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墨书白
时间:2020-08-23 10:10:47

  裴文宣说着,他目光还是有些无法从李蓉脸上挪开,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还是朝着李蓉招了招手,温和道:“殿下,你过来。”
  李蓉有些茫然, 她走到裴文宣面前去,裴文宣拉着她坐下,便去拧了帕子,然后回到李蓉面前, 弯下腰来,给李蓉细细擦着脸。
  他靠她很近,动作温柔又缓慢,擦着她脸上的泪痕,好像这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
  李蓉由他擦着脸,她不由自主也软了身段,好像一只被人抚平了毛的猫儿,低着声道:“你不问问我去宫里说了什么了吗?”
  “吏部侍郎不要就不要了,”裴文宣说得轻松,“剩下的考功主事,我再想想办法就是。”
  “我给你把位置保住了。”
  李蓉突然出口,裴文宣动作顿了顿,他抬起眼来,就看李蓉认真看着他:“我同父皇说,你被人欺负,我们日子过得不好,所以我让人给你调成考功主事,有人把你调到了吏部侍郎的位置上,肯定是有人陷害咱们,让他为我做主。”
  说着,李蓉笑起来:“我告了华乐一桩,说她说的,父皇就是猜忌我,所以才让我嫁给你,然后连个六品官都不给你,让我总受华乐笑话,大家都在背后暗暗议论我嫁了你。”
  “现下父皇肯定让人去查你背后调任一事,这事儿不是咱们干的,父皇硬要查,查到最后,估计还是要绕到柔妃身上。到时候他怕就心慌了,为了证明他不猜忌我,这个吏部侍郎他肯定得给你保下来。”
  裴文宣听着她的话,没有半点表示,他就是看着她的眼睛,久不做声。
  李蓉用手肘撞了撞他:“你看着我做什么?你说句话啊。”
  “微臣就是有些好奇,”裴文宣替她擦好了脸,将帕子放到一边,又取了梳子给她梳头,一面梳一面道,“殿下在微臣面前,一辈子没哭过几次,但是陛下面前,说哭就哭,这是为什么?”
  “假哭好哭,真哭,有什么哭的必要?”李蓉说着,叹了口气,“而且,被人看见,多难堪。”
  假哭哭得再惨烈,那也是假的。
  真心哭出来的时候,哪怕只落一滴眼泪,也容易被人扎在心窝上。
  “话说你问这个做什么?”李蓉突然想起来,只道,“你觉得我说这话可妥当?父皇不会多想什么吧?”
  “这倒不会。”
  裴文宣替李蓉梳好头发,将梳子放到一遍,扶正了歪了的簪子,随后道:“殿下不用太过担心,陛下会听进去的。”
  “你怎么这么有信心?”李蓉颇为奇怪,裴文宣笑了笑,却没多说,他想了想:“不过,现下要担心的,怕是陛下能不能找到将我塞进吏部的人。”
  李蓉听裴文宣的话,便明白他的意思。
  以柔妃之谨慎,她要让塞人,自然会做得天衣无缝,查来查去,都很难查到她头上去。
  如果找不到柔妃串通吏部的证据,要让李明相信李蓉的话,怕是有些难度。
  李蓉想了片刻,裴文宣见李蓉在想办法,便提醒道:“找不到证据,可以制造疑点。”
  “疑点?”
  “之前华乐带过谢家的白玉兰簪,这件事已经让陛下对于他们与世家的关系起了疑心,如今你又说柔妃勾结世家陷害我,纵使没有证据,但依照陛下的性格,怕也会开始有所怀疑。这时候殿下何不添油加醋,给陛下多几个怀疑的理由呢?”
  “有了怀疑,”裴文宣提了紫砂壶,给自己倒茶,“陛下肯定还是要保住柔妃。可他一保,心里就对你多几分愧疚,一切都顺利了。”
  “好。”
  李蓉点点头:“此事我找阿雅商议一下。”
  裴文宣应了一声,李蓉察觉他情绪似是低落,不由得关怀道:“你看上去好似很不高兴?”
  “倒也没有。”
  裴文宣笑了笑:“殿下不必太过敏感。”
  “裴文宣,”李蓉凑到他面前,盯着他,“我都给你把官挣回来了,你怎么还不高兴?”
  “殿下为我出头,我自然是高兴的。”
  裴文宣叹了口气,实话实说:“只是我一想到,殿下虽然哭的是假的,但说的话却都是真的,我心里就有些难受。”
  “什么话?”
  李蓉有些茫然,裴文宣继续道:“殿下,我不知道我想得对不对。”
  裴文宣说着,单膝跪在李蓉面前,他抬手握住李蓉的手,垂下眼眸:“一个人能哭出来,无论真假,必然都是因为有着伤心事。”
  “殿下有很多伤心事,只是从不对我说。”
 
 
第105章 算计
  李蓉没说话,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 听到裴文宣说这话的时候, 居然莫名其妙的,心里就酸了一下。
  只是她觉得这样的情绪让她有些不自在, 她将手从裴文宣的手里抽出来,起身道:“多大的岁数了, 还谈这些?矫情。”
  说着,李蓉站起身来:“我去找阿雅, 你先多休息吧, 太医说了,你这些时日太过操劳了, 多睡会儿吧。”
  “我同殿下过去吧。”
  裴文宣跟着李蓉起身, 李蓉正要说话,就听裴文宣道:“早去早回,一起就是了。”
  李蓉见裴文宣意志坚决, 便知他应当是有事要做,她也不再阻拦,点了点头,就同裴文宣一起去了督查司。
  上官雅早收了李蓉的话,正在调查着此次吏部调任里拟名单的官员, 李蓉到的时候,上官雅听着下面的人报告了情况,等李蓉和裴文宣进来,上官雅忙站起来:“殿下, 驸马,你们怎么来了?”
  “我来问问情况。”
  李蓉进了屋中,同裴文宣一起坐下来:“如今父皇要去查将裴文宣调入吏部侍郎位置的人是谁,你如今可有头绪?”
  “方才我已经让人将此次吏部调任主事的人都已经看了一遍,目前并没有查到可疑的人。”
  上官雅皱起眉头:“他们既然敢做,怕就是有备而来,如今事后来追查,不太好查。”
  “如果查他们账目往来呢?”
  李蓉皱了皱眉头:“他们不可能白白给柔妃做事吧?”
  “查账,是可以查。”
  上官雅斟酌着道:“可无凭无据,也不搜府,这种内账,目前怕是拿不到。”
  上官雅说的也是现实的难度。
  如果说接触的人里找不出可疑人员来,要查出是谁决定了裴文宣调任一事,就十分困难。
  上官雅难查,李明怕也难查。没有提前盯着,回头来查人,就是难事了。
  “是我大意了,”李蓉轻敲着桌面,“该把吏部上下的人都盯着的。”
  “殿下说笑了,”上官雅给李蓉倒茶,“别说根本想不到他们居然会把驸马往上拱,就算想到了,我们也没这么多人,顶多盯几个重点的人物罢了。决定吏部五品以上官员升迁的官员有七个,咱们也不可能全都盯着。”
  上官雅一面说,一面打量着李蓉和裴文宣:“事儿就这么个事儿,现下殿下打算怎么办?”
  李蓉没说话,她摩挲着茶杯,似在思量。
  裴文宣看了李蓉一眼,直接道:“直接找证据,不好找,但陛下,是需要证据的人吗?”
  上官雅有些茫然,李蓉解释道:“父皇多疑,如今我既然告了华乐,他心里其实早就有想法。我们不需要铁证,需要的,只是证明他心里想法的蛛丝马迹。”
  上官雅没说话,她思索着,裴文宣缓声道:“送他一个,就好了。”
  “我明白了。”
  上官雅定下心神,只道:“你们觉得,如果说苏家大公子和吏部左侍郎夏文思一起招妓被参,这个证据,足够陛下去确信他心中所想吗?”
  苏容华是肃王的老师,一向不问朝政,在完全找不到到底是谁安排裴文宣进入吏部的情况下,苏容华突然和夏文思一起招妓被抓,就引人遐想了。
  李蓉思索着皱起眉头,裴文宣果断应声道:“够。”
  说着,裴文宣抬眼看向上官雅:“只是不知道,上官小姐,如何做到此事?苏大公子虽然顽劣,但向来远离朝堂,鲜少结交朝臣,更别提在这种风尖浪口,和能决定吏部侍郎位置的左侍郎一起招妓。”
  “这我有办法。”
  上官雅抬手,直接道:“既然驸马还在御史台,那就刚好,我现在先去找人,将事情确定下来。我负责制造让苏大公子和左侍郎一起招妓的事儿,怎么捅到陛下那里去,就是殿下的事儿了。”
  “你先去办。”
  李蓉果断道:“只要当真有这件事,我便能安排人告状告上去。”
  “行。”
  上官雅点头,她想了想,随后道:“殿下和驸马先去休息,此事我去安排。”
  李蓉应了一声,便同裴文宣起身一同回去。
  等出了门口之后,李蓉颇有几分不解:“你说阿雅会怎么安排?苏容华会听她的?”
  裴文宣面色平淡,他双手拢袖,也看不出喜怒,只道:“您放心,阿雅小姐自己会安排的。”
  两人走了之后,上官雅便让人去打听吏部左侍郎夏文思最近空闲的时间,然后她坐下来,给苏容华写了纸条:
  “有事相求,愿酒楼共宴,望苏大公子赏脸。”
  写完之后,她就让人给不远处办公的苏容华送了过去。
  苏容华平日在督查司就是装装样子,打个哈欠睡个午觉,上官雅的纸条一送过来,苏容华便觉得找到了事做。他一看上官雅的纸条,就知道上官雅肯定是要请他向那些士子要诗词签名,他轻轻一笑,提笔回复:
  何时何地?
  上官雅见苏容华回复了,赶紧又写了纸条让人送回去:“你定。”
  苏容华看着上官雅的纸条,他想了想,和姑娘吃饭,自然要在一个浪漫些的场所。
  于是他大笔一挥,直接写上:
  明日酉时,望灯楼
  这望灯楼是京中男女约会之圣地,上官雅一看见这个地点就犯了难。
  在这个地点安排被抓招妓,怎么看都有点奇怪。
  但她若推辞,又怕让苏容华起了疑心。
  苏容华这人万事不在意,但并不是傻,上官雅左思右想,只能回复了一句:明天见。
  苏容华得了这回复,他看着上官雅清秀的字,轻轻低笑了一声。
  上官雅这个姑娘,有意思,好玩,他闲来无事,逗乐一番,倒也让生活多了几分生机。
  华京太枯燥,偶然来了这么一个鲜活的人,便让人忍不住侧目几分。
  苏容华闭上眼睛,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竟然笑了起来。
  酉时是大多数朝臣在外交际的时间,上官雅得了苏容华的确认,便将他的纸条和之前他送她的画像折起来,加上了一两银子,一起让人给夏文思送了过去。
  等办完事后,上官雅便主动去了公主府,将她的安排和李蓉都说了一遍。
  “明日酉时,我会提前将望灯楼的房间用苏容华的名字定下来,然后安排姑娘在房间里等着,只要两个人一来,就直接抓人。”
  大夏律中,官员可以在舞会上交换舞姬,但不得在外招妓,只是这事儿不痛不痒,鲜少有人查管。
  李蓉听了上官雅的安排,皱起眉头:“你用苏容华给你的纸条送给夏文思,苏容华可落了名字?”
  “带纸的纸条没落,可画像落了。”
  “你如何笃定夏文思会赴约?”
  “我给他的东西里,除了画像,还有银子。”上官雅提醒李蓉,“苏家本就和各大世家交好,苏容华的面子,夏文思应当是会给的。就算不给,苏容华如今在督查司,他突然邀约夏文思,还送了银子,殿下觉得夏文思会怎么想?”
  朝堂上许多话是不明说的,但如果一个贪赃过的人突然收到督查司副司主的邀约,还夹杂了银子,那自然会猜想,这是苏容华私下与他说他贪污相关的事。
  “我明白了。”李蓉点点头。
  事关自己官途前程,夏文思一定会赴约。
  “我这边安排好了,不知殿下那边,打算如何安排?”上官雅见李蓉已经确认她的计划无误,便直接开始询问起李蓉来。
  李蓉笑起来:“什么都不必安排。”
  “嗯?”上官雅有些不解,李蓉面上带笑,“陛下的人盯得比咱们紧,你放心吧。”
  上官雅被李蓉一点,顿时明白过来,抬手道:“那明日见了,殿下。”
  李蓉点了点头,上官雅告辞起身,转身离开。
  李蓉和裴文宣等了一日,李明的人也开始在暗中严查吏部此次调任前后过程和经手相关人员。
  只是上官雅查不出来,李明的人也查不出什么来。
  他们查不出东西没法交差,便也只能盯着关键人员不放。一干暗探盯着夏文思,等到了申时,便看见夏文思从后门悄悄走了出去。
  两个暗探对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夏文思穿着黑色斗篷上了马车,等坐下来后,侍从有些不解,小心翼翼道:“大人,为什么苏大公子要把地点定在望灯楼这样的地方?”
  夏文思听侍从的问话,也有几分不解,但想到苏容华的性格,干什么都正常,他想了想,只能低声训斥:“这正是苏大公子高明之处,在望灯楼会面,也是一种掩人耳目。”
  侍从愣了愣,两个大男人去情侣吃饭的地方开包房吃饭,怎么看都更引人注目。
  夏文思往望灯楼赶过去时,苏容华也在家中换好了衣服。
  这衣服他已经选了将近一个时辰。
  他平日穿得吊儿郎当,今日想着和姑娘吃饭,便把衣服全拿了出来,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身湛蓝色华服,带上镶着宝石的银冠,手上握了一把折扇,带上香囊玉佩,便春风得意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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