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位与忠犬(重生)——人间观众
时间:2020-08-29 08:34:21

  孟如川点点头,而后又摇头道:“其实我不太信神佛,若是天上真有神仙,为何眼睁睁看人间惨剧发生而不显灵呢?”
  “许是那些人前世就罪孽深重,这辈子才会枉死?”符若初胡乱猜测了一句。
  孟如川又惨笑道:“是啊,这辈子我手下亡魂无数,来生说不定都无法投胎成人了。”
  “想那么多做什么,你才多大,我们未来的时间还长着呢,一起开开心心做喜欢的事不好么?”符若初继续开导他。
  虽然上一世她活得窝囊空负年华,这一世她却有幸认识了孟如川,她很是欣慰,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她要将这份喜悦尽最大努力传递给孟如川,让他能活得轻松一些,快乐一些。
  他高兴的时候,她也会高兴。他伤心难过,她也不好受。也不知道他明不明白?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么?”
  “没什么,我其实就是想与你说说话。”
  孟如川端坐,摆出继续认真聆听的样子。
  符若初忽然又道:“算了,你既然不愿意让我帮你检查外伤,我也不耽搁你休息了。”
  “公子是嫌弃我无趣么?”
  “不是,我突然想起来有个问题要请教江咏歌。”符若初的确不是说谎,是想从江咏歌那里套问一下襄州现如今的关系脉络。
  谁知孟如川下一句却带了几分酸意的说道:“江公子长得高大威猛又是武艺高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风流俊雅,公子更钟意他那样的男子么?”
  “?”符若初一愣,“江咏歌?呵呵,如川,你想多了。我可不喜欢他那样的,更何况他还伤过你。将来若有机会,我定要狠狠报复他为你出气。”
  “这么说,公子其实还是喜欢男子更多一些?”孟如川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脱口而出,真的么问了这么愚蠢而大胆的问题。
  没想到,符若初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是啊,没错。我的确喜欢男子更多一些,尤其是像你这般与众不同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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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织女奴工
  孟如川呆愣在当场, 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莫非是他伤病久了产生了什么奇怪的幻觉,还是说他正白日发梦?公子初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 让他听了心跳的厉害?可偏偏是对他说了,那么一本正经的说了。
  “如川,你怎么了?”符若初见他眼中神色变幻,耳根的红色已经攀上了脸颊,他是害羞了么?她赶紧又解释道, “吓到你了吧, 其实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你如果不喜欢,就直接说。”
  孟如川微微一笑:“原来不是做梦么?”
  “嗯。不是的。”
  “只要是公子说的, 我都喜欢听。”孟如川轻声回答了一句。
  符若初这会儿倒是有点装不住淡定的样子,心慌慌,赶紧找了个借口跑出了他的船舱,回到了自己的舱室。孟如川居然能接受,她刚才那么差劲的表白?他莫非喜欢的是男子?否则,他长这么大都没有女人服侍过, 会不会真的是……
  那可怎么办才好啊,他若不喜欢女子, 她该怎么办呢?
  月香见符若初一脸患得患失的样子,不免问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脸上有点红,摸着有点发烫, 莫非是受凉了?这大热的天,不太可能吧?”
  符若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手和脸一样的烫, 却绝对不是发烧。她好像又要流鼻血了。她上到床榻,盘膝打坐,默默平复翻涌的情绪。
  她告诫自己,其实孟如川喜不喜欢女人,她不必太在意。目前这样相处,能心意相通就好了,何必追求更俗的男女之事呢?
  “无妨。”符若初镇定好了情绪,又问月香,“月香,你比我大两岁,可有喜欢什么男子?”
  “不喜欢,我可讨厌那些臭男人呢。”月香说的理直气壮。
  “就会哄我。”符若初便不问了,心想着孟如川也许是不敢对她明说心意,一切都顺着她罢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进一步调整自己对感情上的那些不切实际的预期,摒弃杂念,起身去了江咏歌的舱室。
  这时江咏歌正在房内写写画画。
  符若初定睛一看,发现江咏歌画的居然是襄州的地图,却还没有标注文字。她假作看不懂,问道:“江公子画的这是什么啊,不太像山水画。”
  江咏歌心中虽然怀疑公子初是装傻,不过表面上还是客气答道:“这是襄州的地图。三年前我去过,去之前熟记地形,免得东躲西藏跑岔了,耽误了圣上的事。现如今又要故地重游,就想着将以前记得的先标出来,有几处名胜很值得游览,当初都没来得及看。反正咱们这次办差也没有具体的时限,到二皇子殿下封王之前赶回杭城就行了,不必着急,让我带着你们将好吃好玩的地方都仔细逛一逛。”
  符若初心想,江咏歌八成也是要摸一摸摄政王的老巢都是怎样的情况,她若是跟着一起,岂不是能顺带沾光,获得不少隐秘的消息?
  江咏歌这时候又岔开话题说道:“再往前还不到襄城,有一处很有名的镇子是临江渡。那里是附近货物集散的地方,镇子原本只是个渡口,大多数货物在这里装船,后来有人在这里盖了许多商铺,便有南来北往的客商租了铺子,售卖自己的货。人多了,来做工的也多,绸缎商在附近修建了一些工厂,还招揽女工做纺纱的活。做出来的纱就地卖出,装船拉走很是方便。”
  “哦,他们为何不要身强力壮的男人,反而要女工呢?”符若初故作不懂纺纱事务。
  江咏歌也不知是显摆,还是为了继续试探公子初的目的,反而耐心解释道:“公子初,我们这边有钱人家穿的衣物已经很少自己织布了,都是采买了布料,让家里的女仆裁剪,或者请著名的裁缝上门来定做。但是布匹和丝绸,如果只是农户每家自己织造,品质很难保证,没人统一管着速度也慢,有的时候货要的紧急,临时挨家挨户去收货,根本供应不上。”
  “所以便有商贾将会懂织造的人组织到一处,一起织布纺纱么?”
  “没错,而且临江渡这里分工更细。有的商户只纺纱,有的只织布,有的专门产绸缎,有的做刺绣或印染。工人们也是师傅带徒弟,专门只做一样事情,日久天长自然专精某一样技术,速度也比其他人做的快。”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符若初来了兴致:“到了临江渡,我们下船去街面上逛逛如何?”
  “那肯定是啊,临江渡的货物汇聚南北东西,都是精品。我们为圣上和二皇子殿下采买正好开开眼界,说不得也能看到好货,价钱合适在这里就买了,直接发回杭城更是方便。”
  第二日中午,他们的船到了临江渡,靠岸停好,一行人就下了船。
  礼部的官员领了一队采办东西的小隶先行去忙正事。江咏歌艺高人胆大,只带了几个跑腿的仆从下船,普通护卫一两个充场面而已。符若初却不敢大意,除了带上孟如川,还有闵七和几个影卫。
  这一次南下,她没有让侍臣或美姬跟着,把陈奉留在了杭城质子府内,管理日常事务。实际上也暗中安排了眼线,观察陈奉的行事。若他生了异心,或与北燕其他势力有了勾结,也能早些发觉。
  走上平地之后,晕船的孟如川感觉好多了,面色也不那么苍白。
  向导领着这群贵公子,徒步缓行,边走边逛去到临江镇最繁华的一条街道,说那里有几家酒楼不错,设有高台临江望京视野开阔。吃当地特色菜喝酒玩乐,一直是江咏歌喜欢的事,他兴致勃勃跟着向导头前走着。
  符若初他们故意落后几步跟着。她的关注点不在吃饭,而是整条街上那玲琅满目的各种店铺。
  就连北燕都城最繁华的地方,与这里的一条街比起来,也相形见绌。南昭人果然善于经商,铺面未见得多么高大,却鳞次栉比排布很密,走完这条街,基本就能见到天下间大多数的商品。往来的客人也不是零散购买,基本都是进店看了样品大宗交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恰在此时,街上起了一场骚乱。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女人踉跄跑着,后面追着几个彪形大汉骂骂咧咧。
  一个女人哪里跑得过男子,眼看就要被追上,那女子却发狠,径直撞向了一棵大树,顿时头破血流倒在地上。这是要寻死啊。
  追逐的大汉却不管那女人死活,上来就用绳子捆了,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往来的方向走。
  围观群众们就有议论的。
  “这肯定又是童家纱厂的女奴,听说他们那厂子最近这几个月接连出了几条人命。”
  “童家纱厂的纱是最便宜的,供货稳定,若是总出人命,怎不见他们的厂子被官府封了?”
  “那些纺纱的女工都是被她们的家人卖去童家纱厂的,虽然是签了活契,不过女工自己拿不到契约,连工钱都是工头管着。她们一个个与卖身的奴工没区别,家里又是乡下偏远地方,所有事都只听工头说。若自家的姑娘没了,赔点钱便能堵住那些老实巴交的人的嘴。”
  “唉,真是造孽啊。”
  符若初耳力好,听到这种事不免唏嘘,同时深想一步,集中纺纱的厂子真的没有弊端隐患么,那这织女奴工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低声吩咐道:“闵七,你安排人查一下童家纱厂的事。我想知道他们运作纱厂是否真的践踏女子性命。”
  闵七立刻领命,嘱咐一个影卫去探查情况。
  孟如川问道:“公子,童家纱厂之事有什么奇怪么?”
  “昨晚我听江咏歌讲起,商贾设了纱厂,聘用女工做活,女人也能赚钱养家,不必自己置办那些昂贵的纺纱机器,有专人采买原料分销成品,女工只要进了厂子有人教技术,本来是很感兴趣。可是今日听闻,觉得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商人无利不早起,不赚钱的买卖,谁会赔本做呢?建工厂买织机,请师傅教徒弟,给这些女工提供食宿,还要支付工钱给她们。一斤纱才值多少钱?”
  “公子难道就知道一斤纱多少钱?”孟如川笑着问。
  符若初上一世管理内宅,的确知道在南昭一斤纱多少钱,贩卖到北燕价格翻了数倍。那时听说南昭有一种大型的纺纱机,借助水力几个人一起使用,一昼夜可以纺纱近百斤,而寻常家用的小纺车,一个女人一天不做别的事也就是纺纱两三斤,差距极大。所以南昭的纱质量好价格又便宜。即使长途运输贩卖到北燕,只要比当地出产的便宜一点点售卖,就不愁买家。
  但是堂堂一国皇子,刚来南昭,又不是后院的女人,无需亲自采买什么物品,知道布匹和成衣价格就不错,怎么可能了解一斤纱多少钱?
  “我并不知道啊,我只是听人说南昭的纱便宜,卖到我们北燕去,价格能翻好几倍。这里的差价除了商旅行路运输的成本,其余都是丰厚利润。”符若初含混的说了一句,不提具体价格。
  即便这样,孟如川还是有些震惊,一国皇子居然能了解这些民生之事?所以公子初才会这么关注临江镇的各色商铺,甚至一家纱厂么?
  “不过我看过一些杂书,说江南富庶,人口稠密,这才有人出来做工。若是土地耕作本就劳力不足,便是有人设厂,也招不到工人。”孟如川似乎是随口提了一句。
  符若初已经活过一世,看了姜后的手札,在南昭生活过十年,又回到北燕,才逐渐想明白的事情,却原来早有人写明了么?孟如川究竟看过什么书,为什么能知道那么多?亦或者并不是杂书,而是他为了任务曾经行万里路,亲眼所见,又天资聪颖,才这么早就领悟到了许多?
  “难道纱厂的赚钱秘密你也知道的?”符若初试探了一句。
  孟如川假托从前人的游记里看过,从容介绍道:“江南历来富足,人口很多,每家都有十几个孩子,耕地却很少。孩子多了,女孩子便更为卑贱,有的人家为了省口粮,早早将女孩子送人为童养媳。可是这些女童去了婆婆家,照样是吃不饱,还没有母亲照料,只被当作佣人一样使唤,往往熬不到成年就死了。”
  “我还以为富裕的地方,女儿娇贵,没想到也这般可怜?”在北燕,童养媳这种事也很常见,归根结底是女人要依附男人,自己并没有赚钱的门路。可是如果女人能出来做工,自己有了养家的能力,不比男人赚的少,甚至因为做工来钱更快,是不是女孩子就得到重视,活得好一些呢?
  孟如川继续讲道:“自从有人建了工厂,用了改良的机器,便是柔弱女人也能胜任这些活计,女工价格比成年男人低贱许多,又柔顺细致,其实做出的东西更快更多更好。于是商贾们这才兴起了雇佣女工的风气。但是嫁人之后的女子家务缠身相夫教子,根本没空做工。所以女工多是未出阁的少女。十岁做到十四五,攒出自己的嫁妆本,有自己赚来的银钱傍身,将来去夫家也可以过得如意一些。”
  “但是之前看见的那个童家纱厂跑出来的女人,似乎很是落魄?还有人议论奴工什么的,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孟如川叹了一口气:“童家纱厂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以前只是听说过,那些少女的父兄们总是担心她们出来做工没人管束坏了名声,但凡有点家资的都不会让女儿出来做工。可是穷困村子里,巴不得女儿能早点去赚钱,就委托了信任的乡邻为工头,带着同乡的女孩子进城。
  一开始都是不错的想法,同乡照顾同乡。不过有心眼坏的,利用消息不畅通打起了歪主意。将她们关入工厂之后,就收了这些她们的契约,平素里随意打骂,克扣饮食,还雇了壮汉防止她们逃走。这些工头与帮着东家具体管理工厂的厂主一起串通,一面拿着东家给的高额薪水,一面昧着良心层层剥皮,压低女工实际到手的薪水。厂主扣钱的理由是教女工手艺,还要管她们吃喝住,米粮年年涨钱,养人不容易。而工头自己根本不做事,只靠抽成美其名曰居中保费,就能空手套来不少银钱。
  还有甚者,与那些黑心的厂主合谋,不仅平时将女工往死里用,还专挑那些贫苦出身,家里只将女孩子当赚钱工具的,在女工契约期满就要领到一大笔银钱前,将人害死。却编造名目谎称其犯了事偷盗主家东西坏了规矩,不告官就已经算是优待了。那工头还充好人,自掏银子,给死去的女工家里少量银钱封口。实际上那女工的工钱全都被厂主和工头吞下了,出钱的商贾东家也都被这些底下做事的人瞒的死死的,还以为女工已经领了薪水回乡,并不知道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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