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红去补牙了,花了几千块钱,每次看他们的眼神都很阴狠,姜煜一直防着。
刘婶听了些消息,有意提醒,说有人盯上了他们的房子,不是光头那一家子,但光头在其中起到了牵线搭桥的作用,让他们小心应对,实在不行,拿点钱,再换个住处,什么都没有生命安全重要。
最近风平浪静,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大招,姜煜想报警也没有由头。
天气越来越冷,还飘起雪花,圣诞节到了。
姜煜补完课,照例送王老师去公交站。
姜翎在家里等,过了半个多小时,姜煜还没回来。
天已经彻底黑了,姜煜出去时没有带手机。
姜翎又等了二十分钟,仍然没回来,她决定去找姜煜。就怕他被人敲晕,埋在雪地里。大衣上面有帽子,就没有带伞,锁好门,钥匙和手机放在兜里。
出小区后,离公交站还有一段距离,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时琛。
“时叔叔晚上好。”
“快十点了,安安还没有睡?”
“哥哥还没有回来,我去找哥哥。”
刚从机场出来,给两个孩子挑圣诞礼物的时琛神色骤变。
“安安,你现在出门了吗?”
“我已经出来了,在找哥哥的路上。”
时琛顾不上礼物,匆匆上车。
“姜煜呢,他怎么不在?”
“他送补习老师去公交站,已经一个小时了,还没有回来。最近有人想买我们的房子,哥哥不卖……”
时琛差点吓得心跳骤停,紧紧握着手机,温柔道:
“安安,你现在在哪里?等叔叔过来和你一起找好不好?”
薄雪落在车窗上,外面一片漆黑,时琛神色阴翳,连指节都苍白起来。
第20章 安安有七个哥哥
“我在沿湖路, 出小区后,正在向沿湖大道花园小区公交站走。”
姜翎把地址说得很清楚。
隔一段路就有路灯,地上已经积起一层雪。
“时叔叔, 你也在这边吗?”
也许姜煜半路买了个东西?但他担心姜翎独自在家不安全,平时总回得很快, 不会在路上逗留。如果这条路上没有找到姜煜,姜翎打算立刻报警。
“安安在路边等一等, 叔叔马上就来,不要挂电话。”
时琛给司机报地址, 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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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 你把最近发生的事, 和叔叔说一说。”
姜翎先从李翠红污蔑姜清秋开始讲起,一直讲到刘婶的提醒。她只讲重点, 很快把事情讲清楚。
“安安别怕,一定能找到的。”
时琛听写手机里传来的软乎乎的声音,温柔安抚。
姜翎不时喊一声哥哥,希望能让姜煜听到。
周围太空旷,连回音也没有。
时琛又要了一部手机,给自家大哥打了个电话。
爷爷只有一个独子,总觉得家中子嗣不丰。到时琛这一代,他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大哥从政, 二哥从军,姐姐从商,都在各自的领域有所成就。
这件事联系大哥时琨快一些,二哥时瑾常驻军中,离这里很远。
“我知道了, 马上联系当地警方,你等我电话。”时家长子时琨放下手头的事,立刻开始联系时琛所在的省市相应的负责人。
姜翎在寒风中打了两个喷嚏,马路上有不少车辆路过,有些短暂的停留了一瞬,又开走了。
平时姜煜走这条路很快,她腿短,走了二十分钟,还没到公交站。一路上也在观察地上的痕迹,雪越下越大,便是有脚印,也很快盖过去了。
直到一辆黑车suv停在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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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琛隔老远就看见雪地里那个醒目的红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一个穿着红色呢子大衣的小姑娘,矮矮的,正在张望,头顶竖着两个小小麋鹿角,帽子尖都被雪染白了。
她不时拍拍衣服上的雪,未见成效,仍然落了满身。小小一只,身后一行脚印渐渐淹在雪里。
时琛眼眶一酸,差点落泪。
他都不敢想象,要是自己没有来,今晚会发生什么。她一个小孩子,找不到哥哥,也许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
车门一开,时琛伸手把小姑娘捞进来,拍拍她身上的雪。然而她已经站了太久,有些细雪融进衣服里,一片湿沉。
骤然被抱进温暖的车内,姜翎反而打了个寒战。
时琛像抱了一块冰,心中抽痛。
他解开姜翎的外套,脱下来抖了抖,放在一边,再把她整个裹在自己的黑色大衣里面,只露出一个脑袋。
小姑娘原本就有些爱哭,脸上泪痕仍在,眼眶红红的,郁郁不安。时琛用纸巾给她擦眼泪,姜翎主动把纸巾要过去,擦鼻涕。
时琛见她脸上被纸巾搓出红印子,心中默默记下,下次带湿巾。
车往前开了一段距离,停在公交站外。
十点多了,这条线路没有末班公交。
时琛双手握着姜翎冰块一样的手,想偎暖一些,心中酸涩难言。不管她是谁的孩子,以后都是他的女儿。
现在却因为一些狗东西,受了天大的委屈。还有姜煜,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让人揪心不已。要是他有个好歹,那群狗东西就跟着一起陪葬吧。
那个沉默倔强的少年,看起来暴躁阴沉,却无微不至,把妹妹养得很好,是个很懂事的好孩子。
如果他早一天查出来,早一天,甚至早半天赶到,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样。
时琛心中沉寂已久的火山在奔涌、沸腾,愤怒、担忧、焦急、后悔、懊恼种种情绪交织,令他神色越发阴郁。
不管是时琛,还是姜清秋,精神上都有些疾病,姜煜的性格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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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接连不断的警车从四面八方赶来。
找人这种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时琛自己找,可能会错过至关重要的线索。
“这条路的监控我们已经全部查看过了,他在回来的路上,经过一个小巷,就此失踪。”
“初步判断,应该预谋已久。”
“小巷附近的监控坏了一段时间,对比前后各时段监控,有辆面包车,出现的时间有问题。”
“我们打算兵分三路,一队人追踪那辆面包车,一队人去李翠红家,先行拘留,看是否能问出线索,一队人根据面包车行驶过的路,沿途寻找。”
“不知道时先生想跟哪一路?”带头的人身穿警服,高大英俊。
时琛略加思索,很快做了决定:
“我们跟在后面找,多谢温局长。”
“职责所在。这是……翎翎?”温亭远低头,正好看见时琛怀里,露出一个小脑袋。
乌溜溜的大眼睛,灵气十足,氤氲着水汽,眼眶红着,像是哭了很长一段时间,黑发柔软,梳成两个包包头。
不正是儿子心心念念的翎翎吗?
他接儿子放学时,见过几回。小姑娘长得太可爱,儿子天天在家里说,很难不记住。
“温叔叔好。”姜翎恹恹打了个招呼。
“这是我家的两个孩子,最近才找到,还没来得及带回去。”时琛解释道。
温亭远微微颔首,温声道:
“翎翎放心,温叔叔一定帮你找到哥哥。”
温亭远带人去找面包车,分了一队人去抓李翠红、光头,时琛与剩下的人沿途寻找。
只能寄希望于对方没有一击必杀。
想从两个孩子手里抢房子,实在太容易了。只要把大的解决,小的自然而然会被送去福利院。
如果他们只把姜煜打一顿,丢在偏僻的地方,任他自生自灭,还有机会找回来。
直接弄死,是最坏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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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琛买了很多大喇叭,循环播放录音。
“哥哥,我是安安,你在哪里?”
“哥哥,我来找你了……”
“哥哥……”
不止是因为身体本能,这一刻,姜翎十分担心姜煜的安危,眼泪簌簌而下。武功的存在,有利有弊,纵然一时赢了光头,却让姜煜受伏击。
在这个世界,即使有一身内力,也不是天下无敌。
原本两兄妹磕磕绊绊长大了,难道因为她带来的变化,让姜煜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灾厄?因为她,姜煜才会补课,才会晚上送老师离开。
“是那些人太坏了。”时琛很快也想到了这一层。即使他不知道内功,也能猜到姜煜不可能主动要求补课。这件事,再怎么怪也怪不到安安头上。
“安安不哭,是那些坏人的错。”
“我不会放过他们。”
“姜煜福大命大,我们能找到的。”
喇叭还在循环播放。
姜煜在一条阴沟里,隐约听到妹妹的声音。
想回应,却发不出声音。
回来的路上,察觉有人跟着,正打算动手,却被电棍击昏,中途被暴打,浑身无力,反抗不得,又被打晕,丢进阴沟。
他听见那些人说,事情处理干净了。
这小子以前也没少打架,现在被打成这样,自己死在外面也很正常,不会有人管他的死活,警察也查不出什么。
姜煜身下是污泥,还混着树叶,垃圾,身上也盖了厚厚一层,欲挣扎而不能。
“哥哥,你在哪里……”
姜煜又听到姜翎的声音,昏昏沉沉的神智再度清醒过来。
安安一定哭得很厉害,他好像听到了她的哭声。
要是我不在了,谁照顾她?其他人也许因为她可爱,暂时对她好,会照顾她一辈子吗?寄人篱下始终不如住在家里好……
姜煜再度运转内力,能清晰察觉温和的能量在体内游走。试探性的动了动手指,发现身体在这能量的滋养下,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便试着往外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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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城市不大不小,藏匿起一个人后,变得如此幽深复杂。
时琛从车里下来,抱着姜翎。
“哥哥——”姜翎举着喇叭,扩音开到最大。
“姜煜——”时琛也跟着喊。
周围有警察带着警犬在搜索。
“哥——”
一声接一声,姜煜听得很清楚。她声音都哑了,外面这么冷,是不是感冒了?
“安……安……”
姜煜被泥水呛着,咳嗽几声,浑身冻得麻木,努力爬出污泥堆,带动树叶枯枝,弄出轻响,很快离他最近的一条警犬鼻子耸动,一路冲过来。
这时,时琛也接到了温亭远的电话,
“他们把姜煜丢在一个阴沟里,没有打死,在废钢铁厂附近……”
“找到了!”不远处传来呼喊声。
时琛匆匆挂断电话,姜翎已经从他怀里溜下去,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
姜煜被抬出来,一身泥水,糊得看不清原本样貌。
眼睛努力睁开,看到小小的影子跑来,还绊了一跤。
不会有错,就是安安了。
她平衡能力不太好,跑得太快就容易摔。
“脏……不要来。”
姜煜怕自己的样子吓到她。这破沟,又脏又臭,不知道多少病菌。
姜翎扑到他近前来,眼泪掉得太凶,什么也看不清,血腥味扑鼻而来,还混着臭水沟的味道。
“哥……”
姜翎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还好他活着,却伤成这样。
她早就把姜煜当成了自己的血亲,世间唯一的亲人。
所有伤害他的人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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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护人员把姜煜抬上担架,简单查了一下呼吸、心跳,匆匆把他送上救护车,一路狂飙。
“找到了就能救回来,安安别怕。”
时琛赶过来,把姜翎抱起来,发现她体温烫得惊人,一道去了医院。谁也没察觉身上沾的污泥烂叶,心中无比焦灼。
时琛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恐慌得厉害,连脚步都有些踉跄。还没来得及弥补他曾经错失的一切,没有尽到父亲应尽的责任,没有向他母亲忏悔……
“结果出来了,吻合度达99.99%,确认是父子……”
中途时琛接了个电话,还没听完就挂断。
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姜煜还在icu。
出了这么大的事,时琛一个人在那边,大家都不放心,除了实在无法脱身的人,其他人都赶过去。
就连老爷子都气冲冲的坐上了高铁,他年纪大了,坐不了飞机,偏偏要过去,谁都拗不过他。
时泽宇因为身份的特殊性,并没有出京,时夫人陪老爷子一起,时琨夫妻坐飞机先行一步。
时琨夫妻是最先到的,进来时看见时琛抱着一个小姑娘,正在打针。
血管太细,手背上已经有了几个针孔,殷红的血珠从雪白的皮肤下渗出来,分外醒目。
最后由护士长亲自下针,扎了三次才打进去。
这个天气输液,打手背比较好,其他地方露出来太冷。姜翎半路上就高烧不退,有些迷糊,困得厉害,仍然不肯睡过去。
此时已经快凌晨三点了。
时琛轻轻拍在姜翎背上,哄她睡觉,动作还有些生疏。这是和儿科其他家长学的。
这一刻,他也只是平凡众生中的一员,尝遍人间至苦,抱着生病的女儿,揪心正在急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