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明珠——喵晓镜
时间:2020-08-19 10:00:09

  江苒才进了香粉铺子, 便将赵修明之事一一同文扶光说了。
  文扶光大惊之下,险些没从楼梯上摔下去,“……怎么会如此?”
  “我也只是个猜测。”江苒忙示意他收敛些。
  可她眼见着文扶光的样子, 下意识想,这位文七郎可真不是个稳重的性子, 像她的几位哥哥(自然,江熠除外)听了这些事儿,都淡定得很, 更别说太子殿下了, 他听到了都能当作没听到,她就没见过比裴云起更从容的人。
  相比之下, 文七郎便显得……嗯, 还是稚嫩了些。
  江苒道:“此事事关重大, 你我只怕都做不了住, 我只是同你透个口风, 旁的不如便交给长辈, 你也大可去九娘那里旁敲侧击一番, 瞧瞧有没有马脚露出来。”
  文七郎强压着心头的震惊,低声应下了。
  他看见江苒似乎见怪不怪, 不由有几分诧异, “你瞧着,似乎不太惊讶?”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江苒淡淡说, “撇开他的先生身份, 也不过就是个臭男人, 那些穷书生尚且要整日做着狐仙报恩的美梦,他比起穷书生还多些才气, 哄骗人起来就更得心应手了。我不奇怪他会做这样的事情,我更想知道,是什么人引你去寻江熠的麻烦,还假借江熠之手给你下毒。”
  文七郎不由得面露茫然。
  江苒看着他一幅叫人当枪使还毫不自知的懵懂神态,便叹了口气,十分老成地道:“你这个样子可不行。”
  文七郎:“……”叫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好几岁的女孩儿说这种话,真是个奇妙又令人尴尬的体验。
  两人的话才告一段落,便瞧见了前头徐循同徐菁的身影,江苒不由笑起来,才要走过去,却听后头有人唤了自己的名字。
  江苒诧异地回头。
  江洌站在脂粉铺子里头,瞧着像是不太自在,他无奈地唤住妹妹,“苒苒,你下学了,怎么不乖乖回家?”
  “哥哥?”江苒也有些惊讶,忙将他拉过来,听他语气不像是责怪,便忙撒娇,“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是小循她们要来,带上了我。”
  江洌轻轻笑了笑,只道:“我却听你的丫鬟们说,你日日下学,不是在外头厮混胡闹,就是回院子玩耍,总归是不做功课。”
  自江苒上学后,江夫人不必说,便是几个哥哥,也不会来过问她的功课,如今这还是头一回被问,江苒不由有些头皮发麻,低着头,“……回去便做。”
  江洌看着她兴致缺缺的样子,反而不忍心了,想了想,只道:“晚些我叫你大哥哥来你那儿一趟,你若有不懂的,只管问他……这位是文七郎么?”
  文扶光忙道:“正是在下。”
  江洌轻轻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掂量着他的分量,半晌才笑了笑,和善地道:“先前中了毒,如今可还好?”
  “好多了,”文扶光好歹还记得自己来要干的事儿,忙说,“谢过您的救命之恩……我原是要去寻贵府三郎君赔礼的,可是也不知道去哪儿寻他,便只能寻四娘子代为引荐。”
  “我正要归家,”江洌笑了笑,“她们娘子们凑在一起玩闹,你跟着也是无趣,便同我一道走罢,江熠近来叫阿爹罚了,还在家里关禁闭,见了你去,想也是高兴的。”
  他说着,又往江苒身侧看了看,不出意料的,她身侧的乃是楚国公的两位娘子。
  他轻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却忽然听见徐循近前来,说了一声且慢。
  江洌有些诧异,将视线投向她,扬了扬眉,“徐娘子,是有什么事儿吗?”
  徐循福了一福,全了礼数,才低声道:“先时听了宫中之事,我便心中存疑,我曾在一本散落的医术上看过,说是前朝后宫斗争纷乱,一名宠妃将毒药抹在自己的猫儿的指甲上,叫它抓伤了另一名妃嫔,那妃嫔即刻便暴毙了,猫儿又舔舐自己的爪子,旋即也死去,此事便成了悬案,还是一名游方郎中破了案子,将杀人凶手缉拿归案。这种毒药流失已久,我也只在这么一例上见过,我想问问江太医,书中所记载的,是否同文七郎先前所中的,乃是同一种毒药?”
  江洌看着她,半晌,点头应了,他似乎是有些惊讶,“你也会去瞧这种医书?”
  徐循点头应了,腼腆地笑了笑,只道:“我闲来无事,什么书都看一看的,倒是在您跟前献丑了。”
  “说笑了,”江洌对着她,竟难得地松快了面色,只道,“娘子所看的医书,当是前朝扁公所著的《扁氏医集》,颇为有趣,我那儿有全套,若是下回有空,我叫苒苒带给您。”
  徐循高兴起来,连声道谢。
  江洌匆匆走了,江苒将若有所思的视线投到徐循面上,好半晌,噗哧一笑,摇头道:“小循,你为了我二哥哥,可是瞧了不少书呀。”
  徐菁也坏笑,“对呀,那本医书可是花了好几两银子淘换来的呢,能换江洌多同你说几句话,也不亏呀~”
  徐循叫她们笑得脸红,忙抬手装作要打,娘子们躲避打闹笑成一团,徐循好不容易才捂她们的嘴,十分低声下气地恳求道,“好啦好啦,我送你们一人一盒香粉,你们就别闹我了。”
  楚国公府规矩甚严,因此两位娘子眼见着时间不早了,便要告辞回府去,江苒眼见着敲竹杠成功,倒也不再留她们,心满意足地将人给送走了。
  她身边一时冷清下来,她倒也不介意,只是四下瞧了瞧,便又要再往二楼去,毕竟好不容易来一趟,空着手走也没意思,自然还是要带些东西走的。
  结果一走到楼梯拐角,她就觉得衣角叫人拉了一把,她诧异地抬起眼去看,便撞进一双清凌凌的眸子中。
  她怔了怔,“……太子哥哥?”
  裴云起松开她,尽量镇定地道:“在对面酒楼二楼看见了你,便过来看一看。”
  江苒随口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我不过逛个香粉铺子罢了。”
  “……”太子殿下破天荒地叫人噎了噎,好半晌,才回她道,“我见旁的夫人娘子们,都不是一人来逛的。”
  这是自然。香粉铺子这种地方,要么是做夫君的陪夫人来逛,要么是娘子们彼此约上几个小姐们一道来瞧,江苒身边如今空空荡荡,倒的确有些奇怪。
  江苒忙道:“我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只是他们都走了。”
  裴云起不好说文七郎是被自己支走的,甚至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介意看见他出现在江苒身边。
  ……可能是做兄长的,就不太喜欢这些陌生郎君靠近自己的妹妹?
  “嗯,”裴云起沉稳地道,“我陪你逛便是。”
  江苒这会儿还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随口便应下了。
  可是两人一道逛了一会儿,她便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些不对劲。
  ……投过来的奇奇怪怪的视线未免也太多了一些。
  其实这也不怪那些旁观者们,裴云起今儿虽然穿的是便服,可他衣冠胜雪,清俊非常,容貌与气度都是一等一的,而江苒本身也是个容貌颇为出挑之人。这两人站在一起,简直像是把整间铺子里头的光芒都吸了过去,叫人不得不注意他们。
  且铺子里头,愿意陪着家中女眷们来逛的郎君到底还是少数,忽然冒出来一对这么出挑的,瞧着又不大像兄妹,可不就十分的吸人眼球么。
  一些已然婚嫁的娘子们看着那白衣郎君沉稳地跟在江苒身旁,偶尔听她说话,面上的冰雪之色便略有消融,显出丁点儿温柔来,再想想自家死活不肯踏进香粉铺子的夫君来,顿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裴云起浑然不知自己已经给满京城的已婚郎君们带去了巨大的压力,他见江苒随手指了几件东西,便都吩咐小二包起来,想了想,又问小二,“……娘子们都喜欢的那个十二美人套盒,可还有?”
  小二见着是个大客户,笑得眼睛眯起来,忙道:“有的有的,因着这款套盒反响好,掌柜的又叫再做了一批,先前的乃是春美人图,如今连夏秋冬三套也都做好了,只是画师难请,价格便更高一些……”
  太子殿下懒得听后头的话,打断道:“都包起来罢,送江相府上。”
  江苒自顾自看着东西,还不知道这头发生了什么,等到回到府上的时候,见了那撂得高高的几套香粉叫人送来,不由面露诧异,“……我没买呀。”
  裴云起轻描淡写地道:“我见了,觉得上头的画挺好,便都给你买了。”
  她几乎有些哭笑不得起来,只道:“我只一张脸,也用不完这些呀,殿下,你不如带些回去分赏给旁人罢?”
  “我母后不用这些。”裴云起断然拒绝。
  江苒呆了呆,见他转身要走,忙又叫住他,“太子哥哥,除了皇后娘娘,您还可以送这个给你喜欢的小娘子呀,都留给我多浪费!”
  “没有,”裴云起顿住,像是对她这句话接受不能,半晌,才冷淡地道,“你要嫌多,送人便是。”
  江苒好笑极了,而杜若等人迎出来,见到外头堆成小山的香粉,纷纷面露茫然。
  江苒便解释道:“是太子哥哥送的。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给我送这么多东西,是怕我在京城还受什么委屈冷落吗?他真是个好兄长呀!”
  三七面色奇怪,像是忍着笑,好半晌,才憋回去,强忍着道:“嗯,自然。”
  江苒便叫她们将这小山般的香粉挑挑捡捡,捡出几个自己喜欢的味道来,剩下的叫送到正院里头去给江夫人挑选。她念着母亲,回家之后一贯是要去正院走一遭的,想了想,便叫杜若三七捧着香粉,主仆几人一道去了正院。
  结果还在门口,就同蒋蓠撞了个正着。
  江苒见她走得又急又快,要不是自己闪避及时,两人便要贴着脸撞上了。她不由轻轻蹙眉,旋即又注意到了蒋蓠的面色不大对劲。
  她眼圈儿红红,面上似乎有些难堪,便是险些撞了人,她也没有道歉,只是低着头匆匆地走了。
  三七略有些不满,“好生无礼,这是做什么,赶着投胎去吗?”
  江苒有些奇怪,想了想,只问,“我方才进府的时候,见墙根停了一架不太眼熟的马车,是谁来府上做客?”
  三七这才回转过来,“哦”了一声,不无诧异地道,“……我想起来了,是宁阳伯府的三夫人带着人来了,蒋娘子这……”
  宁阳伯府的三夫人,便是蒋蓠的生母,也是江夫人的同族堂妹。
  江苒不由皱眉,心道:先前蒋蓠同自己都闹得那么不愉快了,蒋家也死犟着不肯接她回去,便是接了也立马就送回来,一幅生怕相府不要蒋蓠了的作态,如今这位蒋夫人,又上门来干什么?
  总不至于是良心发现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
  苒苒: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是和我的姐妹们还有文七郎……咦,人呢?
  裴云起【冷静地】:被我支走了。
 
 
第58章 
  江苒在院门口撞见蒋蓠, 见了她的模样,心下奇怪,又听说是蒋家的三夫人来了, 自然要进去瞧一瞧。
  江夫人原坐在主位,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一名妇人说话, 那妇人生得倒是貌美,眼波盈盈,只是许是平日操劳太多, 眼角下堆着皱纹, 比起年长的江夫人来说,反倒要多几分老态。
  蒋三夫人连连赔罪, 只是笑道:“阿蓠那孩子, 向来同我不太亲近, 是在阿姐你膝下长大的, 如今我那院里莺莺燕燕一大群, 她这性子回来, 只怕也要吃亏……”
  江夫人只是静静听着, 既不附和,也不反驳。
  好半晌, 她目光略略往下飘, 落到蒋三夫人的面上,才悠然道:“你当初将她送过来的时候, 说是为了腾出手去收拾那群妾室, 我见你辛苦, 也应下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点长进。”
  蒋三夫人面色白了白, 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丫鬟打起帘子,说四娘子来了。江夫人紧绷的面色这才缓和,望向才进来的女儿,只是笑道:“这是怎么的,今儿晚饭也不来我院子里用,这会儿才想起我来?”
  说话间,江苒已经穿过珠帘进来。蒋三夫人跟着抬起头去,只见到这位传闻中的相府四娘子生得体态轻盈,清瘦之余,又在清艳的面上多出几分沉静,整个人像是悬崖边生长的一株兰草那样,坚韧而又美丽。
  而当她弯着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又多出几分小娘子特有的娇憨可爱来,她攀着江夫人的胳膊,“阿娘,我使丫鬟送到你那儿几匣子的香粉,你一会儿回去瞧瞧可有喜欢的。”
  江夫人见女儿额头渗出一点儿汗水,便掏出帕子来替她擦拭,听见她这话,轻轻顿了顿,到底不忍心再责怪她什么,只笑道:“好,我知道了,你这小丫头就会讨好我。”
  江苒依偎着母亲坐下,见蒋三夫人坐着,只是故意装作不太明白的样子,笑道:“这位夫人是谁,我竟不曾听丫鬟们说这头来了贵客。”
  江夫人还没开口,蒋三夫人便站起了身,近前笑道:“论辈分,苒苒也要叫我一声姨母,我是你母亲的妹妹,好孩子,这些年在外头,你也受苦了。”
  “那便是阿蓠表姐的母亲了,”江苒却不领她的情,轻轻避过她要拉自己的手,只是笑眯眯地说,“姨母来这儿,是来瞧表姐的么?”
  蒋三夫人愣了愣,好半晌才笑道:“她在相府长大,我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我听说,你母亲将你接回来,宠得跟眼珠子似的,我前些时日有事儿抽不开身,今儿一空,便赶忙来瞧一瞧了,果真是如珠似玉般的一个人儿,这些年养在外头,竟也不输京中那些女郎们,我乍一瞧去,便是通身贵气呢。”
  江苒虽然爱听好话,却也不是什么好话都听的。她拽紧了母亲的衣袖,略略垂下眼,只道:“我方才进来,见阿蓠表姐红着眼睛出去呢,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江夫人摸了摸女儿脑袋,慢腾腾地道:“她也还是个孩子,许是想家了罢,你家若得闲了,总该将她接回去住一住才是。阿蓠这孩子虽是我看着长大,可我身子不大好,她一贯同我不甚亲近,我也自然比不过你这个亲娘,你何苦将她死死往外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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