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的温老师,又不是荒郊野外。”乔温笑,“再说,您再不把琼哥送回去,他就快撑不住了。”
周琼艰难地摇下车窗,状似虚弱地对着乔温道:“对不住啊师父,不能让师兄送你了,我就想赶紧回去,解决一下。”也不知道是吃多了,还是吃撑了。
乔温一点没有同情心地笑他,接着顺手,轻推了下还要往前的温韵白的胳膊,“你快走吧温老师,再见啊。”
见她坚持,又听周琼在后座轻声哀嚎,温韵白无奈。却终于没忍住,下意识地抬手,虚拍了拍她脑袋,轻声道:“好,那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乔温微愣,只是看着温韵白纯粹的眼神,又没有心理负担地笑了,点头,“好。”
笑着倒退了两步,又摆手说了声“拜拜”,乔温才转身。
“师兄,别看了,我下次再帮你约,好好补偿你,赶紧走吧。”周琼扒着车窗,一脸要死要活的样子。
温韵白偏头看他,无奈地抿了抿唇,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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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一帧一帧,一个细节都不落地,刻进霍燃眼里。
他终究还是没出息地等在了这里,只想远远看上一眼便好。又为了不想让小姑娘认出来,换了辆不打眼的,她没瞧见过的漆黑色越野车,停在她必经路口的斜对面。
怕她突然出现,又突然瞧见,会生气,会厌烦。因此,从停下的那一刻到现在,连车窗,霍燃都没敢摇落。
只是心里那点期待和害怕,又让他有些克制不住情绪似的,需要找点寄托,才能静静地等下去。明知如今不该抽烟,他还是燃了一根,夹在指间。
此刻透过车厢里的薄烟见到这画面,见到站在那辆白色途锐边玩闹说笑的俩人,霍燃觉得,倒更显得他像一个卑劣的、躲在暗处不敢见人的窥视者。
压着指尖那点僵麻颤意,霍燃自嘲地扯了瞬唇角。原来,他那回也只是说得好听而已,如今,真让他瞧见这样的场景,他才知道那些漂亮话,有多可笑。他终究是高估了自己,他哪里……有那么大度呢。
那点自私的、狭隘的、不能也不敢宣之于口的独占欲,裹挟着他的心,被人随意地掷进热炭里,炙烤煎熬、滋然作响。
只是,他再也不能食言的啊。
安安静静地看着乔温离开的背影消失,又看着马路对面的雾白色途锐,划开夜色重新上路,霍燃颤了颤长睫。
透过贴了遮阳膜的车窗望出去,街景都镀了一层暗灰,像是失了色彩。此刻这层暗灰,又罩上了一层水汽,模糊得有些不真实。
无人瞧见,霍燃还是像被人剥开心里那点私隐摊在了人前似的,狼狈地颤着指节,把燃了半截的烟凑到唇边,狠狠吸了一口。
突如其来的尼古丁味钻进肺里、胃里,激得他止不住一阵猛烈呛咳。这阵呛咳,又跟抽了他五脏六腑空气似的,压得他喘不上气来。抵着中控那儿的烟缸,霍燃胡乱捻灭了手里的半截烟。
烟头猩红烫在指腹上,空气里响起皮肉灼烧的一声轻嘶,他都麻木地未曾察觉。
手肘搁上方向盘,男人像累了似的,卸了力,把额头抵到胳膊上。
他……只是趴一会儿,仅此而已。灼人热意透过手肘处挽了两层的白衬衣,霍燃无声轻颤着肩,默然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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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自己住的那栋楼,乔温抬眼一瞧,五楼的厨房都暗着。小钱找了份新工作,大约还没回来。
乔温爬上四楼,踏着台阶的脚步声,没能让楼上声控灯亮起来,貌似是又坏了。也没多想,只想着家里还有备用的节能灯,待会儿搬个椅子出来看看,能不能换一个。
只是到了五楼,和小钱门对门的平台那儿,天生的警觉性,却让乔温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只是,五楼六楼的声控灯一块儿坏了,会不会,巧了一些?
摸钥匙的声音,在黑暗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清晰得乔温心跳,都跟着快了几拍。眼睫急颤了一瞬,乔温攥着钥匙迅速转身,只想先下楼再说。
只是紧跟着的,是黑暗中楼道里比她还快一秒的脚步声。陌生又危险的男性气息从身后袭来,惊呼声还未出口,带着诡异芬芳的烷类香气,就紧紧压住了她的口鼻。
乔温绷着心跳,刻意压住呼吸,极力挣扎,却怎么也不敌身后悄无声息、早有准备的那点力道。
胸腔里压抑的窒息感,让她只能下意识地开始寻找氧气,开始呼吸。数分钟后,那点挣扎的力道,逐渐变得微不足道。
乔温不是没有意识,只是四肢绵软地,使不上一点气力。这种既清醒,又无力的感觉,或许才更让人感到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别慌,女鹅是亲女鹅,女婿才是野儿子。所以,你们懂的。毕竟燃燃就吐了两次血而已,怎么够呢?(bushi
霍燃:不是,给我留个全乎的,这总行吧?
正义的燃燃后妈:别问!问就是火再旺一点!
第39章
见她不能再挣扎, 陌生男人无声无息地半挟半搀着她往楼下走,像扶着个喝醉了的朋友。
乔温努力蠕了蠕唇,咬住下唇内里的软肉,想借着点痛意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只是一口下去, 除了口腔里漫出点血腥气, 什么感觉都没有。闭着眼睛, 乔温压住恐惧, 无力地让这人挟持着, 只想等着出了这楼, 到了小路上, 再寻找脱身的机会。
男人带着她下了楼, 乔温克制住袭来的困倦, 努力撑开眼睛, 尝试着在沿路逡巡。恍惚间,终于见到小路上有个陌生男人经过, 乔温嘴唇翕张尝试,却连发声的力气都没有。陌生男人瞥了他们一眼, 收回视线, 消失在视野里。
希望还未燃起就被熄灭,洪水即将没顶般的绝望感袭来之际,乔温又听身边男人似是在讲电话,压着嗓音,简单俩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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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燃是被马路对面车胎划响路面的急刹唤回的意识。这诡异的刹车声让他莫名一惊,下意识抬头望过去。
突然停到路边的是辆黑色现代,紧跟着隐到门边的是个压着帽子戴着口罩的高大男人,车体挡住了他大半身形, 霍燃却在隐约间看见乔温刚穿的那件衣服。那个熟悉到刻进命里的身影,他不会认错的。
那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快速上了后座,黑色现代一刻没停,油门沸腾的声音比关门声来得还快,急速冲进夜色。
反应只在一瞬间,霍燃心跳快冲破胸腔,点火的同时扣好安全带,摁下车载电话。
“赵琪报警,一一被人绑架了。”对面接通,霍燃没有任何停顿,捏着方向盘的指节死紧,语气却冷静得让人听不出情绪,迅速报了前车车牌,霍燃继续道,“马上让爷爷帮忙,我从西虹桥出发,调这前后,一路监控。”
赵琪只愣了一瞬,便压着惊慌,迅速反应过来,应声挂断。
霍燃车速未减,调了常用联系人,打给沈辞,“阿辞,联系一一,联系得上通知我,别问原因。”
沈辞听完这没前因后果的一句话,和霍燃极力克制,却带着难掩颤意的话音,心跳一滞,默契应下。
引擎轰鸣,压住胸腔里漫天恐惧,霍燃只想赌一赌那万分之一的侥幸,是他认错了人。那个像是毫无反抗之力被人挟持上车的女孩儿,不是乔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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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驾驶座的男人,口罩只遮住了嘴巴,鼻梁上卧着一道明显的刀疤,在后视镜里瞥了上车的俩人一眼,便流里流气地嗤了一声,“这有钱人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的确漂亮得叫人心痒。”
乔温使劲阖了阖眼睫,压住周身一阵恶寒。
带着乔温上车的男人没应声,只低声道:“开车。”
刀疤脸也没在意,瞥了眼前方测速的摄像头,口罩一提,遮住大半张脸,踩下油门,冲入夜色。
“后面那辆霸道怎么回事?”车子开出去没两分钟,刀疤脸瞥了眼后视镜,蹙了蹙眉,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脚底油门却半豪未松,问着同伙,“像是突然跟上来的。”
戴着口罩压着帽子的男人闻言,跟着回头一望,虽然诧异,还是冷静道:“不是什么豪车,应该跟这女的没什么关系。”
“艹!”同伙话音未落,车身一个急拐让弯,伴着开车男人一声暴喝咒骂,“绝对和这女人有关!这不要命的想逼停我!”
虽是夜路,路上依旧有往来车辆。被这拍片似的惊险一幕,吓得鸣笛声、刹车声、咒骂声不断。夹杂着车胎在水泥马路上擦出的尖锐刺耳刮擦声,一片混乱。
口罩男跟着车身惯性往一边倒去,脑袋在车窗上重重一磕,一把拽住后车门顶的扶手,语速终于快了不少,“别停!往西郊开!”
刀疤脸会意,眼色一沉,没再说话,脚下使力,一路测速灯急闪,都没让他松开一点油门。
乔温一上车,就被口罩男反剪了双手,套了绳索绑在身后,又扣了安全带,把她固定在了车后座上。她包里的手机一直在震,那男人拿了出来,掐断了电源。
刚刚那阵急速过弯,甩得她胃里一阵翻涌,眩晕感袭来,却强撑着意识,听着两个男人的对话。
她不知道就她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值得谁大费周章地绑架她。
她也不知道那辆后车里跟着的,到底是谁。只是下意识冒出的那个名字钻进脑袋里,却只让她心脏疼得骤然一缩。
总之,千万……千万别为了她冒险。无力地阖了阖眼睫,乔温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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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两车身后跟着的出租车内。
“小师傅,您这……您这确定不是在拍警匪片儿吧?”出租车司机虽然踩着油门,却是提心吊胆一脸懵逼。
“不是,”温韵白捏紧了手机,心跳得有些快,“师傅您跟着前面那辆霸道就行。”
温韵白看着乔温离开,重新把车开出去一段,估摸着她到家的时间,却一直没收到她的消息。实在不放心,就给她去了电话。结果,打了两三遍,对面不仅没接,最后还关了机。
吃完晚饭四个人找地方喝茶的时候,乔温仍旧坐在他身边,他无意间瞥见,小姑娘手机电量还剩了三分之一,不至于两通电话就关了机。
当听到电话里“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时,他心慌莫名,迅速把车停在了路边,叫秦政威先送周琼回去,自己则在路边拦车,打算去乔温家看看。只要确认她在家,没事就好。
站在路边拦下这辆出租车时,却见到乔温住的西虹桥那一段方向,驶来两辆互别车道的超速车。而那辆霸道,他有印象,送乔温回家停在路口的时候,就在马路对面。
心跳一滞,温韵白迅速叫停司机,让他掉头跟上。同时打电话,问周琼要了小钱的的联系方式。
对面接通,说刚下夜班,正在回去的路上,马上就回去看。
“小师傅,那什么,这单我能不能不……”师傅话还没说完,温韵白就点开了手机支付宝,扫了扫车上的二维码。
【支付宝到账,五万元。】车内响起一声机械的女声。师傅愣得油门都猛了猛。
“麻烦您跟着就行,不用您帮忙,麻烦了。”温韵白语速极快地说。
司机师傅猛地咽了一口,终于点头捣蒜,“啊……啊行,行行行行。”
温韵白攥着手机,只有一个想法,万一乔温在前面哪辆车里,他不能存着侥幸不跟紧。要是小钱那儿看了,乔温已经在家,那就当今晚这是虚惊一场,再好不过。总之,千万千万不要出事……
小钱那儿很快给他回了电话,却是喘着气说:“温先生,小乔姐不在家啊!”
心跳骤然加速,温韵白挂了电话,重新拨号,“您好,对,我要报警……是我朋友……从西虹桥到西郊方向……车牌是……”
挂了电话,温韵白重新勒了勒身上的安全带,一把拉住侧门顶扶手,“师傅!跟紧了!千万别跟丢!”
“好!”收了“跟车费”的司机师傅,压着心跳大声应下。
出租车师傅一路疾驰,跟到西郊一处废弃工业用地,看着前面两辆都跟玩儿命似的黑车,不顾杂草碎石,颠簸着轮胎甩尾冲撞,终于缓了车速停下,不肯再开过去,“小师傅,我这……真没法开了,这、这都没路也没探头了啊!”
“行,我下车。”温韵白咬了咬牙,沉声问,“师傅,您车上有什么趁手的工具没?”
师傅一愣,接着大声一吼:“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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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胎打横磨着碎石杂草,摆尾停下,原地怠速的两辆汽车,亮着惨白车灯,停在无星无月的黑夜下,鬼影幢幢的废弃厂房门前。
乔温被人提着胳膊拽下车,终于看清,那辆车里下来的,是她此刻最怕见到的人。
在这一程最后那段路上,她终于知道了要挟持她的人是谁。
身后刀刃贴着她的脸颊,乔温极力压住恐惧,不去在意那点触着皮肤的冰凉。
“霍燃哥,”乔温蠕了蠕唇,努力轻声叫他,眼里浮起薄雾。明知道他既然来了,再问这个问题,似乎也得不到否定的答案,可还是想试试,让他不需要为自己冒险,“我要是现在让你别管我,回去,你能答应吗?”
他开了车,又有自保的能力,真要走,这两个男人,不会拿他有办法的。只要……他别管自己就行了。
霍燃盯着她,唇角扯了瞬苦涩夹着安慰的弧度,低声问:“你说呢?”
乔温默然,眼里薄雾凝聚、滚落,像哭又像笑似的,抿弯了唇角,浑身颤意无法克制,无声抽噎,又努力眨掉不断滚出眼眶的热意,只想好好看清楚他。
没有谁哭天抢地,也没有谁赌咒发誓,乔温却觉得这静默的一刻,让她心脏骤痛。明明先前,她都说了那么伤人的话了啊,为什么还要……豁出命来似的管她呢。明明,和他无关的啊……
“果然是霍少爷啊。”刀疤脸邪笑一声,似嘲似讽。
霍燃咬着牙,眯了一瞬眼睫。
那个始终戴着口罩的男人,摁开手里正在通话中的免提,引擎低鸣声里,一道熟悉又让人作呕的男声响起,“嘿,霍少爷啊,您这一天天地,盯着你女人,盯得是真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