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发家——清涴
时间:2020-08-27 08:33:02

  沈瑾脸色漆黑,恨不得将手中的帖子给撕了,没好气道:“就是一群不省心的人,得了个解元就自命不凡以为他们才冠古今,真是闲的!有这折腾的功夫,不如多背几本书!也不看看别的解元在干什么,章轩苏良正等人都在闭门苦读呢,偏偏李璟孟经维这两人上蹿下跳闹腾得欢!解元了不起啊!”
  “咳咳咳……”周兴刚走到沈钰屋门口就听到沈瑾这句扎心的话,忍不住咳了几声,目光诡异地瞪着沈瑾:你小子膨胀了啊?解元都看不上了?别忘了你自个儿还是个秀才呢!
  沈钰也觉得周兴无端躺枪特别冤,赶紧岔开了话题:“周师兄怎么过来了?”
  周兴这才将目光从沈瑾身上收回,叹了口气:“听说你收了不少帖子,我怕你意气用事把人都得罪光,便想着过来看看。”
  沈钰心说您来得可真巧,刚好听到沈瑾开始无差别攻击放地图炮。
  周兴这份好意沈钰自然心领,指着沈瑾手中那叠帖子直揉眉心:“孟经维两人不过比我长两岁,自然不愿被我压在身下。去见一见他们也好,他们想探我的底,我难不成就不能探探他们的底?”
  互相猜对方的底牌,沈钰这一手玩得可溜了,不然的话,真以为上辈子公司竞标成功的那些项目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啊?
  只是沈钰觉得考试还要如此费尽心机,真没劲儿,不屑于用这些手段罢了。
  如今李璟和孟经维已经上门挑衅,沈钰要是还不还击,岂不是用自己的名声给他们当了垫脚石?
  看着帖子上写的“以文会友”四字,沈钰简直想爆粗口,以文会友,会个鬼的友,会敌还差不多!
  这俩家伙真是吃多了撑的,自己无心备考,干嘛还来耽误别人看书的时间?
  真特么讨厌!
  在听到李璟攀上了永王府,被丹平县主另眼相看时。沈钰的表情更是一言难尽,突然觉得,有时候,会读书的家伙不一定长了颗聪明的脑袋,还有可能在找死的路上越奔越远,技能点满级后,说不定还能达成满门抄斩的成就。怪不得陆意之那么硬气地不见人。
  见识过丹平县主当街纵马伤人后,沈钰特地让沈瑾打听了一下这位县主的靠山到底有多硬,然后就听到了永王这个名号。
  永王是个特殊的存在,元嘉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太后更为偏爱的幼子,封地在雍州,也是富饶之地。据说当年这两兄弟因为皇位发生过争执,永王被先帝分封雍州,无召不得进京,京城永王府里住着的,是永王世子和一个爱女,也就是丹平县主。其实就是人质。
  据说这位县主原本的头衔是郡主,因为强夺平民田产被降成了县主。元嘉帝对这个亲弟弟素来宽厚,要什么都满足他,对在京城的侄子侄女也很是关照,成功让丹平县主成了京城一霸。
  然而在沈钰看来,手握实权的藩王,偏心的太后,这剧情简直不要太熟悉,活脱脱就是翻版的郑伯克段于鄢。元嘉帝的手段和郑伯那真是一毛一样——你要啥朕都给你,等到你暴露了自己的野心,朕再光明正大地干掉你。天下人还得说朕仁善,骂你狼心狗肺。好处朕得,锅你背,完美。
  这种情况下,李璟还敢和永王府搅和到一起,死定了!
  然而在见到李璟本人时,沈钰不由沉默了。大家都是二十左右的年纪,饱读诗书又穿戴整洁,看上去也称得上一声齐整。李璟长相也算清秀,问题是,这位仁兄,海拔很是让人心疼。
  在一众一米八左右的少年郎里头,身高最多一六八的李璟就跟巍峨群山中突然出现的一大块盆地似的,格外扎眼。
  长得不咋地,身高还没到平均线,丹平县主要真看上了他,沈钰有理由怀疑这位县主不仅脑子不好使,还眼瘸。
  却不知道熟知内情的元嘉帝听到这个消息后愤怒地砸碎了一个白玉镇纸:“竟然还敢这般光明正大地拉拢雍州大族,好大的狗胆!”
  帝王的心思就是这么诡谲多变:我能削弱你的势力偷偷筹划着干掉你,你敢反抗,那更要去死了。
  就是这么不讲理。
  沈钰当然无从得知元嘉帝内心的想法,但他却敏锐地察觉到了蹊跷之处,心下立即有了决断。
  永王府和李家肯定有合作,联姻或许是条件。得罪一个注定要完蛋的永王府,换来元嘉帝的好感,这笔买卖不亏!
  更何况永王不在京城,永王世子深居简出装透明人,丹平县主对李璟怕也没多少好感,开罪李璟,风险根本不大。
  沈钰心思电转,已经有了主意。
  却见李璟身边的孟经维骤然对他发难:“沈解元可真是难请,莫不是看不起我等?”
  这位是李璟的头号狗腿子,沈钰都觉得这人的智商全长在读书上了,你特么也是一个解元,干嘛要做另一个解元的狗腿子?做人不好吗?
  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见孟经维正鼻孔朝天地看着自己,沈钰也不恼,颇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心说你要死了你造吗?
  对于将死之人,沈钰的心胸格外宽广,故作忧愁道:“实在是听见诸位的大名,内心惶恐。有诸位英才在,会试怕是不易过,赶考不易,可不得在家多温习温习功课?”
  提到赶考的艰辛,众人心有戚戚,互相倒了一通苦水,沈钰也吐槽了一回路上遇上的困难,倒是让大伙儿瞬间对沈钰生出几分亲近,觉得这也是有过同样苦逼的遭遇的苦命战友。
  李璟见势不对,连忙笑着开口:“看我,都忘了请沈兄上座了。好不容易见了面,大家都坐下,酒水都已备好,沈兄今日可得多喝几杯!”
  沈钰暗中向沈瑾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警醒一点,自己笑着应了一声,大大方方地坐在李璟坐下首,看看他到底要出什么招。
  李璟并不是个心急的人,觥筹交错间说了不少趣闻,说话间神采飞扬,饶是沈钰也得承认,这人的人格魅力不错,怪不得能把同为解元的孟经维收了当小弟。
  沈钰却不怎么接话,该吃吃该喝喝,努力把自己当成来蹭饭的路人甲,李璟却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
  酒过三巡,李璟果然进入了主题,指着满院的梅花对着沈钰乐道:“这院子乃是陛下赐给永王府的别院,世子爱才,特地让我们进来欣赏一番。你看这满院的梅花,那可是京城一大名景。如此良辰美景,大家不如各自赋诗一首,也是佳话一桩。”
  说完,李璟便将话头抛给了沈钰:“先由沈兄开头如何?”
  沈钰心说你们的套路怎么就只有这一个?每次都作诗,无不无聊啊?面上却佯怒道:“好你个李兄,这是知道我诗才不行,特地看我笑话呢!”
  李璟哈哈大笑:“谁让沈兄一直深居简出不理会大伙儿,我也只能领个头,替大伙儿出这一口气了。”
  沈钰无奈,看着周围摩拳擦掌准备同自己斗一斗诗的举子们,微微叹了口气,道:“作诗我是不成的,只是偶然听人说过一句诗,颇有几分禅意,前人已有佳句,我自然不好再班门弄斧。”
  李璟等人也来了兴趣,纷纷追问:“是什么诗,竟然让沈兄自愧不如?”
  沈钰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前半句却被他掩了过去,后半句也足够让人再三品读了。
  李璟等人最初只觉得这诗有点大白话,没有金啊玉啊这些华丽的词句,再一思索,倒也真觉出几分滋味来。
  半晌,李璟才开口:“倒是合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话虽如此,李璟的心情却不太美妙,沈钰已经提前埋了话头,说是不好意思班门弄斧。让李璟憋屈的地方就在这里,他们这帮人,还真没能做出能意境能超过这诗的。若是再强逼沈钰,那便白得了一个不自量力的名声,真是憋屈。
  一计不成又有一计,李璟含笑叫好,将这诗夸了又夸,而后一拍手,便有打扮得极为妩媚的舞姬扭着身子出场,一颦一笑都暗含情意,众人一时间竟看得呆了去。
  李璟心下得意,转头看向沈钰,想看看他失神的丑态,却不料沈钰眼中毫无沉迷之色,低酌浅笑,愣是将这略带暧.昧的情景坐出了山水悠然的效果,真是……优雅得特别碍眼。
  李璟脸色一沉,冲着领头的貌美舞姬使了个眼色。正在低头吃点心的沈钰便闻到一阵浓郁的香味儿,而后身边就靠上了一具温热的躯体。沈钰登时皱眉,伸手按住对方的肩迅速将她推了出去。
  许是没料到沈钰会有这般反应,那舞姬愣愣地伏在地上,看向沈钰的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李璟也没想到沈钰竟然不吃这套,这舞姬可是难得的佳人,任谁看了都得心动,这个沈钰真是不知好歹!
  不远处的孟经维已经大笑着调侃沈钰:“沈兄,美人在怀,好不惬意,何苦拒绝美人这番情意?”
  李璟还顺势劝道:“沈兄,现如今你身边也没个照顾你的人,领了这美人回去,红袖添香,不也是雅事一桩?”
  沈钰脸色漆黑,心说去你大爷的,平白给自己领颗钉子回家是件高兴的事吗?而且,收了你的人,要是被龙椅上那位当成是永王党,那真是死不瞑目。即便死不了,坐个几十年冷板凳也是正常的事,我疯了才为个舞姬断了自己的前程!
  见李璟还要再劝,沈钰心中已经有了决断,霍然起身,厉声斥道:“我敬李兄少年英才,弱冠之年便中解元。本以为李兄将众位师兄们齐聚于此,是要讨论会试一事,却不成想李兄竟然如此耽于享乐!”
  李璟都被沈钰突如其来的翻脸给闹懵了,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沈钰要的就是这效果,趁你病要你命,嘴炮技能得在关键时刻堵人的嘴,又变换了表情,温声劝道:“李兄莫要怪我多嘴,且听我一劝。自来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我等会试在即,如此沉迷酒色,并非明智之举。”
  说完,沈钰立即带着早就站了起来的沈瑾,仿若背后有鬼在追似的,几个呼吸间就没了身影。让李璟想反驳也没了机会,就这么背了口沉迷酒色的锅。
  沈钰拉着沈瑾一路狂奔,内心还有一丝兴奋,装完逼就跑真刺激,现在李璟怕是气得要发疯。
  沈钰这回真没猜错,回过神来的李璟面色涨红,那是气的,简直愤怒的想杀人,偏偏罪魁祸首已经溜之大吉,连个出气的人都找不到。然后,跟在李璟身后捧臭脚的举子们就倒了霉,平白受了李璟一顿骂。
  都是举人,谁还没点脾气了?塑料友情说来就来,受了气的举子当场和李璟吵了一架,回去便传出李璟沉迷酒色不堪大用的话来,气得李璟差点把书房给掀了。
  沈钰也被这发展给惊呆了: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可喜可贺的是,李璟先是被陆意之隔空抽了一巴掌,又被沈钰当面在另一边脸上又抽了一巴掌,脸都被沈钰二人抽肿了,一时间竟是闭门不出,不敢再见人。
  可算是让沈钰松了口气,心说这货终于消停了。
  却不知李璟现在正恨不得他们去死,他自认才华横溢,与永王府搭上线后一心要做出点大事来,好让世子看看他的本事。结果事情没做成,反而收到了陆意之和沈钰的配合双打。这遭遇,简直见者伤心闻者落泪。是以李璟现在日夜在家诅咒沈钰二人,恨不得他俩明天就暴毙。
  封建迷信是当不得真的,沈钰他们活得好好的呢。尤其是沈钰,在展现出他非一般的战斗力后,敢来给他下拜帖“以文会友”的人瞬间就没了踪影。
  由此可见,人,果然都有欺软怕硬的劣根性。
  沈瑾却很是欢乐:“可算是能清净了!”
  周兴却隐有担忧:“开罪了李璟,会不会有麻烦?”
  沈钰故作惊讶:“我就是说了句实话,也会得罪人?圣人说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我好心劝诫李璟,勉强也能算个友直吧?怎么李兄还会因此责怪于我呢?”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周兴顿时无语,心说看把你能的,这话要是传出去,李璟还必须对你客客气气感谢你的“劝诫”,不然就是不辩忠奸的小人。
  一旁听了许久的方安只觉得一扇新大门向自己缓缓打开,忍不住憋笑:“我可算是明白了言语之厉害了,骂了人还要别人感谢你,这等功力,怨不得我同你斗嘴总占不了便宜。”
  沈钰无辜脸:“大道直行,圣人之言在先,怎么成了我嘴皮子厉害了?”
  行吧,知道你嘴炮这么厉害,大家就放心了,反正舆论站在你这边,李璟好歹还要脸,你稳赢!
  方安更坏,出门透风时把沈钰这话又传了出去,语气表情是沈钰同款的大义凛然。
  又得了不少赞誉。
  正准备出门的李璟再次躺枪,又挨了一闷棍,只能窝在家继续诅咒沈钰这个面善心狠的王八蛋。
  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少,头一个收到消息的便是时刻关注永王府动态的元嘉帝,这位帝王颇觉解气,又给沈钰记了一功。
  好感,就是这么慢慢刷上去的。
  陆家,身着广袖,俊美得不似凡人的少年公子微微勾唇,缓缓露出一抹笑意:“这人,倒是有趣。”
  “大哥,你在说谁有趣?”一管宛若清泉的声音响起,随后进来一个身穿淡蓝色襦裙的少女,这少女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眉眼精致几可入画,通身气质温柔如水,端的是姝色无双。
  这少年,正是名满京城的陆意之。见少女进来,陆意之原本如月般清冷的脸上立即露出了温和的笑意:“阿芜,你怎么又过来了?”
  陆芜眉头一扬,俏丽的脸上便露出一丝得色来:“自然是来看看大哥是否用功,祖父可是说了,原以为你这回必能得中状元,不过此届举子人才济济,池安沈钰便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你若是有所懈怠,会元状元都得让人咯~”
  陆意之无奈:“祖父这性子,真是越来越像小孩子了。”
  陆芜不以为意:“老小老小嘛,咱们好生哄着他,让他老人家高兴就成。如何,可有把握?”
  陆意之随手指了指书案上的一堆放好的考卷,漫不经心道:“往年会试的考题都在这里,祖父亲自为我讲解做批注,我若是还不能中进士,祖父抽死我也是应该的。”
  “中进士自然成,三元及第呢?人家可是连中四元了呢,比你这一个解元强多了。”
  陆意之摇头失笑:“合着你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不就是前几天没答应你买几本话本吗?罢了,这些试题我已悉数背了下来,你若是想要,便拿走吧。”
  陆芜眼神一亮:“那我就全都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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