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色天香——延琦
时间:2020-08-24 10:22:18

  绿烟?
  周紫瑶便是再愚笨,也已经明白事情不对了,一时间紧张的厉害,竟不敢出声问一句。
  哪知对方却又径直续道,“她方才潜去了前院,妄图窃听王爷议事,兹事体大,周大人已经在前头等二位了,请跟我走吧。”
  “什么?”
  周夫人霎时白了脸,而再看周紫瑶,已是眼白一翻,险些晕过去了。
  ~~
  此时的懿兰苑一片宁静,李太妃及远道而来的吐蕃客人赤松夫人,及李家母女正在花厅听安若讲习茶道。
  因着开宴前太妃的话,安若特地差人回家将自己点茶的器具送了过来,此时在众人面前一一展开,顿时引得一片好奇。
  “小女在汴京出生长大,汴京人吸引点茶,与庆州煎茶有些不同。”她拿出一张茶饼在茶炉上烘烤,顿时有特殊的清香味散出,“点茶用的是团茶,引前需先以文火烘烤。而后再放入茶臼捣碎,以茶罗过筛。”
  此时桌前的一众观众中,李太妃曾随先夫去过许多次汴京,称得上见多识广,她饮过许多次点茶,也见过高氏宫中善茶道的宫女来调制,宫女受过严苛训练,仪态自是不必说,而此时看面前的女子,也称得上娴静文雅,叫人一时挑不出毛病。
  至于其他人,自是更不必说。
  李家姑娘李云妍只在幼时随父母去过汴京一次,现在母女俩对那处的印象早已模糊,而吐蕃的赤松夫人更是头一次见这种饮茶方法,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安若的手,看她碾茶粉,烫茶盏,再调膏击拂,犹如在赏一副美画卷。
  安若很快将茶汤调好,分与众人杯中,李云妍迫不及待,率先尝了一口,不禁赞叹,“好喝。”
  李夫人也连连点头,笑道,“明明只是茶粉,这茶汤却透着股乳香,若不是亲眼所见,还以为阮姑娘添了牛乳进去呢。”
  赤松夫人不会说太多汉话,将茶汤品了又品,直白的夸奖道,“味道真好!与我们的乳茶很不一样。”
  李太妃面上十分有光,但她向来端庄矜持,也颔首淡笑道,“时隔多年叫我又尝到了这点茶,阮姑娘果然是行家。”
  安若微笑谦谨,“太妃过奖,小女不过从前拜师学过几年,但只是用来自乐,不敢妄称行家。”
  李太妃较为满意,李云妍忽然对安若道,“往后若我还想喝这点茶怎么办?阮姑娘可否去我家做客?”
  李夫人却斥她,“叫阮姑娘专门做给你喝?你好大面子,太妃还没发话呢,你倒抢了先?”
  李云妍自知失言,忙吐了吐舌头向安若道歉,安若笑着道,“若李姑娘得闲,可光临寒舍,我一定以点茶来招待。”
  如此算是给了李云妍一个大大的台阶,而眼见她虽出身商户,却并不小家子气,反而大方亲和,李夫人不由得心生欢喜。
  李太妃笑嗔了自家侄女一眼,调笑道,“这丫头原本就不爱在家呆着,这下有了新去处,怕不是要将阮家的门槛踏破?”
  “姑母……”
  李云妍厚着脸皮撒娇,引得众人掩唇轻笑,就在这时,安若又听见李太妃对她道,“若阮姑娘有空,不妨常来王府坐坐,王爷忙于政务,若有人愿意陪我吃茶说话,打发时间也好。”
  安若心间一顿。
  两辈子了,能从这位挑剔的李太妃口中听见这话,着实不容易。
  她颔首应是,心间一时无比感慨。
  ~~
  几盏茶吃完,时间又是不早,安若与李家母女一道告辞出了王府,吐蕃赤松夫妇是独孤珩的贵客,他们次此来庆州不只为了贺寿,余下还有一干要事要与独孤珩商议,因此这些日子都住在王府。
  几人走后,赤松夫人也回了客房午休,李太妃眼前清净了,随之也得到了关于周家的消息。
  “听说是王爷亲自发现周家的丫鬟在园中偷听,一时间及时气愤,但碍于您的寿宴,才一直忍到宴后来提人。”
  听完心腹陪嫁徐嬷嬷的禀报,李太妃也不禁气愤道,“周知仁好歹一州知府,竟是这般教女的?不成体统!”
  徐嬷嬷点头叹道,“这周二姑娘着实莫名其妙,王爷召谁说话,还得叫她知道?她与阮姑娘八竿子打不着,又吃的哪门子的醋呢?年纪轻轻便如此荒唐,连累亲爹受罚……也着实是周大人疏于管教,自作自受吧。”
  “正是,养不教,父之过。”
  李太妃点了点头,却由此想的更远了。
  “你说……王爷是怎么想的?这怕是已经对阮家长女动了心罢,可为何一直不与我来说?”
  什么找阮安若是去谈正事?自己生的儿子自己知道,李太妃才不信呢。儿子这个年纪,那阮家女又是那般姿色,李太妃自己又不是没年轻过。啧。
  徐嬷嬷一顿,想了想,猜测道,“奴婢听说阮家夫妻十分重视长女,大老远从汴京迁来庆州,就是为了不叫阮姑娘给武王世子做妾……许是王爷知道这一点,在为难?”
 
 
第43章 
  不得不说, 徐嬷嬷这分析倒还真有些道理。
  李太妃顺着思忖一番,不禁沉吟, “现如今其父在番市处任职,倒也颇有些才干的样子, 封个侧妃也不是不可以。”
  说实话,李太妃可不是不急,先前为了先夫的孝期, 儿子已经耽误了三年,眼下等过完年,儿子可就二十有三了。
  旁人这个年纪, 早已当了爹, 可看看儿子身边,竟是连个通房也没有。
  许是因为先夫的血海深仇,叫儿子性情忽然变冷, 这几年一心扑到政事上, 一心一意要为他父王报仇, 有朝一日仇报完了, 他自己还得过日子不是?
  眼下难得碰上个合他心意的, 且这些日子观察下来, 也称得上蕙质兰心,不若给个侧妃之位, 先收进府中陪伴儿子。
  如若争气,很快还能有个孙子叫她抱一抱呢。
  徐嬷嬷跟随李太妃多年,一个眼神就晓得主子在想什么, 此时在旁默默观察一番,忍不住提醒道,“太妃宽厚,想来阮家人自是感激备至,只是王爷现如今连正妃还未定下……”
  若庶子先于嫡子降生,可是十分不合礼数的事。
  李太妃终于想到这一点,不禁叹了口气,“可这正妃的人选……”
  说实话,以儿子藩王的身份,正妃需要出身大的宗族世家才称得上门当户对,就譬如她自己,堂堂陇西李氏女。可放眼庆州,根本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世家。
  而中原的那些氏族,都或多或少与高氏有姻亲,儿子要为先夫报仇,更不可能去沾染他们。
  世家不成,只能将目光投向近臣身上,李太妃觉得,也就邢家还能勉强入眼,可这几年邢漪容每每入府陪她解闷,连儿子的影子都见不到,足以证明儿子并没看中邢漪容。
  哪知正应了那句说曹操曹操到,李太妃脑海里正琢磨着邢家,就见有人前来禀报,“启禀太妃,邢江大人在外求见,说有要事向您禀报。”
  李太妃有些意外,自打先夫去世儿子继位,这些老臣有什么事都是去同儿子禀报的,这邢江怎么找到自己这儿来了?
  想来该是什么要紧的事,她便发话道,“请进来吧。”
  ……
  ~~
  午宴过后,独孤珩未来得及休息,便得到了母亲李太妃的传话,道是有要事相商,请他务必去一趟懿兰苑。
  而等他到时,只见母亲端坐堂上,邢江立在一旁。
  他心下微顿,面上却不显,只问道,“邢大人也在?不知母亲召我前来是有何要事?”
  李太妃面上一派激动,压都压不住,赶忙道,“邢大人有要事同你禀报,是关于江南宝库的。”
  独孤珩哦了一声,施施然在母亲身旁坐下,看向邢江,“江南宝库?请邢大人且详细说来。”
  邢江应是,便道,“前朝曾在江南设下一座宝库,几百年间引得天下人纷纷竞逐,但皆是无功而返,从未有人发现其真迹,老臣犹记得先王在世时,也曾派人暗访,只可惜时隔太久,又无有效线索,致使先王最终抱憾殡天。”
  独孤珩只听不语,面色严肃,旁人看在眼中,只当邢江提及先王,牵起了他杀父之仇。
  就如李太妃,听邢江说到此,已经忍不住擦起眼泪来,“王爷他……”
  邢江也跟着一脸肃穆的缅怀旧主,“天妒英才……”
  “罢了,”独孤珩忽然出声打断,面无表情的盯着邢江道,“邢大人继续说吧,你今日忽然提及此事,莫不是已经有了线索?”
  邢江猜不出他内心所想,只好收敛神色,继续道,“主上料事如神,就在昨日,老臣收到了前方探子的消息,称是已有发现,老臣连夜绘制了舆图,还请主上批阅。”
  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幅卷轴,呈给了独孤珩。
  独孤珩接过,见那图上画的是湖州城郊地貌,而顾渚山方圆几十里的范围,都被邢江圈了起来。
  “顾渚山。”
  他假意沉吟,邢江赶忙道,“主上,据探子的消息,宝库十有八九,就该是在这里了,前朝曾富极一时,想来那宝库也定然不容小觑,一旦觅得踪迹,将是天助主上啊!”
  李太妃也在旁兀自激动,“这定然是你父王天上有知,及列祖列宗的保佑……”
  独孤珩心间冷笑面上依旧不显,假意颔了颔首,叹道,“邢大人果然对我王府忠心耿耿,父王故去这么久了,你还谨记他的遗愿,着实不易啊。”
  邢江暗暗一顿,只怕他的话是另有所指,然思来想去,觉得他该不可能提前知道顾渚山的事,便硬着头皮道,“先王之恩,老臣没齿难忘,如今为主上鞠躬尽瘁,自是应该。”
  独孤珩嗯了一声,又听身边的母亲迫不及待道,“宝库一事十分要紧,现在是不是就该派人手过去确定了?”
  “兹事体大,江南遥远,又在高氏把控中,需从长计议。”他淡声道。
  上辈子,他是直到最后的那段日子,无意扣动了短剑上的机簧才发现此事。而这辈子早在重生之初,他便暗中安排下在江南的部署,现如今顾渚山宝库中的宝贝,早已陆续换成粮草,布匹等物陆续运回了庆州。
  而时下他又开启与夏国吐蕃等国的通商,正有大批商人从江南等地将货物运来西北,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他的这些部署。
  也正是提早提防了朱七,邢家也一直不知此事,独孤珩也一直在等,想看邢江是什么打算,未想到他今日竟主动来告知了此事。
  要知道,上辈子直到他抱憾离世,也未等到邢江的这些话。
  邢江有私心,已是毋容置疑,可叹他上辈子竟浑然不觉,且因其父王旧臣的身份唯一信任且还重用。
  而此时,见他如此淡然的反应,邢江自然也觉得不对劲,正在思忖间,只听他问道,“宝库一事如若为真,邢大人算是为孤立下了大功,不知孤要如何报答才是?”
  邢江暗自一顿,忙大义凛然道,“主上言重,老臣为主上尽忠,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岂敢要什么奖赏?”
  而一旁,李太妃却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当然,邢江本人在场,这些话是不好直说的,直到等其告退出了王府,她才开口与儿子道,“此次邢家算是为我们立了大功,他如此衷心,虽然他不要奖赏,但我们却不可无动于衷,否则定要伤了这般忠臣之心。”
  独孤珩哦了一声,问道,“那依母亲之见,我该如何奖赏邢家?”
  李太妃并未看出儿子目中的凉意,依然自顾自道,“眼下你孝期已满,眼看这一年也要过完,婚事是不好再拖了,邢家的漪容与你年纪相配,姿容性情也称得上大家风范,堪当正妃之位。”
  “母亲……”
  独孤珩正要说话,却又被李太妃抢先道,“我知道你喜欢阮家那个丫头,我今儿原也在心间打算过,那姑娘相貌的确不错,性情也还可以,看在她爹也能为你出谋划力的份儿上,封个侧妃也可,但在封她之前,你得先将正妃娶了,否则哪日闹出长子非嫡出,着实难看。”
  可真是难为母亲这一番筹谋,独孤珩心间苦笑一下,面上却正色道,“我并不喜欢邢家女,也绝不会娶她为正妃。”
  这叫李太妃皱眉,“那你想娶谁?难不成要娶阮安若为正妃?别忘了你的身份!你的正妻之位,关乎独孤氏的将来,岂能儿戏?岂能由你个人喜好轻易决定”
  独孤珩微微皱了皱眉,叹道,“母亲可知,我这般勤政,是为了什么?就是不想有朝一日,为了一些利益,不得不无视自己内心,逼迫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
  李太妃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冷下声来道,“你若果真要娶那个女子为正妃,不止庆州会有人反对,汴京也不会答应。临安武王府的梁子,就是因她结下的。”
  熟料这话一出,独孤珩也冷了神色,反问道,“高氏与我之仇,岂是因她一个弱女子而起?父王是怎么死的,母亲难道忘了?”
  李太妃一噎,竟是无言以对。
  独孤珩也不想与母亲闹僵,缓了缓语气,又道,“自父王去后,我就没打算再仰高氏鼻息,他们也不会一味容忍我们,眼下的平静,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其实李太妃也早明白这些,然而此时被儿子接二连三的噎,心里不免有些不爽,想了想,又不由得生出狐疑,问道,“你与阮家相处的时日里,可曾许诺他们什么?”
  她怀疑,阮家早就另有企图,会不会在下江南的路上就用女儿来迷惑儿子……
  然这话一出,独孤珩却笑起来,又反问她道,“母亲这是在怀疑什么?阮家人直至从江南来庆州的路上才知晓我的身份,他们乃是守礼本分的人家,便是我许诺,他们又会轻易答应吗?再说,您是当儿子昏庸无能,不会看人吗?”
  李太妃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深深叹了口气,道,“我就不明白了,你这般拖着是为什么?古来婚姻大事哪个不是父母之命?漪容哪里惹得你如此深恶痛绝?”
  独孤珩没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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