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刘老师多年的积蓄和同事捐款,目前医药费是不用愁的,但是家里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担着,也总有担不住的时候。
平日里不显,看起来仍是勤勤快快很是懂事的白净少年,可看到以前认识的大哥的时候, 他又耐不住的哭了。
少年哭的涕泗横流,宋栀也跟着红了眼眶,递给他手帕,还在一旁不住的低声安慰,才总算是把他给哄的抽抽噎噎收了眼泪。
听到自己昔日的老师变成现在这样,齐明安的心里也不好受,深深的叹息了一声,眉宇间满是愁绪的褶皱,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才道:“你带我去见见老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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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脑部受到了一定的撞击,所以刘老师每天清醒的时间不是很多。齐明安和宋栀来到病房的时候,刘老师还在睡着,只是脸颊无肉,瘦的凹陷的吓人,脸色也有些微微的灰白,看上去怎么都不像是睡的很安稳,透着一股子病态。
“我爸八点之前会醒一次,大哥大嫂,你们可能得等等了。”刘虎帮父亲掖掖被子,稍微的收拾了下卫生,让他们坐下。
刘虎这么长时间照顾父亲,自然是把父亲的清醒时间摸的清清楚楚,但是毕竟是病人,清醒的时间都是不作数的。刘虎有些愧疚,语气中也带着些歉意。
“无事,我们今晚本来也不回去,等到什么时候都是可以的。”齐明安摇了摇头,让他不要有压力。
最后一班的公交车在下午七点,但是出了省城来接们的车,却一般是下午五点就走了,所以今晚的计划本来就是要到招待所住着的。
所以他这么说怎么都不算是错,刘虎听了这句话,脸上才重新展露了笑颜,忙着给父亲擦脸去了。
他很是听话懂事,虽然目前还没有成年,但是种种的表现却要比村子里同龄的孩子,还要更加的懂事,也让人格外的怜惜。
晚上,三人才吃过了宋栀在医院食堂打的饭菜,刘老师就睁开了眼睛,转了转眼珠,才发现病房里还有别人。
也许是淤血压迫了神经,他的思维和动作都要迟缓的多,缓了好一会,才认出齐明安。几乎没有什么神采的眼睛看了齐明安好一会,因为病痛而发灰的嘴唇才嗫嚅了一下,叫了一声齐明安的名字。
他认出来齐明安了。
“哎,老师。”见刘老师还能认出来自己,齐明安也有些意动,连忙握着刘老师的手,说了好些话。
刘老师半睁着有些迷糊的眼睛,嘴唇颤抖了一下,嗓音有些沉重的低哑,好像是好久都没有开口了,声音仿佛是锈蚀了一般。
刘虎见状,端了旁边的温水喂给他。刘老师喝下后,才算是清醒了过来,躺着握着齐明安的手,慈祥温和的视线在夫妻二人身上绕了绕。
齐明安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拉着宋栀的手,给他介绍:“老师,这是我的妻子。”
宋栀嘴角弯弯的笑了笑,亲切的也跟着叫了一声老师。
见她漂亮,落落大方,刘老师也很高兴。要知道齐明安腿脚不好,他带了他五年,自然也担心过他的以后。
可现在看他衣着干净体面,也取了一个漂亮的媳妇,知道他现在混的不错,心下也是宽慰。
于是他又稍微的问问了问齐明安的近况,听到他说现在已经开始做生意,并小有成果的时候,他有些绝望的心思,才爆发出了一丝希望。
刘老师咳嗽了几声,把虚弱的视线递给宋栀,请她带刘虎出去。
在确定刘虎已经出了病房门的时候,他才颤抖着有些虚寒的手,让齐明安帮他拆了缝在衣服里的小布包。
里面包了一块红红的绸布,有一张已经发脆的信纸,和一张已经泛黄的老照片,还有一叠钱。
刘老师将手中的几样东西都递给他,语调绝望的请求道:“明安,老师知道老师时日无多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刘虎这个孩子,请你把他送到京城,和我弟弟汇合。”
捏着齐明安的手瘦弱且有力,如同虬枝一样狰狞,手背青筋直露,针眼密集,他捏着齐明安的手腕,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昏沉的眼睛希冀的瞪大,齐明安望着这个记忆中的男人,鼻头有些难过的酸涩。
他没有安慰什么,只是也重重的握了握刘老师的手,答应道:“好,我一定把小虎平安的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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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明安在医院里并没有呆多久,因为刘老师精神不济,清醒的时间并不很多,刘虎喂完他晚饭之后,他便逐渐的昏昏欲睡了。
齐明安没想着打扰他,便带着宋栀说了告辞,还说好明天的时候再过来看看他。
在刘虎回到病房的时候,刘老师便告诉了他一部分的实情,刘虎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刘老师只是说是把他送给他叔叔那过一段时间,没有说他这次,是真的感觉不好了。
刘虎一向听话。
可能是父亲刚刚有求于齐明安,这多多少少让刘虎觉得羞耻,本来只是带着齐明安来看看父亲的,他也不知道父亲会求齐哥办事。
倒闹得他的行为带上些别的不同的意味,好像带齐明安过来,只是为了求人家办事似得。
少年的脸皮薄,表现的也很明显,白生生的脸皮红的过分,眼神也有些飘忽,一出门便小声嗫嚅的道了歉。
虽然齐明安不觉得刘虎有什么好道歉的。
“明天我再过来看老师,你晚上好好休息,别往心里去。”齐明安看他脸红的厉害,说了些安慰的话,等到出门的时候,才告了别。
“这孩子倒是挺要强的。”宋栀从后面拉着齐明安的手,回头看了一眼病房,瘦瘦的少年仍然站着,好半会才回去。
“跟老师很像。”齐明安抿了抿嘴,之后便没有再说话了。
他们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便在医院旁边找了个招待所,住了进去,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两人便早早的起床,到了医院看完了刘老师,才到了两人一早就想去看的商业街,了解一下行情。
镇子里的人都不傻,相反,干生意的精明人多的很,有人看他们做生意眼熟眼热,没有多久,就摸到了他们进货的路数,渐渐的起了许多模仿他们的。
诚然,他们进货的渠道不如他们的便宜,进货的眼光也不如宋栀的好,但是因为单价降得比齐明安他们还要低,所以生意也被抢走了不少。
县城不小,生意倒是不至于一下子被抢完,但是如果不做出些改变,被代替也是早晚的事情。
就像是当初他们卖鱼一样,缺乏独特性,就会缺乏竞争力。
索性宋栀和齐明安都是脑袋灵活的年轻人,手头也有一定的资本,没什么不敢试的,也不怕试错。
省城这里的生活标准,显然要比县城里高的多,他不仅仅看见了各种各样的小生活用品,还看见了各种新款式的衣服。
宋栀他们在这里补了些货,因为东西确实是好。
最开始是因为王安桂的脸面,人家才肯给供货,但是后来,也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他们每次要的货的数量都很大,而且卖的很快,所以当时的供货商也很高兴跟他们继续交易。
而齐明安他们和王安桂的关系也在平稳的发展,因着他们卖的东西范围一直在变,所以并不介意王安桂的手下也探索这条路,反而还提供了不少宝贵的经验。
反正是在不同的镇子上,也影响不了他们几分。
况且,王安桂一直觉得卖这种东西是小道,也没有认真干,只是把生意交给下面的小弟们做,就更没有什么影响了。
反倒让王安桂觉得他们大气有义气,交往间更加亲密了一些。
这带来的最佳的好处,就是在供货商这里的一分面子,有什么新奇的好玩意,人家都能给他稍微留一留。
就像是今天他们刚过去,供货商便把他们介绍给了一个男人,听说是从南方刚来的,手里有不少好东西。
那男人个子不高,身形瘦弱,却留了一脸胡子,一见到他们。只是眼神淡淡的扫了扫他们,才站起身来,说道:“你们能要多少?”
“起码也得让我们看看是什么。”宋栀挑了挑眉,对商人的话感到有一丝好笑。
“小玩意而已,不值钱,就是个新奇。”那商人倒是没什么顾忌,笑了笑,就带他们进屋了。
的确是新奇的小玩意,对于现在的人来说。
屋子里琳琅堆着的,是一大堆的电子表和小孩玩具,还有能定时的闹钟,已经算是少见了。
第63章
这些东西对于宋栀来说, 的确是不值得一提的小玩意。后世的市场里比这还要精致一百倍的都有,而且一点也不稀奇。
但是放到现在,这些手表和闹钟都是塑料的,颜色鲜艳, 款式新颖, 省城里都少见。
那商人见东西把他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微微一笑, 各拿了一个给齐明安他们。
齐明安掂量了一下, 挺轻的, 上面用数字直接显示了时间, 看上去倒是方便的很, 但是闹钟看起来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供销社本来就有钟表, 只是需要票, 而且价格也有点高,但是也就这样而已。
齐明安勾勾唇, 微敛眉眼,开口道:“新奇也没有特别新奇, 这东西原本也就有。”
“话不能这么说, 这些毕竟胜在价格便宜。”那商人笑了笑,手中摸了摸货。
“你最低能给多少?”齐明安微眯眼睛问商人,其实内心还是有些意向的,只是却有些许的顾忌,怕他出的价格太高。
看到他们有购买的意愿,商人脸上的笑容也更真心了一点,手上比了个数字出来,一边嘴上还在跟齐明安套近乎。
“都是自家兄弟,我也不能看你亏, 所以,给兄弟我最低价就行了,让兄弟我赚个本钱。”
一件十块钱,明明只是塑料制品,却要卖出和供销社一样的高价,还非得攀情谊。
虽说是现在塑料制品的价格稍微高了一点,但也远远达不到这个价格。
宋栀抬起了眸,笑道:“三块五一件,我们各要上三百,您要是觉得行,我们两周后再来要五百,要是不行,我们就接着卖我们的衣服饰品去了。”
衣服饰品并不是不好卖,现在县城里仍然有市场。旁的人虽然也有跟着这么做生意的,但显然没有宋栀的眼光,在加上她自己就是一个活招牌。崭新样式的衣服旁人怕不好看不敢买,但是只要往旁边一看,看到宋栀穿的娇俏好看,她们心里也都安定了。
但是不断的开拓和尝试才能让生意做得长久,宋栀他们本身不制造货品,只是贩卖,本来就差了一道工序,中间多了好多差价。
她自己是想要拥有自己的工厂的,但是现在显然不是好的时机,所以最好还是经常更换些贩卖的商品,确保县城里的顾客对他们一直保有新鲜感,所以这批货她是有些想要的,不过价格嘛,自然还是压的越低越好。
宋栀心中打定了主意,便也不再多说,只是抿着嘴,眼睛在货品上流连。
她长得好看,眼睛浑圆,脸颊粉扑扑的,看上去很是单纯讨喜,像是男人家的小媳妇。那商人刚开始还以为一旁的男人是管事的,但是看到她侃侃而谈,而男人静默不语之后,心中也明白了。
摇摇头笑道:“你这也太低了,我运来的价格都不止三块五,还要加上运送费和我这其他的本钱,你这样的价格,我连本钱都回不来。这样吧,咱们都各退一步,给我到七块,我就卖你了,做个朋友。”
话都是套话,讲价本来攻的就是心理,谁要是在心理上落了下端,之后的讲价就很难进行下去了。
要是表现的畏缩,基本上都能确定她心里没底,他做生意这么长时间,早就对这些门清。然后他看了看宋栀脸上的表情,想看出一分的不确定和强装来。
这样他就能不断的往上加价格,毕竟不识货的人,是极为容易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的。
但是他失望了,不仅没有一分的强装镇定,反而有点,不在乎?
宋栀摇了摇头,抿着嘴没说话,道:“就算是一块五,您也有的赚,这些东西在咱们这值钱,在南方就不值钱了,我倒是听说那里最近开了很多很多厂子。”
听她说的镇定,商人这才意识到自己遇到懂行的,笑了笑,一番攀谈讲价下来,最终把价格定到了四块。
不算高不算低,但是绝对是有的赚,虽然比宋栀心中的定价稍微的高了一些,但是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第一次进人家的货,这样的价格已经算是相当的不错了。
宋栀松了口气,脸上也终于挂上了笑容,和齐明安对视了一眼,齐明安不掩眼中的笑意。
商人和宋栀他们都算的上是痛快人,两方的价格决定好之后,就直接给他们装配了。那商人自己没车,也是租的别人的车,比原来的供货商要寒酸上不少,宋栀两个便继续坐着供货商的车了。
日色近晚,天边满是红霞的时候,他们才回来,整整齐齐的两辆小货车吸引了别人的视线。
现在农闲,小麦不比玉米,不需要伺候太多,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清闲了下来。傍晚无事,又没有什么娱乐措施,各个婆子拿着针线篓子在门外缝缝补补唠闲嗑,说点别家的趣事。
要说趣事,无非就是哪个女人被丈夫打了,或者谁又跟谁偷人,且不管真假,说的倒是有鼻子有眼的。
本来热烈的气氛在齐明安他们到来的时候戛然而止,没见识的老婆子探头探脑的在瞅着夫妻两个搬货,他们现在倒是很少提之前说宋栀偷人等等的事情了,在他们家钱越赚越多的时候,风向忽然就转了。
毕竟最初有些小钱的时候还能嫉妒的说些什么,到了现在,一帮人都知道他们家有钱,就莫名其妙的敬畏了起来。
他们没敢再说齐明安家的坏话,只是若无其事的把话题往齐明安的舅舅家里引。
大女儿名声坏了不好在本地找人,但幸好还是个高中生,有学历在,现在就等着她争气考上个大学扬眉吐气,以后不管是嫁到外地去还是咋样,都比在这里听人说闲话要好的多。
只是没想到她大女儿这几年脑子里没装学习,天天就只想着勾勾搭搭,成绩早就跟不上了,这不前段时间高考,别说是考上大学了,就连大专都没有边。
按理来说,现在大学的录取率本来就很低,一个县里,包括能上个十个,就算是放卫星了,考不上也算不上丢人,大不了直接嫁人就行了。
可按照现在的这个状况,她嫁人也是不好再嫁本地的,可那魏玉娟心气高的很,半丝不喜欢在农民和工人,她偏就喜欢那坐办公室的,工作体面又有钱的,最好天天都能吃洋餐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