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我正准备饱食一顿的时候,说好不来的姜初照却来敲我家大门了。
说实话,看到他被乔正堂请上饭桌的时候,我打了个清晰的哆嗦。
姜初照看出来了,原本拿起来的筷子又放在了筷枕上,眼底的桃花色也浮现出来,可他却是笑望着我:“朕突然出现,吓到皇后了?”
他不知道我接下来的打算,所以他现在还是温柔的模样,他说是知道我回家后准备做什么,他一定会气得跺脚。
我轻轻摇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陛下出现,臣妾很开心。”
“啊,开心就好。”
饭桌上我这边的一家老小都看他,大家一定都看得出来我二人之间的别扭,也一定都以为我们吵架了,谁也不敢动筷子,倒是他若无其事地捏起一块桃花酥,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完了。
“是阿厌和深海哥哥做的?味道很不错。”他说。
这两个称呼是他自年少时就一直叫的。
我明明听过那么多遍,应当习以为常,甚至无动于衷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这般熟练又这般自然地叫出来的时候,我却突然泪目。
他不清楚。
他口中的“深海哥哥”是当下唯一一个知道我的打算的人。
只有深海哥哥知道,我打算逃离京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
——
#闲观随记#
25.
【假如「艳照」在现代】
【同学聚会】
乔不厌去参加了高中同学的十年聚会,一开心就喝了不少酒。
班里有个女生,是数学课代表,从上学那会儿就跟她不太对付,收作业经常第一个收她的,这样她做不完都来不及抄。
不过十年后倒是和和气气的,跟她碰杯的时候还特关切地问她:“阿厌结婚了没?”
乔不厌点头:“之前结过。”
女同学懵了一下,语调上扬,声音超大:“什么是之前结过?又离了?”
整个包间的人都开始看她。
乔不厌举起手,冲她微笑:“错啦,是丧偶。”
全班人倒吸凉气。
女同学故作心痛,万分同情,还揽住她的腰:“天呢,我们这些老同学都不知道。是结婚多久过世的啊……”
乔不厌扭了扭身子,躲开她,窝在沙发上继续喝:“好像是,结婚当天就不行了。”
暗恋过她的班长眉头紧皱,坐到她对面,愤慨道:“该不会是骗婚吧?你如果需要,我帮你打官司。”
乔不厌又摇头,咧嘴傻笑:“不会啊,我是同意的。况且,他都死了,我还能怎么打呢?而且,他把房子,车子,存款,公司,儿子,都留给了我……”
女同学嗓门高到了天花板上,还带着那么点欣喜:“儿子?你这还是二婚、且丧偶?”
乔不厌低头舔了一口酒:“也可以这么说吧。”
包间顿时沸腾了起来。
天呢,乔不厌她上学那会儿脑回路就有点清奇,全靠运气好且被隔壁姜初照这种学霸大佬带着,才不至于被拐走,还一起考上了同所重点大学。
大家都以为她会嫁给姜初照,没想到最后竟然嫁给了一个有病的、还带着孩子的?
包间门突然被打开。
女同学看到门口站着的西装革履的男人,脸颊不受控制地红了,“姜……姜初照?”
乔不厌抬头,撑着胳膊站起来,笑出小白牙,站得东倒西歪:“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儿……”
男人从门口跨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还把她往怀里带:“她喝醉了,我先带她回家了。”
女同学错愕:“你们住一起吗?”忽然萌生一个猜测,小声嘀咕。“阿厌现在挺有钱的吧,该不是包养了……”
男人还没说话。
乔不厌从他怀里露出脑袋来,睫毛轻轻颤抖着,眼里还有薄薄的水雾:“狗狗。待会儿你去驿站帮我取下快递好吗?你出国这几天,攒了好多,我都拿不动。”
全班同学惊悚:
狗……狗狗?
她叫姜大佬叫狗狗?
男人面无表情地点头:“嗯,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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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轻点
吃完饭,姜初照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我抬眸看他多次,他却坐在椅子上,丝毫不动弹,表情也平淡。
大嫂最先反应过来姜初照的想法,俯身行礼,请示道:“陛下可要在府上歇息,民妇去把东客房收拾一下?”
大哥二哥乔正堂跟我一样,听闻这话都有些懵。
姜初照却露出喜悦的神色,是那种终于有人理解他的喜悦:“不牢大嫂费心了,朕和阿厌去她的厢房睡就可以。”
我惊得差点跳起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他这话没有问题:我是他的皇后呀,他与我同住一间,本来就是合情合理的。
乔正堂倒是犹豫起来:“陛下若是住在这里,明日上朝怕是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苏公公和马车都在外面候着呢,朕明日卯时前就走,还可以把尚书大人捎上,”许是怕乔正堂还不同意,他就隔着茶几攥上我的手,表现出深情款款、如胶似漆、一刻也不愿分离的样子,“今日是阿厌的生辰,朕有很多话想同她说。”
乔正堂便不再拦着了:“那陛下同阿……同皇后早些休息吧。”
二哥却皱着眉头打算开口,怕他加以阻拦让姜初照瞧出不对劲来,我赶紧起身,反握住姜初照的手:“陛下先去……沐浴一下?那会儿已经让府里的丫头把我房间的地火烧起来,现在应该很暖和了。”
他起身,当着我一家人的面,毫不避讳地说了一句令人浮想联翩的话:“走吧皇后,跟朕一起洗。”
我:“……”
*
那是前世,我第二次同姜初照行房事,在八月十六日,我的生辰那一夜。
直到那天夜里,我才晓得,原来夫妻二人行这档子事,是不必非得在床上的。原来……在浴桶里,也可以。
我伏在浴桶边缘,因为太过难捱又不敢喊叫,咬紧了牙关咬到牙龈都泛酸,最后还是控制不住,灼热的气息自作主张地从肺腑涌上,从我喉咙掠过,把那处撩得又哑又痒。
再也忍不住了,指甲紧紧抠住木板,哭出来:“姜初照……你就不能轻点儿吗?”
他自背后亲吻了我的肩膀,也听话地小力了一些,可不过片刻,我就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他都轻柔了好多,也缓慢了好多,为什么我还是不舒坦。
心痒,人也慌张。脑子乱成一团,像竹叶缺水干旱枝叶半绿半枯呈现出杂芜和凌乱,又像梅花在枝头被风揉碎待马蹄踏过混入泥潭。
处处透着不爽利,不妥帖,不好看,也不舒然。
他让我不痛快了。
于是咬住他摩挲在我唇边的手指,也顾不得脏不脏了,舌尖扫过他的指腹,以为这样就可以缓解一下/体/内的不适,还可以报复到他。
他再次贴过来。腾腾的雾气里,一片沾水带汗的白,遇上另一片,像是点到了火,发出了光,彼此变得滚烫,我二人互相牵制坠入了桃花满盈的荒谷,同时染上嫣红的彩色。
“这样,也难受?”他轻啮了我的耳尖,却还是保持着方才的缓行速度,笑问。
我从他上扬的尾音和惬然的笑意里,大抵确定自己是被故意“折磨”了,于是气呼呼地想逃出去,让他自己呆在这里。
可又在下一秒放弃,神魂被葳蕤而生的欲念裹挟,咬着牙淌泪:“你……你再快点儿,这样……慢,怎么能尽兴呢……”
“嫌我慢啊——”他拖着长腔,尽管我看不到他的样子,却也能猜得出他现在已得意成了抓到小动物后的狐狸模样,明知我已十分难捱了,还肆无忌惮地撩拨我,拖延我,还往我耳廓里吹着热气呢,“皇后想要多快呀?”
我几乎要把他的手指咬出血来,可又怕真的咬破,他会痛,就松了牙关,专门挑了在行房事时不能说的话刺激他:“你一开始……不还挺厉害的吗,这才多久,就不行了吗?”
他果然被刺激到了。
于是电光火石,山倾水覆。
我如船被激浪打沉坠入深海,又总能在下一秒,被他从海底托住,带回海面。四周一会儿是瓢泼的大雨,一会儿又变成灼热的日光,他从幽湿的谷底与我纠缠,一路厮磨到缥缈的云端。天象变得矛盾异常,处境也开始跨越千万里,不停地变换。
也不知道是快活更多,还是难耐更多。眼中潮水满了又干涸,他在耳畔一次次喊我,却喊得很凌乱,皇后,阿厌,乔不厌,夫人,交替轮换着,再无章法。
我又被某处蓬勃刺激得发颤,却也在某些极致的痛里,体会到大宫女讲过的灭顶汹涌到来时,盛大绝伦的美妙。
忍不住在这样的时候,想忘掉西疆的女人,忽略曾经的责骂,封存面向梁木却数不出来时的绝望,消弭冷箭射向姜域时我不可抑制的失常。
忍不住在这样的时候,怀着满腔情意去设想我们一直很好,他很喜欢我,我也钟情于他,他送我花貂的帽子是想娶我,我追着他的战马跑是想嫁给他。
是真的有过这样的犹豫呀。
悄悄问自己,要不别走了吧,要不再磨合一下试试呢?姜域身上的箭伤会好起来的,我的担忧和害怕,姜初照会解决吧?
可无奈随之而来,想到宫里还有他很喜欢的余知乐,有箭法了得他很欣赏的丽妃,有陪他去东山祭拜的娴妃,还有其他的莺莺燕燕,哄他开心,围着他转。
甚至会进行,此刻我二人之间在进行的事情。
姜初照说的好像是对的。我小肚鸡肠,无母仪天下之风,看到其他美人,我就妒火熊熊,笑不出来。
明明还是这样的剧烈,明明还在生长。
可我二人在不断激起的水花声中,像是哑了一般,都没有再发出不正常的声响。
各怀心事。
是姜初照先笑了,但不知为什么,这一次他声音里带了几丝哽咽:“阿厌,以后,带我一起回家行吗?”
我被这句话激得身形一颤。
他一定感觉到了,所以把我捂入怀里,抱得更紧了一些,嗓音里的委屈清晰可闻:“唉,你能不能别怕我呀?”
我开始扯谎:“我没怕你啊……”
他也知道我是在说谎的,所以话里的难过没有半分减少:“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来你家,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敢来。”
“我也没有不想让你来。”
他把我裹入怀里,极深地求索,像是惩罚我的不诚实,又像是单纯地纾解自己的不快乐,说出口的句子也被苦闷打散:“下了很大的决心……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不来,会遗憾很久。站了很久,冒着被你骂,被你嫌弃的风险,最后还是敲门了。也想过……你这辈子都不理我了,或者,再不想到我身边了。”
若说刚才我还能睁着眼睛扯谎,但此时,听到这一句,我真的一句谎话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他这话让我想到了自己同二哥商量过的打算,让我觉得自己不打招呼的逃离,与背叛无异,怕被他识破以至于真的害怕起来,欲念瞬间退却,脑海里云消雾散,我愣了很久,最后抚着他结实的手臂,身子缓缓抬离。
“唔……”
我明明咬着牙呢,但你说为什么,喉咙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样,怎么还是发出了这样叫人难堪的动静呢。
好在是姜初照也发出了差不多的动静,让我觉得自己的难堪并不孤单。
我想起身,躲开他,把水擦掉,然后去床榻上。
可忽然发现腿麻了。
他大抵瞧出了我的想法,于是先起身把我抱出来,忙前忙后,把浴桶里换上干净的热水,又把我抱进去。
我吓坏了,搂住他的脖子:“你不会、还想吧?”
他的心脏,隔着胸腔砰的一跳,声音大到都让我听得清清楚楚。可等心脏冷静下来,他就淡定了,就这样抱我迈进新的水里,还故意地凑近,趁我不注意,啄了一下我的唇。
就跟,奶汪汪很粘人还很懵懂的小狗一样。
可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我收回了这个想法。
他什么都懂,在一点一点地帮我清理,还是面对面的。
我整个人羞愤到脸颊滚烫,捂住眼睛往后躲,最后都缩在了浴桶另一边,顾不上龙体尊贵那一套了,也顾不上腿疼脚麻了,对他又踹又骂:“你出去,我自己可以!”
因为前夜提心吊胆,一夜无眠,今夜又被他里外翻腾,以至于累到极点,倒头就睡了。
他又在我耳边说了些话。
但这一次,我一句也没听清,一句也没记住。
只记得睁眼之时,窗外已降小雨,姜初照已不在枕边,我身上盖了两层锦被。
二嫂进来问我早饭想吃什么,大概因为二哥嘴严,所以她不知道我的想法,还掩唇笑了:“陛下今晚好像还会来家里。”
我拉过被子挡住脸,愁肠百转:如果每一夜他都过来,那我还怎么走呢。
那时的胆子说小也小,说大也大。我想了会儿,就撑着身子费力地坐起来——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走,不如,今天就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