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不敢再犹豫,忙开口道:“您近日对宋四姑娘很是上心,而且一提到她,您好像就会……”
“嗯?”顾迟手指微蜷。
“就是话会多一些,让人觉得有生气……”三九打量着他的神色,有些不安的闭了嘴。
顾迟听了,神色一点点的凝重下来,像是眸子中升起了一层冰封的雾气,让人看不透也触不到他的心。
半晌,他终于淡淡开口,道:“宋婉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三九听他问起,郑重道:“殿下,已派人查过了,这些日子宋四姑娘并未接触什么可疑的人。”
“是么?继续跟着她。她的神态、举止都与阿莞如出一辙,必是有人在背后指点。”顾迟说着,抿了一口茶水。
“是。只是太子妃自小在西京长大,来了汴京不久便嫁入了东宫,接触过的人并不多,知道娘娘习惯、性子的便更少了。若硬要说可疑的,便只有燕世子……”三九试探着说道。
“燕离不会做这种事。“顾迟将茶盏放下来,眉目间虽仍是淡淡的,话语却掷地有声。
三九连忙道了声“是”,又解释道:“小的也觉得不会是燕世子。所以……”
顾迟的唇紧紧抿着,是一抹最凉薄不过的弧度。所以,便不可能是有人指使的么?那么宋婉,又如何会知道阿莞的事呢?又如何可以模仿的这么像她?
他神色淡淡的,优雅从容至极,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似的。可只有他知道,他的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那盈袖呢?查的如何了?”顾迟略一思忖,缓缓问道。
“回殿下,盈袖自嫁给萧映寒做外室,行事便颇为高调,时常在街上闲逛。据探查的人说,她每个月的确是要去一次城外的鸡鸣寺上香的,说是为了求子。想来碰到宋四姑娘也是有的。”三九回道。
顾迟没说话,只是视线聚焦在茶盏之上,他的手轻轻摩挲着腰间的匕首,一点一点的,连目光也柔和缱绻了许多。
阿莞,难道世上真有人与你如此相像?孤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 顾迟:我兄弟要抢我老婆,怎么破?在线等......急......
燕离:两次喜欢上同一个女人怎么破,急,在线等......
三九:殿下最近特别别扭,难伺候,怎么办,急,在线等感谢在2020-06-11 18:44:02~2020-06-12 18:4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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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毒计
谢莞因着有些武功底子在身上,跪一夜也没什么,毕竟是自己选的,总归不能让自己吃亏。
第二日从祠堂出来的时候,谢莞除了眼底略有些乌青之外,仍与寻常一般无二,还是生龙活虎的。
宋嬛就差多了,惨白的一张脸,下颌都尖了下去,她看着谢莞健步如飞的样子,不觉气白了一张脸。她膝盖痛得厉害,一步也走不动,后来还是她房里的嬷嬷背了她回去的。
回院子后,谢莞便吩咐颜秀不许人吵她,只径自躺在床上补眠。
她将手脚摊开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的盯着床顶的帷幔发呆。不知怎么,她竟想到了盈袖。盈袖怎么会活着?又怎么会做了萧映寒的外室?她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其实在三年前谢家出事之前,她就因为惹怒了皇后娘娘,已经被顾迟下令禁足的东宫里了。谢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如何会一步步走到满门抄斩的地步,她全然不知。
她只隐约听说,是她父亲谢令仪与匈奴人勾结,导致楚军大败。陛下震怒,下令谢氏一族满门抄斩,十四岁以下的女眷流放琼州,生死未卜。
陛下亲自下令,自是君无戏言,盈袖是她大哥谢旻的侍女,没道理能够幸免。除非……
谢莞一个激灵,坐起身来,眉头也紧紧的拧了起来。除非盈袖在谢家出事之前便已和萧映寒勾结,萧家全力护她,自然可以想法子将盈袖换出来。她不是谢家的女儿,不过是个侍女,也许让她活着并没有那么难。又或者,根本就是她指认了谢令仪勾结匈奴,将功赎罪,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她不过是一个侍女,谢家待她不差,她没必要这么做。除非,是有人给了她更大的好处,而给她好处的,便是萧家。
谢莞的背脊有些发凉,冷汗一点点的沁出来,铺满了她整个后背。
萧映寒是萧瑶光的哥哥,当年他之所以能够结识谢旻,从而顺利的出入谢家,也是因着谢莞把萧瑶光当朋友,这才给了萧映寒来谢府找妹妹的机会。
如果当真如此,那么也许从一开始,萧瑶光的接近和善意,便是萧家布好的局。而谢莞,就是这个蠢兮兮上钩,又把谢家带到这种境地的罪魁祸首。
那么,沈凭之的背后会不会也是萧家呢?
甚至,会不会,连她与顾迟的相识都根本是旁人的算计?顾迟那么喜欢萧瑶光,萧家所做的一切会不会都是为了顾迟?或者根本就是顾迟授意萧家这么做的?
她的心底涌起一阵彻骨的寒凉,若当真如此……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是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查清这些事,让所有伤害谢家的人血债血偿!若顾迟当真身涉其中,那她也绝不会手软。
她想着,头剧烈的疼痛起来,痛苦占据了她的思绪,深深的自责与彻骨的痛楚如海浪般席卷了她的全身,她无从挣扎,也无法躲避,只得紧紧的蜷缩起来,宛如一只垂死的蝉。好像只要一层一层的把自己包起来,就可以逃避现实的残酷。可这样只能让她窒息的更快,仅此而已。
她的心剧烈的搅动着,一瞬间比一瞬间更清醒的认识到,也许就是她,害死了所有谢家人。可是现在,他们都死了,苟且偷生的也只有她而已。
她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为什么要让她活着?没有她,她父亲就不会去打仗,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没有她,萧家就不可能找到陷害谢家的机会,那么,起码可以保住那些无辜的人们。
谢莞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半晌,她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来。她只觉眼前一黑,心里却渐渐清明了起来。是啊,她要报仇。她是谢家的女儿,是绝对不会认输的!
朦胧中,她想起她临死前的场景。那时,顾迟好像也是一身的血,沾染了如雪白衣。
*
不知睡了多久,迷蒙之中,听得门外有女子低低的叹息声和压抑着的童稚的男声。
谢莞下意识的便滚了滚身子,冲着门外道:“你们几个又偷着议论我!就算是娘来了我也不起来……”
话音未落,她便惊出了一身的汗,连忙住了口。
她想起了自己的处境,是了,她不再是谢家的大姑娘了,在宋家,她没有娘来唤她起身,自然也就没有躲懒撒娇的底气。
谢莞见外面天色已有些暗下去,想来夜里是要起风的,她刚刚睡醒,若是冷风扑了热身子,怕是要着凉。她便从架子上取了件薄衫披着,轻轻推开了房门。
只见宋媪和宋昭正坐在她房门前的石阶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自谢莞穿到宋婉的身子里,便鲜少见他们两个在一处说话,如今见了,方才觉得他们姐弟两个感情还是很好的。
宋媪目光柔和温暖,见谢莞醒了,嘴角便漾出一抹笑来,连带着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宋昭则猛地站起身来,凑到谢莞身边去,仔细打量着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四姐姐,你可好些了?”
谢莞刮了刮他的鼻子,也顺势坐下来,笑着道:“不碍事,不过是跪一夜,便是跪上三五天,我也不成问题。”
宋媪苦笑着摇摇头,道:“又说胡话了。我算着时辰,想来你已睡了不少时候了,便拉着阿昭在这里说话,想着把你吵醒了就好了。这样你晚上还能多睡些,不至于睡不着。”
谢莞笑着滚到宋媪肩头去,撒娇道:“二姐姐思虑的是。”
宋昭见她们凑到了一处,唇角微不可闻的勾了起来。他们姐弟三人,好像好久没有这样毫无心事的聚在一起了。
他们明明是整个宋府里血缘最近的人,却因为李氏告诉他宋媪憨笨、宋婉懦弱,而把两个姐姐越推越远。可当他真正遇到危险,挺身而出的也只有这两个姐姐。宋姝的端庄贤惠在事情面前,不过是一个笑话。
谢莞见他怔在那里,心底不觉感慨着宋昭小小年纪却沉闷的不像样子,果然是书读得太多了。
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一把拽住宋昭的衣袖,将他拉了下来。宋昭脚下不稳,几乎撞到宋媪和谢莞怀里,他红着一张脸,急忙挣扎着坐直了身子,结巴道:“四姐姐,这不……不合规矩,男女七岁不同席的。”
谢莞啧啧的感叹着,道:“年纪轻轻就这么迂腐,长大了是想去国子监里做老夫子吗?”
宋昭抿了抿唇,像是思索了许久似的,目光坚定的望着她,道:“不,我想做将军。”
谢莞望着他清澈干净的眼睛,一时有些怔忪。曾经有太多人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了,他们和宋昭一样,一样的年轻,一样的富有朝气,一样的以为自己的一腔热血能够换来尊严和荣耀。
宋昭见她眼眶有些泛红,以为是自己吓到她了,他不知道怎样安慰她,舌头便有些打结,磕磕巴巴的说道:“四姐姐你别担心,父亲希望我走仕途,我还是会用功读书的。”
谢莞回过神来,见他眉头微蹙,一脸的关切藏都藏不住,不觉心头一暖。她用力的拥抱了他,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道:“做将军很好,我最知道怎样才能做将军了。”
宋昭狐疑的看着她,道:“四姐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何知道怎样做将军?”
谢莞轻笑一声,很骄傲的看着他,道:“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见过的将军比你在书里见过的都多。”
谢莞话音未落,后脑勺便被轻轻拍了一下,宋媪无奈又嫌弃的声音应声响起:“又犯魔怔了,我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宋昭从没见过宋媪这样,惊得一张嘴合都合不上,最后还是谢莞看不过去,趁着乱腾出手来,帮他按上了。
宋媪看着宋昭吃惊的样子,解释道:“你四姐姐惯常喜欢胡说的,你别当回事,她定是书里看到了,在这唬你呢。”
谢莞撅着嘴,满脸的不服气,还没开口,便被宋媪拉着滚到了她怀里去,谢莞嬉笑着,将宋昭也拽了过来。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绷不住,都咯咯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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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暗号
入夜,三人一道用了晚膳,便坐在院子里乘凉叙话。
宋媪认真的看着谢莞,压低了声音,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做绣品托人出去卖,虽赚的不多,却也多少攒了些银子。我这辈子是不打算嫁人的了,等我攒够了钱,便搬出去赁了房子住,也好让你和阿昭有个依傍。无论何时,姐姐这里总能落脚的。”
谢莞的鼻子有些酸,她轻轻靠在宋媪的肩头,她知道,宋媪这样做无非是为了她罢了。她如今名声毁了,自是嫁不到什么好人家,即便是嫁了,也难免受气,若是有个时时刻刻可以庇护的地方,将来也能少吃些苦头。
谢莞想着,忍不住道:“二姐姐,我如今这样是不打算嫁人的了,可你还有大好的前程,何必要这样呢?”
“是啊,姐姐们将来还有我可以依靠呢。”宋昭目光灼灼的说道。
宋媪眼里噙着笑,很温柔的揉了揉宋昭的头顶,又拉着谢莞的手,道:“这是我从小就有的打算,并不是因着你们,而是因着我自己。我是庶女,身份不高,容貌也不似你们几个姐妹出众,凭着父亲和母亲的意思,是绝不肯随着我的心意嫁掉的。他们看上的人家,必定是富贵人家,可做妻我是不配的,做妾我是不肯的,更何况高门大院往往藏污纳垢,哪能活得逍遥呢?倒不如一辈子不嫁,只靠自己过活,来得畅快。”
谢莞望着她,不得不感慨宋媪有着她,甚至是整个大楚女子都没有的通透和智慧。她突然想到,宋媪与徐有容倒是很像,性子也契合。
有容……
她灵光一闪,道:“二姐姐,上次我见过你帕子上的纹饰,的确是极其精美的。可做绣品太慢,咱们倒不如卖绣样。姐姐绣样画的极好,定能卖得出高价的。”
宋媪半信半疑的看着她,道:“我倒从未听闻有人去卖绣样的。”
谢莞笑眯眯的看着她,道:“自是有的。二姐姐不若回去准备几个,也不必太多,三日之后我们一道出府去,我自有法子把这些绣样卖出去。”
宋媪只当试试也无妨,便道:“这倒不难,只是我们两个出府去,怕是母亲不肯。”
谢莞转过头去,冲着宋昭勾了勾唇,道:“怎么是咱们两个,明明是咱们三个。”
宋昭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正犹疑着,便见谢莞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像是让他放弃抵抗,老老实实的陪姐姐们出去一遭。
见宋昭无奈的认了命,谢莞方才转过头去,与宋媪相视一笑。
*
转眼便过了三日,第四日一早,谢莞、宋媪和宋昭便准时出现在了朱雀大街上。
耳边传来宋媪的感叹声:“没想到母亲不许我们两个出去,一说阿昭也去,母亲便同意了,果然在常人眼中,总是看男子更高些。”
谢莞睁开眼睛,含笑看着她,道:“姐姐在意这些世俗眼光做什么?只要我们自己立得住,便没人敢小瞧了我们去。”
宋媪释然的点点头,道:“四妹妹说的很是。”
宋昭走在她们身侧,四处打量着道路两边的店铺,随口问道:“四姐姐,咱们是要找哪一家绣坊?”
谢莞扬着头,胸有成竹道:“就在前面。”
宋媪微微蹙着眉,有些担忧的看着她,道:“能开在朱雀大街上的绣坊,定然是不一般的。我从前卖绣品,也不过在坊里找一家小铺子,四妹妹寻这样好的铺子,怕是他们未必看得上咱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