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墨书白
时间:2020-08-23 10:10:47

  也未必不是坏事。
  裴文宣在外面活动太多,杨家心里警惕,怕会更多动作。如今裴文宣入狱,杨家至少稳住。
  李蓉心里盘算着,小扇轻敲着手心,在马车中闭目养神,一路进了宫城。
  回到宫内,李蓉到桌边去了张纸条,写上:“明日晨时出城,九庐山找秦临,勿让人知。”
  写好之后,她交给静兰,淡道:“把纸条给太子,但别让人知道。”
  静兰应了声,李蓉走入房中。
  过了不久后,李川正和幕僚商讨着西北前线上的事情,侍从端了杯茶过来,李川一面说话,一面接过茶来,茶碗刚入手中,他便察觉触感不对,但他面色不动,镇定将纸条收入袖中,等同所有人聊得差不多,他送走了众人,独身回屋时,打开纸条一看,见到了李蓉的字迹,而字迹之下,是他们姐弟设置的独立暗纹。
  李川心中有数,吩咐了人道:“明日我休沐出宫,去护国寺给母后祈福。”
  李川吩咐好后,太监低声应是。
  而此刻明月当空,明乐宫中,柔妃给李明揉着肩,低声道:“宁妃闹这么大的动静,陛下也不管管么?”
  李明轻轻一笑:“这有什么好管?裴文宣那小崽子要当朕的刀,这点事儿都斩不断,去死得了。”
  “殿下,”柔妃叹了口气,“还好平乐没嫁给杨泉,杨家如今这般能折腾,要是让杨家和上官家联了姻,这还了得?”
  李明不说话,他端了茶,吹开上面的茶叶。
  “的确,”他声音带冷,“是朕小看了杨家。”
  说着,他声音放低:“也小看了太子。”
  宫中人一夜难眠,只有李蓉好生睡了一觉,等到清晨起来,她便直接去了刑部查看裴文宣情况。
  她拿了宫中令牌,用钱财上下打点,便顺利见了裴文宣,裴文宣睡了一夜牢房,看上去精神倒是极好,李蓉瞧着他的模样,不由得笑起来:“你在这牢里,过得倒还不错呀?”
  “那可不嘛,”裴文宣瞧着李蓉,笑道,“在外面天天折腾,觉都睡不好,进了这儿来,每天什么都不必做,睡得也很好。”
  “那大人可得待一阵子了。”李蓉走上前去,靠近裴文宣,“如今大人待在这里,或许比较好。”
  裴文宣听着这话,也走上前来,两人就隔着木栏,靠得极近。
  “殿下去找人了?”
  裴文宣低声开口,李蓉应声,随后极快道:“你在这里待一会儿,我过几天就来。”
  “你也来?”
  裴文宣有些奇怪:“你来做什么?”
  “杨家很快就要反扑,到时候朝堂上怕得做点样子,不然压不住,到时候我也进来,咱们俩都在牢里带着,等川儿去前线稳住杨家,我再让人写道折子,让我们出去。”
  裴文宣将李蓉的话在脑子里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李蓉看了他房间里一眼,随后道:“你现在这儿住着,探个底,看看怎么住舒服点,给个经验。”
  裴文宣:“……”
  “殿下,”他不得不提醒李蓉,“我觉得这事儿您可能比我有经验。”
  “太多年了,”李蓉低声道,“忘了。”
  说着,她迅速道:“我给你带了些吃穿用度的东西,你自个儿好好打理吧,我先走了。”
  裴文宣点了点头,两人面对面站了片刻,李蓉忍不住笑了。
  “没想到,我也有站在牢狱门口和你说话的一天。”
  “当是个趣味吧。”裴文宣轻轻一笑,随后正要劝李蓉离开,就听门口传来一声恭敬的唤声:“殿下。”
  裴文宣和李蓉一起移目,便见苏容卿站在门口,他朝着恭敬行礼,随后直起身来,先看了一眼裴文宣,又将目光落到李蓉身上。
  而后他笑起来,温和声道:“微臣听闻殿下在此处,特意过来找殿下。”
  “哦?”李蓉挑眉,“苏大人有事?”
  “之前殿下让微臣去调兵部账目,微臣已按殿下的意思办妥了。”
  李蓉得了这话,不由得愣了愣。她让苏容卿去取兵部的账目,其实就是随便找个理由给苏容卿一点事儿干,她料想兵部的人不会这么容易把账目交出来,怕是要左右推脱,到时候估计还是得借李川的人手来行事。谁曾想苏容卿竟然当真给她办妥了?
  但她也只是有些许惊愣,随后便回过神来,笑起来道:“苏大人费心,那我们这就过去。”
  苏容卿笑着点头,退开身来,李蓉回头看了裴文宣一眼,笑道:“裴大人,本宫先走了。”
  裴文宣恭敬行礼,目送李蓉离开。
  李蓉领着苏容卿一起出了刑部,她先上了自己的马车,随后才想起苏容卿来,转头道:“苏大人不介意的话,不如与本宫共乘,有什么事马车上说完,到兵部就直接查账吧。”
  苏容卿规规矩矩行礼,而后上了马车。
  上马车之后,他坐在李蓉对面,保持着几分距离,看上去再有礼不过。
  这样的苏容卿李蓉熟悉又陌生,在她记忆里,苏容卿入府之前,和她之间的确是这副模样。
  温和有礼中带着几分体贴,倒的确是世人皆赞的君子。
  两人沉默无言,片刻后,苏容卿给李蓉倒了茶,平和道:“如今裴大人入狱,杨氏这个案子,公主打算如何查办?”
  “正常程序,先查兵部的账本,再与杨家人协商,查他府中下人的口径。”
  苏容卿静静听着,沉默不言,李蓉抬眼:“苏大人以为呢?”
  “殿下和裴大人去拓跋燕的府中是为何?”
  苏容卿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李蓉轻笑:“这话当我问苏大人才是,苏大人在拓跋燕府中,刚好救下本宫,怎么就这么巧?”
  “这世上没有巧合,只有用心,”苏容卿缓声道,“我本就是冲着拓跋燕而去,酒宴上早见到了公主和裴大人,本不想相见,所以特意避开,但担心公主出事,故而早早准备了舞姬的衣服,就等着公主来。”
  李蓉未曾想苏容卿答得如此坦荡,她小扇敲着手心,缓声道:“本案苏大人只是督查,不知苏大人为何如此积极查案,还这样帮扶本宫,本宫倒有些不解了。”
  苏容卿握着茶杯,抿了口茶。
  “微臣想给公主交一封投名状。”
  苏容卿缓声开口,李蓉顿住动作,随后她见苏容卿抬眼,静静注视着他:“微臣愿为殿下所驱使,尽心辅佐太子,不知殿下,”他盯着李蓉,意味深长,“意下如何?”
 
 
第26章 入狱
  李蓉不说话, 她静静注视着苏容卿。
  苏容卿仍由她打量着, 也未曾言语。
  许久之后, 李蓉缓声开口:“我记得,苏家惯来只效忠陛下。”
  “是。”苏容卿平稳道, “所以容卿只是容卿,不代表苏家。”
  李蓉明白了苏容卿的意思, 她轻敲着小桌,外面是街道喧哗之声, 苏容卿静候着李蓉的回应。
  “为什么要这时候来选择太子?”
  李蓉缓声开口, 苏容卿垂眸,平静沉稳道:“当今陛下盛年之时好战, 以致大夏民生多艰, 如今宠幸权臣,更增民难,太子仁德, 提倡外儒内道,修生养息,容卿愿见天下如此,故而追随殿下。”
  “你可直接同太子说,”李蓉端了茶, “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太子心中坦荡,不能藏事,容卿如今之立场,不当为太子知晓。”
  李蓉听明白了。
  苏容卿哪怕是代表着自己, 但他作为苏家子弟,如果让李明知道他投靠了太子,那李明对太子的猜忌怕是更深。
  如今他找到了机会,同她表明立场,那日后做事,她至少能帮李川谋划时用上苏容卿。
  李蓉听着没有说话,苏容卿疑惑抬头,他不由得道:“殿下?”
  “你无需做这些,”李蓉回了神,平淡道,“苏家历代中正,陛下信你们,是因这份忠义,你不必站队,好好做自己分内的事,日后若是太子出事,你们可以自安其身,若太子登基,”李蓉看他,只道,“只要你们像如今一般做好自己的事,只要本宫还在,那苏家就一直是苏家。”
  苏容卿得了这话,沉默不言,似乎是在思索。
  李蓉见他似是不安,安抚道:“我说这话,并非拒绝你投靠,只是我觉得,”说着,李蓉迟疑了片刻,才缓声开口,“苏公子乃翩翩君子,就别沾染这些事儿了。”
  虽然她与苏容卿真正相识于他落魄之后,她所知所见的苏容卿,便是如今这番政客模样,但是她却也会记得,苏容卿同她提及年少时,眼里那份依稀柔软的光芒。
  她和裴文宣回来,人已经老了,那是没办法的事,可看着面前尚还年少的苏容卿,她不免生了几分爱护之心。
  苏容卿得了她的话,有片刻恍惚,李蓉转动了手中扇子,轻咳一声,转了话题:“苏大人,且将兵部账本的情况同我说一下吧。”
  听到这话,苏容卿这才回了神,恭敬应下,将兵部目前账目已经掌握的情况一一清点。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兵部,苏容卿早已打点好官员,李蓉到了摆放账目的房间中,调出了所有西北边境相关的账目,带着人对过账本。
  这些账目繁多,李蓉在兵部一呆就是两日,两日之后,她对完账目,便立刻带人,由刑部出调令,将所有相关人士集体提审。
  与此同时,李蓉也吩咐静兰将公主府所有人手安排下去,一直盯着拓跋燕府中所有异动,并每日询问李川去九庐山的情况。
  她心知至多再过五日,边境一定有消息会传过来,而这五日,就是她安排一切的时间。
  她这些动作都做得不算太大,查账和提审那些官员,对于杨家来说都不算是致命伤,他们明面上的账目不可能有任何问题,在宁妃看来,李蓉这些动作,甚至是找错了方向,她也乐得看李蓉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而李蓉查拓跋燕这事儿,更是进行得悄无声息,连每日跟着她查账的苏容卿,都不知道她还咬着拓跋燕没放。
  连着办案四日,李蓉差不多将整个兵部给杨氏拨军饷的流程、数目几乎清理了一遍,她心满意足拿着口供走出兵部时,已是半夜,刚出大门,静兰就走上前来,低声道:“殿下,拓跋燕找到了。”
  听到这话,李蓉便乐了,她就知道拓跋燕这人不可能这么容易死。她克制着情绪,领着人往前,一面走一面低声道:“人呢?”
  “在城郊,还在追。”
  “我即刻过去。”
  说着,李蓉便将人安排,一批人伪作护送着她回公主府,另一批人跟着她,轻骑便装,直接出了城。
  到了城郊之后,便有人等在那里,见李蓉过来,低声道:“殿下,人抓到了。”
  李蓉点了头,跟着一行人到了一个破屋,屋里站满了暗卫,中间一个大汉被人绑在椅子上,他浑身湿淋淋的,身上都是伤,看上去十分疲惫。
  李蓉走到那人身前,笑着道:“六爷好久不见啊。”
  拓跋燕听到这声音,他喘息着抬起头来,盯着李蓉看了一会儿,沙哑出声:“是你。”
  “是我。”李蓉点头道,“六爷这些时日过得不好吧?我以为六爷该出华京,怎么还在华京附近溜达呢?”
  “你到底是谁?”
  拓跋燕盯着李蓉,直接道:“你要做什么?”
  “我是谁你大概已经清楚了,”李蓉轻笑,“如今就是想要六爷帮个忙,你那个账本,只有账本是不够的,六爷看看,能不能当个人证?”
  “这不合规矩。”
  拓跋燕低声道:“既然公主能找到我这儿,就应该知道,我们这一行,可以死,不能违背了这规矩。”
  “六爷,是他们先要杀你。”李蓉柔声开口,“他们杀你,你反击,这能算坏了规矩吗?”
  李蓉说着,蹲下来,笑眯眯看着拓跋燕:“六爷,你们的规矩我知道,客人的事儿,你们不能透漏半分。可你若一点反击的念头都没有,你藏着这些账本做什么?”
  “这只是威胁,”拓跋燕冷静开口,“威胁一旦用了,那就再也不是威胁了。”
  “你就是怕你把账本拿出来供了杨家,那些其他家被你握着账本的,就会杀了你。可六爷,有命,才有被杀的机会。”
  “那你杀了我吧。”
  拓跋燕冷声道:“落到你手里,我也没想过活着。”
  “六爷说笑了,我哪儿会杀你呀?”李蓉温和道,“您怕的是商行那些手段,你以为,”李蓉手轻柔搭在拓跋燕的肩头,“本宫不会吗?”
  “悄悄告诉你,用刑这事儿啊,”李蓉靠在拓跋燕身边,声音柔软,“宫里可比你们商行钻研得多了,来人。”
  李蓉直起身来,淡道:“先把他指甲给我拔了!”
  说着,李蓉走到已经被人清理干净的椅子上,从旁边接了茶,笑意盈盈道:“六爷,现下也快天亮了,商行三十九道刑怕是用不到明晚,我给你加几道如何?”
  话音刚落,拓跋燕惨叫出声,鲜血落在李蓉裙子上,李蓉垂眸喝茶,神色如常。
  旁边静兰白了脸色,李蓉淡道:“不舒服就出去吧。”
  静兰得了这话,捂了嘴匆匆离开,李蓉端着茶碗,平和道:“六爷,做人不能一直抱着规矩过活,要学着审时度势,您如今出去也是死,留在本宫身边,还能有一条活路。您今个儿硬骨头,三十九道刑能忍,但您以为您死了就是完了吗?您妻子在庐州清水镇上当一个绣娘,儿子如今也在入学年纪,听说您给他安排了个身份,明年想入凤山书院读书,许多事儿啊,别太固执,您想想。”李蓉抬眼轻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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