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啊,就别问了,咱们市的车没有个十天半个月开不了,你们要想出去啊,就找别的办法吧。”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可能实在是被问的烦了,透着话筒说话,语气不是特别好。
话一出,周围热切等待的人就有点不满了,他们中有去探亲的,也有去上学的,都着急的很,一时间吵吵嚷嚷的。
齐明安没再呆,退了出来,问跟他一起来的青年,道:“我记得邻市有一班,不经过南山吧,能到京城不?”
“到不了,顶多能到津城,到时候还得再倒车。”那青年想了想,答道。
“行,干脆就这样吧,劳烦你再带我去趟邻市,到时候请你喝酒。”齐明安略微一思量,心中打定了主意。
第67章
去津城的火车只有早上的一班, 三人前一天晚上的时候就来了,在附近的招待所住了一晚,凌晨的时候就抓紧时间带着行李去了火车站。
其实在最开始送虎子走的时候,齐明安和松子也犹豫过要不要这么快的就去京城, 去的早了总有一种赶人的意思在, 就好像是他们迫不及待的送走虎子似的。
可转念一想, 不仅要快点完成刘老师的遗愿, 还要快点通知到刘老师的亲属。哪怕他和刘老师势如水火, 亲生哥哥连个除了房子住址之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这次去, 只是去打探消息, 夫妻二人已经做好了决定, 若是到了之后没找到人或是那人对虎子的态度不佳的话, 就不再留, 直接把虎子带回来。
幸好这个时候坐车的乘客不是那么的多,所以基本上没怎么排队。春寒料峭的薄雾中, 三人上了火车。
这时候买票虽然不算难,但是卧铺票还是不好弄, 齐明安只买了三张硬座, 幸好是有两个是靠窗的,坐车的时候可以靠一靠,没那么累。
齐明安放好了行李,把放吃的的尼龙布包放到了桌子上,给宋栀剥了个砂糖橘,给虎子开了个罐头。
车上人鱼龙混杂,气味不好闻,宋栀没什么胃口,对他摇了摇头, 靠着窗户,打量了一下车厢的环境。
不用于后世,这个时候的火车基本上都是绿皮火车。虽说在冬天的时候坐火车可要比夏天的时候舒服多了,但因为没有空调,怕风吹进来,窗户都是死死的关上的。
谈不上热,但这么久都不透气,到底还是有些憋闷,不过还算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宋栀便没说什么。
齐明安看她脸色红润,脸上没什么为难的表情,就知道她的状态还可以,没再劝她吃东西,只给她倒了杯热水喝了。
火车渐渐远离了临牟县,呼啸着从被白雪覆盖的山野中走去,这里下雪下的大,路上的雪虽然是已经化了,但是植株山石上还盖着厚雪,但是过了这,雪就没那么多了,露出一大片一大片荒芜的山群出来。
临牟县城多是平原,山地并不时候很多。远处的山林从平线铺展开,线条有时崎岖有时流畅,有一种壮阔的美丽。
山上怪石嶙峋,植被却很多,有一片山上整个全是常青的松木,虽然是冬天,却也枝繁叶茂的样子,让宋栀看了啧啧称奇,虎子也是第一次出门,也对路程有些兴奋,所以跟着宋栀一直在兴奋的看。
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是第一次坐火车,所以稍微有些许的兴奋,一直等到太阳高升招摇进窗帘之后感到略有些刺眼之后才拉上了窗帘。
早上起的太早,昨晚睡的太晚,本来就有点疲劳。再加上又没有什么娱乐措施,看厌了风景之后,她便靠着齐明安的肩膀睡着了,一直睡到了饭点。
车上没什么好吃的,他们吃的还是在市里的国营饭店买的肉包子,幸亏是冬天保存的时间长,放一放也什么事。
连吃了几顿饭,几个人换班睡了几次觉,经历了差不多三十几个小时的旅途颠簸之后,他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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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火车站,宋栀打听了刘老师留的地址,地方是还在的,但不确定这户还在不在,这还得等到的时候好好的打听打听。
“我看咱们先找个地方一晚休息休息,今天的天色也晚了。再说,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孩子也累了。”宋栀看了看纸条,又看了看天色,夕阳坠落,红霞满天,实在是晚了。
“行。”齐明安提了东西,点点头应道,至于虎子,则更是没有意见了。
休息了整整一晚上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宋栀几人吃过饭之后,便踏上了去京城西城的公交车。
比起他们那个小县城,京城简直是可以用繁华来形容了,平直的街道,高大的建筑,满街的自行车,打扮新潮的人们甚至很难得一见的小汽车在这也屡见不鲜。
宋栀他们在地址上的胡同口下了车,站点旁甚至有个卖饮料的窗口,柜台下摆了几大箱喝完的玻璃瓶,一个妇女坐在那看着,谁喝完了她就去收走。
看样子就算是新年刚过,这里的生意也不错,就跟后世的大冬天吃雪糕是一样的道理吧。
边上站了几个穿的新潮的青年男女,手里拿着喝了一半的瓶子,插着吸管,黄色的应该是橙汁,绿色的,难道是苹果汁吗?
宋栀好奇的看了好几眼,齐明安以为她是想喝,捏了捏她的手:“你和虎子在这,我去买。”
“不……不用,你给虎子买就行了,我就不喝了。”她摸了摸刚刚过了年添了新膘的小腹,又摸了摸每天只涂雪花膏的脸颊。
是又想管住嘴减减肥,又想控糖保持美貌。
齐明安倒是没往媳妇还要保持美貌那个方向想,只是觉得她不想多花钱,有些好笑又无奈的握了握她的手,道:“花不了几个钱,你等着。”
说罢他就想放下手中提着的东西,去买点给宋栀尝尝,被宋栀哭笑不得拉住了胳膊:“你回来,大冬天的,我真不喝,你去旁边给我买个豆奶,给虎子带一瓶就行。”
说罢又看了看虎子,见他嘴上虽然没说,但眼神却亮亮的的时候,便也轻轻的松了口气。
豆奶也是装在玻璃瓶里的,从厚厚棉被盖着的泡沫箱子里拿出来的,还是热的。
饮料倒也不是像宋栀想的似的,凉的不行,摸到手里还是温的,应该是室内暖和。虎子拿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让齐明安和宋栀先喝,他俩都不想喝,也不会跟一个孩子抢东西,便都推脱了。
虽然已经是立春,但是喝凉的还是太酸爽了,没有气泡,那应该是果汁,不知道是什么味道,那一定很甜。
喝到新奇的东西的时候,虎子一向装作老成的脸上也露了些少年欣喜的笑意,他抿着嘴没说话,静静的喝着果汁。
喝完之后,他们又在路边随便吃了点早饭,为了全了礼数,还在一旁供销社里买了点水果,才按着地址找了起来。
“43号……”宋栀走的稍微快一点,一手提着水果,一手捏了写了地址的纸条。
胡同又长又绕,宋栀一户户的对门牌号,心中却有点糊涂,找不清楚。
“你们找人啊?”一道清亮的女声从他们身后响起。
宋栀转头看过去,就看见一个扎着低低的辫子的女青年,正坐在门口的矮凳上洗衣服,狐疑的看了他们好几眼。
“我们找住在这条街上住在老槐树胡同43号的刘伟民。”宋栀走了几步上前,把条子给她看。
那女青年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才一拍脑门道:“我还说什么老槐树胡同,咱们这都没这个地方不是,原来是槐树后,喏……”
她沉吟了一会,指了个方向,道:“兴许是写错了,从这一拐,确实有一颗大槐树,不过因为拉电线被砍了,你到那找找看吧,我记得对面那户就是。”
没想到女青年就知道路,这下子宋栀可就惊喜了,谢别她,几个人照着她指的路往过走,果然找到了四十三号,门牌号下面还有一行白色的小字,上面写着这家的户主,名叫刘伟民。
只是大门紧闭,门上没贴福字,往日的红对联都已经褪色变脆了,零星的挂在门上,木门透出来一股子荒破的意味。虽然门鼻上没有灰尘,门里面也没有长草,干干净净的,不像是没人住的。
但挂在门上的那把冰冷大锁,还是让宋栀的心里坠坠的,也把旅程的热情冲散了一半,让她的心里彻底不安定了起来。
“这……”
她扭脸去看两人,虎子一贯早熟,此时却也抿着嘴不说话了,眼中的光熄灭了下去,有些无措的看了看他们二人。
齐明安对她点头示意:“等等吧。”
左右已经到了京城,再坏也不过是找不到人罢了,这些情况他们也想到了。
他们先拜托了周围的邻居,说是等到有人来的时候请告诉他有人来找他,便离开了。
但其实也没有走远,在附近茶楼等了会,从窗户刚好能看到43号,但等了一上午都没有看到人,他们等不及了,加上又是中午,都饿了,便去吃了午饭。
没想到回来的时候似乎刘伟民已经回来了,门虽然关着,但锁已经打开了,松松的挂在门上。
宋栀直到这个时候,心里才轻轻的松了口气,和齐明安对视了一眼,她伸出手,拉了门环,轻轻的敲了敲。
金属和木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但里面寂静一片,她又敲了几次,才听到一声回应,不过是从身后传来的。
“你们找谁?”
来人三十岁左右,眉眼和虎子有三四分像,打扮的年轻,其实不显年龄。
他的头发梳的油亮,穿了一件毛呢的大衣,围着围巾,推着一辆自行车,车把上挂着的编织袋里装着一瓶白酒,此时正扬着眉头,看着他们。
与刘老师的儒雅不同,虽然长相能看出来是亲人,但气质几乎完全不同。
“我们找刘虎的小叔。”齐明安将宋栀护在身后。
虽然没提刘老师的名字,他却还是变了脸色,脸上露出一种隐隐的厌恶来,触及到低着头站在他们身后的刘虎的时候,才消弭了,面色很快恢复如初,抿了抿嘴道:“我就是了,你们进来吧。”
第68章
屋子里没有人, 刘伟民应该是独居。
虽然是刚刚过了新年,但是屋子里冷清的很,一点人气都没有,只桌子上有几盘菜,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炒的了, 都冷的飘了一层白白的猪油花。
刘伟民虽然看上去冷冷淡淡的, 但为人却周到的很, 引他们进来后就慌忙的让他们坐着, 自己把桌子收拾好后, 去生炉子。
临牟县里大多数用的还是煤, 京城里大部分都已经用了蜂窝煤了, 有的单位还有单片的铜管暖气, 但这个房子是院子, 就没那么好的条件了。
炉子生起来后,屋子里就暖和多了, 他家没有热水招待,一时间又烧不起来, 就提了暖壶去旁边邻居家去要, 让他们在家里稍微等一会。
看他连问都不问,径直就走了出去,宋栀就有些懵。把一个家都交给他们几个陌生人,他也真是放心。
只是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消失在了大门口。
他走后,宋栀才稍稍放松了一点,她脱了手套在炉子边烤了烤手,看着虎子连嘴都紧张白了,忙捏了捏齐明安。
他和虎子熟悉, 说话比宋栀要有分量的多,微微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在人家家里也不好说人家的坏话,只出言安抚:
“别怕,你小叔好着呢。”
他在虎子面前还是有一定的权威的,果然,听到他信赖的齐大哥都这么说了,也就微微的放松了下来。
齐明安和宋栀对视了一眼,也轻轻的叹了口气。
小孩未必能看的出来大人的心思,只觉得他可能过分冷淡了一点,可他至少还是多吃了几年饭,自然是能看出来。
这刘伟民,不像是奸猾之人,只是对虎子的态度有些奇怪,不像是没有什么芥蒂的样子。
齐明安看了看眉头紧锁的虎子一眼,眼中也染上了担忧的情绪,就怕这一下子将虎子给送入了火坑,让他对刘老师无法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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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伟民这一去,就去了有大半个小时,回来的时候一手提了个暖壶,一手提了个双层的食盒。
“今天国营饭店有红烧肉和红烧鱼,我就都买了。\"刘伟民掀开棉帘子进了屋。
虎子在一旁踟蹰的看着,有些想站起来帮忙的意思,被刘伟民给按住了,只让他好好坐着暖手,自己忙活了起来。刘伟民先给他们几个倒了茶水,然后又从食盒里把菜给端了出来。
这里地段位置都好,离国营饭店也近,这些东西都还冒着热气,红烧肉糖色很足,油油的发亮,看上去就好吃,红烧鱼是一整条的大鲤鱼,挺肥的。
这一顿不少花钱,看来刘伟民对虎子挺重视的,这下子宋栀和齐明安总算是能放的下心了。
东西都摆好之后,刘伟民先对齐明安敬了杯酒,酒没过三旬,便很快以兄弟相称了。齐明安先是问了下他们家里的情况,心中暗暗的和自己从刘老师那里得来的信息匹配,发现无论是亲属还是关系都无误之后,才斟酌词句,把刘老师的事情和盘托出。
不知道他的想法,但他对自己亲哥哥的前尘往事似乎感到格外的沉默,一边听着还一边喝酒,只是不再跟之前一样热络的和齐明安说些什么。
当说到他后来生活的不是很好,在病床上痛苦的解脱了的时候,刘伟民淡漠的眉眼才轻轻的动了动,手里握着的酒很久都没有喝。
过了好半晌才抿了抿唇,把二锅头一饮而尽。只是不知道是天冷还是喝的太多了,他的双颊红的厉害,声音也粗了起来。
这一顿一直喝到了下午,齐明安虽然喝的克制,但也下肚了五六两,虽然没有醉,但也意识不是很清楚了,至于刘伟民,现在已经人事不知了。
齐明安和虎子两人帮忙把他收拾好,却也没有留在这里过夜,询问过虎子的意愿之后,便把他留在了宅子里,自己和宋栀两人随便找找了个招待所住了一晚。
到了房间里,宋栀拿了盆和毛巾,给他擦擦脸,他也没折腾,闭着眼睛搂了宋栀的腰,任由她细致的给他擦洗,脸上表情乖顺,眼角因为喝了太多的酒微微发红,睫毛黑长如鸦羽,也安顺的耷下来,整个人身上充满了一种好像是毛绒大狗般人畜无害的气质。
宋栀忍不住,轻轻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只有淡淡的酒香,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齐明安察觉到了唇上柔软的触感,轻轻睁开了眼睛看她,没有挣扎,双手却越收越紧,然后搂着她的细腰倒了下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宋栀起来的时候,齐明安已经从外面打水回来了,比起因为其的太早而没有什么精神的宋栀,齐明安倒是精神充沛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