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大姨家的表妹带给她的思想,但大姨家有钱,这样人他们能接触到,对于魏家来说,就有些难于登天了。
现在她正在家里闹着要去市里复读呢,可那是一般人去得的吗,光是择校费和生活费就得交上一笔不小的数目,听说她妈愁的脸上都长了几个大火泡,家里也常常传出女孩的哭叫,他们都听见了。
村子里可没有人觉得魏玉娟是对的,他们大多数觉得她爱打扮,太水性杨花,现在一看,根本就不是个过日子的人。
这些妇女也不由得撇撇嘴,鄙视了起来,有一个寡妇当时就用油乎乎的手巾擦了擦嘴,翻了个白眼,声音尖细的大骂:“我家宝光就算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娶这种女人,白送我家我都不肯要!”
她这么一说话,刚刚还七言八语讽刺人的老妇女们直接转变了话头,直言那老太太纯属是想多了。
要知道因为她家儿子因为家穷又懒,十里八乡就没有个女的能看上他的,如今三十了还跟老娘住在一起,是出了名的光棍。这样的人别说是魏玉娟,就连村子里的人都不大看得起,谁都能说这种话,偏就轮不到他们
可那老太太也不是什么好货,一听到别人说她儿子不好,脸色顿时就变了,叉腰大骂起来。
远处吵闹成一团,宋栀转头看了看。
以前宋栀总是觉得那些闲人老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让她有些不适,但是到了现在,她反倒越来越坦然了,只是他们提到的某个名字,还是让宋栀有些在意的支了支耳朵,看了看齐明安的反应。
只是没想到齐明安比她更坦然,眉眼淡淡的,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是抬头看她,不知道她看自己的意思。
他瞳孔的颜色很黑,底色深凉,看起来仍是冷的,却因夕阳被染上了一层微微的暖色,眼中满是疑惑。
宋栀便笑了笑,接了货,没再说话了。
魏家的人和事情,又与他们有什么意思呢,已经说了断绝亲戚关系,就算他们家出了再多的事情,难道还能上门来抢他们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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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自己只是听错了,可没想到,才过了没几天,他们刚从县里回来,就看见人高马大的齐明安舅舅,正蹲在齐家的新房门口抽烟,面前站着个穿靛青色褂子的老太太。
是齐明安的妈。
舅舅正拉着齐母,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齐母只顾着垂头落泪,半点不吭声,他舅舅烦了,便往他们新大门上磕了磕烟斗,嘴上不干不净的骂着什么。
远远的看见宋栀他们回来,才把烟斗里的烟灰全部倒了出来。手里卷着烟袋的缠好,他刚想转头拉着齐母,齐母就一扭身挣脱往旁边走了,一副避之不及的表情。
第64章
宋栀扶着车架侧坐在车上, 微风略微吹散了她的额发,也让她有些睁不开眼,她眯着眼睛,微微伸长了颈子去看。
齐明安停了车, 没说话, 抿着唇望着两人。
齐母连他们对视都不敢, 只转头瞅了一眼, 便匆匆的往屋后走了, 她虽年纪渐长走的不算很快, 可那忙不迭的架势, 还是颇有些狼狈。
自从分家过后, 齐母最近一直很避讳宋栀她们的风头, 平日里本就是个不来往的状态, 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她自己心中本来就有愧,原本事情都没有捅出来的时候, 还能摆出一副母亲的架势,可如今当年做的事情全被齐明安知道了。
在加上齐明安也算是村子里出了名的稍有钱财的, 她在齐明安面前就矮了许多, 成了条丧家之犬,看见他,也不敢像是之前一样吆五喝六了。
宋栀本来是很顾忌齐明安的态度,本来她是觉得齐明安为人通透,表面上又没有表现出对当年事情的过分在乎,兴许还对母亲有一两分的情谊。
可他们到底是枕边人,掏心窝子的话常常说,时间久了,宋栀也就看透了。
再通透的人, 也抵不过亲人十年八年的劣待,心早就冷了硬了,如今这种互不往来的关系反倒是最良性的。
没看到自从关系崩溃了之后,就连齐明安脸上的笑容也比之前要多了吗。
他们做的仁义,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便是盖房子的时候缺钱,也是自己挨下来,一句都没有问旁人开口。
而魏建国就没那么顾忌了,竟像是之前他们的关系从未崩溃一样,卷好烟袋,脸上便挂上些笑来,道:“这些天你总忙生意,没时间看你,这不是,你舅妈让我给你们带点点心,都是省里的好东西,旁处没有地方买去。”
他穿着一身褶子平整的中山装,有些偏小,裤子却有些偏长,卷起来了一截,并不合身,一看就知道是别人的衣裳。
魏建国比齐母要小上不少,又是在厂子里干活,是光荣的工人,在家里很少下地,没经常晒太阳,看起来不怎么老,人模狗样的。
宋栀只眼神往那油纸包上绕了绕,一句话都没有说。
果然,他抬起手,手上果然挂了两扎油纸包的点心,包装微微有些透明,能看见里面排了两排的雪白的糕饼,上面用红印印了宏兴糕点的字样,看上去都比单纯的牛皮纸包裹的要更加好吃些。
可齐明安不喜甜食,宋栀又是什么样的点心品种都见过,对这些糕点,甚至于舅舅的态度和来意,都没有什么兴趣。
联想前几日才听到的有关的八卦,宋栀早就心知肚明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以前关系还没有崩溃的时候,从来也不曾见舅舅还记得给他们拿东西,如今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了,竟又肯拿好点心给他们吃了。
能让魏家都挖肉出来的事情,想来想去,也就只剩下他的宝贝女儿复读的事情了。
他明明是想让齐明安他们做冤大头,可连态度又不是求人的态度,魏家人自矜所谓的颜面,可她宋栀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
她跳下车架,打开了两扇大门让齐明安把车赶进来,才靠着门边,和魏家舅舅话家常,他能和外甥媳妇有什么好聊的呢,只是他也知道如今外甥赚了钱了,不能像用以前的态度一样对待了,才稍微耐着性子,说了两句。
他话中是没什么重点的,最重点的是,四五天前,大姨带着孩子回来了一趟。
话说到这,宋栀就明白了,她抿着嘴冷笑了一声,斜眼看舅舅一脸褶子的脸。
仔细想想,魏家舅舅哪里有买省城货的本事,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是城里的大姨给寄过来的好东西。
不知道舅妈是怎么抓心挠肝的下了决心,才又是咬牙又是咒骂的给他们家送来了的呢。
这样的好东西,在乡下地界,用来送礼显然是够了,舅舅自己心里也知道,所以态度是有些傲的,本以为没见识的外甥和外甥媳妇,应该把他热情迎到家里看茶才对。
但他们夫妻二人却表情不热的样子,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谄媚,这可就惹的他十分不快了。
他把烟斗别在腰间,提了点心就要塞给宋栀,宋栀连躲了几下,嘴上说着不用,可眼睛却斜觑着他和他提的点心,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了些不屑的意思,一副看不起的样子。
就好像他自我以为的好东西,在别人眼里一分钱都不值一样。
魏建国大家长的权威再一次的被挑战到了,正想皱着眉训斥外甥媳妇为什么一点规矩都不懂,眼前的红木新大门就啪的一声,紧紧关上了。
他愤愤的踢了几下门,还指名道姓的骂了齐明安好几声。乡下的老男人的嘴有些时候比女人的更脏,但屋子一点点声音都没有,只有周围人养的狗被他的骂声吓到了,第次的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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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魏建国不欢而散后,齐明安和宋栀便把这件事情给抛到脑后去了,以舅舅这般心气高的,被他们怼了一次之后,应该就再也不想跟他们打交道了,这也是宋栀的目的。
客客气气的婉拒把魏建国送走是一种方式,这样直白的把他撵走不留情面也是一种方式。
但他可以不在乎一丝亲情颜面的恶劣对待齐明安,还能反过来说别人不顾亲情颜面,怎么别人也这么对他的时候,反倒气急败坏起来了呢。
但是最终宋栀还是少估算了他们的厚脸皮程度,或者是缺钱程度,被宋栀怼才过去了五天,他就又上门了,不同的是,这次他们是全家出动,一大早就来齐明安家门口蹲他们。
但是可惜的是,今天是齐明安和宋栀去省城看齐明安老师的日子,家里并没有人。
等到他们近傍晚的时候回来的时候,魏家人几乎回来了,只剩下魏展鸿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捧了一本书在看。
他显然不是自愿过来的,一见宋栀他们回来,便站起身时收了书,淡淡说道:“我爹妈说要来找你们,可能一会就过来了,我先回去了。”
虽然魏展鸿也是魏家的孩子,但是他一向不管家里的事情,只埋头学习,也有点不太喜欢他妈那副胡搅蛮缠的样子,所以宋栀对他的感官不赖。
于是点点头道:“知道了。”
“嗯。”听到回复之后,他就不再留了,提了小板凳转身就走了,应该是回去告诉父母了。
果然,他走了没多久,一家老小就来了。
宋栀似笑非笑,不算热情,让进了大门,也没让进门,只在院子里说话。
舅舅的脸色难看了一阵,魏玉娟的脸色直接就变了,被舅妈使了颜色才忍下摔门就走的欲望,委委屈屈的瘪着嘴站在一旁。
舅妈可能是在家里做了不少的心理准备,今天脸上一直是八风不动的,连素来的刻薄寡情都淡化了些。
对待齐明安的态度十分的亲热和悔恨,先是道歉,然后又回忆亲情,最后说到痛惜处眼泪说来就来,擦着鼻子哑着嗓子,低低的啜泣。
可齐明安脸上淡淡,不接话。宋栀八风不动,根本不顺着她的意思来,只等她哭完了,才微抬眼睛,抿嘴笑道:“哭了那么久,累了吧,快休息休息。”
她眼神澄澈,笑容亲切,但动也没动,不说是倒水招待,就连个凳子都没给,让他们感受到了十足的冷遇。
其实说起来是冷遇,更多的只是回报而已,当初宋栀他们到舅舅家里,舅舅是怎么招待他们的,今天,他们就拿过来原样对待他们而已。
可仅仅只是这样,他们就生气了,再加上他们夫妻两个不为所动根本就没有借钱的意思的态度,魏家的人就把他们为了借钱而堆砌出来的好脸色给丢弃了。
因着借钱没借到,所以魏家舅妈只能从娘家或者亲戚家借钱,这些人家里都是小门小户的,拿不出多少来,看她为了自己女儿复读的事情借钱,还会好好讥笑她一番。
舅妈自觉丢了很多面子,就把这些屈辱全都算到了有钱也不肯借给他们的有钱外甥的身上。
两家人现在是彻底的势如水火,见面都见不得了,不过这只是魏家人单方面的意思,至于齐明安他们,是半点都不在乎他们怎么想的的。
舅妈的一口邪火无处发,一心想着怎么整整宋栀他们,但齐明安夫妇本就忙碌,在家里呆不了几日,就连舅妈在外面散播的他们家的谣言都不能伤他们分毫。
但是时机赶巧,她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要规范市场的消息,以为是再不能让他们做生意,忙不迭的在村子里散播,等着看齐明安的笑话。
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他们灰头土脸的被赶回来的时候。
终于有一天,他们没有赶车去城里了,舅妈喜不自胜,还以为他们的生意终于失败了,得意洋洋的对别人炫耀。
可那人却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了她好几眼,不忍道:“你外甥他们,不是被赶回来了,人家是在县里开店了,以后就不用赶车到处跑了。”
第65章 刘老师去世
要盖新商铺的消息, 宋栀他们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但是却是比较早的一批定下来的。
南边盖商铺的事情,其实他们最开始就是知道的,只是当时不知道是租还是售卖, 所以宋栀他们一直就在犹豫。
毕竟县里的商铺确实算不上是多么便宜, 他们也不太愿意把手头的现钱全部投在这个上面。
可近来, 上面放出了消息, 说是这批商铺不是用于出售, 而是出租。
毕竟是为了规范市场所作出的一些进步, 为了新起的商户们着想, 收费也是相当合理了, 都在范围内。因为这, 宋栀他们的心思就活络起来了, 定下了一间。
他们在也早早的就通知了王安桂,但王安桂的生意大部分还是收货收粮食, 用不着前台的商铺,只要租点厂房就行了。
至于他那个也卖货的娘弟, 对于往店铺里投大几百有点不解, 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考虑看看,却也没真正的往心里去,后来店铺早早的被定完了,听说他现在依旧是摆摊。
大多数人可能觉得摆摊也没有什么不好,虽然有点流动,但是至少是不用花钱的。
但现在毕竟是规范市场,自然是不能由着他们这些人拉着车到处跑,便重新又给他们定了地址,自然, 无论是位置还是规格,都不是能和宋栀他们相比的。
自然,这些摊位都不是白给的,也是是要去花钱租赁,这归工商局管,要到办事处去交租金。
租金倒是没有多少,便宜的很,但是位置就不是很好了,不过只是之前的市场旧址重新搭建了水泥台子,上面高高的架着瓦台铁皮,太美观倒是谈不上,但是整洁干净是一定的。
到时候只要把货全都摆上,这里也就跟旧市场似的,什么都有了。
这个样子其实跟之前没什么区别,要说是唯一的区别,可能大抵是因为这里的摊位是租的,是固定的,不能到处卖货,客源只剩下了这么一股,所以生意反而不是太好做。
这里不需要装修整理,商户们基本上都是铺上一块布,把东西一摆就开始卖货了,虽然简陋,但是只要大家都是这样,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但是在大家都比较简陋的情况下,忽然有一家店,看上去装修就很好,还干净整洁,不仅仅是有些奇怪,还有些格格不入之感。
来往路过的人不由的也想探着头往里面看,凑近了看,就觉得更敞亮了。
门是半扇玻璃的普通木门,刷了乳白色的漆,上面一块白底红字的牌子写了栀子时尚,除了名字有些奇怪外,和周围的没有什么不同。
县城里的人不知道这时尚是什么意思,但是店里的东西好不好,可就是明眼都能看出来的了,门上挂了几件布拉吉,是省城都少见的花样。
一件是鹅黄色绣小白花,嵌了点蕾丝边,一件是蓝色,带了点渐变,裙子还没有穿,就能看出来它的好看了。
再往里面看,两间的屋子,面积不小,摆了货架,东西都摆出来让人看,各个都精致漂亮的很。
买过宋家两口子的东西的人不少,但是摆在店里的可比拉着货车的要更加好,因为店面也大的关系,以往压在货箱里,只有有需求才能拿出来的东西,现在就全摆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