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岚还有些意外,“什么好消息?”
“主上赐了宅院与田地给你们。”
赵达红光满面,由衷的替好友高兴。
阮青岚却一脸惊讶。
那边秦氏刘氏及几个孩子听见了消息,也赶忙围了过来,安若问道,“赵叔,王爷为何要赐我们宅院?”
赵达笑道,“你们一家护送主上下江南,一路辛苦,这是主上的酬金。”
“这……”
秦氏看了看夫君,不禁露出惊喜的神色,“王爷实在太客气了,我们一家还不是仰仗王爷才如今才平安脱险?如今又赐我们宅院,还有田地,这叫我们如何报答?”
阮青岚也已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只叹道,“王爷真是大恩大德!”
这若是寻常朋友,他大可客气婉拒,可对方乃镇北王,他如何客气得了?自然只能领下谢恩。
赵达下意识的看了看安若,又与他笑道,“哪日有机会,我带你们亲自去王府谢恩。”
安若不是没有察觉,此时虽未说话,心间却已是百般滋味。
是了,眼下来了庆州,他是王,她是平民,他要施以恩惠,她便必须受着。
如此这般,她终究没法与他撇清关系。
是不是命中已经注定,在高霁与他之间,她必须做一个抉择……
耳边,父母与赵家夫妻还在说话,刘氏好奇道,“王爷赐的宅院在哪儿,离我们远吗?”
赵达哦了一声,赶忙道,“不远不远,就在染坊街后,趁天早,咱们先过去看看如何?”
这是个好注意,既然有了宅院,阮家人自是迫不及待想见到的,刘氏及孩子们也是好奇,众人便立时道好,赶忙出了门。
如赵达所言,两处相隔果然不远,安若觉得马车没行多久,便到了地方。
众人落下车来,立时见到了一座不小的院落,其外观如庆州大多建筑一样,以青灰色为主,内里分三进,还带了一个小花园,虽比不上赵达的总兵府,但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却已算很不错的宅院。
更要紧的,里头已经安排了下人,有打杂的丫鬟仆妇,亦有做饭的厨子,甚至还有几个高大的护院,看上去都是忠厚的模样。
赵达与阮青岚悄声介绍,“这都是主上专门命人给你挑的人,可靠,放心用便是。”
阮青岚感激到无以言表。
这位王爷想得实在是太周到,竟顾及到了他们初来乍到,且还是做生意的,连护院都安排好了。
这宅院虽不是崭新,却能看得出提前修整过,此时内里的家具摆设一应俱全,随时可以入住。
在赵府上打扰也不是办法,阮青岚与秦氏商议之后,决定第二日就搬了进来。
赵家夫妻都是侠肝义胆的人物,赵达白日里要去办公务,刘氏就陪着他们到了新宅帮忙,又是帮着安顿行李,又是帮着秦氏照顾小娃儿阿皓,出了不少力气。
所幸有独孤珩安排的下人,加上一直跟随在身边的红菱小竹王妈等人,忙活了三四日后,阮府终于收整妥帖,回归了正常的秩序。
而阮青岚也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场所做织坊与布莊,恰逢织机与布匹等逐一到达,他又在当地聘请了人手,要将织坊重新开起来了。
就在一切逐渐步入正轨之时,安若忽然接到了来自镇北王府老太妃的召见。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啾~~
第35章
其实说起来, 若论近来庆州城中最令人好奇的一桩事,非阮家莫属。
进城时, 他们的马车紧随镇北王车驾,这是许多百姓亲眼目睹的, 而紧接着,他们又被王爷赐了新宅,且还是在城中较为显眼的地段, 更引来众人瞩目。
一时间上到庆州官员,下到百姓邻里,无不在好奇这阮家的来头。
而王府里的那位太妃, 大概也是如此,
阮家人从未与如此贵人打过交道,乍一收到召见,不免有些紧张。
秦氏小心问来送信的嬷嬷, “不知太妃召见小女, 所为何事?”
嬷嬷笑道, “夫人莫要紧张, 前段时日, 王爷从汴京贵府采购的绫罗到了, 太妃觉得不错,今次召见阮姑娘, 大约为了此事。”
原来是为了织品?
秦氏稍稍放了下心,忙拿了碎银做答谢,怎奈嬷嬷不收, 只笑道,“请阮姑娘先做准备,我在此候着。”
安若上辈子在宫中待了半年,也算了解这位太妃的脾性,眼下召见既然来了,自是不敢拖沓,便应了好,回房准备一番。
不多时,她更衣梳妆完毕,重又来到厅中。
那嬷嬷打量她一遍,见她穿的只是平民女子常见的袄裙样式,不过衣料不错,刺绣也是精良,颜色也只是淡淡的樱色,并不惹眼,心间不免多了几分好感,将语气又和蔼了一些,道,“请姑娘随我来。”
便引她出门上了马车。
行了一路,待到达王府时,已是日上中天。
镇北王府乃庆州最权威之处,建筑自是庄严而大气,正门侧门皆有手持刀戟的侍卫把守,叫人不敢不肃穆。
安若随嬷嬷由侧门进入,一路往后院太妃的居所行进,余光扫过府中的花木殿宇,心间不无波动。
这便是独孤珩自小长大的居所。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踏足此处。
这里的一砖一瓦,似乎都沾染了他身上气质,安静又有些沉重。
一路绕过许多连廊,终于到了李太妃所在的懿兰苑,隐约听见那堂中有说话声,想来是有别的客人在,嬷嬷便先将她安置在门口,自己入到房中禀报。
没过多久,又出来对她道,“请姑娘随我进去拜见太妃吧。”
安若应是,这才踏进堂中。
进来发现,这堂中果然有不少人,上座一位中年妇人,衣着华贵,自该是李太妃无疑,下首的茶座上坐了三位妙龄女子,正在陪着李太妃说话,安若余光快速扫过一遍,认出了其中的一位。
上辈子曾亲口告诉她明瑜死讯的邢漪容。
安若知道,其父邢江一直辅佐独孤氏,乃是上一任镇北王留给儿子的老臣之一,李太妃膝下只有独孤珩一个儿子,平素应是时常召贵女们入府说话,因此邢漪容出现在此,她并不意外。
“太妃,阮家姑娘来了。”
耳听嬷嬷替她报完家门,她忙朝坐上人行礼,“民女阮安若,拜见太妃。”
大约因着初次见面,李太妃神色还算和蔼,将她打量一遍,颔首道,“起来吧。”
安若应是,便立起身来。
“王爷此次进京,带回不少织品,听说都是出自汴京民间的织坊,成色居然也不错的,可正是你们家出的?”
李太妃慢条斯理的问道。
安若忙应是,“民女家中一直做织造生意,此次有幸被王爷看中,运到庆州来。承蒙太妃不嫌弃,民女荣幸之至。”
这话听起来让人舒适,看来还是个会说话的,李太妃颔了颔首,又听下座的一位少女问道,“原来上回太妃赐赏的花罗是你家出的?那料子倒挺好看的,你们如今也来庆州了?”
安若并不识得这位,不过由这般语气也可以判断出,其非亲即贵,便也垂首答道,“是,家父年初曾途径庆州,知道此处是个好地方,便举家搬迁过来了。”
她并未提及一家跟随独孤珩的辗转,毕竟那是他隐瞒身份的秘密行动,不好轻易公之于众。
这叫李太妃较为满意,便又问道,“举家搬迁,还是这么远的地方,着实不太容易,眼下你们可有什么打算?”
这问题看似寻常,其实隐有试探的意味。
安若自是不敢放松,只道,“回太妃,民女祖上以织造起家,如今也依然打算做织造生意,家父这两日正在忙碌织坊开张之事。”
这话一出,方才说话的少女又开了口道,“你们的织坊在哪里,等开张了我们也去光顾光顾。”
李太妃笑嗔,“就你爱凑这种热闹,前几日你娘还与我抱怨,说你不好好习女红,成日想着出去玩。”
少女撒娇道,“姑母别说我啦,我难得出来透口气,在家快被我娘唠叨的耳朵起茧了。”
堂中顿起一片笑声,安若这才晓得,这位是独孤珩的外祖李家的表妹。
上辈子似乎隐约听说过,这位表妹当时已经嫁去了长安,所以她从未在宫中见过。
待众人笑过,她答李家姑娘的话,“我们的织坊在城东浆洗街,另还有两家布莊在选地方。”
李家姑娘点了点头,另一位姑娘也张口道,“这庆州还没有像样的织坊,我们从前的衣料大多由蜀州或临安运来,如今近处若能有像样的,倒是方便不少。”
安若点了点头,能感觉到有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但那目光的主人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她大致能猜到原因。
——看几人坐的位置,便知同李太妃关系的亲疏,邢漪容此时坐在最末,说明她同李太妃的关系,还没有上辈子进京后那般热络。
加之李家姑娘看起来很爱说话的样子,她插不上话,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她的目光……
安若顿了顿,还是能从中感受到上辈子那般敌意。
只是上辈子,她已是独孤珩的女人,邢漪容记恨她,或许可以理解,然这辈子,她明明并未有阻碍到对方的地方。
正疑惑着,却听见对方开了口。
“说来,主上在汴京赢下宫中箭赛的事,听闻那时的奖品是六颗罗斛宝珠。”
话音才落,李家姑娘立刻不无得意的接了话,“是啊,表哥两箭六鸟,把番邦都震住了,可威风了!”
邢漪容笑着点头,“主上的箭法庆州谁人不知,便是番邦也一向闻风丧胆。不过……”
她将目光转到安若身上,淡笑道,“听说主上得了宝珠之后,将其中两颗赠予了汴京的友人,不知阮姑娘可有听说此事?”
“是吗?”
李家姑娘却一脸意外,又看向李太妃道,“表哥在汴京还有友人吗?”
而李太妃听完微微思量,却也将目光投向了安若。
见此情景,安若忽然解开了方才的疑惑。
——原来邢漪容的“不友好”,在于独孤珩赠她珍珠之事。
不过对方并未直接说是给她的,反而引来了李太妃的怀疑。
安若自知不能犹豫,立时答话道,“此事要从赵总兵在龙门关外救下家父说起。那时家父铭记大恩,便相邀赵总兵去汴京做客,正逢王爷要采买织品,赵大人便找了家父……也怪我们眼力浅薄,竟未识得王爷真身,那日家父邀王爷与赵大人入府吃酒,得知正逢民女及笄,主上便赠了一对珍珠为贺礼。”
她尽力长话短说,又在话末特意补充道,“民女一家自知这礼物实在太过贵重,也曾惶恐不安,无奈主上坚持,这才斗胆接了下来。”
话音落下,堂中众人都一副恍然的表情。
李家姑娘又笑道,“表哥时常微服出游,没想到竟是这般在汴京结交到了友人。”
不错,方才安若所言乍听之下,就如李家姑娘理解的那般,是独孤珩在汴京微服出游,通过赵达认识了阮家人,一时兴起去人家家里做客,恰逢人家有喜事,便随手送了贺礼。
但李太妃却知道,儿子此行早有下江南的计划,也知最终是阮家人护送他,所以若说儿子此举是有意施以恩惠,倒也说得过去。
她又打量了一番安若,心道此女确有些姿色,就算儿子有些什么心思,也是正常的。
只不过……
那么好的东西,自己还未见着……
当母亲的心中不免有些吃味。
好巧不巧的,恰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了声音,“奉王爷之命,来给太妃献宝。”
这叫堂中众人都是一愣,李太妃便吩咐道,“进来说话。”
门口的侍女应是撩开帘子,便见一小宦官捧着一只精致的锦盒进了堂中。
小宦官笑意盈盈向对李太妃施礼,“太妃,这是王爷从汴京带回的宝珠,前几日放在洪玉阁叫工匠们赶制,方才才取回来,王爷着小的立刻送来给您过目,不知可合太妃心意?”
宝珠?
这还真应了那句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李太妃登时眼睛一亮,发话道,“拿过来瞧瞧。”
近身的丫鬟忙从小宦官手中接过东西,再拿到主子跟前,盒盖打开的瞬间,直觉光彩夺目。
原来是一对佛珠手串,其上分别穿了一粒龙眼大的珍珠,色泽盈润,质地细腻,十分惹眼。
而更妙的是,手串上其他的珠子也并非俗物,其质地洁白还带有异彩,更是珍珠比不了的。
下座那位安若还不认识的姑娘忽然惊呼了一声,“这是砗磲宝珠吧?天,竟然还有这样大的砗磲?”
“朱姑娘说的是,这的确是砗磲宝珠,是此次王爷亲自带回的。”小宦官依然笑意盈盈。
而此时的李太妃,笑意已经全然溢在了脸上。
还是儿子了解她,到了这个年纪,又是已经守寡,首饰于她已没有多少意义,她近来念佛,正缺合心的佛珠,这砗磲可是佛家圣物,尤其这么大的,轻易不常见,更遑论上头还镶了两颗罗斛珍珠呢。
谁说儿子心里没有她,这样贴心的儿子,上哪儿找去?
此时将这两串佛珠捏在手中,李太妃方才那一点吃味早已烟消云散了。
众人都是好眼色,赶忙顺势恭维起来,道是王爷心细又孝顺,千里奔波还不忘给母亲寻宝,实在世间难得。
如此一来,李太妃更是愉悦,叫侍女取了银裸子打赏,连安若也得了份。
待高兴完,李太妃又想起一事,便问安若,“我瞧着今次运回的料子里,有几种花罗还不错,有心想赏赐下去,又怕时下料子已经过了季。想来你该是行家,可有什么好主意?”
这莫不是李太妃有意要考验她?
所幸安若倒的确是位行家,此时不慌不忙道,“启禀太妃,花罗除过用作夏季衣料,春秋两季也可用,可将其制成罩衣罩在外袍,保暖又美观,是近两年来在汴京颇为时兴的穿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