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柏衍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下了居家服，白色衬衫穿的一丝不苟，前襟顺延到腰线被笔挺的西装裤收住，只是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给他清冷的气质上平添了几分随性。
他手上拿着蜂蜜罐，往杯子里舀了几勺，倒了半杯冷水进去搅拌了两下，又兑上半杯热水。
看裴然出来，他走过去把杯子递到她跟前。
“谢谢。”
裴然接过杯子喝了几口，清甜的蜂蜜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温度一路暖进胃里，悄无声息的蔓延至全身。
大概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她有些心虚，主动问道：“你要出门吗？”
“嗯。”
穆柏衍从沙发背上拿过领带，竖起衣领，往脖子上绕了一圈。
裴然眨了眨眼，“去哪？”
“医院。”
她抬头看了眼挂钟，“这个点上班？”
穆柏衍系领带的动作一停，“你今天问题不少。”
他没回答裴然的问题，继续对着镜子整理衣领，“喝完了就回去睡觉。”
看他懒得搭话也没在多说，裴然仰头把手里的蜂蜜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感觉胃里舒服多了，她放下杯子刚想开溜，手机响了。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阮玥。
“喂，你好。”
阮玥一向单刀直入，“今天有空来启盛一趟吗？想跟你谈一下签约的事情。”
几乎是一瞬间，裴然那点残存的酒劲全都醒了，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
“好，那我一会就过去。”
从镜子里看到裴然不断上扬的唇角，穆柏衍转过头，“怎么了？”
裴然关掉屏幕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收了收，“有事要出去一趟。”
“要顺路捎你一程吗？”
“不用了，我打车就行。”
穆柏衍也没再多说，直接走进厨房，开始给自己冲咖啡。
回到家之后，裴然急急忙忙换下衣服洗了个澡，也顾不上妆是不是没画好，踩上高跟鞋就出了门。
她一手抵着门，一手拿着手机叫网约车。
估计是周六的缘故，前面排队的人已经五十个以上，预计等待时间超过一小时。
裴然有些绝望的倚在门框边，正斟词酌句的想着给阮玥发条信息说一下自己可能要晚一点到。
对面的门刚好打开，穆柏衍从里面走出来，手里还拿着车钥匙。
“……”
裴然在骨气和现实中间徘徊了一会，还是决定先向现实屈服，慢吞吞的开口：“那个……要不你还是捎我一程吧。”
穆柏衍没说话，只是举着钥匙在她面前晃了一下。
裴然就当他默认了，赶紧小跑了两步跟上。
一路沉默，电梯到达负一层，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电梯走到地下停车场。
裴然坐上副驾驶，低头系好安全带，“你的法拉利呢？”
穆柏衍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扣上安全带，轻轻“咔哒”一声的同时，车子也发动了起来。
他扭头淡淡的看了裴然一眼：“租的。”
裴然只当这是他不想回答信口拈来的胡话，腮帮子鼓了鼓，别过脸靠上车窗。
相同的场景相同的语境，她眼前忽然闪过几个不清晰的画面，回忆又重新按下了开始键。
昨晚断片的零散记忆又断断续续重新装回了脑子里。
完了……
她都干了些什么啊！！
裴然机械般的转过头，发现穆柏衍正在看着她。
“记起来了？”
第23章 “看来豆腐吃的还不够尽兴……
车缓缓在红灯前停下，裴然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直接对上男人的眼。
窗外的阳光零星地洒在他脸上，平日里漆黑幽邃的眸子被映照成琥珀的颜色。
几乎是一瞬间，她想起来昨晚，穆柏衍被迫俯在她身前。
灯光影影绰绰映出他难得看起来深情的眉眼，像点燃的火，一寸寸绕过她的皮肤，炙热又交缠。
一种难以名状的暧昧情绪悄借着醉意悄无声息的蔓延到全身。
所以她才觉得是梦，根本不想醒过来。
车停在人行道前面，红灯倒数的数字不断闪烁，裴然的沉默在穆柏衍眼里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默认。
穆柏衍余光瞥到她眉头轻皱的纠结模样，勾唇笑了下，“看来豆腐吃的还不够尽兴？”
他一身正装，整个人气质严肃正经，语气却是不经意的轻佻。
此时此刻她觉得穆柏衍的语气就好像在控诉一个昨晚吃抹干净，今天又衣服一穿就翻脸不认人的渣女。
裴然原本绯红的两颊愈发变得烫了起来，她内心崩溃了一小下，手指着前面，硬着头皮转移话题：“在前面公交站停一下可以吗？”
“怎么？吃的不满意，连顺风车都不想坐了？”
“……”
不知什么时候红灯的倒计时已经结束，身后不停传来鸣笛的声音，穆柏衍头转过去，没再说话。
裴然摸了摸鼻子，偏过脑袋看着窗外，安静了好一会儿。
硬要说的话，那还是挺满意的。
毕竟穆柏衍长着一张祸水的脸，身材也……
思绪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不可描述的画面上发展，裴然撇着嘴，转过身缩进座椅靠背里。
放在膝盖上的手机顺着动作滑了下去，裴然叹了口气，弯腰下去捡。
前面的车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突然急刹，穆柏衍余光瞥见裴然的动作，一脚踩下刹车，几乎是同时伸出手臂在她额前挡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急刹，裴然整个人因为惯性向前倾，她眼睛一闭，“咚”的一声撞到前面。
额头却不是想象中的疼痛，抬眼，看见穆柏衍的手臂正挡在自己面前，她怔了一下，然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密闭的空间，车窗隔绝了外面嘈杂的汽车低鸣声。
裴然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小心点儿。”
前面车流又重新动了起来，穆柏衍收回手臂，目不斜视的看着前面的路。
“哦。”裴然低低的应了一声，视线有意无意的飘向他的手臂，白色的衬衫袖口上，明晃晃地沾着她的口红印。
脸颊的温度不自觉的升高，裴然伸出手背在唇角上轻轻蹭了一下，索性闭上眼把头抵在车窗上装死。
穆柏衍踩下油门，余光瞥见她的小动作，唇角不自觉的带上了笑。
从丽景到启盛的距离并不近，就算一路避开拥堵的路段，也用了将近四十分钟。
眼看着还有不到一百米就到地方了，她指着前面的办公楼，“在这儿停一下吧。”
穆柏衍点点头，降下车速，向路边靠了过去。
她解开安全带，想了想还是扭过头道谢，“麻烦你了。”
穆柏衍“嗯”了一声，视线又转回路前方，“顺路。”
裴然关好车门之后，站在路边目送他的车离开，才转身往大楼里走去。
办公楼里挂着工作牌的员工来去匆匆，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里面人挤满之后又“叮”的一声合上。
如果不是出门看了眼日历，裴然差点以为今天是工作日。
想起来周可琳天天跟自己吐槽加班，吐槽女魔头有多么恐怖，这下她终于可以感同身受了。
裴然提了提气，检查好自己的仪容仪表，大步流星的赶在关门前迈进电梯。
电梯门缓缓在眼前合上，裴然突然想起来上次在电梯间碰到穆柏衍的时候。
当时因为某种不可控的慌张上头，导致她一时忘记思考穆柏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看他熟门熟路的样子，不像是第一次来。
她想了想，拿出手机给周可琳发了一条消息。
裴然：[醒了没？问你个事。]
周可琳那边像是刚睡醒，发了条语音消息过来。
周可琳：[说。]
裴然：[你之前有在公司见过穆柏衍吗？]
周可琳：[见过啊。]
裴然心里一惊，紧接着她又发来一条。
周可琳：[上次不是我蹭了他的车人家来这边找你吗？]
也对，周可琳要是见过，怎么可能会不跟她讲。
转眼六层到了，裴然没来得及回消息，直接收起手机走了出去。
前台登记完，助理直接带她去了阮玥的办公室。
进门的时候阮玥正坐在办公桌前打电话，裴然本来想在外面回避一下，结果阮玥对她招了招手，让她直接坐在旁边的沙发里等一会儿。
裴然两只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视线虚无的飘在墙角的绿植上，耳边是阮玥字正腔圆干净利落的普通话。
她尽量礼貌的不去听她打电话的内容，但是言语间重复率极高的“竞标”、“商铺”这几个词汇不免在她脑子里环绕。
貌似她除了本公司外还有别的公司的事情需要一并处理。
等了将近五分钟，这通电话才结束，阮玥转过椅子，把手机放到一边，“不好意思，刚才突然有急事要处理。”
“没关系的。”裴然弯起唇角笑了笑，在她对面坐下。
虽然两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和上次情况不同，这次阮玥是作为甲方坐在这里和她谈签约的事情，所以裴然自然有些小心翼翼。
本以为对方至少会再问她一些问题，没想到阮玥直接把拟好的合同推到她面前。
“你可以先看看有什么问题，分成方面不用担心，上面有详细的比例说明。后期的广告拍摄方案包括视频剪辑等事情，也都会有团队帮你。”
阮玥大概给她说了一下特别需要注意的条款。
比如要参与公司的部分营销会议，还要配合公司内网红矩阵的热度管理，以及一些接广告的注意事项。
都是一般的经纪公司条款，裴然从头到尾来回翻看了几遍，合同倒是没有问题，只不过这个签约签的比她想象中容易了太多。
看她迟迟没有回应，阮玥两手交叉手肘撑在桌上身体向前倾了倾：“怎么了？后悔了？”
“啊……没有。”裴然摆了摆手，拿起手中的签字笔，开始在乙方的横线上面签字。
对方好像猜到她的顾虑一样，开口：“我一向都说话算数，你按照约定完成了目标，我按照约定跟你签约，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语气稍顿，又补充道：“启盛和乐越不一样，你可以放心。”
启盛的名气在网红圈里根本都不用多说，光是这两个字摆在面前，就充满了信服力。
裴然没再犹豫，利落的签完所有的字，把签好的合同递给阮玥，“我相信阮总，合作愉快。”
*
入秋之后，连绵的阴雨天早已过去。
午后明晃晃的阳光照下来，有些刺眼，穆柏衍不耐烦的眯起眼睛。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草坪，空旷的绿地上散落着几个零星的白色小球，尽头是修建豪华的休息区，有几个人穿着矜贵的人坐在躺椅上，正聊得热络。
穆柏衍把车钥匙交给度假区的佣人，径直向他们走了过去。
在闲聊的几个人都是穆柏衍从小认识的朋友，许久未见，正好最近天气也不错，刚从国外回来的顾磊就在自家高尔夫球场里攒了个局，三两朋友凑在一起小聚。
贺明宇眼尖，看到穆柏衍往这走，远远地朝他吆喝道：“都几点了，你怎么才来？”
“去医院取了个东西，路上耽搁了。”穆柏衍跟朋友们打了招呼，拿过一瓶矿泉水，自顾自的坐下灌了两口。
上午送过裴然之后，绕了一大圈回医院，他路上堵了将近两个小时，嗓子都躁的冒烟了。
几个人好像在聊家里安排的各种相亲，穆柏衍也没着急去更衣室换衣服，就闭着眼睛，靠在躺椅上养神。
话题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引到了穆柏衍身上。
“之前我爸不是介绍度假酒店刘总的女儿给他认识吗，阿衍去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见面五分钟，他就和人家说了三句话，然后说有紧急手术要提前离开，直接把人家姑娘给气回家了。”
有人打趣道：“你什么时候见阿衍喜欢过女人？医院劳模不需要爱情。”
一直默不作声的贺明宇笑吟吟地开口：“谁说我们穆医生不喜欢女人了，他眼光可高着呢。”
穆柏衍只抬头瞥了他一眼，没否认。
众人一看事情没那么简单，纷纷凑上去问。
“什么情况？阿衍交女朋友了？”
“我印象可还停留在之前高中那会把他甩了的渣女身上呢！”
几个朋友关系比较熟悉，没什么好避讳的，贺明宇就把裴然的事情讲了出来。
最后还忍不住对着穆柏衍语重心长道：“你平时也别老端着架子，有什么感情上的问题可以多问问我们，不然你自己干着急也没个进展，什么时候才能把人追回家？”
穆柏衍抱着手臂在一旁安静听着他没完没了逼逼半天，听到这句，才抬起眼笑了一声，“谁说我没进展了。”
第24章 口红印。
他们这帮公子哥从小一起长大，虽然随着年纪的增长，聚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是几个人之间像有张紧密的信息网似的，基本没什么秘密。
几个兄弟身边女人流水一样的换，只有穆柏衍的感情经历一片空白，只停留在高中那会，而且后来还不了了之，这种不愉快的记忆就再也没有人不识相的提起来。
他们早就习惯穆柏衍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所以贺明宇说起裴然事情多半也是调侃，在场没有人当真。
贺明宇耸了耸肩，信誓旦旦地说：“你要是能追的上，我就跟你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