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观儿媳们争奇斗艳——吴漾
时间:2020-08-19 10:03:52

  他大概是真的气急了,“自己鼓捣自己”这种让人万分遐想的话都讲出来了。
  我挠了挠微烫的耳根,尽量不让自己继续往下想,轻咳了两声,把思绪带回来,替他分析道:“当时很多嫔妃都开始议论陛下不行,容妃或许是怕大家误会陛下,所以急着替陛下辩解,便说了谎话?”
  可姜初照并没有领情,反而更加刚烈有骨气:“朕不需要!朕宁愿被误会,也不愿意让她说这个!”
  “你怎么回事?”我觉得他这脑子有点问题,“有人给你澄清不好吗,要是容妃不说这一句,其他嫔妃都会觉得陛下有疾,无法人道,长此以往看到陛下就摇头,甚至还会绕道走,这样一来,陛下真的就众叛亲离,自己一个人在成安殿孤独终老……”
  “等等!太后方才说什么?嫔妃们看到朕就摇头,还会绕道走?”他挠了挠耳朵眼儿,惊喜地看着我,似是捡了大便宜一样,眸子比春时正好的日光还要明亮,“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
  “妙啊,当真是妙,”他拳落掌上,眯眼哂笑,胸有成竹,志在必得,“还让她们猜来猜去干什么呢,朕不如召开一个会议,亲自告诉她们朕不行啊。为何没有早想到这个办法,若是早知道还能这样,朕不早就清净了吗?”
  “……清净你娘!”
  *
  这王八蛋真的火速召开了一个会议。
  地点就选在了放风筝的这片草地上。
  他给每个人发了一个小马扎,包括哀家。
  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傻缺到让哀家心儿抖肝儿颤的人了。
  哀家看着他站在一群莺莺燕燕堆里神清气爽、喜气洋洋的模样,忽然有些头晕目眩,一时竟觉得这条傻狗头脚颠倒,青青草地不是被他踩在脚下,而是长在了他头顶上。
  姜初照真行啊,他浑然未觉,甚是喜悦:“今天朕把大家叫过来,主要是宣布一件事,”说到这里好像才意识到,自己这副过大年的表情不够有说服力,于是换上哀愁婉转且心灰意冷的神色,“唉,各位入宫四个月了,应该也知晓了吧。”
  皇后骤然紧张,僵僵地站了起来:“陛下?”
  姜初照抬手示意她坐下:“先听朕说。听闻你们前一阵子也在讨论,关于朕是不是有隐疾,”说到这里,他低头又叹了口气,装得像是真有那么回事儿一样,“实不相瞒,朕虽然不是真的不行,但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哀家忽然有把怀中小乌龟掐死的冲动。
  有本事别怂啊!
  你想说不行就说直说,你说什么力不从心!
  大概是很想看看哀家此刻的表情,于是悄悄转头看我,嘴角暗暗一抽,然后又迅速转回去跟他的妃子们继续说:“大概是在西疆打仗时累着了,所以即便是看到漂亮的各位,也很难坚强起来。朕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好,兴许一两年,兴许十几年。唉,朕愧对各位,各位都若是想出宫另谋良婿,朕便做主给各位……”
  娴妃立刻站起来,眉目哀怨婉转,眼泪要掉不掉,当真是我见犹怜:“陛下哪里的话,臣妾们既然选择了嫁给陛下,自然要陪陛下到白头的。而且,陛下只是一时不好,等身体恢复过来,一定还是……还是勇猛男郎的。”
  娴妃发言完毕,其他的嫔妃便也纷纷表示,自己不想走,自己要等到陛下能行。不止如此,为了给他加油打气,还积极建言献策,贡献偏方——
  先是程嫔小心翼翼地开口:“臣妾表姐家的二舅爷,年轻时也不太好,自从开始喝京城烧刀子配蛋花醪糟,自此意气风发,后来娶了五位舅娘,有了十来个孩子。”
  再是宋昭仪羞羞怯怯地提议:“臣妾的远房表哥也患过这方面的隐疾,说是每日进食韭菜,驴鞭,羊腰,鸡球……不过半年就好了,后来,表嫂每次过来臣妾家里,都说有些受不住呢。”
  “陛下贵为天子,怎么能吃这些腌臜东西,”常婕妤皱眉,言语间有些不满,“要吃也得吃虎鞭、豹鞭之类啊!”
  听到这些,姜初照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不止脸不好看,胸腔也开始起伏,似有吐的趋势。
  云妃举起小手,情深意浓,感情真挚:“陛下,臣妾这儿有个偏方,经历了时间和实践的检验传至现在,可谓十分有效。”
  姜初照知道云妃没什么好主意,于是干脆训斥道:“你闭嘴!”
  我抑住笑意,故作严肃:“凭什么不让云妃发言,兴许她的法子很好呢,云妃尽管说,哀家即便是倾尽嫁妆,也要给儿子把病治好。”
  云妃眼皮抬了抬,不敢太兴奋,就压着声音,小声说:“陛下可试过针灸吗?听说哪里不行就往哪里扎针,把穴位扎通,陛下兴许就好了。”
  许是怕姜初照脸色还不够黑,就伸出手来边比划边继续,神态生动得不像话:“不能用短针,必须得用两寸半以上的长针,一边旋转一边往肉里拧。唔,听着好像有点骇人哎,不过陛下不用怕,大夫扎针的话会边扎边问您疼不疼的,若是太疼,他就会小力一些。您若是还疼,可以抓住被子小声哼哼,大约能缓解一下……”
  我倒吸凉气。
  云妃刚才这一段,好像有点熟悉呢?
  这不就是墨书巷《我在皇宫当太医那些年》里,太医对皇帝陛下做过的事儿吗?
  太医面上温温润润,实则狡诈腹黑;皇帝看着凶凶巴巴,实则娇软无力。于是,每一次太医给皇帝看完病,都会利用职务之便,把皇帝摊平推散,抹酱撒料——主笔大人称之为“摊煎饼果子式”做/爱。
  从此哀家再也无法直视煎饼果子。
  我悄悄抬眸去看姜初照,发现他就快气崩过去了。
  偏偏云妃不知死活,讲完了还意犹未尽,提出来了一个别的想法:“陛下方才说臣妾们若是想出宫另谋良婿的话,陛下会做主。那臣妾可不可以申请出宫……”
  “云妃,”姜初照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突然微笑,“朕让你写的东西,你可写完了?还有十来天,就是太后的寿辰了,你若是再不写,到时候耽搁了给太后贺寿,莫说你出不去皇宫,以后怕是连澜芝宫也出不去。”
  云妃突然冷静。
  她低头的时候,哀家分明听到了一句“跳马的”。
  草地会议以姜初照收获了十几个治病偏方,嫔妃们除了云妃都表示对陛下矢志不渝、坚决不弃而结束。
  这样的结果,哀家很满意。
  想到这傻儿暗中让云妃给哀家准备的寿辰礼物,哀家便更满意了。
  美人们各自回宫,姜初照负手站在草地上望秋阳碧空,思考人生;我坐在小马扎上望身姿挺拔、面如桃花的儿子,心中甚慰。
  “听苏得意说,你让皇后在中秋宴上留意刺客?为何觉得皇宫里会出现刺客呢。”他不知为何想到了这件事,转过头来,好奇地问我。
  想到他曾说的梦见我掉进子衿湖,我就受到了启发,觉得把未卜先知这种能力归于做梦,会显得合理一些,于是道:“前几夜一直睡不踏实,老是梦见御园阴森森的大树,梦见有人藏在里面朝我们射箭,还挺吓人的呢。”
  “太后做过这样的梦?”他面露惊色,也很关切,甚至走过来,蹲在我面前平视着我,“还做过……别的不好的梦吗?”
  我故作轻松:“没有别的了,只有这一桩。本来没有放在心上,可后来联想到皇后前段时间生病,就有点紧张,所以才想要羽林卫过去守着。”
  他并未死心,以探寻的目光看我,眉心微微皱起:“太后可在梦里看清了箭是朝谁射的?”
  “每个方向都有,但最多的,是落在你和六王爷这边,”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语重心长,“所以陛下和你六皇叔都得注意啊。”
  他却忽然郑重起来,隔着衣袖握住我的手腕,神情极其认真,手指也是带着力道的:“这次从中秋,到太后的寿辰,都不会出事,”顿了顿,绽开唇角,语气也温柔了不少,像是在哄我,“相信朕,这次安安心心的,别担忧,也别害怕。”
  我把手腕抽出来倒背在身后,笑道:“好呢。”
  *
  又是一年的中秋团圆宴。
  从凤颐宫出发的时候,抬头望着这轮满月,忽然想到了那句诗。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思及此处就很想找唯一知情的二哥探讨一番,问一问,我这样的,到底算是古人,还是今人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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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味道
  因为怕再次进入那幽深的连廊,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于是就和果儿走了大道。
  而大道又要路过丹栖宫,这是我这辈子一直刻意避免看到的地方,即便远观,都觉得有些伤怀。
  心里就有些不太舒服呢,偏偏又在路上遇到了姜初照和皇后。皇后穿着七层的礼袍,拖着冗长饿凤摆,姜初照穿着明黄色衮服,使唤丹栖宫的丫头让她们帮皇后捧一下衣裳。
  我原地顿住茫然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是去东山祭拜刚刚回来。
  这礼袍确实很沉,即便是皇后这样的习武之人穿着,都累出了一身的汗。但她看到我,却还是过来行了个礼:“母后万福金安。”
  姜初照也过来行礼,只是同皇后隔了两丈远:“母后金安,朕方才正准备去凤颐宫请您,既然您过来了,就一起走吧。”
  我随他走了两步,却发现皇后没跟上,于是回头问:“皇后不打算一起去?”
  皇后微微一笑,很是无奈:“回母后,臣妾这身衣裳有些沉,今日出了一身汗,整个人都不太爽利,容臣妾先沐浴换衣,再去御园可好?”
  哀家允了,走在路上的时候,还想明白了一件事:上一世的娴妃大抵也没比今世的皇后好到哪儿去,她去御园之前,应该也是先回宫里沐浴并换了衣裳的,只是我没有瞧见而已。
  东山祭拜确实不是个轻松的活儿啊。
  姜初照亦有所感,甚至还有些不理解:“中秋节本来应该轻轻松松地过个团圆的日子,不晓得太/祖爷他怎么想的,竟然定下了这个规矩,他是不是没事儿找事儿?”
  “哪有这么说你皇祖父的,”我训了他一句,“团圆的日子,祖宗们都会想你,也期盼着你过去看看他们。”
  “只是去看看也就罢了,偏偏规矩既繁琐又得卡着时辰来做,朕还没法对一群开不了口的祖宗也说快点儿走流程,”他闷闷不乐,提开路上的小石子,“朕一点儿也不想去。”
  实不相瞒,姜初照现今这模样让我觉得有点儿新奇,又有点儿熟悉,跟十几岁的时候,累急了眼撂挑子的模样很像。只是这四年他估计在北疆磨砺久了,成熟了不少,所以今年与他又相聚,竟再没见过他这种少年气。
  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情愉悦,好像珍视很久陡然消逝的东西又出现了,对这条傻狗也忍不住温和起来,边走边耐心地同他讲道理:“陛下不想去,皇后却想去啊。这可是她一年仅有的一次,能同陛下并肩站在祖宗和百姓面前的机会。”
  也不知道我哪里说得不对,姜初照突然驻足了。
  他问:“太后如果是皇后的话……朕是说,如果父皇还在世的话,你会很想随父皇去吗?”
  我道:“会吧。”
  他语气严肃且不容置否:“且不说太后这身板儿套上这一身得累成什么样儿,单说路上遇到什么事儿的话,你又不会武功,脑子还不够机灵,第一个就逃不过。”
  “……”
  哀家想反驳,但又觉得他说得对。
  他引我继续往前走,我迈了两步后觉察到他话里的信息,错愕抬眸:“所以今天在路上有遇到什么事儿?”
  “没有,”姜初照也困惑着,抬头看了看,确认前头带路的只有果儿小可爱,才放心道,“按理说杨丞相应该趁机下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朕同丽妃来去的路上皆顺遂无恙……这好像有些奇怪。”
  “所以前阵子那些暗杀,有可能不是杨丞相搞的?”
  姜初照沉默着走了好长一段路,快到御园门口的时候,才回过神来看向我,“丽妃的箭法很好,”停顿几秒,眸光复杂如织,压低声音同我说了一句话——
  “是卫将军教的。”
  *
  入园,缓行,我同姜初照揣着心事,是以还是姜域分别唤了我二人,我们才发现他。
  他照例站在那棵海棠树下,这世的他瞧着比前世活泼一些,手里攥着一大串青翠皮衣的海棠果,嘴里还嚼了一颗,咽下去之后笑问我二人可想尝一尝。
  我阴影犹在,迅速摆手:“不了不了。”
  姜初照却很好奇:“不酸吗?”
  姜域走过来,笑容不再像月影那般缥缈无形,不可捉摸,反而情真意切,透着些狡黠和快活:“臣觉得不酸,陛下可要试一试?”
  说着,摊开手掌,把海棠果递到姜初照面前。
  姜傻狗应该在这方面没被姜域坑过,所以挑了一颗饱满的,放心大胆地放入口中。我好整以暇,期待他被酸傻的表情。
  吾儿没让哀家失望。
  他僵了三秒,瞳仁一点点收紧,转瞬就把它啐了出来,整个人酸到龇牙咧嘴,来回跺脚,与小灰被酸到丑样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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