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色天香——延琦
时间:2020-08-24 10:22:18

  待看到锦盒中的佛经,不出意外的眼睛一亮,拿到手中仔细端详道,“这是……天华锦?”
  所谓丹碧玄黄,云裥瑞彩,这样的金刚经众人还是头一次见,饶是出身贵族又做了二十余年王府主母的李太妃,也不由得惊叹道,“这锦中有花花中有锦,从前竟是不多见……”
  语罢抬头看向安若道,“这是你织的?”
  目中颇有些不敢置信的意味。
  “回太妃,这的确是小女所织,”安若含笑,又为众人细细介绍,“此锦曾盛于前朝,被称添花锦,前朝尚佛,这类锦便专用以装裱佛经,以示世人虔诚之心,听说现如今在吐蕃天竺等国,此锦仍是天价难求的佛家圣物。不过本朝并不尚佛,此锦又颇为繁琐难织,加之先前与番邦断绝交流,渐渐地,大周境内便无人再织这天华锦了。”
  巧的是,今日宾客中正有一位来自吐蕃的贵妇,眼见到李太妃手中的天华锦后,毫不掩饰目中激动之情,用不甚流利的汉话道,“我已经好多年不曾见到新的天华锦,上天保佑,今日竟在此见到了,真是佛祖保佑。”
  这反应倒正好佐证了安若所言,李太妃点了点头,又问她,“那你又是怎么将它织出来的?”
  安若笑笑道,“不瞒太妃,上回小女有幸入府,见到王爷敬献太妃的砗磲手串,回去后有感而发,又查阅了许多古籍,终于找到了一些天华锦的详尽记载,便试着复原,许是上天眷顾,终于叫小女将其复原了出来。”
  李太妃听了她的话,又将佛经拿到手中仔细端详,也不由得点头,“前些时日得了几本前朝传下来的古籍,的确是用这种料子装裱,不过时间长了,都有些破旧,颜色也不如此明艳,我原本还有些可惜,没想到今日竟看见了新的。”
  语罢又抬眼看向她,并不吝目中的赞许之意,道,“你是个用心的孩子,此番若非你肯钻研,今日我怕是没有这眼福了。”
  安若垂目谦谨,“太妃过奖,小女家中以织造起家,复原这些珍贵织品,本也是自身责任。”
  太妃颔首,再度垂目打量手中贺礼,这新裱的封面自不必说,里头的书页也是上等纸张,上头的字迹若星斗漫天,赏心悦目,还散发淡淡墨香。
  旁的话不必说,但是她的眼神,就足以说明对这份贺礼的喜爱之情了。
  这叫下座众人心间都是百般滋味,尤其还未踏进堂中的那位周紫瑶,回头瞅了瞅自家准备的金镶玉花瓶,忽然觉得拿不出手了。
  偏在此时,那位吐蕃夫人又开了口,对安若道 ,“不知等会儿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我们难得来一趟,今日得见此圣物,实在不忍就此回去,姑娘手中可还有剩余?”
  啧,这竟是当场要与阮家做生意的意思了,众人一时羡慕又嫉妒,秦氏更是受宠若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倒是李太妃笑道,“赤松夫人放心,等会儿阮夫人几个是要留下吃酒的,阮家在城中也有织坊与商铺,你们有的是时间商议。”
  这位赤松夫人这才放了心,冲阮家母女投来善意微笑,还主动招呼她们来身边坐。
  李太妃也甚为满意,将佛经交与婢女手上,还特意交代要收好,这才邀请下一位客人入堂。
  然经过阮家这一番精心之作,后头的俗物却难以叫人再惊喜。
  众宾客贺过寿后,离宴席开始还有些时间,王府的园丁们早就备好了一园子的秋菊冬梅,供众人赏景。
  庆州地处西北,气候较汴京还要寒冷些,却没想到这时节还有菊花,且与梅花开在一处,实在是难得的景色。
  方才阮家母女一鸣惊人,赢得不少人刮目相看,此时来到园中,又不少贵妇小姐主动凑上来与她们攀谈。
  周紫瑶依旧对方才安若不理她的事耿耿于怀,此时并不屑往她们跟前凑,然心间却非常不忿,好不容易找到了邢漪容的身影,赶忙凑上前去说悄悄话。
  “邢姐姐快瞧她们那样,不过会织个锦缎罢了,吹得快要上了天,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是布贩子吗?邢姐姐今次也是亲手绣的贺礼,用的心思一点也不比她差,怎的不见你吹嘘?”
  “阮姑娘的贺礼的确更高一等,这也是事实。”
  邢漪容想起爹的话,不得不故作大度的将酸意压下,且还在周紫瑶惊讶的目光中,也向安若走了过去。
  “阮姑娘。”
  她笑得仿佛从前与安若并没有任何过节,“方才姑娘的贺礼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我近来无事,也打算研究各类绫罗锦缎,不知可有机会向你这位行家请教一二?”
  安若心间狐疑,面上却不显,笑着谦逊,“邢姑娘客气了,我称不上行家,不过你若有什么问题,我若知道,一定解答。”
  邢漪容点了点头,忽然又道,“说来,不知天冷之后阮姑娘都在忙些什么?若得空,可去我们府上坐坐。”
  什么,还邀请她去邢家?
  如此与从前大相径庭的态度,安若便是傻子也能看出不对,遂只笑了笑,道,“承蒙邢姑娘不嫌弃,不过家中琐事繁多,我只怕是走不开。”
  邢漪容知道她在提防,便也没多纠缠,又与她客气几句,便告辞出来了。
  那周紫瑶又迎上来道,“邢姐姐未免太看得起她,但她竟然不肯给您颜面,这实在是……”
  话还未说完,她忽的将语声一顿,“咦,阮安若人呢?”
  邢漪容原本觉得她鼓噪,但听她这语声一转折,也不禁将目光投了过去,果然发现方才的地方没了安若的影子,只剩下阮家其他两人。
  倒是周紫瑶会联想,忽的哎呀一声,悄声与她道,“她该不会……伺机见王爷去了吧?”
  邢漪容心间一顿,竟觉得很有可能,一股极为酸涩的感觉顿时漫上了心头。
  周紫瑶愤愤不平的哼道,“就知道她今日不会安分,”说着眼珠一转,忽然计上心来,与邢漪容道,“咱们找人去看看,趁今日人多,索性揭开她的真面目。”
  邢漪容虽也嫉恨,却不似周紫瑶这般蠢笨,今日是何等场面,就算能揭开阮安若去私会王爷,但当着这么多人生事,也一定会被太妃不喜。
  但她并没阻拦周紫瑶,反而计上心来,对她道,“这主意倒不错,只可惜我常在王府,旁人都认得我的丫鬟,不方便到处走动……”
  周紫瑶立时自告奋勇,“我并不常来,我叫人去,姐姐只管等着!”
  邢漪容颔首,“那就有劳妹妹了。”
  周紫瑶按捺不住心间兴奋,立刻招了自家的丫鬟,低声吩咐了起来……
  ~~
  已是深秋,湖边没什么景可赏,是以此处较别处清净了许多。
  安若跟着人一路行来,还未停步,已经瞧见了亭中的人。
  因今日给母亲过寿,他一身蟒袍,发上竖金冠,着装较往常更加正式,还未瞧清楚眉眼,已经叫人感受到了那份威仪。
  今日引安若来的,还是上回为太妃送砗磲手串的小宦官,理由依然是有贵人想见她,安若自然也知那是独孤珩。
  其实她原本也有些顾虑,此时单独来见他并不太好,但回想自嵯峨山的刺杀分别后,她就没再见过他,也不知他的伤是否已经恢复,便决定还是过来看看。
  待终于走到亭中,小宦官施礼后告退,侍卫们也都站的远远的,近处只有他们二人。
  “见过王爷。”
  她屈膝行了一礼。
  独孤珩禁不住垂眼看她,只见少女今日穿了樱色长袄,色彩较先前明艳了些,发髻也梳得正式,由额头往下,能看见俏丽的鼻尖,她唇上樱红,犹如夏日艳艳的樱桃。
  虽则周遭秋意瑟瑟,他却犹如置身骄阳之下,不由得口渴起来。
  “无需多礼,快平身吧。”
  他咳了咳,妄图驱除声音中的哑意,正思索该以什么话开场,却听安若先问他道,“王爷的伤可好了?”
  独孤珩一怔,心间愈发熨帖起来,一见面就关问他的伤,可见她心中真的有他。
  “孤好多了,不必担心,你怎么样?”
  他含笑问她,眸中柔情犹如春风。
  安若看在眼中,不由得一顿,正待回答,却见他眸色一变,沉声道,“何人鬼鬼祟祟?”
  作者有话要说:  某王:心累,约个会都不得安生QAQ
  某若:啧,还不都是你招的?
  某王:我错了宝贝,我不该如此英俊潇洒风姿卓然威武雄壮!!!
  某若:……
 
 
第42章 
  后院花园中, 众女宾说了一会儿话,便有婢女们上前相邀, 请她们入宴。
  众人纷纷来至宴厅,正要入座, 却听有人问道,“咦,怎么不见阮姑娘?”
  说话的不是别人, 正是周紫瑶。
  而随着她的话,众人也都发现,现场果然不见阮安若的影子, 不由暗自嘀咕起来。
  秦氏也有些不安起来, 方才那位宦官请长女去前说好,午宴前就会回来,怎么现在还没见人?
  虽则宴厅中人不少, 但周家女故意将声音抬高, 也终于传到了李太妃的耳中。
  李太妃微顿, 目光在厅内逡巡一圈, 见果然找不到安若, 便出声问秦氏道, “阮夫人可知令爱去了何处?”
  秦氏头皮一下发紧。
  若说女儿是被王爷叫走了,不知旁人会怎么想?
  虽然她方才也觉得不妥, 但毕竟对方是镇北王,又说叫女儿是去谈公事,并没办法阻拦, 而现在她也自知不能提及王爷,毕竟女儿还得嫁人呢,这若生出什么闲话可怎么好?
  正为难是不是要找个什么借口的时候,她却忽然看见长女进了宴厅,后头还跟了方才来叫人的那位小宦官。
  迎着众人的目光,安若不慌不忙的步步走近,在太妃座前停步,垂首道,“方才有事,回来晚了些,怕不是耽误了开宴,还望太妃恕罪。”
  李太妃瞧见她身后的小宦官逢春,不由得心思微动,道,“宴席倒是没耽误,就是怕这院子大,阮姑娘一时迷了路,正想差人去找呢。”
  安若没说话,倒是逢春赶忙上前一步,替她解释道,“启禀太妃,方才是王爷传召阮姑娘,是小的亲自来请姑娘过去的,只因当时园中宾客众多,王爷又特地吩咐低调行事,小的这才没向您禀告,还请太妃恕罪。”
  王爷?
  这话一出,不止李太妃有些意外,厅中众人都露出各异的神色。
  ——今日这样的时候,王爷悄悄传召她去做什么?
  二人男未婚女未嫁的,还特意不叫人知道,啧。
  秦氏也直觉着急,这小宦官人看着挺机灵,怎么这么不会说话?这不是毁人清白吧。
  而此时,最兴奋的却莫过于周二姑娘。
  虽说自己派出去的小丫鬟还没回来,但能叫这阮安若现原形,也值了。
  如此一来,谁还不知此女是什么货色?假装蕙质兰心,其实还不是凭着色相迷惑王爷,切。
  “不知王爷是有什么事召阮姑娘?”一片玩味的目光中,李太妃又开了口。
  此事不仅关系阮家,也关系自己的儿子,李太妃一向注重面子,自然不能叫逢春把话说的不明不白。
  逢春倒是笑的自然,“启禀太妃,王爷最近考虑在开办官茶所,因知道阮姑娘是懂茶的行家,今日又难得姑娘在府中,便趁宴前请教姑娘几个问题。另外,方才吐蕃的赤松大人得知了天华锦的事,也特意向王爷问询,王爷便一并向阮姑娘请教了。”
  这话一出,众人又都是一片意外之色,没想到阮家姑娘这么厉害,除了会织锦,还懂茶?
  太妃也哦了一声,好奇的看向安若道,“阮姑娘竟还有这样的本事?”
  安若谦虚笑道,“是王爷高看,小女从前虽学过茶道,但不过都是自己在家中喝着玩的,不敢班门弄斧。”
  李太妃却心思一动,发话道,“阮姑娘过谦了,等会儿宴席过后,不知可有空闲为我讲解一二?”
  安若垂首应是,“小女荣幸之至。”
  如此事情便说定了,李太妃含笑允她回了座位。
  秦氏大大松了口气,还好小宦官将话说清楚了,然其他人心里却并不这样想。
  眼睁睁的看着阮安若如此轻松摆脱了困局,那位周二姑娘心间直咬牙,难为她辛苦费了半天的功夫,难道竟是为阮安若做了嫁衣裳?
  什么茶道,天华锦,呵 ,今日可着实叫她出尽了风头!
  因着心间实在不甘,这一顿饭吃得着实无滋无味,她此时只顾着不甘愤怒,竟忽略了一个问题——她派出去的那个丫鬟还未回来。
  还是她娘周夫人察觉不对,着了自己的丫鬟来悄声问她,“姑娘,绿烟去哪儿了?怎的一直没见到她?”
  对了,绿烟!
  周子瑶猛然警醒,这才意识到这件事。
  她先前派绿烟去盯着阮安若,眼看现在阮安若都回来吃酒了,绿烟却跑去了哪里?
  这丫头,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偏生此时是在宴席上,她又不好立刻起身找人,万一叫旁人太妃知道了,只怕要责怪她不会管束丫鬟……
  周紫瑶只好尽力压制犹疑,只打算等宴席过后,再去找一找绿烟。
  如此一番,好不容易捱到宴席结束,众人离开宴厅,陆续同太妃告辞。
  周紫瑶记挂着方才的事,正要拉着母亲的丫鬟去找绿烟,哪知互见一位管事模样的人来到她们母女近前,问道,“敢问二位可是知府周大人府上的周夫人及二姑娘?”
  周紫瑶与母亲周夫人俱都一顿,忙点了点头,“正是。”
  只见那位管事收了些笑意,语气严肃道,“烦请二位随我前来,王爷有事要问二位。”
  有事……
  这更叫母女意外起来,王爷找她们娘俩能有何事?
  但见此时来人的神色,一点也不像方才送阮安若回来的那位笑意盈盈的小宦官,周夫人心里没底,试着问了句,“不知……王爷找我们有何贵干?”
  却见那管事的冷笑一声,问,“有个叫绿烟的丫鬟,可是贵府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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