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乐,”李明看向李蓉,“你可有话说?”
“儿臣……儿臣……”李蓉明显是有些慌了,她快速组织着语言,终于道:“儿臣冤枉,他这样说,他有什么证据?!”
“微臣有人证。”那小官说得不卑不亢,“许多人都看见孙闻去督查司告状。”
“他是来告状没错,”李蓉立刻道,“我也收了他的状纸,只是还未开始查办,他便自行离京,你怎能说是我胁迫送离了他呢?”
“行了。”
李明打断两人的话:“此事王御史也没什么证据,平乐,你等会同朕说清楚。”
“是。”
李蓉缓了口气,跪在地上谢了李明。
裴文宣看着跪在地上的李蓉,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见李蓉低头,他总有那么几分不舒服。
等下了朝,李蓉便去了御书房,李明见李蓉进来,也没说话,就让她跪着。
李蓉在御书房跪了一会儿,李明才开口:“孙闻死了是吗?”
“儿臣不知。”李蓉跪在地上不说话,李明抬眼看了她一眼,只道,“你们那些弯弯道道,朕都清楚,死一两个人,朕也不在意。朕只问你一件事,”李明冷声道,“科举案,你查不查?”
李蓉僵住动作,李明见她迟疑,抬起头来,盯紧了她:“朕给你督查司,不是为了让你耍玩。孙闻这个案子,涉及大夏选拔人才之根本,朕一定要查个赶紧。可你却杀了他,你告诉朕,你是不是不想查?”
“儿臣……”李蓉艰难出声,“并未杀孙闻。”
“我问你科举案的事,孙闻死不死根本不重要,你查,还是不查?”
“父皇,”李蓉迟疑着,“儿臣……不敢查。”
“不敢,”李明冷笑出声,“你既然不敢,朕还要你有什么用!督查司司主也别当了吧?”
李蓉不说话,李明便知道,她是铁了心不会查这个案子。
李明思索了片刻,就知道了李蓉的盘算。
她怕是已经看出他的意图,所以走到这一步,不打算再同世家恶化关系。
他讲究制衡,而李蓉在官场谈的,就是平衡。
可李明哪里容得下她的平衡,他冷笑了一声,只道:“自己写辞呈,推荐肃王做督查司司主。”
“父皇,可是……”
“若你不写,”李明径直道,“孙闻这个案子,就不会停于这里。”
李蓉僵住动作,她仿佛是被抓住了软肋,呆呆跪在原地。好久后,她颓然出声:“是。”
“下去吧。”李明冷淡道,“你近来刚和离,也该好生休息了。”
“是。”
李蓉应了声,失魂落魄起身来。
李明没有理她,李蓉恍恍惚惚走出去,刚出门,就看见提着汤走进来的柔妃。
柔妃看了李蓉的模样,只笑着同李蓉点了点头,便走进御书房中。
李蓉看着柔妃骄傲又自信的笑容,憋住了笑,故作苦大仇深般捏起拳头,好似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演技简直是出神入化,仿佛到了巅峰。
这样卖力的演出也取悦了柔妃,等到晚上,李蓉的辞呈和肃王的推荐信到柔妃手里时,柔妃笑得停不下来。
连连夸赞:“还是崔玉郎有办法,你瞧他,一出手,就是一个督查司。”
“崔玉郎这样的人才,”柔妃感慨着,“怎么没早点注意,真是可惜。”
柔妃在宫里和华乐高兴不已,崔玉郎则赶往了公主府,和李蓉商量着下一步。
裴文宣得了李蓉丢了督查司的消息时,他正同几个心腹在商议着下一步,听得这个消息,他一时便有些坐立难安。
他知道这是李蓉的计谋,可是还是会忍不住想,李蓉终究是会难过的。
会丢督查司,是因为李明纯粹把她当成棋子,但凡李明顾忌她半分,也不会这么快丢督查司,还要她亲手写信推肃王上去。
他心里挂念着李蓉,等晚上得知李蓉又调动侍卫之后,他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这三天侍卫调动的时间,他都已经拿到了,他稍作对比就发现,这些侍卫巡逻的时间和地点岔开后,其实就空出了一条路来,这条路等于没有侍卫看守。
他心里琢磨了片刻,终于是换了一套衣服,又披上了黑色斗篷,趁着夜色,从后门驾着马车出去。
他让人清理了路,确认一路没有盯梢的,才偷偷到了公主府。
他外面是黑色斗篷,里面却是一件月色银纹华服,头发用玉冠半挽,梳得规规整整。去之前他甚至还特意沐浴熏香,看的童业忍不住问他:“公子,您这是去商量正事儿的,还是去幽会的?”
裴文宣懒得理他,好不容易见一次李蓉,他怎么能失了脸面?
反正李蓉侍卫调动时间一共也就两个空档,第一次空档已经过了,就等第二次。
而且,他也顺便看看,李蓉调配这个时间,到底是为了何方神圣。
想到这一点,裴文宣眼里就带了几分冷意。
他匆匆赶往公主府时,崔玉郎与李蓉也商议得差不多,见到了侍卫第二次换班的时间,崔玉郎恭敬道:“殿下,既然已经商议好,微臣先告退了。”
李蓉也觉得乏了,他点点头,便让崔玉郎退下。
崔玉郎恭敬离开,李蓉便起了身,让人在御泉汤准备了了花瓣澡豆,拆了头发,往汤池走去,打算泡个澡解乏。
她打着哈欠来到汤池,由人伺候着入了热汤。
她今日同人说话说得多了,便不太想见着人,就让侍女退了下去,到一旁门外伺候。
李蓉在汤池闭眼泡澡时,裴文宣也到了公主府的后院墙边。他算过那个时间表,这个点就刚好在后院西南角的墙边空出了一个不巡逻的区域。
裴文宣到了墙边,让童业弯了腰,他踩着童业往上爬上去。
而这时候,崔玉郎同赵重九道过谢后,也踩着赵重九的肩,艰难爬上了墙。
于是裴文宣和崔玉郎两人同时攀爬上高墙,在月色中,两人同时发现,有一个人仿佛黑夜中破土而出的一颗蘑菇,从墙的另一边升了起来。
而后两人短暂对视了片刻,裴文宣先发制人,低骂了一声:“原来是你!”
与此同时,毫不犹豫就是一记铁拳,狠狠砸了过去!
墙头相逢,重拳出击。
第130章 浴池
崔玉郎被这一拳砸得猝不及防, 当场倒了下去, 还好赵重九一把拽住崔玉郎的腰带, 才让崔玉郎勉强算个软着陆。
崔玉郎还没站起来,裴文宣便已经领着暗卫从墙头跳了下来, 他一个箭步冲上来抓着崔玉郎又要打,赵重九赶忙拉住他压低了声道:“大人, 崔大人是来商议正事的,别在这里发生了冲突惊动了侍卫!”
裴文宣动作顿住, 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 转头同崔玉郎道:“崔大人,你是来商量事儿的?抱歉抱歉, ”裴文宣赶紧道歉, “我以为……”
“无妨,都是误会,”崔玉郎捂着脸, 只道,“改日再叙,我先走了。”
他们都知道这侍卫被调开的时间不久,于是赶紧分开。分开之前,裴文宣抓了赵重九道:“知道殿下在哪儿吗?”
“走的时候在卧室, ”赵重九压低了声,说得极快,“但殿下说等一会儿要沐浴,可能在御泉汤。”
裴文宣点点头, 两拨人迅速分开。
童业跟上裴文宣,小声道:“公子,崔大人说的话你信啊?”
裴文宣看了他一眼,没有应声,只道:“先找殿下。”
崔玉郎的话,他岂止是信,他在动手之前便猜到了。
近来李蓉动作频频,私下不和崔玉郎联系才怪。只是他猜到崔玉郎帮着李蓉做正事儿,和他想打他,一点冲突都没有。
他同李蓉说句话如今都算得上奢侈,李蓉却给崔玉郎半夜开出一条路来,加上崔玉郎这人,从第一次见李蓉就没个正经,他想打他也是情理之中。
反正这样的场合,他打了崔玉郎也觉得理亏,随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道个歉,明日崔玉郎怕还得来给他解释。
裴文宣顺着计划好的路线一路到了内院,御泉汤距离卧室不远,是一个温泉浴池,裴文宣和暗卫到了院子里,就看见几个丫鬟守在门口和窗边。
守在窗边的是静梅,裴文宣想了想,便顺着草堆靠近了窗边,然后学了两声猫叫。
静梅被猫叫声吸引,朝着草丛看了过来,随后就看见了草堆里的裴文宣。
她下意识要叫,就看见裴文宣将手放在唇上,她立刻反应过来,裴文宣来了这事儿是不能让旁人知晓的。
她四处张望了片刻,确认旁边没人,就朝着裴文宣点了点头,裴文宣赶紧上前去,到了窗户边上,静梅立刻熟练道:“殿下一个人在里面。”
裴文宣应了一声,不用静梅说,就从窗户里翻了进去。
他进了屋里,便关上了窗户,急急进了浴室之中,不想刚一进去,就见李蓉正靠在浴池之中睡觉。
池水恰好淹过她胸口,却又没有遮挡完全,随着水波上下起伏,忽隐忽现露出隐约的峰峦。
她的头发散在水里,和玫瑰花瓣一起飘在水中,因是靠着池边早设好的玉枕,她的面容轻仰,不施粉黛的五官配合着她放松平和的表情,好似是在召唤引诱着他一般。
裴文宣一时看愣了去,随后又慌忙扭头,下意识想要避开。但等真的这么做之后,他又觉得自己没出息,本就是他的妻子,他又慌些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提步到了李蓉身后。
李蓉睡得有些熟,他到她身前都没察觉,裴文宣到了她面前,便将这人看得更清晰了些。
李蓉今年十九岁了,相比起后来清瘦妖艳的面容,如今的五官还有些孩子气,她莹白的肌肤圆润的包裹着她的骨骼,比起后来便多了几分可爱。
裴文宣不由得笑起来,放轻了动作,跪在李蓉头顶上方。
李蓉在他跪下那一瞬间便察觉有人到来,她毫不犹豫抬手探入水中,在旁边墙壁上抽出一把匕首,朝着裴文宣直刺而去!
而裴文宣早知她的习惯,在她抽刀而出那一瞬间,便压住了她的手,手上又稳又温柔地将她手按在地上,同时俯身低头,将她所有惊呼吞入口中,趁机攻城掠地。
“别出声。”他吻着她的唇,提醒道,“我偷偷来的。”
李蓉听出是谁,瞬间软了身子,接受过裴文宣的动作。
她低低喘息着,许久后,便察觉裴文宣直起身来,她睁开睫毛上沾了水汽的眼,到看着岸边得裴文宣,就看他披着黑色袍子,穿了件月华色长衫,跪在池边,笑着看着她。
虽然疑惑他为什么今日会来,但李蓉却也没觉得不喜,甚至于有种说不出的小愉悦在心里诞生,她面上不显,只直起身来,在水中朝他招了招手。
裴文宣挑眉,用手指向汤池,李蓉点头,往前靠近岸上,仿佛是女妖一般从水中探出上半身,双手撑在玉石地板上,覆在裴文宣耳边,哑声道:“你离我太远,不好说话。”
裴文宣轻笑,没有多说,只是站起身来,在李蓉面前,一件一件慢条斯理的解下衣服。
他动作不徐不疾,雍容优雅中带了几分风流,李蓉看着衣服一件一件落下,心跳就快了几分。
她突然想起来,当初裴文宣在裴家受了伤,在马车上时,他也曾经这么一点一点脱衣服。当时她没明白过来他在做什么,现下却是反应过来了。
她没说话,等着裴文宣下了水,裴文宣进了水里,就直接将她抱入怀中,低笑道:“这样好说话了?”
他说话时,便有了动作,李蓉面上不动,抬手勾了他的脖子,以免滑到。
“今晚来做什么?”
“想你了。”
裴文宣哑着声音,整个人十分有耐心。李蓉轻笑了一声:“怕不是来捉人的?”
能在这个点算着过来,裴文宣大概是知道她给崔玉郎单独开了条道。上一世她与他敌对着,他都能在公主府安排人,这一世他安排更多,她也不意外。
裴文宣被她戳穿,倒也没否认,只是同她知会道:“方才在门口遇到崔玉郎,我给了他一拳。”
李蓉勾着裴文宣脖子的手紧了紧,她克制着声音,指甲抓在裴文宣皮肤上。
裴文宣感觉她的变化,轻笑着道:“这么久不见我没关系,见不到崔玉郎就不行,还特意给他清出一条道来,殿下,”裴文宣故意使坏,“您是不是喜新厌旧了?”
李蓉抬眼看他,见到裴文宣面上的笑,便知他其实已经自己把气撒了,她讨好他亲了亲,只道:“放心,你总是正室。”
裴文宣哭笑不得,看李蓉靠在自己肩头轻轻喘息,他也有些不忍,崔玉郎的气也出了,他也不是为这事儿过来,他叹了口气,揽了李蓉,缓慢道:“你让陈厚照到督查司告状,又把陈厚照送出华京,然后再找人参奏你,逼着你辞了督查司……近来这么多动作,是为了让柔妃接手督查司吧?”
李蓉没说话,她挂在裴文宣身上,紧咬着牙关。裴文宣低头亲了亲面前的人,颇有些心疼询问:“有没有累着?”
“还好。”李蓉沙哑出声,裴文宣抱着她,水因为动作缓慢拍打在两人的皮肤上,裴文宣犹豫着,终于还是问了他最担心的事:“陛下让你举荐肃王了?”
“嗯。”李蓉没有多说,裴文宣听到这话,他垂了眼眸。
他其实想安慰两句,却又觉得,李蓉什么都没提,他说这些话显得突兀,于是他只收拢了手,抱紧了她,低声道:“要再快些吗?”
情欲这件事,若是两个人无爱,那不过就是动物之间的繁衍。可是对于大多数的情侣而言,这其实是一种无声的沟通方式。
求饶、和解、分担悲痛和喜悦,身体结合的过程,本质是内心上的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