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是她给这段婚姻盖棺定论。
李成蹊确实为了敦金出差,李文仪病了,人还在医院里,他不得不去北方公司开会,年底的各路报告和业绩都乱成一团。董事会常年听她只会,结果她一倒下,其他人都不肯拿主意。
他连轴转了几天,将所有的需要她签字的报告全部带到医院。并把他的助理带着。
李文仪整个人都有些脱像,看的李成蹊心惊,这才多久,一个人就能变成这个样子。
李文仪见是他,面无异色,她防腐蚀认了输,不在意的和身边陪床的人说:“出去帮我买点东西。”
将人支走后,她问:“坐在这个位子上,觉得骄傲大过责任还是责任大过骄傲?你也算是处心积虑十年,有心了。”
李成蹊将材料袋随手扔到床头柜上,淡淡说:“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用讽刺人这套,起码说句真心话。咱们家的人仿佛天生不会说真话,带着一张面具,永远不能大大方方示人。”
他在说李文仪,也在说自己。
李文仪久久没有说话,看着窗外突然说:“你和我哥很像。”
李成蹊无所谓说:“他去世已经十九年了。”
李文仪:“他是自杀。”
李成蹊淡淡说:“我想到了。他是个开车十分小心的人。”
李文仪又说:“因为他那天知道,你妈妈没了。”
李成蹊自嘲:“我妈不是早就没了吗?”
李文仪不想讲曾经的恩怨。
只是说:“我的下场大概是报应吧。”
李成蹊不清楚她在那场陈年丑闻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但是他不想问了。
起身说:“需要你签字的文件我都带来了,你的助理已经辞职,我的助理现在给你用吧,我不想接管这个烂摊子。你自己的事自己收拾吧。”
李文仪一时没懂他的意思,看和他不说话。
李成蹊也不解释,说:“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李文仪问:“那帮董事就没有挽留你?”
李成蹊回头笑了声,说:“企业做成敦金这样,是明显的弊大于利,你们一样的不肯信人,可你们一倒下,就什么都没了。敦金的事我不想再管了,至于我的股份,到时候会转给其他人,不会当和你的道。”
等出了医院,他就去见了陆综,陆综这段时间被他搞得快自闭了,见他来气汹汹问:“你牛,一出‘游龙戏水,滴水不沾’的戏码,真是演绝了!”
李成蹊自嘲的一笑,说:“行了,有事和你说,别跟我贫嘴。”
陆综问:“真放弃敦金了?”
李成蹊问;“你想不想去做董事?我把你送进董事局吧,跟着我,以后也不会有大出息。”
陆综嗤笑:“哟,你今天是怎么了?开始托孤了?”
李成蹊也不解释,说:“我姑姑现在一时半会儿没有人可用,单看你的本事。”
陆综拒绝:“我倒不是看上你们敦金庙大,我只要是跟着你这尊佛走,咱们这些年靠着投资也没吃什么亏,虽然不如人家名声好听,但是实惠多。那些虚名倒是无所谓。”
李成蹊不理会他的狡辩:“别和我耍这些心思,规规矩矩去上班,把敦金给我看好了。要是敦金败了我叫你好看。”
陆综顿时暴躁:“你特么这是怎么了?搞得像去寻死似的。”
李成蹊呵呵笑:“我不想操心了,只想做个收钱的人。”
陆综笑骂他:“你个混蛋,走,和我去喝酒!”
李成蹊一晚上和陆综两个喝得大醉,他醉酒和陆综大嚷大闹不一样,他醉酒静悄悄的,被送回去坐在沙发上静悄悄的,听见岑鲸鲸下楼都不回头。
岑鲸鲸都睡了一觉了才听见他回来,阿姨睡意朦胧的起来煮醒酒汤,说:“喝多了,怎么才回来就喝醉了?”
岑鲸鲸站在他面前,见他端端正正的坐着,问:“李成蹊,你认识我吗?”
他抬头看了眼,又低头不搭理她。
岑鲸鲸伸手在他脑门上点点,问“出息了,喝酒喝到半夜不回来。”
他还是没动作。
第52章
岑鲸鲸见他醉的不认识人, 也不再理会,看着阿姨给他喝了汤,人她抬不上去, 就和阿姨哄着将他扶回一楼后门口的房间里去睡觉。
等岑鲸鲸第二天起来,他已经出去了。
她心里纳闷,她都没发脾气,他倒跑得快。
临近年底,她难得的闲, 之前在年底, 企业年会、报表、企划……
工作多得没完没了。
倒是冯翼时不时会打电话问她关于乐京的意见。
她没想到在公司又遇见了叶润得,自从上次她咨询之后,叶润得认真研究了一段时间, 见了她居然先问:“你上次咨询我的事……”
岑鲸鲸愣了下,笑说:“我请你吃饭,慢慢说吧。”
老陈见她有客人,跑腿的事也不麻烦她。
她早退出来,和叶润得去了一家墨西哥餐厅,叶润得正在筹备自己的律师工作室, 也算是一个年少有成的青年才俊。
岑鲸鲸笑说:“这两年每天都为这摊子生意操心,总担心我哪天就没钱了, 总想归置归置自己的资产。”
她并不把上次咨询他关于婚内财产的问题,和离婚扯上关系。
叶润得明知道这是她的说辞,但是也不好追究问。
夸赞说:“你比大多数男人都要优秀。这点毋庸置疑。”
岑鲸鲸开心的笑,说:“谢谢你的夸奖, 你是第一个这么夸我的人。”
叶润得也笑起来,理性分析说:“这个你真的不用谦虚,乐京从买进来开始财务状况我最清楚, 到现在的成绩,换个其他人,未必会有你的成绩。”
岑鲸鲸自豪说:“乐京就是我进这个行业的名片。”
和有心人聊天,真的是很愉快,男人就是这样。
岑鲸鲸大概能明白叶润得的小心思,或者不强烈,但是总归是愿意为她多花心思。男人追求女人的时候,总是能投其所好。
李成蹊两年前从追她开始,就是说了为了色相。
真可惜,她一心用能力谋前程,做不了他的红颜知己。
岑美黎一直在配合调查,等第一轮的调查结束,新年都已经过了,她打电话给岑鲸鲸,让她回家来吃饭。
岑鲸鲸和叶润得刚吃完饭,她站在门口接了电话问:“妈妈?”
岑美黎问:“你这是要和我断绝关系吗?”
岑鲸鲸叹气:“妈妈,我刚调岗,还在熟悉环境。”
岑美黎见她并不像生气,借机说:“明天和你舅舅舅妈会回来一起吃饭,你到时候和李成蹊一起回来。”
妈妈明知道她和李成蹊闹掰了,还是不放心。
她毫不犹豫:“好的。我明天回去。”
岑美黎不死心问:“李成蹊……”
岑鲸鲸打断她:“妈妈,咱们这样的人家,首先就是要学会防患于未然,这都是你教我的,你都忘了吗?”,岑美黎被她问的哑口无言。
岑美黎想了几秒说:“他当初……”
岑鲸鲸继续说:“妈妈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至于他是什么人,我知道就好了。我是什么人,他也应该清楚。妈妈,我今年三十岁了。”
岑美黎无话可说。
岑鲸鲸恨李成蹊欺瞒,但是她更失望的是,妈妈居然也欺瞒她。
她不能怨她,只能恨李成蹊贪心不足。
等挂了电话,叶润得问:“我送你吧。”
岑鲸鲸没开车,也没拒绝,路上和他聊起读书的时候,叶润得突然想起,问:“还没收到你们学校校庆的邀请吗?”
岑鲸鲸笑说:“我一个被调剂专业的学生,怎么好意思出席校庆。再说了我们学校的名人太多了,传媒系的那帮人占了主持界的半壁江山。”
叶润得却说:“我一个同事 收到邀请,说在邀请函上看到了你的名字。”
岑鲸鲸惊讶的看他,问:“你确定?”
叶润得:“那就应该快了,年后开年就是校庆。”
到家后岑鲸鲸下车就站在门口,和他告别,等送走叶润得,就看到李成蹊的车进来,李成蹊和叶润得擦车而过,互相看了眼,互相并不认识。
李成蹊见岑鲸鲸站在门口,岑鲸鲸见他回来随手开了大门,自己进去了。
李成蹊没穿大衣,只穿了件衬衫,也不嫌冷,岑鲸鲸还没上楼他就进来了,进门叫住她说:“你等等,我有事和你说。”
岑鲸鲸又折回来,见他手里拿着邀请函。
李成蹊递给她说:“你的邀请函。”
岑鲸鲸确实惊讶,她读书的时候不是个好学生,而且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说自己是重点大学毕业。
她拆开封口,名校的校庆,锦上添花的人太多了,只校友一项就列了两页,她居然位于第一页的末尾。
介绍语里写,她是华克千金,为母校学弟学妹提供了实习培训和社会实践……
她确定她没有做过,至于华克集团有没有做校园招聘,她就不清楚了。
李成蹊见她看得认真,说:“妈打电话,说明天和舅舅一起吃饭。”
岑鲸鲸:“哦,我知道了。”
李成蹊见她不像生气,说:“好好的,为什么从乐京调回总部了?”
岑鲸鲸不软不硬:“名下资产涉嫌财务问题,自然会被清退。再正常不过了。”
李成蹊:“对不起,应该说,大部分是我的责任。”
岑鲸鲸看他一眼,意有所指:“有得有失,我失去一些,你自然就能得到一些。这大概就是公平吧。”
李成蹊:“我已经退出了,以后也就是个闲散股东。”
岑鲸鲸不相信。
“那真是可惜了。”
李成蹊也不在意她的奚落,问:“那你有什么计划吗?”
岑鲸鲸现在还不想说,随口说:“等年后看吧。”
两人彻底回到婚前的状态了,互相提防又坦然相见。
第二天岑美黎张罗请客吃好饭的事,岑鹤声带着林晓秋一起来,岑鲸鲸和李成蹊来的晚,岑鲸鲸带了一方红色的丝巾,送给岑美黎,真心说:“妈妈,送你的。”
她在农历年后第三天就要去学校报道了。最早也要三月下旬才能回来,二月中旬岑美黎的生日她就错过了。
岑美黎收了礼物高兴说:“回来就回来,乱买什么。”
岑鲸鲸也不在意。
岑鹤声见她回来,问:“有段时间没见你了。”
岑鲸鲸乖巧说:“是我后来戏楼去的少了,很久没有听戏了。”
林晓秋笑说;“舅舅今年总共也没登台几次,年后他就彻底不唱了。”
岑鲸鲸笑说:“那就等会儿让舅舅给我唱一段。”
岑美黎娇斥:“把你舅舅当什么了,还单独给你唱一段。”
岑鹤声也不在意:“家里娱乐,随口一段而已。”
饭桌上再没提起,饭后几个人坐在沙发上聊天,岑鹤声和李成蹊一直在聊萃华楼。
岑鲸鲸坐在岑鹤声身边问:“舅舅不给我唱了?”
林晓秋心细,大概察觉她心情不好,遂开口说:“你见你唱的也不错。”
岑鲸鲸笑说:“我和舅舅学的,还是后来学的,随口会几句,连专业的戏迷都算不上。”
岑鹤声问:“你想听什么?”
岑鲸鲸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笑起来说:“今天唱段不一样的,就来一段《二进宫》。就当是给我践行。”
李成蹊听的一惊。
岑鲸鲸也不在意,笑着问林晓秋:“舅妈能给舅舅搭一段吗?有劳舅妈了。”
岑美黎没听见她后半句说了什么,笑说:“怎么想起这个了。”
岑鹤声和林晓秋在家大概经常搭戏,默契非常,虽不像台上那样铿锵有力,但韵味十足。有种悠闲的散漫。
李成蹊看着她,岑鲸鲸听得认真,仿佛像是坐在台下,两手放在二郎腿的膝盖上打着拍子,给两位敲着节奏。
默契的像是演练了无数遍一样。
李成蹊对戏剧一概不通,可是此时他觉得岑鲸鲸离他很远很远。
岑美黎从开始就在录视频。她总爱保留这些生活中的片段。
岑鲸鲸还会时不时跟着哼两句。
等唱完一段,林晓秋不好意思的说:“我的基本功都荒废了。”
岑鲸鲸夸奖:“怎么会,舅妈的一颦一笑,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
听得林晓秋心里一动。
岑鹤声喝了口茶,笑说:“我唱戏几十年,就你一个戏迷。”
岑鲸鲸:“怎么会,你发个声,你的戏迷呼声一片,舅舅,靠本事吃饭的人,永远不能妄自菲薄。默不作声的平凡人的力量也深不可测。”
岑鹤声和岑鲸鲸算是忘年交,舅甥两人这几年一直都是一个在台上唱戏,一个在台下听戏。
等晚上散场,回去的路上,李成蹊问:“你要去哪?”
岑鲸鲸:“年后去读书,我的学历始终不太够体面,再说我爸以后还等着我给他鞍前马后呢。”
李成蹊听的心凉,盯着她轻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岑鲸鲸回头看他,没说话。他自嘲说:”所以,我说什么都晚了,是吗?”
岑鲸鲸曾经想李成蹊那样的人,滑不溜手,决计不会吃亏,也不会让自己伤心。他嘴里说的十分爱,未必有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