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千户——白鹿谓霜
时间:2020-08-29 08:34:54

  知知脸一红,用帕子按了按眼角,不好意思道,“让夫君看笑话了。”
  陆铮倒不觉得自己看了笑话,他是极爱她哭起来的模样的,娇娇的,整个人犹如玉雕的小人儿,雪白皮肉,当然,那是在榻上。倘若是旁人欺侮她,害她哭的,又是另一番回事了。
  出神想到这些,陆铮喉头滚动,也不好白日宣淫,略撇开目光,转而谈起正事道,“江家人里,可还有同你亲近的?”
  身为官员,先是玩忽职守,而后又丢下郧阳百姓,独自逃难。此番除了那战死的郡尉,以郡守为首的官员,俱要责罚,至于罚的轻重,却是要看上头的意思了。
  知知虽不通政务,但这几日也道听途说了些消息,揉着帕子,道,“江家好歹养我一场,夫君若是能帮,便帮一把,但万万别为了旁人,反过来害了自己。”
  说着,抬眼望着陆铮,曼声道,“在我心里,夫君的安危更重要。”
  听了这话,陆铮只觉得满心熨帖,心里暖烘烘的,说不上来的舒坦滋味,仿佛一下子咂摸出了营中汉子口里时常说的那句,“男人就是要娶了婆娘之后,才知道娶媳妇的好处”。
  这话虽说的粗糙,但并非毫无道理,从前他对娶妻没多大的想法,只觉得,到了该成家的年纪,自然该娶,甚至心里还觉得有些麻烦。但自从屋里多了这么个人后,衣是新的,饭是热的,屋子是干净的,什么时候都有人惦记着你,甚至连那些随之而来的小麻烦,都算不得什么了。
  “我知道,你安心便是。”
  知知得了准话,便安下心,不再提江家。
  夜里,陆铮又颇“疯”。
  知知有时候都想不明白,男人怎么会这般贪恋自己这具身子,白日里沉闷的男人,到了夜里,就成了“衣冠禽兽”了。
  第二日早上,陆铮倒是餍足,可苦了知知了,她只穿了身里衣,卧在榻上,睡得晕晕乎乎的,陆铮略一碰她,她便要哭不哭的道,“我困……”
  陆铮也有些羞愧,自己昨日实在太疯了,他之前分明不是重色之人,卫所中经常有军汉相约去寻妓子,他却从未去过,甚至打心底里嫌弃那种皮肉的相触。
  如今一沾上知知,他便打心底想碰她,想抱她,想看她在自己怀里哭。
  陆铮不由得想,幸好是她是自己的妻,且从不恃宠而骄,性子又软甜,从不生事,更不得寸进尺,索求些什么,否则自己如此沉溺于一女子,换做旁人,迟早是要出事的。
  他一向是个冷静自持的人,且因为父兄出事时,他年纪尚小,加之寡母又憎恶于他,他打小养了冷淡的性情,除了寡母能影响他一二以外,旁人从不在他考虑范畴之内。
  他有时自己都感到诧异,什么时候起,自己将江氏看得如此之重,甚至愿意为了她,违逆寡母。
  知知迷迷糊糊睁眼,便发现陆铮侧着身,单手撑着,望着床顶出神,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她喊他,“夫君?”
  陆铮回神,“唔”了一句,翻身从榻上下来,道,“陪你吃了早膳,等会儿去营里。”
  ……
  来到营里,百户李多拿着名册来寻陆铮。
  名册上是此番被逼着攻城的流民,因为他们本身并无反心,只是被人逼迫,活下来的,又数妇孺居多,一时之间也不好处理。
  李多怒气冲冲道,“我当无缘无故,怎么会有这么多流民。一打听,好家伙,全是地被占了,又无处伸冤,一路被赶出雍州的。连条活路都不给!”
  陆铮皱眉,本来雍州之事,与卫所无关,两地虽地界相邻,但到底是各顾各的。
  “雍州乔氏,不是素来仁义宽厚,怎么会由得治下出这样的事?”
  李多撇嘴,“乔氏仁义,仁义的是乔老爷子,如今的新州牧,是乔三。这可不是什么好人……”
  人是被雍州赶出来的,居无定所,雍州是摆明了不接手了,郧阳本来倒是可以接纳这些流民,但出了这事后,郡中百姓迁怒于这些流民,恨之入骨,视作仇敌。
  陆铮思索片刻,道,“先带回来安置,看上头的意思。”
  卫所不嫌人多,这里本来就偏僻,大不了明年统计户籍时,将这些人报上去就是。倘若无处可去,入军籍,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活命,饿不死。
  谈了正事,流民也安置了,李多也有了谈笑的心思,见四周无人,低声道,“千户,我给你留了点好东西,等会儿让人送来,你带回去哄弟媳。”
  陆铮治下很严,底下人抢平民百姓的财物,那是要挨军棍的,但若是别的来历,陆铮便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此时见李多笑得一脸贼相,也懒得计较,只道,“没违反军规?”
  李多立马道,“那怎么可能!嘿嘿,是郡守家的车队,让我手底下的人半路偷偷截下来了。啧啧,千户你是不晓得啊,当个郡守,捞得可真够多的。”
  他夸张的描述,“光是那金簪,就一箱子!”
  “老规矩,一半充公,剩下的你自己处置。”陆铮这才抬抬眼皮,道,“我就不要了。”
  李多,“别啊,你带回去哄媳妇啊……”
  “用不着,她不爱用这些。”陆铮仔细回想了,发现江氏似乎真的对这些首饰没什么在意的,再者,就是要送,他也不会送这些赃物,都是旁人用过的玩意儿。
  见陆铮不松口,李多遗憾得啧了一句,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道,“这媳妇是要靠哄的,反正你嫂子就是,心眼就那么丁点大,我看了眼丫鬟她跟我闹,营里忙我隔几天回,她也闹,吵得我安生觉都睡不了。不过话说回来,对我好的时候,那也是真好……嘿嘿,反正每回她跟我闹,我就说点软话,再送点簪子手镯啥的,回回都奏效。”
  “妇道人家啊,就是心眼小。”李多装模作样叹气,但那模样看上去,一副甘之如饴、乐在其中的样子。
  陆铮忍不住回想了一番,发现江氏似乎从来跟他吵过,好像一直很懂事贤淑,他忙得顾不上家里,江氏也从来不闹,就连过继那一次,也是细声细气同他讲道理,末了还很体贴的说,让他为难了。
  她脾气好像很好,性子又软,从来也不生气,总是特别体贴自己。
  本来,陆铮没察觉什么不对,听李多这么一说,反倒想深了些。
  怎么她就从没同自己耍过小性子?哪怕一次,都没有。
  ……
  陆铮回来,知知便发现今日的他,好像不太一样,总是用莫名的目光盯着自己。
  知知瞥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忍不住坐下,问,“夫君,你怎么了,怎么总是盯着我?”
  陆铮没吭声,过了会儿,沉吟道,“我要去郡里处置些事,这些天就不回了。”
  知知“噢”了句,又道,“那我给你收拾行李吧,多带几双靴袜,你别忙起来就忘了换。”
  陆铮有点汗脚,且他做事又认真,对吃穿住行又不挑剔,忙起来不拘小节,哪顾得上这些小事,知知特意给他做的透气的靴,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嘱咐陆铮的随从才有用。
  见妻子只顾着收拾行李,半点没露出什么不悦神色,陆铮心里觉得怪怪的,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又道,“算了,用不了几天就回来了,不用带那么些。”
  知知也不明白,他怎么一会儿一个主意,但也没多问,体贴道,“那我等会儿亲自下厨,给夫君做些好吃的,夫君想吃什么?上回的黄金鸡我瞧夫君爱吃,再弄个笋汤,这几天的笋最嫩了,正是吃的时候。”
  陆铮心里本来有些不高兴,但看妻子这么体贴,连自己爱吃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又很没出息隐隐有些欢喜,一时之间心绪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一开始的陆直男:
  我媳妇脾气真好,真贤惠体贴,从来不惹事。
  后来的陆直男:
  我媳妇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耍小性子?!
 
 
第20章 裴延
  郧阳之行,倒不是陆铮一时兴起胡诌的,第二日,他便带了人马,进了城。
  接待他的官员,正是黄巍扒拉出来接手郡中事务的一个,原是郡中一小吏,姓张。
  一见陆铮,张吏又是鞠躬又是赔笑的,过分殷勤,弄得陆铮心中不喜,打发了他,自己去忙正事了。
  先去了黄巍处,二人去了暂时安置流民的破庙,刚进门,大约是那些流民认出陆铮来了,齐刷刷跪了一地。
  见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陆铮和黄巍都不大好受,安抚众人几句,从庙里出来,黄巍这么个沉稳之人都忍不住破口大骂,“这叫什么事!太不把人当人了!”
  陆铮拍拍他的肩,劝道,“乱世中,人命轻贱,我们管不了那么多,能救下多少是多少。”
  黄巍也叹气道,“我就希望,朝廷别追究到这些流民身上。入军籍虽然要打仗,但好歹能活命。”
  陆铮没多说,只道,“尽力而为吧,过几日我先把人带回卫所去,一直住在破庙,我怕迟早要出事。”
  郧阳百姓对这些流民恨之入骨,将他们当做蛮族的走狗,长久住在这里,迟早要惹得城内百姓不满。
  从破庙回到驿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代行郡守职务的官员递了请帖来,要请他去吃酒,陆铮没心情,直接给回了。
  那递请帖的小官哭丧着脸,陆铮懒得理会,径直上了楼,回房。
  刚进门,他便觉出不大对劲,闻到一股甜腻的香,再往里走,便看到帐子里伸出只白玉般的臂,指甲上点着蔻丹。
  “大人,奴来伺候您——”
  话未尽,陆铮的脸刷的一下沉了,闭了闭眼,忍住没冲榻上的弱女子发火,但也没往那边多看一眼。
  疾步出了房门,喊来自作主张安排了女子的张吏,面无表情,“换房,换间干净的。”
  张吏被吓得魂飞魄散,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不就是安排了暖床的女子么,怎么就惹得陆铮这般勃然大怒了,磕巴道,“可是……那女子犯了大人的忌讳?”
  话刚说出口,就发觉面前这位爷的脸更黑了,煞气重的吓人,立马闭了嘴,老老实实去安排干净的房间去了。
  待陆铮走了,张吏都还闹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犯了忌讳。
  ……
  本来陆铮至少要在郧阳留三日的,但自那夜暖床女子的事后,他便不大想留了,便叫黄巍抓紧些,第三日的早上,便带着几百流民,返程回卫所了。
  回了卫所,把安置流民的活,交给了李多和其余几个百户,陆铮便出了卫所,往家去了。
  回到家,第一件事,先去了陆母处,他数日未回,于情于理都要去见见母亲。
  肖夫人一如从前,没问陆铮做什么去了,顺利与否,而是直接问起了过继的人选挑的如何了。
  陆铮眼里划过一丝失落,倒也习以为常,道,“这几日卫所事多,我已托族老寻了,待人挑好了,便带来给母亲过目。”
  肖夫人也只对这事上心些,想了想,又道,“事关你兄长,必得挑个聪敏的。”
  “是,那儿子告退了。”
  陆铮应道,转身出去,未走远,便遇见了嫂子小宋氏,陆铮避嫌,远远喊她,“大嫂。”
  小宋氏人似乎清瘦了些,眼底有些青,气色不大好,也微微笑道,“二弟,听闻你回来了,我正想去寻你。”
  陆铮有些惊讶,两人身份尴尬,一个是寡嫂,一个是小叔子,从前他还未娶妻时,两人便避嫌避得厉害,如今他有了江氏,更怕惹了什么麻烦,从不去找小宋氏,当然,小宋氏也从不主动寻他。
  “大嫂寻我何事?”
  小宋氏似乎是想了想,才开口道,“你之前说过继的事情,我后来想想,也的确有道理。听婆母说,过继的孩子已经在挑了,我想提前准备些,采买些伺候的下人。”
  陆铮不太管这些,闻言只点点头,道,“大嫂做主便是。”
  小宋氏又道,“那弟妹那边可要添人。我看弟妹身边伺候的人也不多,若是要添的话,我一并给弟妹挑了就是。”
  陆铮倒没点头,只道,“待我问过江氏,再叫人给嫂子回话。”
  两人也就站在庭院没说几句话,陆铮便同小宋氏告辞了,径直朝自己同江氏的院子去。
  离院子越近,陆铮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些,先前他孤身惯了,走到哪里都觉得无所谓,幕天席地,也是常有的事。如今不过在郧阳住了几日,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床榻没家里的舒服,被褥没妻子特意晾晒过的软,就连屋里都少了点江氏平素用的香膏味。
  他边走,边笑话起自己,什么时候起,被江氏影响得这么深了。
  他们院里伺候的人少,陆铮一路走来,半个人也没碰见,一路顺畅来到正房外,正准备推门,便听见里边有女子的谈话声。
  “裴府……裴三郎……”
  ……
  陆铮出去了几日,知知倒轻省了不少,除去每日去肖夫人处问安,旁的时候,便都留在屋里,她这几日忙活着给陆铮做套外裳。
  青娘来寻她时,知知刚将袖子缝好。
  青娘坐下后,露出一副想说又不大敢说的神色,看得知知都忍不住替她纠结,笑问她,“青娘,你这是怎么了?”
  青娘抬眼打量一眼知知,想了想,还是道,“您身上的伤好些了麽?”
  知知被她说得脸一红,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都怪陆铮走前的那晚太过分了,害得她胳膊腰上全是淤青,忍了一日,不见好,便只好找了青娘替她涂药,把淤青揉开。
  知知强忍着羞意,点头道,“好多了。”
  青娘见她羞成那样,忍不住操心的叹了口气,道,“都怪奴婢没同您说过这些,当时您还未及笄,我也不好同您开口,阮夫人又不管这些。这种事上,不能由着男人胡来的,您是正妻,又不是那等被随意亵玩的妾室……”
  知知一听,就知道青娘这是误会了,她定然是觉得刚成婚,没人教过她这些,所以被陆铮哄骗着欺负了去。但说句公道话,男人在这方面的需求是大了点,很多时候她都吃不消,但要说亵玩,却把陆铮说的太坏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