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装——半颗桃
时间:2020-08-29 08:29:48

  所有温暖的瞬间和那些见不得光的阴郁交织杂糅,仿佛阴暗滋生的沼泽,全力拖着她下坠。
  她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装作一副没良心永远不会受伤的样子。
  但她记的比谁都清楚。
  正是因为那些伪装,所以她才会更加痛苦。
  裴然手里抱着画,贴着墙边坐了下去,胸口窒感像潮水一样翻涌上涨。
  融热的感觉在眼眶里打转,她仰着头不端深呼吸,试图把它们逼回去,却越攒越多,遮挡住视线。
  她抬手关上身后的灯。
  等四周变成密不透风的黑暗,眼眶里一个劲打转的眼泪。
  终于开了闸似的一股脑掉了下来。
  裴然紧抿着嘴唇,指甲掐进掌心,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后来忍着忍着,她索性把脸埋进膝盖,开始放声大哭。
  满腔的委屈、压抑、难以名状的无力,都随着泪腺冲了个干净。
  不知道哭了多久,嗓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情绪放空之后,全身的感官开始重新运作,喉咙干的像要冒火。
  裴然肿着两只眼,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客厅,抽了两张纸巾在脸上胡乱抹了两。
  看着全身镜里被她搞的脏兮兮的连衣裙,她还是忍不住肉痛了一下。
  白瞎了五千大洋。
  然后又打开冰箱,空荡荡的储物格里只有几盒面膜。
  都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她现在连瓶塞牙的凉水都没有。
  她认命地捞起沙发上的手机和钱包,蹬掉脚上的高跟,换了双单鞋准备去楼下的便利店买吃的。
  门顺势向里打开,她差点撞上面前的人。
  裴然那抬眼,看到穆柏衍正站在外面,单手撑着门边,手里拎着一个纸袋。
  穆柏衍视线在她身上回转了一圈,问道:“要去哪里?”
  裴然怔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她鼻尖红彤彤的,脸颊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嗓音里带着哭过的鼻音和沙哑。
  穆柏衍感觉胸口被人揪了一下。
  走廊的灯光影影绰绰的照映着他的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裴然居然觉得穆柏衍看她的眼神有些温柔。
  “等我一下。”他把塑料袋我那往裴然手里一塞,转头进了自己家门。
  裴然被弄的莫名其妙,人站在门口,都忘记了自己本来要去做什么。
  没出半分钟的时间,他又从房间里出来,手里多了一支开了瓶的红酒。
  男人漆黑的眼睛看着她,声音很浅:“想去天台喝酒吗?”
  然而这个问题只是象征性的提问,并没有要等她的回答。
  穆柏衍向前了一步,伸手圈住她的手腕,径直带着她向拐角的安全通道走去。
  *
  爬上几层楼梯,推开安全门,里面居然是一个扇形的小露台。
  露台外圈是一层玻璃围墙,秋千椅上垂着长长的灯串,面前还有一个原木色的小方桌。
  穆柏衍伸手按下椅子旁边的开关。
  彩灯骤然亮起,星星点点,好像万家灯火,点亮漆黑无尽的夜。
  “你怎么知道这种地方啊?”裴然绕着来回转了两圈,“不会被天台的主人发现吗?”
  穆柏衍把酒瓶放到小桌上,坐了下来,“房主人就在你面前,放心吧,不赶你走。”
  “???”
  这人到底还有几套房子?
  那既然这样为什么当时不把这套租给她啊!
  裴然哼了声,跟着在秋千椅前坐了下来,打开刚才穆柏衍递给自己的纸袋,里面有两块奶油泡芙。
  心情不好的时候,除了能短暂麻痹大脑的酒精,也只有甜食才能抚慰人心。
  她掰开一个咬上一口,随即又拿出另一个递给穆柏衍。
  软绵绵的奶油从外皮里溢出来,裴然伸出舌尖绕着下唇舔了一圈。
  穆柏衍视线落在她的下唇上,眸色沉了沉,“我不吃,都是你的。”
  “哦。”裴然收回手,把泡芙放进袋子里,又转手指着桌上的酒瓶,“没有杯子。”
  “嗯,这一瓶都是你的,我明天要去医院,不能喝酒。”
  不能喝酒还带她来喝个屁啊!
  裴然直接懒得再问了,小口小口把手里的泡芙吃完,倚在秋千椅里,看着夜色对瓶吹。
  四下静悄悄的,没有只言片语,身边的男人只是安静的陪在她身边。
  两个人距离很近,可以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烟草味儿。
  裴然忽然觉得人其实挺奇怪的。
  明明刚才铺天盖地淹没她的情绪,就这么被一瓶红酒两个泡芙给抚平了。
  灯光下,穆柏衍侧脸的轮廓落入她眼中,该是清冷到见不得火光的冰山,却在人间烟火里一点点融化。
  被盯着看了半晌,穆柏衍转过头,问她:“看什么?”
  裴然愣着没动,手里捧着还剩了大半的红酒,任由酒气在周身蔓延。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喝醉了,不然怎么穆柏衍什么都没做,她的脸就烫了起来。
  裴然缓缓挪开眼,晃了晃手里的酒瓶,把那些暗戳戳的小心思憋了回去,随口道:“就是觉得自己喝挺没意思的。”
  穆柏衍沉默了片刻,双眼微眯,伸出手顺势覆上她的指尖握住红酒瓶,唇角带了些笑意。
  “怎么?还要我喂你喝?”
 
 
第26章 “我忍不住。”……
  她后背抵在木质椅背上,从指尖开始急剧上升的热气驱散了那不足为提的凉意,男人的气息不由分说的包裹住她。
  她掌心用力,托住酒瓶向后拽了一下,没拽动。
  接着手里的酒瓶被穆柏衍轻而易举的抽走。
  穆柏衍拿起瓶子,仰脖抿了一口,双眼却紧紧盯着她,喉结轻轻滚动。
  想到那是自己刚刚对嘴喝过的酒,裴然脸腾的一下红了。
  她倏地别过脸,两只手不知道往哪儿放,只能抓起桌上的纸袋胡乱揉了两下。
  穆柏衍端详着她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我的酒,喝一口还不行了?”
  那没让你直接对嘴喝啊。
  裴然手臂抱着膝盖往上蜷了蜷,“是谁刚才说明天要去医院不能喝酒来着?”
  “刚才也有人说自己喝很没意思。”
  “……”
  算了,她选择闭嘴。
  穆柏衍眉梢微抬,打开桌子下面的小抽屉,拎出两支高脚杯放在桌子上。
  暗红色的酒液顺着剔透的杯壁蜿蜒而下,有细小的反光点映照在他的下颌。
  印象里她好像没见过穆柏衍喝酒。
  就算上次在酒吧碰见他,面前摆的也是气泡水。
  像是在人前刻意维持的假面,需要时时刻刻保持清醒,不得松懈。
  越是这样,她就越想看他喝醉的样子。
  想听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厮磨,想看他清冷的眸子在酒精的蛊惑氤氲下的雾气。
  玻璃杯“叮”的一声脆响,打断了她的神思。
  裴然怔了怔,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接过穆柏衍递过来的酒杯,低头咬着杯沿唇角碰了碰,问他:“为什么突然想带我来喝酒?”
  “心情不好。”
  他低垂着眼角,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温度。
  裴然试探性的开口:“怎么了?”
  穆柏衍喉间微滚,合上眼。
  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为什么心情不好?
  因为接到了贺明宇的电话。
  因为害怕她像以前一样窝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哭。
  所以他顾不得别的,直接从医院赶了回来,却站在门口迟迟没有按下门铃。
  他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没有底线,就应该晾着她,不要管她。
  七年前她一走了之,七年后重新出现在他面前,跟她装陌生人,上别的男人的车,在朋友面前装不熟。
  好像从来没有招惹过他一样,从头到尾都是他一厢情愿。
  明明所有事情都应该由他来掌控节奏,可以因为她却一次又一次的破例,偏离轨道。
  烦躁,真的很烦躁。
  但是却又控制不住,没法扔下她。
  直到看到她红着眼眶打开门,脸上挂着泪痕,哑着声音装作无事发生,他脑子里的弦彻底崩坏了。
  想冲上去抱住她,安慰她,轻吻着她的眼睛告诉她不要哭了。
  可是他只能看着她,什么都做不了。
  生怕再向前走一步,她又会逃跑。
  静默了片刻,穆柏衍缓缓睁开眼, 几乎用的气音:“没什么。”
  额前的碎发打下小片阴影,灯光把他的眼睫照的更长。
  裴然看着他漆黑的眸子,一时竟然分不清夜幕和它哪一个更沉一点儿。
  呆在一起的两个人,情绪总是会传染。
  她托着腮,转而望向远处高架上穿行交错的车流,也发起了呆。
  不知不觉,一瓶红酒见了底。
  夜风一阵阵抚过她的脸侧,酒精随着凉风后知后觉的贴着她的末梢神经一路向上攀爬。
  “阿嚏!”
  大概是一边喝酒一边吹风,酒劲上的特别快,打了一个喷嚏,她就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
  穆柏衍看了她一眼,起身往门口走。
  裴然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他的衣角,“你去哪?”
  她目光有些分散,眼角垂着,微微沙哑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可怜。
  穆柏衍听的心口一软,语气也跟着放缓,“去给你拿毛毯,怕你冷。”
  “哦。”她松开手,又缩着脑袋坐回去。
  穆柏衍把毛毯塞进她怀里,“还要继续坐吗?要不要回去?”
  她两只手把毛毯捧在胸前,抬了抬眼皮子,又“嗯”了一声。
  裴然酒量真的不小,尤其是喝红酒的时候她会格外小心,实在是因为第一次喝酒的经历过于难忘。
  去新城不久后,有天晚上她偷了一瓶红酒躲到院子里喝。
  第一次喝酒,没有任何经验,只顾着往下灌,都不知道喝下去苦苦的到底是酒还是眼泪,一个人吐的昏天黑地。
  后来酒喝多了,酒量也逐渐大了,也学会适度的保护自己。
  所以半瓶红酒根本不至于喝醉,甚至还觉得挺清醒的。
  只不过今天哭了那么一场加上熬夜的疲倦,困意充斥着身体,反应变得有些迟缓。
  穆柏衍靠在秋千椅旁边,就这么看着她。
  裴然蜷着膝盖坐在秋千椅里,身上的红色连衣裙柔软的贴着身体线条,裙摆下露出的小腿凝白。
  脚背上一条条凸起的趾骨收进一双看起来和衣服并不搭调的平底鞋里。
  她脸颊有些泛红,眼睛半眯着,呼出的鼻息都带着柔软的酒气。
  裴然手里的毛毯扯了半天,也没往身上盖,眼神直愣愣的看着前面,活生生一个醉鬼。
  穆柏衍无奈的走到她面前蹲下,抓过她手里的毛毯,展开,把她整个人罩住。
  晚风穿过灯串,轻微碰撞发出声响。
  裴然看着他忽然贴近的脸,忘记眨眼。
  她忽然有些庆幸,如果没有这些声音。
  穆柏衍一定会听到自己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跳。
  理智告诉她,她要把两个人的关系摆的明明白白,不可以再动摇。
  冲动又蛊惑着她一次又一次的无法拒绝他的吸引。
  那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发酵的情绪,或者说自己对于他从未消失过的依赖,全在这一刻破土而出。
  但是藏得时间越久,那些曾经无法说出口的话一点点腐烂,早就变得不堪入目。
  她要保持理智。
  “穆柏衍。”裴然吸了吸鼻子,叫着他的名字,“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
  穆柏衍看着她的眼睛,向前凑近了一分,手掌虚按在她肩膀上,指尖很凉,到掌心才有点热度。
  大概是觉得裴然喝醉了,说过的话到了明天又会全都忘。
  他垂着眼睫,自暴自弃的弯了弯唇角:“我忍不住。”
  低沉的嗓音划过耳际,同时也带走了她的理智。
  那就当她喝醉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裴然动作停了两秒,忽然闭上眼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把毛毯向后一掀。
  倾身靠上去,钻进了他怀里。
  *
  直到穆柏衍把她从回家看她安稳的在床上躺好之后,她一路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再多一会,她怕自己就要演不下去了。
  她眼睛一动不动的顶着天花板,大脑清醒的都没法用喝醉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疯了。
  对于这种行为,她只能这么解释。
  裴然把被子拉高的胸口,用力闭上眼睛,努力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开,开始认真数羊。
  然而在翻来覆去将近两个小时,非但没酝酿出一点睡意,反而变得更亢奋。
  裴然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三十五。
  她打开自己的小号,发了一条微博。
  [@然然然:失眠。]
  下面还配了一张小熊叹气的图片。
  算了,反正睡不着,她翻了个身,刷起了微博。
  看了一圈最近的热点事件,她编辑了几条微博放在草稿箱里,准备明天抽空发出去。
  注意力被工作短暂转移了出去,终于有了一点睡意,她把手机扔到一边,重新合上眼。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但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裴然总觉得很心虚,连续几天都错开穆柏衍会出门的时间,生怕和他碰上。
  昨晚没有听到他回家的声音,估计是值了夜班,而且每次下夜他好像都会晚一点再回家。
  所以裴然特意起了个大早,约上乔思雅一起去家装市场拍素材。
  结果门刚打开一条缝,她就看到穆柏衍从电梯间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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