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幼蓉眼珠轻转,眼底狡黠深藏,只剩更浓厚的诚恳:“不记得。”
郑芸菡伸出食指虚点她好几下,欲言又止。她忽然发现,温幼蓉想不想得起来,她丢出去的脸都捡不回来了。
“吃!饭!”小奴隶重重跺脚,气呼呼走了。
温幼蓉心情大好,浑身轻松的像是能飞起来。
她巴巴的追上去,抱住她的胳膊:“昂~和好吧。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呀,你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
郑芸菡瞪她:“你休想!”
她笑意更浓,也更娇软缠人:“那怎么样你才不生气呀?我给你做小奴隶好不好”
郑芸菡:“你酒还没醒?”竟上赶来给她当小奴隶!?
很快,郑芸菡发现眼前的阿呦和往日不大一样。
放在从前,每天早晨是她头顶阴云最重的时候,可今日……
郑芸菡看向她的头顶。
晴朗的很适合晒被褥。
……
玢郡王和一众官员都喝高了,此刻一个都没起,温幼蓉本以为要到郑煜澄的院子用饭,结果发现朝食摆在郑芸菡房里。
“公子批公文到深夜,还未起身,无法与姑娘一同用饭,不过这些都是公子吩咐久安准备的。”
郑芸菡在兄长的事情上,敏锐的仿佛小动物。
她眼睛微微一眯,望向对面的阿呦。
温幼蓉今日脾气格外好,只要郑芸菡看她,她必回以柔柔的微笑。
郑芸菡又想到昨晚她撒的酒疯……
“吃饭。”她硬巴巴发号施令。
温幼蓉“噢”一声,乖乖拿起筷子。
两人的角色一夜转换了似的。
“姑娘安好。”久安走了进来,“这是大人让准备的枣糕,刚刚出笼,趁热更好吃。”
温幼蓉看着那盘枣糕,眼神直勾勾的,再也看不到别的了。
她看向
郑芸菡,礼貌而真诚:“别的都给你吃,这个给我吃成吗?”
郑芸菡双目刺痛。
一看到枣糕她就想到补血,一想到补血就……
“咚!”她把枣糕放在温幼蓉面前,凶巴巴道:“吃!敢剩一口,我们一辈子都不和好!”
让她演,让她血流满床,让她气若游丝!
温幼蓉满眼溢笑,双手捏起一块,一点点吃起来,高兴极了。
郑芸菡再也不理她,呼哧呼哧吃自己的。
温幼蓉吃完一块,忽道:“我要去探山啦。”
郑芸菡猛抬头,刚要接话,想起来她们还没和好,又低下头:“哦。”
温幼蓉一点也不在意她的小脾气,伸手摸摸她的头:“我不在的时候,不要想我哦。”
郑芸菡一愣:“要去很久?”
她点头:“若是位置太偏太远,一日之内就赶不回来啦。”
郑芸菡唇瓣轻动,虽然心中存着气,仍是咕哝了一句:“那要小心。”
温幼蓉笑起来,继续吃枣糕,一口一口,十分认真。
吃完时已是辰时中,郑芸菡站在院子里,看着准备一身利落装扮,身上挂着包袱的温幼蓉,几乎无法将她与之前那个小祖宗联想在一起。
刺史府中一片宁静,温幼蓉抬手抵在眉骨,查看天色:“我走啦,记得跟你哥哥说一声。”
郑芸菡没想到她说走就走,一点不拖泥带水,但她更没想到的是,刚到东院门口,那里已经蹲了三个黝黑青年。
本该在床上水土不服的温禄咧嘴一笑,起身时,手中的包袱甩到肩上:“哟,让我看看这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二嫂半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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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美美 160瓶;微 4瓶;镜沅 3瓶;芙拉、流浪小妖 2瓶;小二给我来一碗小仙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温禄等人不可能知道她今日探山。
除非他告诉他们。
温幼蓉有点生气。
骗子,说好绊住他们的!
温禄抢白:“我知道你又要赶人,先把话听完成吗?”
温幼蓉:“说,说完就回去。”
温禄舔舔嘴唇,正经道:“阿呦,咱们兄弟和你,从会走路的时候就认识了,当年你走的太急,有句话咱们一直没机会告诉你。”
一旁的郑芸菡抖了一下,心道,他们不会要煽情吧,这可太吓人了。
温禄有点紧张,差点磕巴,但想到那位大人的告诫,又瞬间勇敢起来,嚷道:“其、其实,我们兄弟根本就不服你!”
温幼蓉眼神轻抬,意外的看着面前的三只黑汉子。
郑芸菡也跟着愣住,她觉得今日的黝黑青年,和之前见到的那副暴躁跳脱的样子判若两人。
“咱们祁族向来是强者为王,没谁生来就该做谁的手下,就说你十岁那年领咱们捕蛇,你除了指挥我们,设计捕蛇机括,为救人差点被咬死,其实也没做什么啊!对,你差点被咬死也是你没用。”
郑芸菡扯扯嘴角:您真敢说……
“你以为自己藏得多好?所有人里头,就你最害怕,一个十岁的小丫头片子,骗得过谁啊!我们兄弟一直想跟你分个高低,叫你回了女侯身边,也时时警惕这身边有我们这样厉害的对手在威胁你的威严,结果你走的不声不响。”
“这回在并州遇到你,兄弟们都挺意外的,就想弥补从前的遗憾,本以为你是怕了我们兄弟们的实力,不敢领头上山,没想到你居然打的这门主意。”
温禄拽着包裹,挺胸抬头:“要么,你此刻就在兄弟们面前认个怂,咱们各入各山各走各道,你再害怕我们也不陪你;要么,咱们跟以前一样,打配合搞一搞,最后按功劳论高低,以实力服人,你自己选。”
郑芸菡撇嘴:好低级的激将法哦。
温幼蓉直勾勾的盯着温禄,突然道:“他还说什么了?”
温禄不假思索道:“就说咱们不能成为你的包袱和责任——唔……”
后知后觉的温福温寿冲上去将温禄的嘴死死捂住。
郑芸菡听得清楚,心头微惊——他?
温禄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脑子里想着各种结果的应对方法。
然而,场面并没有失控,阿呦没有生气,也没有追问那个他是谁。
温幼蓉沉默片刻,走到郑芸菡面前:“菡菡。”
“嗯?”
温幼蓉慢慢笑起来,眼底带着促狭:“我喜欢你哥哥……”
郑芸菡双目圆瞪,呆住。
温幼蓉在她情绪刚提了一半时,坏笑着话语一转:“……用的那种香,你有没有,能给我些吗?”
郑芸菡猛提的一口气半道被掐住,不上不下,
呛了喉咙。
温幼蓉赶紧帮她拍背,咬唇偷笑。
郑芸菡来时准备充足,熏衣香自是有备。二哥喜欢这香,因为它有提神之效。入山不是件轻松小事,带些提神之物也不错。
可是翻捡熏香时,郑芸菡的脑子里陡然蹦出一个画面——
黑暗的小巷,拥抱的男女,忘情地亲吻,以及震惊的四张脸……
她当时真吓坏了,暗暗发誓,这种事绝不能发生第二次!
翻出熏香,郑芸菡仔细装在绣花兜兜里,温幼蓉伸手接过时,她没忍住按住对方的手,郑重道:“除了这个,你……还想要别的吗?”
温幼蓉愣了一下,自她眼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认真严肃。
差点忘了,不能拿他的哥哥开玩笑,像开玩笑的真心话也不行。
她哥哥是世上顶好的人,要拿出十万分的认真与用心对待方才不算辜负。
可惜,她现在有点忙不过来。
温幼蓉弯唇一笑,将袋子塞进怀里,双手捧住她的脸:“有哇,想要跟你和好。”
郑芸菡被她今日的灼热情绪蒸烤的无所适从,一时忘了昨夜的愤怒,讷讷道:“好、好呀。”
温幼蓉露出几分讶然,旋即又是更浓的笑,捧着她粉嘟嘟的小脸:“真想把你装在兜里带走。”
郑芸菡没有与她开玩笑,她握住温幼蓉的手腕:“我可以与你和好,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温幼蓉爽快点头:“说。”
郑芸菡:“若有一日,你心里有了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和人,一定要告诉我。”顿了顿,又强调:“要第一个告诉我!”
“好。”
……
温幼蓉走时,带走了温禄三兄弟。
郑芸菡前脚刚送走她,后脚就去主院蹲守。
郑煜澄午时初就醒了,他一夜没睡,补了两个时辰的觉。
他作息一向规律,鲜少通宵达旦,好半天没醒神。
一抹俏粉身影走了进来,郑煜澄抬眸,弯起唇角。
郑芸菡拧干温热的毛巾,又仔细展开,走到床边,对郑煜澄使了个眼色——躺回去。
郑煜澄刚刚苏醒的音色带着懒懒的鼻音,“嗯?”
郑芸菡直接将他按回去,将帕子轻轻放在他的眼睛上。
温声道:“这样敷一敷,会舒服些。”
郑煜澄指尖轻颤,温热袭来的舒适放松感,让他终究没有拿掉帕子。
他躺在床上,能听到身边的窸窣响动,鼻尖轻动,闻到了药油的味道。
一双柔柔的小手将他的手掌托起,仔仔细细帮他按揉手指。
郑煜澄微微偏头,下意识要用另一只手拿走帕子。
郑芸菡眼疾手快,将那只手隔开:“再敷一会儿。”
郑煜澄的手僵住,慢慢放回去。
他默了一瞬,低声道:“这是干什么?”
她轻轻笑道:“阿呦今早走得匆忙,我怕她房
里乱着,就帮忙收拾了一下。可能是我太想二哥啦,哪里都嗅到二哥的味道,就过来啦。”
她语态轻松,都不用他解释,就帮他想了一套完美的说辞。
“久安说你批了一夜公文,手一定很酸吧。”
“我就知道你睡不过午时,今日少不得还有账目核算和公文批阅,分明是不要眼睛和手了!”说到最后,她佯装愤怒,惩罚性的在他手上打了一下。
“你且安心躺着,最多一盏茶的功夫,不会耽误你今日的公务。”
郑煜澄面朝着她的方向,眼睛上蒙着湿帕子,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含笑与她说话打趣,很久没有说话。
她按得认真,右手完了换左手,郑煜澄出奇配合,并没有阻止她。
按到一半,郑芸菡轻轻揭下帕子重新浸润热水,正要再敷回去时,郑煜澄按住她的手坐起来。
“够了。”
郑芸菡撇撇嘴,“那再揉揉手吧。”
他终是笑了一下,顺从的把手递给她,这一次,他认真看着她为自己捏手。
忽的,郑芸菡抬头,眸子晶亮:“二哥,这像不像你以前给我读的故事?”
郑煜澄已经想到是哪个。
“乌慈,此鸟初生,母哺六十日,长则反哺六十日。”她悠悠念出来,笑眯眯的:“以前我睡不着,二哥会给我按揉哄睡,如今我也能照顾二哥啦。”
她还挺得意:“果然该叫我跟来的。”
郑煜澄扯一下嘴角当做笑,涩涩的“嗯”了一声。
乌鸦反哺,原以为只是一则书里的故事,可真正发生时,郑煜澄却并不觉得欣慰高兴。
在他眼里,仍旧将她看做一有委屈就会来他这里,一边用糕点将两颊塞得鼓鼓的,一边嫩生嫩气的告状诉苦的小妹妹。
陪她长大的那些年,郑煜澄从不觉得有什么辛苦,反倒乐在其中。他甚至觉得,倘若当初母亲只留下他们兄弟几人,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至少,那些为了她才努力去做的事情,都不复存在,那些因她存在,才被抚平甚至看淡的伤痛,会化作更利的刀刃。
他知道她一直在长大,可是在侯府日复一日的日子里,这种变化并不凸显,即便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背她哄她,她依旧依赖他,依旧偶尔聪明,偶尔又娇憨糊涂,依旧爱在大哥面前生死试探。
可是并州一行,将那些藏在安宁和乐表象下的变化全都抖落出来。
长安到并州的千里之行,匪寨中的斗勇打杀,刺史府里的细心周到,这些落在她身上的事情,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甚至是此刻,她分明猜到什么,只因他不愿言说,便闭口不问,约莫心里又想为他解乏,便自己编了说法来圆,开开心心的照顾他。
温热的帕子下,他双眼有些热胀,也不知是因为帕子,还是因为别的。
听到那句“反哺六十日”时,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如此情态,不过是到此刻才发现,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学会太多,长大太多,甚至用自己的方法来反哺,他却一无所知,用一成不变的目光看待她。
他们二人之间,竟是他还没做好准备应对这种改变。
他竟感到失落。
但他不能让她知道这份失落。
他得像她期待长大一样,笑着看她长大,支持她长大。
长大的姑娘总要嫁人,郑煜澄忽然皱眉。
芸菡已过及笄,到了该定亲事的年纪。
他们兄弟几人有职务撑着,要挡很容易,那刘氏做不了什么。可是芸菡不一样。
女子的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饶是刘氏再不上心,始终是她的继母,若父亲和母亲要为她定亲事,即便他们兄弟几人反对,恐怕都没有用。
可刘氏真的会为芸菡仔细挑选婚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