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大明——马桶上的小孩
时间:2020-08-28 07:59:55

  而跪在地面上的流浪汉,竟七窍缓缓渗出血来,只有身子如同一块立在地上的石碑般蔚然不动。
  那些人类肉体拼命从月神的众多孔洞中被挤出,月神的体型愈发干瘪,颜色也是极深的蓝紫色,它似乎想要拼命兜住那些决然离开它体内的灵魂,却像流水一样穿过它的肉体。
  俞星城抬起手来,警惕的望着它,而它竟然似愤怒一般猛然用气体再度鼓胀自己的身体,将刚刚还干瘪的肉体又像是气泡般涨开,那些孔洞也张开到几乎撕裂的地步。下一秒,月神用尽全力,将无数眼球生生挤出体外!那些眼球与俞星城之前看到的胚胎上一模一样,仿佛来自世间诸多生物,而这些眼球远比孔洞要大,甚至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月神的表面!
  那些眼球纷纷转动,似乎紧盯着空中的群神,也包括立在地面上的耶稣。
  梵天猛然起身,他三头俱是露出怒容,六手高抬,那些化妆用品也管不上了,各自捏做手诀,高声念诵!
  俞星城猛地闻到一股浓烈的花香,不知何处来的花瓣、鸟群与蝴蝶,交织出一片美丽的春天景象,环绕在月神周围,似乎用某种幻象隔绝了月神的目光。
  梵天抬起一只手,抹了抹左边那张脸画歪的眉毛,翻了个白眼道:“还挣扎什么呢!看它几眼,我都要反胃半年,哎,眉毛都手抖画歪了。看什么看呀,还不动手等什么呢!”
  俞星城被他娇嗔怒瞪这一眼弄的一激灵,众神似乎也都冷笑起来,知道这所谓月神大势已去。
  圣主的一番轰炸已然让月神失去了不少力量,耶稣又解救了诸多信仰者,他们再不动手就真是来玩了。
  俞星城还没来得及上前去,怯昧似乎制止了她:“你已经削弱了它不少力量,让他们动手吧。”
  俞星城可不是那么听话的性子,她不甘心,在降三世明王、弗雷与阿蒙神等人齐齐出手之后,梵天制造的春天景象中,也花瓣飘舞,蝴蝶乱飞,似乎被众多神力搅乱。
  而俞星城抓住了悬浮在空中的行露铃,朝向月神的方向猛烈摇晃。
  众神都只见过圣主懒懒不愿出手的模样,行露铃都似乎多少年没用过,她忽然就跟催着孩子吃饭的亲妈似的玩命摇铃,谁能受得了!那行露铃荡开声波,直袭向月神,那声波甚至如滔天巨浪,撕开了梵天交织的幻象,一瞬之间连通那幻象之后的月神的半边肉体,也齐齐撕裂!
  而另半边身体的众多眼球竟然因铃声,纷纷充血突出,鼓胀到极点之后,如挤破的脓包般纷纷爆裂——
  月神残缺的脑状身体瘪陷下去,污秽的液体从空中向下纷纷流淌。
  梵天六只手纷纷捂眼,跺脚骂道:“凤!少来污了我的眼!恶心死我吧!你怎么又跟当年似的,突然直来直去起来了!哦,我要吐了……我可是尊神,吐也回家吐,肥水不流外人田——”
  而月神脑状身体之后连接着的众多细长腕足,似乎抽搐着想要将它拽回裂缝……
  俞星城皱眉,众神却无一人再追击。
  俞星城问怯昧:“为什么不追?”
  怯昧似乎抬手指向那裂缝:“瞧见那所谓月神之后连接的地方吗。你不觉得那并不是腕足,而像是脐带。你有没有想过月神或许只是一个庞大的群族中的一小部分;甚至它可能是某个更大更无法预测的存在的胚胎,而像它这样的胚胎有成千上百个。”
  俞星城望着那黑色的几乎完全无法照进任何光芒的裂缝,不寒而栗。
  怯昧:“当年群神全盛之时,都无人敢去试探去挑战所谓月神背后的东西,更何况如今。”
  月神慢慢回缩,那道裂缝也在慢慢收紧,它就像是一截坏死的肢体般垂着,彻底灰暗……众神俱是紧绷着身体,仰头看着它彻底离开——
  但那道缝隙并不能完全闭合,仍像是天空中一道窄窄的伤口,众神抬起手来,却也无法抹平缝合这道裂缝,只是让它更窄一些。阿尔忒弥斯转过头来,白色的驼鹿在空中跳跃,她看向俞星城和怯昧的方向:“还是惯例,你来修补。在世的神中,只有你有这样的经验了。我们还是会将一些力量贡献给你,来做弥补。”
  怯昧接口:“不要再像上次一样,还需要上门讨债。”
  库丘林身子一僵,但他也不要脸,立刻装没听见。
  阿尔忒弥斯:“我会奔走各地,监督她们。毕竟不知道我们再下次会面的时候,还会有多少在……而你还肯再做这样的事,我已经由衷感谢了。我感觉你似乎变了,但并不是不好的变化,在我们的生命中,能拥有变化不是一件坏事。”
  她说的是怯昧与曾经的圣主不一样了吗?
  怯昧不置可否,似乎没有回答。
  众神之中有几个竟然连招呼都不打,就转身离开。
  梵天听了阿尔忒弥斯这样的话,一时也有些感慨,他六手归位,轻声道:“不要这么悲观。至少我们又渡过了一劫。”
  怯昧垂眼不语。
  本来有个共同的目标,众神还能贫几句,或叙旧几句,这会儿月神一退,立刻索然无味,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彼此。特别是几个有仇恨或信众有战争的神,更是退后而去。
  异世界而来的阿蒙神望着他们,忽然开口道:“我似乎比你们来自早的多的远古,那时候的人类还没有像这样……但如果这是群神的未来,虽然黯淡,却比我想的要好啊。”
  还没有走的几个神转头看向他。
  在这个世界依然消失的阿蒙神,那鹰隼的头部微微转动,似乎露出微笑的神情:“相较之下,我更讨厌什么大战、什么昏天暗地的混乱。黄沙淹没,信众迁移,渐渐失传,这是必然的命运。我们只要在最后,陪伴着那仅存的爱着我们的信徒,化作人类,走入他们之中,和他们一起生死,一起苦乐,然后和他们一起消失在人类之中,不就好了吗?”
  那如今高坐在黄金太阳船的阿蒙神,就轻飘飘的扔下这句话,驾驶着船转身离开。
  从橄榄山圣父召唤他而来,他就早认定了……他根本不想要任何的复苏。
  俞星城此刻和怯昧灵魂重叠,看着众神纷纷离去,只有她和他还伫立在这里,在这无人的罗马城上空。
  她垂下头,那本跪着耶稣的圣彼得大教堂主殿,竟然已经空空如也。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当众神走远,太阳在地平线那头露出完整的轮廓,怯昧轻声道:“欢迎回来。”
  俞星城心头一顿。
  炽寰猛地冲向空中,在废墟之上怒瞪着怯昧。
  他立起蛟身,在他鬃毛之中的小燕王等人差点摔下去,连忙抓住他的鬃毛或红角。
  怯昧并不太在乎炽寰的表现,他轻声道:“我直到你消失之前,都不敢相信你真有这样的铁石心肠。把我套在枷锁之中,让我来承担你想逃避的苦难,你舍不得这样对他,却肯这么对我啊。”
  他,是指的炽寰?
  毕竟炽寰被放出自由,而怯昧却成为了圣主的接替者。
  在怯昧眼中看来,圣主是心疼炽寰,而惩罚了他,将他关在这神力的牢笼之中。
  而另一边,以前炽寰一直不相信圣主真的会赴死,所以误会怯昧是杀死了圣主,夺取了她的力量。
  这样一件事,在他们二人看来,角度如此截然不同。
  俞星城缓缓开口:“我早已不是她,你应该比任何人清楚,她绝不可能回来了。你如今有再多怨怒、或难以平息的感情,你对我表达,都无法让你所了解的那个圣主知晓半分了。她彻彻底底的消亡了。”
  怯昧身子微微一僵。
  怯昧其实对圣主一直有怨恨,他一直也并不想要被选中做国师,更不想做圣主的接替者。
  他觉得自己的命运一直不受摆布,而他竟然去爱上了一个冷血的摆布他人生的人。这份怨恨不只是恨对他从无回应的圣主,怕是更恨自己。
  从今日围剿月神也能看出,哪怕拥有着这份怨恨,他仍然兢兢业业的去完成她应该做的事情,仍然承担起了那份责任。
  俞星城却有了别的想法,她垂下眼睛:“或许是我的个人理解,或许只是我的想法。但我觉得你或许想错了很多事。”
  怯昧望着她双眼。
  她道:“你是爱着圣主的吧。那个已经懒散的、可悲的、走向自我灭亡却也不并不是完全没有人味的圣主。可能是爱情或者别的感情,可能是心疼,可能是你看透了她本来的面貌。”
  怯昧嘴唇紧抿。
  “我想她或许根本无法爱别人,更不可能回应你。但至少,她的回忆里有许许多多关于你的碎片。至少,你是真正改变了她的人。是否也是你存在的这段时间,让她更看清了自我,更主动地选择去灭亡自我?”
  “而这份神力,既不是枷锁,也不是惩罚,而是一点点希望。本来对自己的力量彻底厌恶的她,或许想起了你那些天真的期许,想到了你的那些愿望。于是本该带着这份力量一同消亡的她,却将这份力量交给了你。”
  俞星城抬起眼来,眼底露出几分笑意:“我想她一定在想:如果她做不到,那就让你试试呢。哪怕她心里不认为你能与其他神有什么区别,却忍不住想——如果是他呢?如果是那个经历过人间诸多苦难,经历过战争、背叛、流离失所、病痛折磨,却还是向她许愿的怯昧,会不会能与她不一样?”
  怯昧颤抖起来。
  她笑:“或许圣主的改变,便是对你的爱的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怯昧与圣主是真正的BE的CP。
  怯昧越是走入圣主的内心,就越让圣主看清自我,越想要走入灭亡。
  其实本来想在前期渲染怯昧的怨恨,然后多写一写圣主的梦境。但大家都把他当成了渣男,我就不敢写太多他相关的剧情了。
  *
  小蛇其实并不像怯昧那样走入过圣主的内心,他应该算是了解、仰慕圣主,也是圣主的头号忠心下属,圣主那时候才真是把他当玩伴和小宠物。
 
 
第177章 白鸽
  怯昧半晌都没有说话, 只是他猛地后退一步,俞星城周身柔光消失了,她仿佛一下子撞回了自己的肉体之中, 而怯昧也化作了人类的模样。
  他只穿了一件略显松垮的满是皱褶的深衣,微微露出一点的胸口与小臂处, 依旧是疤痕交错。
  怯昧看着她:“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我便知你不是她了。或许你猜对了, ……我或许也改变了她一丁点,但她绝不会告诉我的。所以我到底该怎么想呢,你说的一切又如何去证实呢。”
  俞星城从来没有陷入感情过, 她却一瞬间体会到怯昧的无望。
  再怎么说, 他又如何向一个消亡的神去证明?
  怯昧却眉眼柔软了几分,又道:“恨倒也不恨了。都十来年了。但要说真放下了,也不会想要见你一面。就只能这样过下去了。”
  她心里一颤。
  怯昧所说的“这样过下去了”, 仿佛更像是一种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的无可奈何。
  恨不动,忘不了, 还不是只能这样了。
  他又偏过头去, 轻声道:“上云神殿已经不像样了,而她也高估了我, 以我的躯体根本无法聚拢住这样的神力,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再延续这份职责多久。但我或许也有些自己的想法。”
  俞星城抚摸着自己的衣领, 感觉到自己重新成人,灵魂重归肉体的感觉, 却有些疑惑:“所以我到底算什么?”
  怯昧看了她一眼:“在她跃入那扇通往过去与未来的门以求死最后一刻, 我伸手夺回来的一粒沙而已。只是那时候,她已然彻底消散,而你这缕魂魄似乎也沾染了门内的事物。”
  怯昧似乎对所谓的“门”不愿意多提。但俞星城所谓自认为穿越者的回忆, 难道来自圣主跳入门的一瞬,她这缕魂魄曾在一瞬到达过“未来”?
  “我本来以为我救回来一点,她就不会死,后来既是明白这些徒劳。后来我想,既然她曾想过真真切切体会凡人的一生,那不若把这一缕稀薄的魂魄,拿去化作凡人。我有仔仔细细的挑选过,既不能有大富大贵,也不要太过苦难,最好也不要有灵根。”他说道:“可我想,或许是你本身就生命顽强,或许是炽寰来瞎搅浑水,生生让你走出如此波澜壮阔的路来。”
  炽寰猛地飞跃起来:“我搅浑水?!圣主什么都跟你说了,却从未与我说过,只把我驱逐出去,而后神力莫名就到了你身上!你总觉得是她偏爱我,我还觉得你是个白眼狼呢!
  俞星城瞧他那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没他搅浑水我也能混的还行。不过可能会少点惊险刺激。”
  怯昧微微挑眉看向了俞星城,半晌想了想道:“行露铃我要带回去了,日后还有用处。而圣主的力量,我也要不得不带回去。但或许我可以给你个灵根。所有人的灵根都无法自己选择,你当然也不可以自己选择。”
  俞星城总觉得他笑容中有那么点隐藏的欠,他轻声道:“你伸出双手来。”
  俞星城连忙抬起手,她难得这么积极,也把怯昧逗笑了。
  他指尖在她两手掌心各自一点,俞星城只觉得有点微凉。
  炽寰立刻乱叫起来:“病痨子你这么大方,就把老子的灵核也还回来!老子根本就懒得跟你闹腾,我有自己想做的事儿呢!”
  俞星城捏紧双手,怯昧抬起衣袖来一扫:“回到地面去吧,那里是你的路,你的世界。”她猛地从高空坠落下去,俞星城慌乱的挥舞双手,竟看到怯昧冲向了炽寰,他一抬手,竟然凌空逮住了化作黑蛟的炽寰的下巴,指尖一捏,把一个灰不溜秋的球塞进了他血盆大口里。
  炽寰尾巴乱摆,两爪似乎要去抓他,但实在是被那大灰球一噎,忍不住抬爪抓向自己嗓子眼,好不容易吞咽下去,在空中打了个响嗝。
  怯昧一笑,朝后飞去,大袖飘荡:“灵核放了太久,有些落灰了。还你。你不要再来上云神殿了,我看你如今有了牵挂,就也别再闹腾了。”
  他说罢消失在了空中。
  俞星城呆呆的想:什么叫有了牵挂?说的跟他怀胎三月了似的?
  炽寰猛地朝下俯冲下来,俞星城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自由落体,连忙拔出腰间的磨刀石,灵力如清泉般涌出,她觉得既陌生又熟悉,但磨刀石已经变为宽刀,停在她脚下,而后缓缓降落在圣彼得大教堂的主殿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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