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色天香——延琦
时间:2020-08-24 10:22:18

  在阮家到来之前,庆州的织造业并不算发达,仅有的几家织坊织的都是棉麻一类平民所用的布料,如以绫罗见长的阮家织坊这般,竟是当地头一家。
  也正因为如此,阮家在当地新寻的织娘都有些手生,加之织机还是从江南运来,与本地的织机又有不同,所以初时的日子,效率并不高。
  为了尽快叫织娘们上手,这些日子阮青岚,秦氏甚至安若都亲自下到织坊里,手把手的教织娘使用织机,讲解各种绫罗的织法。
  芳若留在家中照顾小弟,赵家夫人刘氏知道他们一家的情况,也时常去帮小丫头的忙;而明瑜,已经去了庆州有名的兰山书院读书,正与赵家二公子赵仰为同窗。
  这日一早,安若与爹娘才到织坊,忽然就听见了赵达的洪亮的声音,“阮兄,阮兄……”
  时值上午,想赵达这时候过来,或许有什么要事,一家三口便忙放下手头事相迎,却见到赵达一脸喜色。
  且不等他们问,对方便迫不及待的讲了出来,“阮兄,我这得了两个,哦不,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这叫阮家人一片意外,阮青岚忙问道,“什么好消息?”
  赵达快人快语开门见山道,“第一桩,临安那个狗世子死了,连丧事都办完了。第二桩,你那个狼心狗肺的大哥一家也跟着陪了葬。”
  话音落下,阮青岚秦氏及安若都是一怔。
  虽然这都是可以预见的事,但眼下真的听见,还是叫人有些意外。
  “他们……都死了?”
  秦氏还有些不太敢相信的样子。
  赵达大大咧咧,“那是自然,那狗世子都活不了了,武王府气儿没处撒,自然要找他们出气,今早主上那里才收到的消息,那一家子落了个谋害世子的罪名,除了前些日子先没了的那个老太太,其余都没幸免。”
  想来也是,那武王府岂是善茬儿,阮青江惹上这样的主儿,这样的结局也是必然的,否则,如今成了刀下亡魂的,怕是阮青岚一家子了。
  但那毕竟是同父的有血缘的亲戚,阮青岚与秦氏乍听之下,心间还是难免有些唏嘘。
  赵达看在眼中,赶忙岔了话题说,“还有一桩喜事没说呢,你们想不想听听?”
  安若禁不住好奇,问道,“是什么?”
  却见赵达笑着对她道,“主上下令设立番市处,打算任命你爹为番舶知事。”
  作者有话要说:  某王:高兴么?
  某若:孩怕,有种阴谋的赶脚。
 
 
第37章 
  这个消息, 着实叫阮青岚夫妇及安若三个都是一愣。
  安若不由的跟赵达确认,“您是说……王爷要我爹做官?”
  虽然“番市知事”这个名号她从前并未听过, 但从赵达的这番话中也可以听出,这该是个官职。
  而且“知事”两个字, 听起来似乎还不小。
  果然,就见赵达点头,“不错, 就是这么个意思。”随后又看向阮青岚道,“王爷今早才提及此事,正要问你的意见, 眼下先赶紧随我去趟王府吧!”
  原来他这是来叫人的, 阮青岚虽然诧异,但也不敢叫王府里的贵人等,便跟妻女交代一声, 随赵达去了王府。
  入了气势恢宏的镇北王府, 阮青岚跟着赵达一路行到书房外, 待人通报后, 才终于踏进房中。
  他二话不说, 先向书案后神着蟒袍的独孤珩行礼, “草民阮青岚叩见王爷。”
  余光中能见到这书房中还有其他一些人在,俱都穿着官服, 似乎是在议事的模样。
  “这位便是孤向各位提到的阮东家。”
  独孤珩允他平身,亲自将他介绍一番,又专门同他道, “今日招阮东家入府,乃是有一桩要事相商,孤现在要开放与夏国关口,恢复双方贸易,并设立番市处,以料理两国通商诸事,孤觉得,阮东家多年行商,乃是行家,当胜任得了这番市知事一职。”
  虽然来时路上已经听赵达讲了个大概,但此时亲耳从独孤珩口中听到,阮青岚还是觉得震惊,他做了半辈子买卖,虽说也算熟知经商之道,但在社会底层待得太久,却从没敢做什么当官的梦。
  此时,他也自是不敢贸然应下,只是忙谦虚道,“王爷信任,实在令草民惶恐,但,草民出身布衣,从未中过举,只怕是,担当不起王爷之信任。”
  这话一出,独孤珩还未说什么,赵达却忍不住出声道,“阮兄有所不知,主上治下,向来任人唯贤,用糙话来说,那就是谁有本事谁上。想你当年白手起家,一个人在汴京那般商业密集之地闯出一片天地,显然是你能干!既有才能,何须妄自菲薄?”
  难为赵达一个武夫,今日也说出这文绉绉有理有据的一番话来。
  而他这话一出,立时也引得独孤珩颔首,道,“赵总兵言之有。有无中举,并非孤用人准绳,孤在乎的,是他有无真本事,是否忠心。”
  话音落下,叫房中其他人心头都一阵波动,赶忙纷纷劝起阮青岚来。
  “主上英明,阮东家就不必太过谦谨了,该与咱们一道效忠主上才是!”
  “是啊,既是有才干之人,何须在意有无应过举,只要能为乡民谋福祉,能为主上解忧出力便是。”
  “不错,这番市处专理与番邦通商之事,必定需要懂行之人,阮东家既能白手起家创办家业,必定是最合适的人选,就不要太客气了。”
  最后说出这话的,是左长史邢江。
  阮青岚这还是头一回入王府,并不认得此人,但观其官服与外貌神态,能辨出其应是镇北王近臣。
  其实他心间明白,此时也转过了弯来,既然镇北王亲口点名他,那他便没有推辞的道理及退路了。
  所以他顿了顿后,终于应道,“既如此,草民感谢王爷信任,今后定当竭尽全力,为王爷尽忠。”
  话音落下,这事便算是定了。
  ~~
  镇北王向来是雷厉风行说到做到之人,下了决策的第二日,镇北王府番市处便正式成立了,阮青岚与其他两位文官也立时走马上任了。
  如此一来,自家的产业却是分身乏术,好在经赵达帮忙,他寻到了两位不错的掌柜,正好可以帮他料理织坊与布莊。
  是以他当他的知事,家中的生意倒也并未耽误。
  不过安若并不能完全放心,加之也是无事,她便顶替了爹的东家一职,亲自料理家中产业,平素看账验货,过得倒也充实。
  庆州地处西北,入秋以后天凉的很快。
  怕阮家人没来得及做厚衣,这日刘氏上门来给秦氏送棉花。
  “这都是长芯棉,保暖厚实,庆州不比汴京,入了冬着实冷,嫂子回头记得叫人把棉花多絮上些。”
  这些日子家中大事一桩接这一桩,秦氏确实还没来得及置办冬衣,此时听刘氏这样说,一时间又惊又喜,忙连声道谢,又打发了小厮去织坊取些新出的织品,打算给刘氏回礼。
  不多时,却是安若亲自带着东西回来了。
  “这是织坊才出的绒背锦,厚实保暖,最适宜做冬衣,请夫人不要嫌弃。”
  她笑着亲手将东西递过去。
  刘氏惊喜接过,只见手中的料子果真柔软厚实,正面就如同常见的织锦,华丽养眼,但背面却带着一层细绒,一看就知道有保暖之用。
  她忍不住惊叹,“这种料子从前竟没有见过。”
  安若点头回答,“确实是前些天织坊才研制出的,此前并没有过。”
  “哎呀呀!”
  难为刘氏堂堂总兵夫人,竟也对手中衣料爱不释手起来,嘴里仍在赞叹道,“想来定是价值连城的好物,你们太破费了!”
  “夫人与赵叔待我们一家的恩德,岂是这几匹织物可比?”安若笑的大方。
  庆州与汴京相距千里,气候,民风等都有所不同,阮家织坊为了适应在本地的发展,自开业以来一直求新求变,眼看着已经创出不少新品,却是别处没有的。
  当然,阮青岚近日在番市处上任,基本无暇他顾,这些几乎都是安若的主意。
  两家走得近,刘氏也自然知晓这些,又忍不住夸她道,“兄嫂怎么养出这样能干的姑娘,可羡慕死我了,总算知道什么是巾帼不让须眉,您这一个闺女,却是多少男子比不上的?”
  “您过奖了。”秦氏笑道,“把她夸得路都要不知怎么走了。”
  安若也谦虚道,“夫人折煞我了。”
  长辈们说话,她不好多待,便寻了理由告辞,先回房歇息。
  ——她早起就出门去了织坊与布莊,又是查看织品又是盘账,还是有些累的。
  她虽走了,刘氏却还是忍不住夸她,秦氏却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此番确实是辛苦孩子了,旁人这个年纪,都已经说亲了,难为她还在替我们做父母的操心。”
  刘氏安抚道,“安安模样好又能干知礼,还愁找不到好人家?”
  秦氏叹了口气,“从前在汴京,倒不是没人打听过,可眼下我们来了庆州,人生地不熟的……”
  左右也没拿刘氏当外人,她索性道,“若夫人那里有合适的郎君,不妨帮我们留心一下。我们不图家世,只要人品正直,家中公婆好相处便可。”
  她原先看上了“李官人”,可哪知人家是镇北王,秦氏有自知之明,心知以自家的家世,长女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了王妃的,所以就索性死了心,打算另寻出路了。
  这话一出,刘氏也是眼睛一亮,立刻应下道,“既然嫂子如此信任我,那我便帮着留心了。”
  其实刘氏也一早就看上了安若,她娘家侄子如今正值婚配的年纪,若能娶到这样能干又漂亮的姑娘,可委实是赚到了。
  她心里想好,待明日就回娘家与兄嫂说去。
  然哪知还未等到第二日,当晚就寝时不过与赵达提了一嘴,却立时遭到了反对。
  “快别瞎操心了,主上对阮家的心思你难道看不出来?”
  这叫刘氏一愣,“你是说,主上中意安若?”
  赵达哼了一声,“那可不,除过安若,我可没见过主上与哪位姑娘有那么多话,那么有耐心。”
  刘氏思忖一番,却为难起来,“可听嫂子的意思,他们并不愿委屈安若……你也知这门第悬殊。”
  这倒叫赵达也是一愣。
  是了,若以阮家的身份,只怕是连侧妃都……
  可阮家夫妇的态度很明显,他们当初那般逃离江南,不就为了不叫姑娘做妾吗?
  这可怎么办?
  “主上应是自有筹谋的!”
  半晌,赵总兵只叹了一句。
  却又被刘氏泼了盆凉水,“那主上可能抓紧点,眼看嫂子这都着急了,哪天真给安若寻了人家,可就晚了。”
  赵达,“……”
  ~~
  眼看天气一日凉过一日,阮家在庆州安家已有两月。
  除过阮青岚把差事当的兢兢业业,织坊与布莊也终于步入了正轨,所出的织品由于种类花色新颖独到,颇受好评,已然成了城中炙手可热的商家。
  除此之外,他们改换思路,除过继续生产丝织品,也专门留出一批织机生产棉麻等普通织物,一为满足庆州普通百姓的需求,也是为了与夏国等番邦的通商做准备。
  ——他们冬日更长过庆州,平民们更加需要厚实的棉布麻布等,而其国中贵族也向来喜爱大周所产的绫罗锦缎。
  可以说,镇北王此番开放两国关口的决定,为庆州的商户们提供绝佳的商机。
  安若此时也将心思全部投入到了家中生意上,很多时候,她几乎顶替了爹东家的位置,在织坊与布莊之间巡视。
  她可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娇养小姐,伙计和掌柜也都知她是行家,自是不敢敷衍。
  几家布莊中,属督院街的生意最好,只因这里紧邻城中富贵人家的宅院,富贵人家喜爱绫罗又挑剔,安若也最上心这一处,时不时便要来过问。
  这日倒是巧,她才到不久,便有熟人到了。
  “这便是邢姐姐说的那家布莊?”
  “不错,听闻近来生意很好,进去瞧瞧吧。”
  门口有女子的声音传来,且还有些耳熟,安若怔了怔,不禁回身去看。
  只见有三个女子踏进了店中,每人还各自带着丫鬟,一时间将店内撑的拥挤起来。
  这一瞧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且其中一人,她还认识。
  便是那日在王府中见过的邢漪容。
  此时邢漪容已经看见了她,且朝她投来了笑容,“阮姑娘,又见面了。”
  对方是官家小姐,这又是在自家店中,安若便也同她笑了笑,打了个招呼道,“邢姑娘。”
  “听闻这家布莊近来生意极好,没想到竟是贵府开的?”
  邢漪容假意不知这是阮家的店,又与她介绍身旁两女,“这位是周知府家的周二姑娘,及她的表妹罗姑娘。”
  出于礼数,安若便也朝二人见了个礼,“二位姑娘好。”
  二女朝她点了点头,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一圈,又环顾店中环境。
  知府家的周二姑娘边瞧边道,“听闻你们是汴京来的?”
  语气中隐约含着轻蔑的意味。
  毕竟对方为官家女子,就如同当初那吴银霜一样,安若倒也并未介意,依然含笑答道,“是。”
  话音落下,这周二姑娘与其表妹罗姑娘相视一眼,竟笑道,“看来汴京果然与咱们这里不同,女子也可以抛头露面出来做掌柜。”
  比起方才,这话中轻蔑的意味可就更明显了。
  安若收了些笑意,尽力耐心答说,“二位姑娘误会了,近来家中长辈有些忙,我们又是才开业不久,怕伙计与掌柜不熟悉,我这才过来看看。”
  “原来如此。”
  周二姑娘扬眉又将她打量一遍,目光仍不是十分友好,而其表妹则又道了一句,“所谓龙生龙凤生凤,人家行商的,自然会打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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