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墨书白
时间:2020-08-23 10:10:47

  苏容卿安排得详尽,李蓉也不犹疑,立刻道:“好。”
  苏容卿转过身去,立刻拿出了一套波斯舞女的衣衫奉上,垂眸恭敬道:“还请殿下屈尊,勉强换上这套衣衫,方便微臣领着殿下离开。”
  波斯舞女的衣服有面纱,李蓉换上这衣服,便可以大大方方跟着苏容卿离开,她并不是会计较衣服的人,应声取了衣服,便进了屏风后面,苏容卿背过身去,听李蓉在屏风后小声道:“你为何在此?”
  “微臣猜想兵部的账目,如今调看也无意义,便想另辟蹊径着手。拓跋燕此人与华京贵族相交密切,风传华京中见不得人的银子,大多从此人手中经过,过往刑部为查其他案子,令微臣接触过拓跋燕,颇有几分交情,故而如今要查杨氏账目,微臣便想来拓跋燕这里碰碰运气,不想就遇到了殿下。”
  苏容卿说完,李蓉也换好了衣衫,她一面带着面纱,一面走出来,淡道:“你倒也是有心的。”
  苏容卿听到这话,回过身来,正要说些什么,目光一抬,便愣在原地。
  波斯舞女的服饰暴露甚多,相对于李蓉这样美艳娇媚的女子来说,比起宫装,更要凸显李蓉之美几分。短衫长裙,腰间坠珠遮挡,半遮半掩下的腰线随着李蓉动作舞动,令人难移目光。
  “苏大人?”李蓉见苏容卿愣神,不由得问了一声,“还不走?”
  苏容卿得了这话,回过神来,强行移开目光,侧身道:“殿下请。”
  说着,苏容卿便开了门,领着李蓉走了出去。
  李蓉忙活之时,裴文宣就陪着拓跋燕在院子里赏花。
  裴文宣算着李蓉的时间,引着拓跋燕与假山相反方向的远处走去,走了一会儿后,裴文宣见老远似有人举着火把跑过,他心知不好,见前方便是水榭,赞叹出声道:“此处风月甚好,可惜无酒。”
  “我的院子,哪里会没有酒?”
  拓跋燕大笑起来,指了前方亭子,拉扯着裴文宣道:“走,老弟,我带你水榭一饮。”
  拓跋燕酒喝得多些,走路有些踉跄,裴文宣酒量算是不错,但一晚喝下来,也是有些难受,他强撑着跟着拓跋燕往前,一起进了亭子。
  亭子里果然备着酒,裴文宣笑道:“这些酒哪里足够,去,”他扭头吩咐了旁人,“再去拿些酒来,我要和兄长畅饮一番。”
  侍卫应了一声,便下去领酒,裴文宣心知李蓉怕是呆不了多少时间,便给拓跋燕倒了酒,悠然道:“兄长酒量不行啊。”
  “你胡说!”拓跋燕得了这话,颇为不满,“我行走各国,可没有几个能喝赢我的。”
  “那我同兄长打个赌,我喝两杯,兄长一杯,看谁先倒下,如何?”
  “你太不看不起人了,”拓跋燕拿起酒壶,倒满酒,一口饮尽之后,倒了一杯给裴文宣,往桌上一磕,大声道,“喝!”
  裴文宣面不改色,一口喝尽。
  两人喝酒喝得很急,裴文宣觉得五脏六腑翻天覆地,脸色极差,而拓跋燕三杯下肚,便撑不住往水榭边上冲去,裴文宣给旁边侍卫使了个眼色,随后站起身作势去扶拓跋燕,侍卫得了裴文宣意思,在裴文宣起身的瞬间便忙进去,假作侍奉,但无形就挡了拓跋燕侍卫的脚步和视线。
  裴文宣到了拓跋燕身后,将他顺势一推,拓跋燕直直堕入湖中,裴文宣惊叫出声来:“六爷!”
  周边瞬间乱作一团,拓跋燕的侍卫急忙下水去,裴文宣着急道:“救人!快救人啊!”
  裴文宣一面说,一面觉得难受,转过头扶着亭子便呕了出来。
  这一番动作惊动了守在不远处的管家,管家忙上前来,急道:“怎得喝成这样!”
  随后见裴文宣扶在一旁呕得极为厉害,他忙道:“快侍清水来,将王老爷扶到客房去!”
  得了这话,侍从赶紧上来,一面给裴文宣奉水漱口,一面将拓跋燕从湖里捞了出来。
  管家见裴文宣漱完口,斜靠在侍从身上,似乎颇为疲惫,恭敬行礼道:“今夜大人醉得厉害,惊着了王老爷,还望王老爷见谅,若不嫌弃,不若今夜就在府中歇下,明日再回吧?”
  “不必了。”裴文宣摇摇头,摆手道,“天色不早,王某明日清晨在城中还有公务,烦请管家让人去通知我夫人一声,我先回马车上,等我夫人一起回家吧。”
  两人说这话,拓跋燕被人捞了上来,裴文宣忙道:“先生还是赶紧去看看六爷如何,我不碍事。”
  管家心中记挂着拓跋燕,点了点头,也没多说,裴文宣给侍卫使了个眼色,趁着乱便走了出去。
  走了没有多久,裴文宣刚过长廊,人群中就骤然窜出一个人来,跟在了裴文宣侍卫身后,低着头小声道:“大人,我与殿下分散跑了,她去了客房那边。”
  裴文宣刚吐完,清醒几分,却还是觉得头疼,肺腑之间翻天倒海,他强忍着不适,正要开口吩咐,就看见苏容卿衣着宽衫,手持折扇,怀里环了个舞娘,同后院门口的侍卫说了声什么,便笑着走了出去。
  “走。”裴文宣见了苏容卿,立刻跟上,暗香小声道,“殿下……”
  “她没事儿。”
  裴文宣疾步往前,领着人追着苏容卿出了后院。
  一到前院,瞬间便热闹起来,到处都是人群,裴文宣隐约就见得苏容卿领着李蓉的一个背影,随后就转过长廊不见了。
  他头疼欲裂,脚步却急,一面控制着自己的姿态,不要让人发现他的不对,一面又要追着前面的人。
  周边浮光掠影,尽是丝竹管乐之声,舞娘轻纱随风而起,带着香风偶尔拂过路人面颊,一瞬之间,裴文宣觉着自己仿若在一个漫长的幻梦里,他一时辨不清虚实真假,却清晰知道,苏容卿身边的人是李蓉,而他需得追上去,叫回李蓉。
  也不知是何处生出的执念,似若根深蒂固,又来得悄无声息,他脚步越来越急,而前方两人偶尔被他捕捉到片刻背影,便是且笑且行,亲密无间。
  他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走了多少路,终于到了人少之处,他猛地出声,叫住前面人:“蓉蓉!”
  李蓉听得身后传来裴文宣的声音,瞬间顿住步子,她回过头去,便见公子蓝袍白衫,玉冠镶珠,在灯火下瞧着他。
  他似乎是找了她很久,又在她回眸那一瞬间,将匆忙找人那种浮躁感都沉降下去。
  波斯舞姬擅跳胡旋舞,曲调热闹欢畅,伴随着人鼓掌嬉笑之声从远方传来,而这长廊之上,烛火辉映之下,裴文宣周身萦绕的是似如月光的静谧。
  他大步朝她而来,而后停在她面前,带着他温度的外衫在空中悬过弧度,轻轻落在她身上,遮住她露在夜色中沾染了凉意的肌肤,他似是醉了,站都有些站不稳,双手放在李蓉肩上,说话间喷涂间还带着几分酒气,皱眉道:“我们回去吧?”
  “好。”
  李蓉笑起来,她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苏容卿,点了点头道:“苏大人,改日再会。”
  苏容卿轻轻一笑,双手在身前,行礼道:“再会。”
  说着,李蓉将裴文宣的手拉下去,往前走去:“走了。”
  裴文宣强撑着跟在她身后,侍卫在长廊远处等着他们两,见他们走动,赶忙跟着走上前去。
  裴文宣不愿在苏容卿面前落了下风,说不出哪里来的气性,只是他惯来要和苏容卿比个长短,便也没让人来扶他。
  李蓉走在他前方,走了两步后,见裴文宣跟在她走得似乎有些难受,她斜昵了裴文宣一眼,想起来这个人从来要和苏容卿争个高下的死德行,一时有些好笑,又有几分无奈。
  她轻咳了一声,低声提醒道:“你跟在我身后,不觉得我这个舞姬显得太过嚣张显眼了吗?”
  裴文宣抬眼瞧她一样,李蓉本意为他会说点什么,再撑上片刻,她都做好了再讲讲道理的准备,谁知裴文宣却就径直走上来,抬手搭在她肩上,将她揽在怀里。
  他的温度遮住了夜风里的冷,李蓉身披着他的衣服,面上含笑,同他漫步在长廊上,笑着道:“你今夜喝了不少啊?”
  裴文宣不说话,李蓉接着道:“不过你放心,你这酒没白喝,账本拿到了,明天我们就着手去找秦临,等杨家给朝堂施压的时候,就让川儿带着秦临去处理前线的事。”
  裴文宣还是不开口,李蓉看他一眼,见他脸色极为难看,她挑了挑眉:“怎么,你对苏容卿的厌恶,已经到现在我和苏容卿说句话你都不高兴了?”
  裴文宣等她一眼,两人一起跨过门槛,走出了拓跋燕的院子,李蓉缓慢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像个小孩子一样,上辈子发生过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他能不能用……”
  话没说完,裴文宣突然放开她,冲到了大树边上,扶着树便狂呕起来。
  李蓉被吓了一跳,随后才反应过来,裴文宣方才不说话,原来是因为想吐。
  裴文宣吐得跪在地上,似乎是要把肺腑都吐出来一般,李蓉慌了神,忙蹲下来给他顺着背,同旁边人道:“去,马车里拿些水来!”
  侍从从马车里去取水,裴文宣吐完了,整个人力竭往前扑去,李蓉忙将他往边自己身边一拉,裴文宣竟就直直靠在李蓉身上,彻底赖在了她肩头。
  酒气扑面而来,李蓉皱起眉头,这时候侍从端了水来,李蓉赶忙给裴文宣喂了水,裴文宣靠在李蓉肩头缓了缓,李蓉轻声道:“好些了么?”
  裴文宣闭着眼睛缓了缓,随后才出声,音调沙哑着,开口头一句,却是:“苏容卿那个混账东西,给你穿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蓉:“……”
  她面无表情给裴文宣喂水,淡道:“再漱漱口,你说话我不爱听。”
  作者有话要说:  李蓉:你口气太大,我受不了了。
  裴文宣:……
 
 
第23章 旧梦
  李蓉说完, 就抬手给裴文宣灌水, 裴文宣差点给她呛死, 挣扎着推开杯子,急道:“你做什么!”
  “有精神了?”
  李蓉笑着起身, 同旁边人道:“扶上去,走了。”
  说着, 李蓉就自己先上了马车,旁人把裴文宣扶上马车, 随后就退了出去。
  马车启程, 哒哒离开,李蓉坐在座上, 穿着舞娘的衣裙, 披着裴文宣的衣服,姿态从容优雅,举手投足间, 无形中就带了种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裴文宣进了马车,见得李蓉的模样,他神色定了定,随后便移开目光,假作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去了李蓉对面,闭眼一躺就倒下了。
  “也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里?”
  李蓉见裴文宣装死,笑眯眯询问,裴文宣不睁眼, 淡道:“反正不会拉我去死。”
  “这么有信心?”
  李蓉轻笑出声来:“你如今倒相信我得很。”
  “你大可现下把我杀了,然后明个儿去和亲,说不定这波斯舞娘衣服你就可以长长久久穿了。”
  李蓉听裴文宣这么嫌弃这衣服,不由得自个儿往下扫了扫,随后道:“我觉得这衣服挺好看的,你怎么这么多意见?”
  裴文宣正要开口,李蓉立刻提醒他:“你可千万别和我提低俗,我记得当年年轻穿这衣服的时候你还和我说过很适合我,别有风味。”
  这一句话把裴文宣堵得哑口无言,所有话语一时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憋了半天之后,他才道:“我现在觉得不行。”
  李蓉嘲讽一笑:“裴文宣,你年轻时候也算个风流公子,现下倒和那些个糟老头子差不多了。”
  他们年轻的时候,裴文宣不像苏容卿那样人尽皆知的君子风流,外界都说他有些寡言、木讷,甚至古板。
  但其实他也会陪着她在元宵时候一起逛花灯,看她玩乐打扮成这些波斯舞娘的模样,蒙着面纱加入人群一起跳舞,这时候他还能笑意盈盈夸她,说没人比她更好看。等跳完了,冷风吹来的时候,他还会悄无声息将手搭在她的肩头,用广袖为她御寒。
  而后她眨着眼问他:“你不生气么?”
  裴文宣便似笑非笑斜睨向怀里人:“见得牡丹盛华京,我欢喜来不及,又生什么气?”
  李蓉挑眉,裴文宣便知这是警告,不许他调笑她,于是他正了色,温和出声:“心里本有几分不高兴,但见你高兴,我竟也没什么不高兴了。而且,讲道理来说,”裴文宣语气认真,“殿下的一切归属于殿下,我本就不当置喙,只要陪伴就好。”
  这话听得人高兴,李蓉便道:“我的一切是我的,那你呢?”
  裴文宣见李蓉眉眼间有喜色飞扬,他转着扇子,揽着姑娘,走在华京繁华街头,替李蓉挡开周边的人,笑道:“除却道义、家人、旧友,裴文宣的一切,都是殿下的。”
  “道义、家人、旧友,”李蓉念着,颇有些不高兴了,“除却这些,那你还剩下什么呀?”
  “若这些都不除去,”裴文宣无奈,“我人生只有殿下,岂不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义之人?殿下喜欢这样的人吗?”
  李蓉想想,倒也是不喜欢的,而且她心底里也清楚,若真有这样的情分,她也是要不起的。
  她说着好玩,但裴文宣说话惯来认真,她也就不再追问,只是顿住了步子。
  裴文宣见她停下脚步,扭头瞧她,李蓉张开双手,轻扬了下巴:“算啦,既然你能把自个儿给我这么多,我也勉为其难对你好一点。”
  说着,她瞧着裴文宣的外套道:“把外套给我穿上。”
  裴文宣听得这话顿了顿,他愣愣看着李蓉,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李蓉见他呆愣着,不由得催促他:“快呀。”
  裴文宣得了这话,才回过神来,他解下衣衫,披到了李蓉身上,在他将衣服拉到李蓉身前那一刻,元宵节的烟花盛放而起,街上来往人群,男男女女,都一起看向天空。李蓉也不例外,她急急抬头,随后就见烟火落到她眼里,也就是这个时候,裴文宣悄无声息握住她的手,在众人仰头看着烟花那一瞬间,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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