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吻欲燃——城下烟
时间:2020-08-24 10:27:53

  沈夏来之前,就给乔温去了电话,到了楼下,又给她发了消息。
  此刻听见门口的动静,乔温开门,却还是像昨晚那样,只把霍燃当做个鬼影子,全然无视。
  霍燃来不及替自己抱屈,只在看见小姑娘难掩浮肿的那双杏眼时,心里重新嵌起一阵阵刺痛。他又……让小姑娘哭了吧。
  侧颊紧了紧,霍燃看着她们进去,把他当做无形,关在门外。
  长睫缓眨了两瞬,缓了缓心里那阵痛意,霍燃重新拿起手机,给赵琪去了电话。他得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总得像个人样,出现在公司。
  对面接通,霍燃边说边转身,又下意识地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你半小时后到琉璃……”
  后面半句话,直接哽在了霍燃喉间。侧颊线条,也跟着牙齿的轻颤,勾出点颤.栗的弧度。
  视线瞥见搁在他家门口地垫上的那块女表,霍燃这一整晚硬绷着的那点自持,终于撑不住了。
  眼眶倏地一热,霍燃阖了眼睫,抬手,指尖轻颤,虚盖住视线,掩饰似的,抵了抵太阳穴。
  “……少爷?”赵琪等了许久,都没听见霍燃说下去,试探着问,“是去琉璃西巷,接您吗?”
  努力咽了一口,霍燃低声,“嗯。”
  听着电话那头,像是就这一个简单的音节,都带着压不住的哽意似的声音,赵琪怔了怔。顿了好几秒,才小心地说:“好的少爷,您,等我会儿。”
  听着赵琪在那头把电话挂断,霍燃才把指节从阖着的眼睫前挪开,然后俯身,小心翼翼地,把那块耳朵长在他表盘里的女表,从地上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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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洗漱,换了一身正装,霍燃坐在后座,车子汇进早高峰的车流。
  此刻,霍燃难免忍不住想,昨晚乔温大概是一时没地方去,才回了琉璃西巷。如果……如果她觉得自己烦了,找个地方躲起来,让他找不到,他该怎么办?
  只要一想到乔温会待在他看不见寻不到,俩人连一丝交集都不再有的地方,霍燃心里的阵阵闷痛,就抵得过此刻胃里的翻搅。
  突然有些着急地倾身,霍燃对着驾驶座上的赵琪说:“你找人……”
  话听了一半,赵琪怔了怔,明白了他的意思,应道:“好的少爷,我叫人……跟着点小姐。”
  霍燃闻言,愣了半晌。他这是,又在做什么呢?如果还是这样,他和以前,又有什么区别。
  曾经,打着为她好,怕她不安全,怕她被“别人”带走的旗号,隔绝她该知道的信息,不让她见该见的人。如今,又想用这种方式掌控她的行踪。
  当初对着温沐青,他或许还可以执拗地安慰自己:乔温还小,他能给她更好的生活,他可以帮她做决定。
  那如今呢?小姑娘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管她想去哪儿,她想做什么,都是她自己的自由吧。
  如今他怕她消失不见,怕自己不知道她的行踪,不安恐慌。那他曾经,又何尝不是没心没肺地做过这种伤害她的事情。离了她的视线,完全不告诉她自己去了哪儿。看着她为自己担心,为自己不安,享受着那份乔温的担忧带给自己的安全感。
  所以,如果她这回真要躲着自己,那背着压抑不安寻她,生出的惶恐忐忑,也是他该受着的吧。
  “不用了。”顿了许久,霍燃才极轻极轻地,说了一声。
  赵琪倏地一怔,下意识从后视镜里,想看看此刻霍燃的表情。
  他跟了霍燃这么多年,不管公司遇到什么事情,还是面对前些年霍行熠那儿的人,明里暗里给他们下的绊子,赵琪从没听过他这种语气。
  像是……看着眼前这局博弈,笃定自己毫无胜算的无力感。
  只是,他回视的时候,却看见霍燃已经抵进了椅背里,手肘斜支着,指节虚掩住了视线,遮了大半张脸。
  赵琪明明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像是,看见了他周身渗出的,遮也遮不住的惘然无措、惶惑不安。
 
 
第32章 
  “霍燃又作什么死?”沈夏一进门, 边换鞋边问乔温。
  乔温好笑,接过她手里的早饭,故作轻松道:“大少爷闲得吧。”
  看了眼乔温浮肿的眼皮,沈夏抿了抿唇, 没说话。
  刚刚给她打电话的时候, 就问了乔温要吃什么, 小姑娘点名要高热量的, 什么汉堡炸鸡牛奶, 都行。沈夏就在路口的快餐店给她买了这些, 顺带自己的。
  吃的喝的摊了一桌子, 沈夏陪着她一块儿下手。
  “晚上叫倾倾一块儿, 咱们三个去吃火锅吧。”沈夏问, “她最近不拍戏, 过的是修仙时间,这会儿估计睡下没几个小时。”
  乔温笑, 想了想,“行。”
  捧着牛奶喝了一口, 乔温主动开了口, “夏夏,我妈妈......高三那会儿,回来找过我的。”
  乔温说得很轻,牛奶的热气蒸腾在她眼前,视线有些聚不了焦。
  沈夏剥汉堡纸的手一顿,怔了怔。一下子明白了,乔温为什么会哭,霍燃又为什么,像是在外面站了一宿似的憔悴。
  这么些年, 她虽然一直嘴上嫌弃着霍燃,只是乔温对他的感情,她也明明白白看在眼里。但凡霍燃能稍稍像个人样一些,说话做事不要那么绝,要是乔温还喜欢着那个男人,她私心里,总还是希望她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
  乔温说完那句,就接着吃了起来。汉堡纸窸窸窣窣,楼下小孩儿嚷着不想上学,屋子里很静。
  “乔乔,”沈夏看着一点胃口没受影响,仿佛刚刚门口站着的那个男人,才是被“海王渣女”抛弃的可怜人,犹豫着,轻声问,“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了吗?”
  乔温捏着汉堡的手一顿,“喜欢”那两个字,像水龙头开关似的,随便一拧,就让她以为眼眶里昨晚已经流干净的那点热意,又唰地无声涌了出来。
  “嗳,你别哭别哭......”沈夏手忙脚乱地开始劝,“我不问了不问了。”
  乔温不带情绪地,塞了最后一口汉堡。食物鼓在腮帮子里,接着笑了笑。笑得挺难看的。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乔温咽下食物,卷了卷手里的包装纸,团成个球,瞄着垃圾桶,准确无误地投了进去,接着含混道,“有些东西就算扔进垃圾桶里,它大概也不会消失。但我确实,是不想要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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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您......真的没事吗?”下车到了公司,赵琪看着霍燃的脸色,忍不住问。
  霍燃抬头,指腹摁了摁太阳穴。不知道是着了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这会儿脑袋里闷痛得厉害。
  赵琪见他动作,忍不住问了声,“上礼拜智齿发炎,我配的布洛芬,要不您......吃一颗吧?”
  霍燃不是个允许自己把个人感情带进工作的人,虽然这无疑很痛苦。明明心里惦记着一个人一件事惦记得要死,偏偏还要先让其他事情充斥进脑子里,把那点混沌不堪,暂时压进某个角落。
  不知道那一点点止疼药,能不能让他稍稍好受一些,顿了几秒,霍燃说,“拿给我吧。”
  早上的会议,主议的,就是信元科技的收购案。
  会后,赵琪放下文件,问:“少爷,那......信元的收购?”
  指尖在文件上点了两瞬,霍燃不带情绪地出声,“压缩星荣给他们的业务供给。”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再给李秦明顾着他自己那点“情怀”了。中岚精科和华科院合作研制的光刻机,明年就要进入试产阶段。和江城纪家的合作也在谈,届时生产的芯片,后道工序需求却跟不上,岂不是玩笑。
  赵琪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先前霍燃对信元,已经看在李秦明这人的为人上,难得让步了。
  “少爷,”问完正事,赵琪又忍不住说了一声,“您吃点东西吧。”
  一大早接到霍燃,就只看见他吃了颗自己给他的止痛药,别的连口水都没见他进。虽是上下属的关系,毕竟相处了这么些年,撇去……撇去他对乔小姐的那点别扭劲,霍燃也的确是位令人信服的上位者和合作伙伴。
  对赵琪摆在脸上的关心,霍燃愣了愣,顿了两秒,才说:“没事,我不饿,你去忙吧。”
  赵琪还想劝点什么,就见霍燃撇了点惯常的笑意,又说:“你也挺不容易,一把年纪了,还长智齿,下班回去,好好休息。”
  “……”得,当他没问。赵琪心下轻叹,看着他开完会到了办公室之后,强撑似的那点笑,没再多话。
  应声出去,办公室里又剩了霍燃一个人。唇角那点弧度,不用伪装,自然缓缓落了下来,抿成个微微向下的弧度。
  那点布洛芬对他,像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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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的时候,沈辞一通电话,言简意赅,“晚上出来。”
  “我……”准点下班准备走人的霍燃,倒是犹豫着说,“我想回家。”
  他说的“家”,是指的琉璃西巷。虽然知道,那并不算是他的家。
  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很久没和沈辞他们好好聚过,也知道现在回去,也不一定能碰见乔温。
  只是,如今也只有离小姑娘近一些的地方,他才能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那算是“家”了吧。即使不在一个屋檐下,也可以骗骗自己,他们只是隔了两扇门而已,就像是,曾经住在沿河上院的那点时光。
  听着霍燃沉哑的嗓音,踟蹰的语气,电话那头的沈辞,沉默了好久。最终,阖着眼睫,重重呼了一口气。
  “别回了,三个小姑娘一块儿出去吃火锅了。”沈辞缓了缓语气,说,“出来吧,你现在回去也等不到人。”
  霍燃默了数秒,低声问:“她……好点了吗?”
  沈辞捏着电话,单手解了眼镜,心情复杂地阖睫捏了捏鼻梁,“反正比你好,那可以出来了吗?”
  缓眨了瞬眼睫,无声扯了扯唇角,也不知道是安心了些,还是更失落了些,霍燃轻声应沈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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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个男人没去“我渡”,去了钱瀚另一家会所,包间里,安静些。
  前段时间都听霍燃在小群里吹过俩人已经谈上恋爱了,如今能弄成这个样子,猜也不用猜,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当年霍燃拦着温沐青不让她见乔温的事儿,他们三个都知道。虽然也有过犹豫,劝过他,可毕竟……站在他们的立场,还是霍燃对他们来说,更重要。
  只是谁也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弄成这样。
  钱瀚看着包间灯光下脸色白得有些不正常的霍燃,忍不住蹙了蹙眉心,“你先别喝酒,吃点东西,我给你叫了。”
  “不用,”霍燃拿着杯子,灌了小半杯,琥珀色的液体滑过喉管,喉间那点灼痛烧得更明显了些,“我不饿。”
  “你他妈出门没照镜子吧?!”钱瀚看着他那脸色就来气,劈头盖脸给他怼了回去,“袁爷爷不用你替他老人家省粮食!”
  “吃点东西。”沈辞看着服务生送进来的饭菜,沉声叮嘱他。
  霍燃看着他的神情,愣了愣。这几个人里,沈辞最年长,平时话也最少,也难得会用这种语气和他们说话。霍燃想起今早那通电话,心里还存着,说不定还得让沈夏帮忙照顾着点乔温的心思,没敢再说不饿。看着闻起来就有些反胃的饭菜,硬着头皮塞了几口。
  沈辞看着霍燃像个不想吃东西,却被幼儿园老师硬逼着吃饭的小孩儿似的,心里忍不住泛起涩意。
  这么多年过去,大家或许都觉得,霍燃早已是个能独当一面的男人了。在工作上,的确如此。只是那个面对亲情感情这种事情的霍燃,大概,还留在年少时那天夜里,从没走出来过。
  “阿辞,”勉强吃了点,霍燃忍不住苦着张脸,摁了摁胃看着他,“我真吃不下了。”
  “行了,”沈辞颇有些哭笑不得,端了手边的温水给他,“喝点水吧。”
  “哦。”霍燃这回没再逼逼,乖乖接了。
  等他喝了点,放下杯子,江源才问:“你现在,什么想法?”
  “我喜欢一一,”霍燃再一次没有犹豫地笃定道,说完,又泄了点气似的,落寞了两分,“我也真的……不能没有她。”
  江源闻言,狠狠抿了口烟,没说话。
  “阿源。”顿了好久,霍燃开口叫他,不知道是被江源那口烟呛狠了,还是真的嗓子里掺了哭腔。
  江源偏头看他。
  “你说我……我到底该怎么办啊?”霍燃低声问他。
  江源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毫无办法掩饰的无措、不安、惶惑。
  从来都只会自傲地说一声“这还用学?”的人,如今却用着这样的表情,来问自己他到底应该怎么办。江源心里闷得难受。
  他早劝过不知多少回,乔温的性子,认定了喜欢霍燃,只要这人不作死,他们肯定能好好走下去。可一旦真想放手,江源也不确定,霍燃再做什么,到底有没有用了。
  “阿燃,”江源干咽了一口,尽量不去看他眼里的慌乱,低声劝他,“你要不……试试放下吧。”
  江源话音刚落,霍燃眼里的慌乱倏地掺了些别的东西,像是暴戾,又像是无边恐惧。
  一侧的沈辞钱瀚,跟着一怔。
  什么也没说,霍燃长睫轻颤,敛了眼里的情绪,压着周身颤意,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那点捏不住东西的似的僵麻感,又攀上了指尖。
  勉强握住杯壁,烈酒灌进胃里,杯底重重搁在玻璃茶几上,霍燃低声嘶哑道:“我办不到。”
  说完,又倏地站了起来。这种让他放弃放手放下的地方,他不想待了。他要回家。
  也不知道是站得太狠了,还是刚刚那杯酒太烈,胃里那阵翻搅,比先前都来得更猛烈。忍不住一把摁住胃,霍燃痛得人俯身一缩,哇得一声,呕了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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