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娇女——一笑笙箫
时间:2020-08-19 10:03:06

  不多时,盛武帝携皇后,太子携太子妃抵达旁听席,一同而来的,还有卫元洲及一众朝臣家眷,除了盛武帝和太子是真的对这场课期待已久,其他人多多少少是带着私心来的。
  毕竟自家孩子第一日上课,也不晓得表现的怎么样。
  卫元洲坐在盛武帝边上,有些心绪不宁。
  他觉得,他和郑芸菡的关系好像出了问题,可他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直觉告诉他,是那日在园外遇到赵尔岚之后开始,可他与赵尔岚半点关系都没有,她莫不是醋了?
  想到这里,他又自嘲的笑起来,她会醋倒好了。
  在心动情动之后,卫元洲再次强化了对牵肠挂肚的理解。
  这和他离开长安时对她的牵挂不同。
  那时是分离,地里距离上的分离,他牵挂是正常,可如今他们近在咫尺,他反而觉得距离更远,从前那种淡淡的思念,在心中发酵浓郁,时时刻刻想知道她在做什么,想知道她喜怒哀乐因何而来,恨不能出门就
  巧遇。
  随着摇铃声响,入学的公子姑娘们仿佛开始了一场表演,战战兢兢走进来,也不挑位置,先向旁听席行了礼,然后依次落座。
  秦蓁换上一身双层交领直裰,内里露着雪白整洁的领子,外层是沉沉的墨绿色,宽松的外袍遮了窈窕身段,腰间坠着青灰的墨玉穗子。
  她身后,跟着小助教郑芸菡。
  她头上的伤终于淡了痕迹,竟也舍了华丽的衣裙,只着一身纯白色双层交领直裰,腰间一条红色腰带,绕过纤细腰肢,软软垂下两段,于行步时轻轻翻飞。最简单的少女发式,别一支雕芍药花白玉簪,与秦蓁一前一后入内时,竟令所有人都晃了眼。
  最珍贵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法。
  郑芸菡这一身素的不能再素的装扮,反倒将她本身的美凸显出来。
  未施粉黛,却精神饱满,许是因为跟着秦蓁一起进来,她背脊挺得笔直,脖颈细白纤长,托出一份浑然天成的纯净高贵,每一步仿佛都精准的量过一般,始终与秦蓁保持着一步的距离,不多不少,走的端正从容,目不斜视。
  卫元洲恍神间,不由想到安阴的琼花玉苑上,她与舒清桐一同前来的场景。
  那时他第一次见她张扬外放,和今日的气息,有些相似。
  但真论起来,又与那次很不同,至少这次,她几乎没有任何装扮。
  少女带着莫名的坚定,这份坚定令她眸中生光,胜过万千艳色。
  两人只在路过旁听席时停下施礼,然后再也没有往这边看过。
  秦蓁落座后,郑芸菡站在她身侧,手持绢册,宣读这门学科所涉内容,考核方式,规矩忌讳。
  少女用轻软的声音,读出了一种稚嫩的严肃感,待宣读完毕,她轻轻抬眼,扫过众人,忽道:“若诸生对旁听席更有兴趣,此刻便可以起身离席,入座旁听席,这里偷看旁听席,对脖子不好。”
  几个时刻关注旁听席的学生闻言,当即面红耳赤,偷看卫元洲的赵尔岚看了郑芸菡一眼,低下头。
  盛武帝和太子愣了一瞬,竟笑出声来。
  盛武帝:“这丫头,有那味儿了。”
  太子:“回头挑几个得力的御史教教她,这课上就不怕乱了规矩。”
  众
  臣面面相觑,跟着:哈哈哈哈。
  卫元洲借饮茶动作掩去唇边笑意。
  池晗双坐在离她很近的位置,忍着笑与她挤眼,是个称赞。
  接下来,再没有人敢偷看旁听席,秦蓁更是当旁听席不存在,淡定从容的讲了第一课。
  她的第一课,是地理与气候的概论,不单讲马驹,而是从气候与地理位置不同,分别罗列了各地不同的畜牧种类。
  她讲课风格大气,所述内容信手拈来,她分明也给自己准备了教案,可是从头到尾,她翻都没翻过。
  郑芸菡知道为什么,以她修改教案的次数,都能倒背如流。
  一堂课很快结束,没有出任何意外,反倒让人听得入了迷,仿佛跟着秦蓁平缓清冽的嗓音一并遨游诸州。
  忽的,秦蓁敲敲桌子,抬手指向郑芸菡:“以后我的课,莫要穿的花哨,装扮就按照郑助教的样子来,你们这样,晃眼。”
  旁听席这才有了动静。她这番举动,倒像刻意在叫醒人似的。
  秦蓁这话说得并不客气,但盛武帝一点意见都没有,只是笑着说了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就按秦博士的意思来。”
  太子妃范氏看着太子眼中不加掩饰的欣赏与喜爱,遥遥的看了秦蓁一眼,眼底晦暗不明。
  郑煜星因为有事,所以没能去第一堂课旁听。
  但他刚回来,远远就看见一身素白,腰带鲜红翻飞的少女朝他飞奔而来,脸上载着兴奋与激动,遥遥喊他。
  “跑什么。”他接住她,将她打量一番:“这么高兴?”
  她重重点头,将第一堂课仔仔细细与他说了一遍,末了又好奇:“你为何不去?”
  郑煜星笑笑:“有事要去回禀殿下,你回去歇着吧,又不是只上一日。”
  郑芸菡兴奋完了,很快静下来,与他挥手作别。她准备去看看大哥大嫂,不想刚走几步,就被樊刃礼貌的拦住了。
  “郑姑娘,方不方便与王爷说几句话?”
  郑芸菡瞬间怔住:“王爷有事”
  樊刃笑笑:“属下也不知,王爷就在前边等着姑娘,姑娘自己问吧。”
  郑芸菡轻轻叹息,点头。
  卫元洲选了一处僻静之地,捧着一个锦盒,面上宁静,心中却躁。
  郑芸菡来时,他即刻
  站定,不敢让眼神太直白。
  “王爷。”她站在三步之外,向他见礼。
  卫元洲笑起来,温和道:“今日的表现,很好。”
  她盯着他的鞋尖,并不敢多想他是不是一直在看她,扯了个笑:“多谢王爷夸赞。”
  卫元洲垂头看了看手里,将盒子递给她:“你应该用得到。”
  郑芸菡犹豫着接过,轻轻打开,然后愣住。
  里面是一整套香膏。
  她见鬼似的看着卫元洲。
  他、他怎么会……送这种东西。
  他竟会选香膏?
  事实证明,他不仅会,还选的很到位。
  “文书职务少不得要整理本册,听说你在学装订,难免糙手,这个擦在手上;若需要长时间校对文书,就把这个擦在眼睛上,冰凉舒爽缓解疲惫;这个……沐、沐浴后擦一些,是药香,助眠的。”
  他目光温柔的看着她,极尽宠溺:“喜欢做助教,也该做个精神奕奕的助教……”
  卫元洲话还没说完,脸色僵了。
  郑芸菡圆溜溜的眼睛忽然湿了,泪眼汪汪的模样,让卫元洲猝不及防:“怎、怎么哭了?”
  怎么哭了?
  郑芸菡此刻恨不能跳起来,用盒子砸爆他的头,惹得他大怒,然后两人争吵不欢而散。
  她想,但凡他坏一些,讨人厌些,她斩断杂念时都不会那么纠结。
  她连日来在水深火热的思绪争斗中挣扎许久,好不容易摸到了一些事业心拯救悲伤的门道,自以为全副武装,他却来送这个!
  他来送这个!
  这是犯规的呀……
  原来,今天的她还是好喜欢他。
  但今天的她,还是一样不敢。
  更何况他还是怀章王……
  面前忽然压下一个黑影,她腰上和脑后一紧,竟被卫元洲按到了怀里。
  陡然贴近的两具身躯,坚硬与柔软,却是一样的隐忍。
  卫元洲心险些从喉头跳出来,他凭着冲动将人按进怀里,真按进来了,却再也不敢用力,虚虚的贴着,隐隐颤抖。
  “别动,听我把话说完,求你。”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发了请假条,但是想想,我还是拦腰折断了这章。不过今天我不拖了,我得写完这个情节!
  销假改双更吧。下一章大概一两点了,不要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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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二更
  郑芸菡没动,她僵住了。
  卫元洲闭上眼,下巴抵着她的额头。
  “本没想这样,兴许会吓到你。我以为我们之前很好,我可以循序渐进,叫你接受我。但你近来变得有些不大对劲,方才又那样,我实在忍不住。”
  “琼花玉苑里,你说我是英雄,但你认识的卫元洲,其实并不是一个英雄。他年少入伍,只是希望自己和母亲能过得更好。他没有那么多家国大义,因为那年的他,连能否康健长大都不确定。他拼杀多年,不温柔,也不解风情,只有一个体面些的身份。”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所以他不会哄人,也不懂小姑娘,却偏偏认识一个温柔娇软,处处都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也不知什么时候,这个有趣的小姑娘,从让他忍不住想多看一眼,变成怎么都看不够。可这个小姑娘小他许多,成了他有生以来最大的一道难题,无从下手。”
  “若是他做错了什么,叫你有了之前的生疏,你告诉他,他也……”卫元洲这辈子没说过这么羞耻的话,但他咬着牙,无视这份羞耻,继续说下去——
  “……也想做处处都讨你喜欢的男人;若是受了委屈哪里不开心,也告诉他,他虽不懂风月,但出头还是很拿手的;若有心事,同样可以告诉他,他未必全懂,但无论发生什么事,必是站在你这一头,永远只支持你。”
  樊刃带着几个亲兵,堵着耳朵,眼观六路,在周围放哨。
  僻静的小道,心跳声仿佛能砸穿地砖。
  卫元洲缓缓睁眼,只敢盯着她简单的发式,等一个答复。
  等了好半天,她一点声音都没有。
  忽的,他的袖子被扯了一下。
  他垂眸,发现自己太紧张,不自觉用力,把她整张脸闷进怀里死死按着。
  卫元洲松手,目光紧追着她,不愿放走任何一个表情。
  郑芸菡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羞的,还是闷的,唯一确定的是,她现在一点哭的心思和力气都没了。
  她不由得回忆起几日前那个初尝情味,因为“爱而不得”纠结又闹心的自己,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又想起了在并州时观战二嫂江上剿
  匪,看着江河波涛起伏,她以为那就是壮阔,但这短短几日,她一颗心的起起落落,比那波涛势头更凶。
  许是前两日她将自己的一颗心不断浸入最坏的想法里,再取出来翻来覆去的打磨,此刻在卫元洲一句接一句的情话,它一拍慢过一拍。
  瞬息的思绪和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周围的一切都慢下来。
  郑芸菡第一次大大方方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生的十分俊朗,若是在长安长大,有一个足够安稳的身份,或许会长成一个风流的公子哥,那双布了粗茧的漂亮手掌,也会恢复原有的本色。
  细细回味他这些话,竟像是将自己完全剖开了给她看。
  原来,他心里是这样想的。
  充满了焦虑无奈,好像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那她这些日子是怎么想的呢?
  她想情爱的滋味,甜的时候能腻懵神智,酸苦时能凉透人心,稍有不慎,便整个人扑了进去。
  然后忍不住想,得亏是遇上了对她无意的人,若是两情相悦,少不得要再进一步。
  一旦继续往前,不管未来这个人会是谁,她都必须小心翼翼,努力不步母亲的后尘。
  行差踏错一步,想错一念,必定是一场剥皮抽经的折腾。
  噩梦有些吓人,但更像是在提醒她,她始终是和母亲一样的人。
  最后想,若始终是一场折腾,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走进去。
  做一个不嫁人的老姑娘,足够有本事,不怕闲言碎语,自己养活自己,谁也不拖累。
  但此时此刻,她在心里默默告别的男人,竟抱着她说了一番情话。
  她忽然有些懂,为何古往今来有那么多悲剧收场的情爱故事,仍然有一双双男女义无反顾的扑进情爱的漩涡。
  因为在这份情爱伊始,有从未体验过的新鲜刺激,有男女在一起才会生出的那种冲动,还有来自心底,自以为永不断绝的勇气。
  可岁月磨人,最先磨新鲜刺激,再磨冲动,最后,磨光所有勇气。
  当他说出这番话时,挡在他们二人之间的,不再是心意的问题。
  而是她是否有这个勇气。
  可惜,她怀揣着一个噩梦阴影去感受男女情爱的新鲜刺激和在一起时的冲动情绪,却唯独没有勇气。
  郑芸菡觉得,她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回应。
  但张嘴时,却成了另一番话——
  “你赠出《鬼子母神图》给大哥大嫂做贺礼时,我很欢喜;在并州见到你时,我很欢喜;你赶来山里救我们时,我很欢喜;你带我去见贤太妃,我很欢喜;在你的小阁楼里,你帮我准备小书桌时,那些零零散散,好多个欢喜忽然凝在一起,让我忍不住想告诉你,可你明明不想听,为什么又在今日说这些……”
  卫元洲呆愣一瞬,稍稍回忆了一下小阁楼那日,险些原地裂开了……
  “我……我不是……”
  “不过没有关系……”她笑起来,眼里含着泪,却有了光彩,声调轻快:“我今日终于说出来啦。”
  卫元洲瞳孔震动,不自觉地抹了一下脸。
  郑芸菡忽然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卫元洲愣住:“你……你不想要?”
  郑芸菡又递了递:“你拿一下。”
  卫元洲不解,伸手接过。
  下一刻,双手腾空的少女忽然扑过来,将他紧紧抱住,小脸埋进他怀中。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给她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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