会平安。
“娘娘,您快放手!”莺莺这一出手吓坏了众人,晓黛连忙劝阻。
淑妃虽行事歹毒,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被莺莺这突兀掐住她没有还手之力,脸色涨红呼吸困难,惊恐望着莺莺一直在挣扎。
黑甲兵早年听说过莺莺的‘凶名’,担心她真将人掐死,正要偷偷溜去喊人,眼睛一亮忽然喊道:“王爷!”
小雪轻飘,景兆时踏着满地雪色而来。
曾经的他洒脱自在,最爱在这种雪天与莺莺淋着雪玩闹,而如今的他华袍金冠,翼飞为他撑伞而行。
“太子妃这是何意?”景兆时停在莺莺面前。
莺莺并没让晓黛撑伞,此时的她发上、衣服上、睫毛上都沾了落雪,她扭头望向兆时问:“我们一定要如此吗?”
曾经那么要好的两个人,一定要站在对立面互相伤害吗?
景兆时似乎又高了不少,他面无表情看着委屈隐忍的小姑娘,双眸暗沉,薄唇冷冷吐出三个字:“放开她。”
莺莺不放,不仅不放反而还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钦容同她说过了,淑妃可以死,若是莺莺不想让她活着,他随时可以帮她动手。
莺莺本想等乱局结束再让钦容动手,如今却是等不到了。杀了张凌雪后,莺莺本以为那将是自己最后一次动手,没想到今日她手中就又握了一条生命,纤细的脖子脆弱易折,这次莺莺不想让钦容动手了,她想自己来。
狠下心肠,莺莺正要加力,手腕上忽然落了一只手。
兆时见淑妃翻了白眼终是出了手,他用力捏住莺莺的手腕,卸了她的力道将她的手推开。莺莺吃痛跄踉着后退,被晓黛慌忙扶住。
“娘娘你怎么样?”晓黛看着这一幕眼眶跟着发红。
莺莺被兆时捏过的手颤抖的厉害,一方面是疼痛,另一方面来自于她自身对杀人的排斥。景兆时看也未看她命人扶起淑妃,对着莺莺淡声警告:“身为太子妃,娘娘这行为怕是逾越了。”
“再有下次,本王不介意替太子殿下好好管教管教你。”
不等莺莺有所反应,身后低缓的声音接道:“孤的太子妃,就怕皇弟没命来管。”
身后脚步声靠近,钦容走到莺莺身侧温柔握住她的手。低眸扫向莺莺被兆时捏过的手腕,他眸色幽浓看向兆时,用他刚刚的话悠缓回敬:“对自己的皇嫂下手这般重——”
“再有下次,孤不介意亲自剁下你的手。”
不会再有下次,钦容现在就想杀了景兆时。
第104章 囚一〇四天
“……”
这皇城变天了。
随着武成帝重病昏迷, 皇宫势力一分为二各自为王,表面的兄友弟恭露出真面目, 那些平日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全都浮于面上。
放在以前,景兆时就算是再得势也不敢囚.禁皇后、光明正大同后妃合作, 而如今他不仅做了,还敢对太子妃出手。钦容同是,温润谦雅的假面撕开, 他真实的性子与做派总算显露出冰山一角。
那天因为莺莺,钦容和景兆时的人拔剑相对, 险些打了起来。
钦容身为太子把控大半朝政,如今又入主潜龙殿,自然是不惧兆时, 而兆时不一样, 他就算得了武成帝的支持也不能轻易与太子翻脸,于是只能冷脸命自己的人收手, ‘恭敬’送钦容离开。
雪越下越大,钦容接过侍从手中的伞, 亲自撑开罩在莺莺头顶。
莺莺将手搭在钦容胳膊上,在随着钦容离开时,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茫茫雪色中,兆时还立在原地, 他目光幽幽冷冷落在钦容身上, 察觉到莺莺的视线, 他眸光一凛与她相对。
“我们走!”并未过多停留, 兆时命人扶起淑妃转身离开。
钦容侧眸看向莺莺,见她低垂下头一脸落寞,他叹息道:“死心了吗?”
莺莺手腕上的疼痛未消,她抱紧钦容把脸埋在他的手臂上,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转移话题:“我想见一见姑母。”
前世顾曼如就是死在冷宫中,虽然系统说目前她姑母无忧,但淑妃袖上的血迹让她心慌。联想到兆时今日出现在冷宫,莺莺很是担忧顾曼如。
钦容轻抚过莺莺的发,沉思片刻道:“莺莺若真想见,今晚我命右扬带你进去。”
看守冷宫的是武成帝的人,如今这些人只听景兆时的命令,钦容现在若是以太子身份施压硬闯,只会让兆时抓到把柄。目前唯一的法子,就是让右扬带着莺莺偷偷潜入冷宫。
冷宫的宫墙破败,景兆时虽然命人看守顾曼如,但料到钦容不敢抢人,所以看守并不严密。
莺莺和右扬避开守卫轻松进入,由右扬守在外面盯人,莺莺抱着包袱轻轻推开冷宫的房门,小心翼翼喊了声:“姑母?”
顾曼如咳嗽着,听到莺莺的声音她从榻上坐起,身上只着了件单薄中衣。
“乖儿。”
见到莺莺,顾曼如情绪有些激动,一等莺莺靠近她就拉住她的手,着急道:“淑妃已经查到周家与当年的事,你快派人去护好周家,绝不能让朝凤出事!”
莺莺来也是为了此事,她安抚着:“姑母放心吧,三哥哥一直派暗卫护着周家,若真有危险,他会提前把表哥一家安置到别处。”
顾曼如松了口气,转念又想到:“还有梦梦!那孩子马上要同朝凤成亲了,也定不能让她一家受到牵连。”
“好。”莺莺点头应着,轻轻握住姑母的手。
不等询问白日的事,她忽然察觉掌心的手在发抖。莺莺察觉不对,低眸仔细一看才发现顾曼如指腹上布满针孔,细细密密的孔眼呈现深红,随着莺莺的触碰渗出几滴血珠。
“……姑母?”莺莺愣住了,握住顾曼如的手微微发着抖,无措的不知该不该放下。
顾曼如脸色发白,抽回自己的手藏在身后,她勉强笑着道:“不碍事,不过是些小伤,养几日就好。”
“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陛下醒了吗?若是还未醒,恐怕宫里此时已经乱了,乖儿还是早些回去,别让兆时的人抓住把柄。”
莺莺心疼的眼眶发红,不用想她也知这些伤是从何而来,想起白日淑妃嚣张的模样,莺莺从包袱中翻出药膏,拉过顾曼如的手细细涂抹在伤口上。
“陛下还未醒,三哥哥派人包围了潜龙殿,如今朝政都由他代为处理,兆时还不敢怎样。”
提到兆时这个名字,莺莺心思有些发沉,她不知白日淑妃的所作所为是不是由他授意,若真的是他……
顾曼如没察觉莺莺的心思,她分析道:“眼下太子的赢面极大,不过兆时如今得了陛下一部分权利,他若要反你们不得不防,说不定他还给自己留了什么后手。”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现在武成帝一睡不起是最好的局面,这样钦容身为太子就能顺利继位,而兆时若反就成了反贼,不反则受钦容压制,无论怎样选结果都不会利于他。
“你去把这个交给孔丞相。”为了以防万一,顾曼如从怀中掏出一块通体发蓝的玉佩。
这玉佩她一直贴身佩戴,上面沾染着她的体温,莹润光泽显然主人极为珍惜。
莺莺接过,看着玉佩有些疑惑道:“这是……”
顾曼如目光缠眷,久久落在玉佩上不回,她温柔道:“这是姑母的一位友人所赠。”
并未说这友人是谁,顾曼如只是道:“你只管将这玉佩交给孔维,他与姑母是早年的友人,你可告知他朝凤的全部真相,并让他全力扶持太子继位即可。”
莺莺收好玉佩应下。
时间不早了,她答应了钦容要早些回去。等从冷宫离开,钦容已经沐浴完在寝宫中看书,见莺莺回来眼睛湿润,他放下书将人拉过,“怎么又哭了?”
莺莺搂入钦容的脖子,带着分恨意道:“淑妃对我姑母用了刑。”
没什么好隐瞒的,莺莺将姑母对她的交代都讲给了钦容,在提起玉佩一事时,莺莺忽然问道:“孔丞相是不是字博远?”
钦容抬眸笑问:“莺莺从何得知?”
那看来就是了,那日夜晚潜入凤坤宫的人真的是孔丞相。
事关姑母的清誉,莺莺不了解实情不敢与钦容乱说,所以她只是笑了笑,“无意得知,就是随口问问罢了。”
钦容也未深究,他轻轻揉捏着莺莺的手腕,见那处已经消红,触碰了下问:“还疼不疼?”
莺莺摇头,其实当时兆时用的力道虽重,但并未到不知轻重的地步,显然留了力。见钦容眸底依旧藏着杀意,莺莺吞回要出口的话,倚靠在钦容的肩膀闭上眼睛。
“三哥哥,我们快些休息吧。”
“好。”钦容吻了吻她的眉心,抱起人往榻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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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原本是想让钦容帮她代给玉佩,而钦容思索片刻却是拒绝了。
“你姑母之所以找你,自然是有她的道理。”钦容的话耐人寻味,莺莺想了想也品出几分意思。
第二日天亮,莺莺让钦容替自己给孔丞相传了句话,早早的去御花园等人。
这雪下了一整夜,在地面铺了厚厚的一层。没一会儿孔维就撑着伞走来,他拍去身上的落雪,对莺莺恭敬行礼:“老臣见过娘娘。”
莺莺赶紧去扶人,她从怀中掏出玉佩道:“这是姑母托我带给你的。”
孔维看清那枚玉佩愣住,良久才小心翼翼握在手中。莺莺仔细观察着孔维的神情,将姑母的交代一字不差说出,在讲到周家时,孔维脸色一变,又很快掩饰。
“原来如此……”等了解完全部的真相,他这般喃喃了句。
“那孩子现在在哪儿?”
莺莺知道姑母让她将这些事告诉孔维,是想让他保护好周家,于是莺莺如实说出:“周家酒馆。”
孔维默念了一遍,这会儿他对莺莺亲切了不少,临走前再次对莺莺行礼:“多谢娘娘告知。”
莺莺见他一直将那枚玉佩攥在手中,没忍住问了句:“……这玉佩,是孔大人赠予姑母的吗?”
孔维没想到莺莺会提起这个,似猜到莺莺误会了,他苦笑着解释:“玉佩并非老臣所赠,而是……是臣与娘娘的一位共同友人赠予。”
莺莺心里默念出一个名字:闵化。
这样想来,一切就都清楚了。莺莺在心里勾勒出一条线索,或许是孔维单恋姑母,而姑母爱慕闵化却嫁入皇宫,武成帝看出姑母对闵化的心思,所以才会暗中杀害闵化对朝凤出手。
那这样的话,朝凤究竟是谁的孩子?
莺莺忽然想起淑妃命稳婆无论男女都要调换皇子的奇怪举动,无形中好像抓住了什么。不等她去寻淑妃,守在冷宫四周的暗卫急匆匆来报:“淑妃又去了冷宫。”
莺莺急匆匆赶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