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松雨喜欢看的那个谍战电视剧播完一集,已经在放广告了,她有点无聊,就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厨房门口,趴在门边往里看,想看看蒲澄峰在干什么。
蒲澄峰靠在墙角,望着窗户外漆黑的夜空发呆。饱含了水气的冷风从外面吹进来,这倒春寒的气温不像是深春,反而更像寒雨萧瑟的深秋。
“看什么?”蒲澄峰垂目看着小丫头扎着两个羊角辫儿的小脑袋,那种想去扯她小辫儿的想法又一次冒出了头,手痒得很。
蒲松雨走进厨房,也学着他的样子,两条短短的胳膊努力抱在胸前,靠在墙上一脸成熟地看着窗户外面,别说两人同步的动作还真挺像的。
她奶声奶气地说:“你有心事啊。”
蒲澄峰有点想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罪恶的手,去扯了一把她的小辫儿。蒲松雨皱着脸拍开他的手,仰头斜眼瞧他,“你幼不幼稚!”她们幼儿园的小男生都不敢扯她的头发!
蒲澄峰噗嗤笑出声,干脆把手盖在她脑袋上呼噜了一把,过足了瘾,“没事装什么小大人。”
蒲松雨撇了撇嘴,“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是因为贺伯伯说想让我跟砚哥哥去市里更好的幼儿园上学的事吗?”
蒲澄峰也垂目瞧她,话说得有点阴阳怪气,“你砚哥哥砚哥哥地叫得很亲热嘛。”
“哎呀你不要转移话题,”蒲松雨用力抱了抱胳膊,问他,“你是不是不愿意我去啊?”
“我不愿意你就不去吗?”蒲澄峰对这个问题也挺好奇。
“当然啊。”蒲松雨说得特别理所当然。
蒲澄峰反而愣住了,“你不想去更好的学校上学吗?不想跟你的砚哥哥天天在一块儿?”
蒲松雨满脸鄙视地说:“废话,我可以让砚哥哥跟我一起到阳光友谊幼儿园上学啊。”
蒲澄峰:“……”
他心里有点热热的,小丫头虽然还是舍不得她的砚哥哥,但是她更照顾自己的想法,并且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你去吧。”蒲澄峰蹲下身,视线几乎和小丫头平视,“贺家有钱有门路,可以让你接受更好的教育,以后做更有出息的人。”
蒲松雨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手在他因为常年拧着眉、已经拧出浅浅折痕的眉心按了按,“可是你会不高兴。”
小姑娘眼里流露毫无掩饰的心疼,蒲澄峰忽然感觉鼻子一酸,将她一把抱进怀里,声音闷闷地说:“可是你的学习更重要啊。”
蒲松雨歪头想了想,说:“但是我不想学习了,以后我会督促砚哥哥多学习,这样我们交流就没困难啦~”
蒲澄峰:“……”他忽然笑了起来,被这个变着方儿地偷懒的小丫头给气笑的,隔着她厚厚的衣服裤子,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你怎么还打人!”蒲松雨瘪着嘴费力地往后伸手摸摸屁股,但因为穿得有点点多,小短手有点够不着,郁闷地说,“我要去教育局告你虐待小孩。”
蒲澄峰笑得更大声,他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说:“教育局才不管这种事!”
“你烦不烦。”蒲松雨被他笑得有点恼羞成怒,有点不想理他了。
蒲澄峰还在笑,蹲在墙边笑得停不下来,蒲松雨翻了个白眼,从厨房里出去了。
爷爷蒲彦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卧室了,温婉容好奇地往厨房看,瞧见她过来,将她搂进怀里,小声问她,“你们在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蒲松雨心想哪里开心了,这个人明显就是拿她看笑话罢了!特别过份!她应该让奶奶也打他的屁股!
不过,蒲松雨心里有一个很大的疑惑。她在幼儿园的时候,老师有讲过,如果顺利的话,他们一般要一直读书,一直读到二十二岁左右,大学毕业才会进入社会工作,当然也有些人还会继续读书,考研读博等等,甚至有人一辈子都在学校里读书做学问,蒲松雨不太懂什么是考研读博,但是她知道蒲澄峰这个年龄就去工地干活很不正常,于是她直接问了出来。
这个问题让温婉容微笑的脸慢慢垮了下来,忧伤取而代之,爬上她柔美的脸庞。蒲松雨有点慌了,连忙说:“我、我不问了,奶奶你别难过。”
温婉容拍拍她的小背脊,抱着她进了卧室。
蒲彦军已经自己躺在了床上,面朝着墙壁,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温婉容关上房门,抱着蒲松雨坐在靠窗户边的椅子上。窗外风声大作,淅淅沥沥的雨声也慢慢多了起来。
蒲松雨乖乖坐在她怀里,等她将自己从往事的回忆中抽出来。
“雨雨,澄峰他心里放不下当年的那个心结,就是关于你妈妈的……”温婉容在她脑袋上摸了摸,大人们的事情,她不想牵连到孩子,就含糊带过了,“他既不敢去回顾这些事,也无法从中走出来,所以他的学业也是一拖再拖。”他的人生还停在十四岁那年,就像陷进了沼泽,进退无路,只剩下绝望。
人生有些事总是这样沉重,年龄越大身上背负的也就越多,可蒲松雨却是我行我素的魔,人类的烦恼她的小脑袋瓜有点不能理解,小眉头拧成了疙瘩,“那、那他还要去上学吗?”
温婉容叹了口气,说:“我当然是想他回学校,参加高考,上大学,以后找个好工作,但是我着急也没用,我怕我再给他压力,让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那、那不上大学会怎么样啊?”蒲松雨反问。
温婉容说:“不上大学的话,他这一辈子会过得很辛苦,比上过大学的人要辛苦很多倍,上过大学的人,以后可以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上班,没有上过大学的人,只能在工地卖苦力,年老后也没有什么保障,而且他读书那么厉害,不去上大学多浪费,你说是不是雨雨?”
蒲松雨之前以魔的思维把这事想得很简单,觉得读书也不是万能的啊,他们一家现在过得也不错。可是现在她有点明白了,这件事打个比方来说,如果上过大学,那蒲澄峰以后就有可能像贺伯伯他们一家那样,出门有宽大的车子坐,回家有干净明亮的大房子住,随随便便就能买很多好吃的。
但是如果不上大学的话,他就只能脏脏地在工地搬很重很重的东西,就像那天她在路口等红绿灯时看到的那样。
这么明显的对比,就算她只是三岁小孩,都知道区别的。
她又问道:“那他为什么不愿意去上学啊?”
温婉容瞧了瞧躺在床上的丈夫,摸了摸蒲松雨的小脑袋,不说话了。
蒲松雨一头雾水,她很想问清楚,但是也许是一家人在一起生活得久了,所以她本能地知道就算自己追问,他们也不会告诉自己。
但是好胜心强的公主殿下很不甘心,虽然蒲澄峰有时候挺讨厌的,还扯她的小辫儿,但是他也会偷偷给她买小蛋糕吃,她还是挺喜欢他的,想他以后过得不要那么辛苦。
第二天是周末,贺明砚早早就来找蒲松雨。
因为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今天早上空气湿漉漉的,但是清新极了,能闻到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蒲松雨穿了一件薄薄的小棉袄,脚上踩着白色的小靴子,看到贺明砚在外面等自己了,着急地从盘子里拿了两个小笼包,还不忘背上自己的小挎包就往外跑。
“你慢点,小心摔了。”蒲澄峰看到她那着急样,心里有点不舒服,这丫头跟她砚哥哥才是一家的吧!
“知道了!”蒲松雨原地跳了跳,小笼包有点烫,她塞进嘴里又拿了出来,蹦跳着往外跑,看着更叫人心惊胆战了。
不过她的平衡力挺好的,一路上也没有摔跤,跑到贺明砚身边顺手往他嘴里塞了一个,然后笑眯眯牵着他的手,两个小朋友小手一甩一甩地,快乐地往外走。
蒲澄峰本来还有些不高兴,看到两个小朋友开心往外走的动作,又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奇怪在哪里,他又没看出来。
车上,蒲松雨盯着贺明砚的眼睛笑,贺明砚有点羞涩,脸蛋红红的,在她掌心写字:小雨,你今天很开心吗?
蒲松雨笑了一会儿,忽然又叹了口气,在他掌心写道:砚哥哥,我都愁死了。
她不会写愁字,就让他把ipad拿出来,用语音翻译成汉字,而后发现这个也太方便了,哪还需要她写字啊!有了ipad以后她就不用辛苦学那么多字了,把眼睛“分”给砚哥哥这个决定简直是她做的最英明的决定!——不得不说公主殿下您真是高兴得太早了。
她对贺明砚说:“砚哥哥,我想让蒲澄峰去上学,但是要怎么才能让他答应呢?”按公主殿下以前的行为准则,说不信他,那就打……啊呸,那就逼着他去学校啊!
那她要用什么理由逼着他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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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小尾巴
蒲松雨一路上都在为这个犯愁, 到了贺建贤的院子,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听闻孙儿能看见了,贺建贤一夜没能睡着,早上天不亮就在路口等着了, 又怕耽误两个小家伙的休息, 硬是忍着没有打电话催他们。
车门打开, 蒲松雨从车上跳下来, 然后回身去牵贺明砚。贺建贤眼巴巴看着, 他的孙儿低头仔细看着车门, 学着蒲松雨的动作, 从车里一蹦跳了下来。
“哎, 砚砚小心点……”他往边门边紧走了两步, 生怕他摔着了, 没想到贺明砚双脚稳稳地落在地上,然后原地蹦了蹦, 抬头冲他笑了起来。
贺建贤蹲下身对他伸出手,“砚砚, 来给爷爷抱抱。”
蒲松雨都不等贺明砚做反应, 牵着他就往贺建贤跑去。贺明砚本来是个很羞涩内敛的孩子,但是被蒲松雨带着,一下子直接扑进了贺建贤的怀里。
贺建贤瞬间老泪纵横,怀里抱着孙儿,想笑,眼泪却流了满脸,不住地抚摸着孙儿的脑袋。
蒲松雨看到贺家的人都这么高兴,心里也很开心,她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幼儿园的老师总说赠人玫瑰, 手有余香,要多行善事,原来做善事这么让人开心。
不过她天生就是魔,做善事那也得她看对方顺眼才行,小公主才不会为了别人委屈自己呢!
贺建贤稀罕地看了孙儿的眼睛很久,直到蒲松雨待得有点无聊了,问道:“爷爷,阿黑他们呢?”
“他们早上出去撒欢了,一会儿应该就回来了。”贺建贤擦擦眼泪,牵着两个小孩回屋,笑眯眯说,“小雨今天想吃什么?爷爷亲自给你们做。”
说到吃的,蒲松雨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我想吃红烧肉,听我后桌的小胖子说那个可好吃了,我都没吃过。”
贺建贤正想说那他就做红烧肉给她吃,就听她有点发愁地说:“但是我刚才吃了小笼包,现在已经吃不下了。”
她摸摸肚子,鼓鼓的,是真的吃不了了,同贺建贤打商量,“贺爷爷,你说的红烧肉能不能留着明天吃?明天我少吃点再来。”
贺建贤被她的童言童语逗得哈哈大笑,心情前所未有地畅快愉悦,大手一挥,说:“现在吃不下,可以中午吃了再回去嘛,小雨说好不好?”
蒲松雨一听,觉得这个主意简直不要太棒!一老一少一拍即合,“行,那就中午吃了再走!”
说话间,外面传来狗叫声,蒲松雨一听就知道这是阿黑来了,和贺明砚牵着手蹦跳着跑去了门口。
阿黑的两个孩子在这段时间长大了好些,看到他们,立刻围过来在他们裤腿上又是蹭又是咬,很想爬到他们身上去。
贺明砚看到小狗狗们觉得特别新奇——当然他现在看什么都觉得很新奇——小狗狗们毛绒绒奶呼呼的,小屁股都快摇圆了,尾巴都甩成了残影
“砚哥哥,你摸摸它们呀,他们不会咬人的。”蒲松雨早就跟几只小狗混熟了,之前带它们出门玩的时候,还跟它们在草丛里打滚呢,就是贺明砚当时看不见,有点害怕,都不敢和它们亲近。
“嗯嗯!”贺明砚点点头,蹲下身,小手温柔地摸在狗狗的身上。
“汪汪汪~”小狗儿兴奋极了,恨不能把全身的骨头都摇动起来。
贺建贤在旁边光是看着都觉得此生无憾了。
和狗狗们玩了一会儿,祖孙三人坐在花园里的长椅上,蒲松雨晃晃小腿,跟贺建贤说:“爷爷,砚哥哥能发出声音,那他能说话吗?”
“可以的,”贺建贤看向孙儿,脸上尽是宠爱的微笑,“但是他听不见,想要学习发音,比较困难。”
蒲松雨茫然,有点不能理解。
贺建贤对她解释:“因为他听不到别人的声音,所以不知道怎么发音,他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所以无法纠正自己的发音。”
蒲松雨的小脑袋瓜一牵扯到学习的事,分分钟只想打磕睡,两只眼睛都要挂蚊香圈了。贺建贤乐得不行,又说:“不过,总是有办法的,我们找老师研究研究,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叫小雨的名字了。”
“而且他现在能看见了,还能学手语或者唇语,能极大地减少交流困难。”贺建贤说着说着心情也有点激动,起身去书房里找了一圈,找到一本孙子出生后就让人买的手语训练,翻开给两个小孩看。
公主殿下晕书的老毛病又犯了,她自己不爱学习,就怂恿贺明砚一定要把手语或者唇语学会,这样她就不用再费劲地学写字什么的了。
贺明砚挺听话的,蒲松雨让他学,他就真的很认真地捧着书本学起了手语。
蒲松雨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就困得不行,靠着贺明砚睡得像只打着小呼噜的小猪。贺明砚可能是怕吵醒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上午,捧着书本,不懂的就问爷爷。贺建贤当然乐意让孙子多学些东西,教得尽心尽力,祖孙三人睡的睡学的学教的教,一派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