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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毡帐之中, 被召来王庭后便被好吃好喝的安置下来的三个部落的首领聚在了一起。
“三天了, 他居然连个影都不露，成天就在王帐和那个卫国女人玩乐，就这样还想让我们认他为汗王？”
图鲁是个身材很魁梧的胖子, 吃饱喝足后为了让身上的肉摊的舒坦, 整个人直接半躺在宽敞的软座上，说话时仍旧中气十足, 声如洪钟。
薛延陀的首领摩哥看着杯中的清酒，神色稍显严肃凝重。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一个在被放逐到处月部落的失势王子，却能在短短的数年内掌控处月部落，并将周围部落尽数征服，又能率军杀回王庭，将他兄长斩杀, 夺下汗王的位子，会这么容易沉溺美色, 荒废国事？”
图鲁坏笑了几声，眯着眼睛道：“那是你没见过那个卫国女人，简直是人间少有的妖娆绝色，要是换作是我, 我能十天十夜不出王帐。”
回鹘的首领骨碌看了摩哥一眼, 道：“我们要不要去探一探？”
摩哥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王帐。
叶晗晴坐在桌案后，执笔继续写着她对卫国官制与兵制的总结。这是她一闲下来就会做的事情，已经快完成了。
在她的身旁不远处, 白狼正趴在地上吃一种叫做沙果的果品。关于这头狼为什么不吃肉的怪事，叶晗晴问过叶成初，叶成初的回答是“花澧和其他狼不太一样”。叶晗晴懂得适可而止，并没有追问。
写到困顿的地方后，叶晗晴停了笔，并没有继续想下去，而是将侍女唤来。“你去请一下耶律将军。”
“是。”
没多久的时间，耶律康便到了王帐。
“末将见过可敦。”
叶晗晴点了点头后道：“耶律将军，已经三天了，他们不会不起疑心，肯定会来打探情况的。”
耶律康想了一下后道：“三天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了，现在就算是他们发现不对，往回赶应该也来不及了。只要拿下了薛延陀，就足够震慑回鹘与乌护了。”
叶晗晴摇了摇头。“我觉得还是要再拖一下，为他再争取一点时间，以保万全。”
“可敦想要怎么做？”
“可能要耶律将军受点罪。”
耶律康垂首抱拳。“可敦尽管吩咐就是，末将万死不辞。”
傍晚时分，王庭四处开始燃起火把，摩哥、图鲁与骨碌三人按照商量好的，一同朝王帐走去。
但还没等三人到王帐，就远远的看到了王帐前一个人正在受鞭刑，还能从敞开的王帐中看到金座上坐着人，但因为距离太远，再加上光线昏暗，只能看出是两个人。三人自然而然以为是叶成初与叶晗晴。
三人停住脚步。“去打听一下是什么事情？”
没用多久打听的人便回来汇报道：“受刑的人是耶律康。他刚才为了劝谏二王子直接闯了寝帐，二王子大怒罚了鞭刑。”
摩哥听后，神色晦暗不明，此刻又听到摇头从身边走过的士兵在为耶律康抱不平，隐隐有埋怨叶成初的意思，他的心隐隐热了起来。
“我们还过去吗？”图鲁问道。
摩哥冷然一笑。“不去了，就这样看他自作孽，君臣异心，自断臂膀，不是很好？”说完，摩哥就转身又走了回去。
剩下两人见此，也都跟上原路返回了。
摩哥回到自己歇身的毡帐后，马上叫来了自己的侍卫，写了信件交给他。“你现在就出发，连夜赶回部落，将信交给世子。”
目送着侍卫离开后，摩哥在帐中来回踱步起来。他本来只是想趁着这次机会脱离铁勒，独立出去，但现在。他也许可以谋的更多一些。
“来人，将我带来的珍宝给耶律康送一箱，等夜深了，避开别人去送。”
“是。”
又是两天的时间悄然而逝，夜里，叶晗晴歇下不久，迷迷蒙蒙之间一个人从背后贴上她，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搂进了怀里。
叶晗晴猛地惊醒，下意识的就要起身，却不想被身后的人牢牢的禁锢住，耳中传入沙哑却熟悉的声音。
“别动，陪本汗好好睡一觉。”
叶晗晴歇了动作，放松了身体，一动不动的任由身后的人抱着。听着耳旁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叶晗晴睁着看着漆黑的周围。
她想转身，想看看身后的这个人。即使看不清，能面对着他也是好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她知道的是，这几天，她会经常想着他，会挂念着他的安全。
这种挂念不仅仅是怕自己的靠山出事自己会跟着再一次前途难测，而仅仅是为这个人担忧。就像她送出那张平安符时，念着的只是这个人。
叶晗晴想着想着，最终敌不过困意袭来，睡了过去。等比起早晨她醒来时，身后人依旧还在，姿势也没有变过。
一整夜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并不好受，所以叶晗晴稍微动了动，想缓一缓。只是她才刚动了动腿，身后的呼吸声就变了，她知道，叶成初怕是醒了。
“汗王？”叶晗晴轻声唤了一声。
“嗯……”叶成初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初醒的鼻音，带着沙哑与慵懒，却意外的勾人耳朵。应完便松开了搂着叶晗晴的腰。“你要起就起吧。”
叶晗晴闻言，便小心的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扭头看向了叶成初。下颌上已经长出了胡茬，可见这几天行军之急，根本没有时间打理。但因为饱睡一觉的原因，精神很好。
叶成初同样在看叶晗晴，眉目平和娴雅，一头柔顺的黑发披在身后，脖颈白皙修长，嘴角似抿似翘，淡然若水。
“汗王可安好？”叶晗晴轻和问道。
叶成初屈起了一只腿，将右臂枕在脑后，声音清亮爽朗。“本汗久经沙场，未曾一败，还没有人能伤到本汗。”
叶晗晴脸上浮现了一抹浅浅的笑意。“那元奴就放心了。”
“元奴。”叶成初唤了一声，顿了一会儿后才接着缓缓道：“你有没有几天没见一个人就会很想她，还会想着怎么早点回去见她？”
叶晗晴耳根子有些热，忙避开了叶成初的视线，结巴起来：“汗王，你……我……”
“本汗有。”叶成初自问自答到。然后一伸手拉住叶晗晴的胳膊，叶晗晴被拉的猛地前倾趴到了叶成初的身上。
叶成初抬手描摹着叶晗晴的眉眼，认真道：“这是本汗第一次想一个人，第一次为了一个人多赶了半天的路就为了早点回来见她。”
叶晗晴怔怔的看着那双充满着认真与温和的眸子，大脑暂时空白了，想说什么也完全不知道。
“我……我……”
“呵呵呵～”叶成初轻笑了起来。“元奴，你还是第一次在本汗面前有这么不知所措的时候。好了，本汗不逼你了。”
说着，叶成初放开了叶晗晴，带着她坐了起来。“起吧，该去会会那三个人了。收拾完了，本汗还要带你去打猎呢。”
叶成初自顾起身下床，出声唤来了侍女，让人伺候着他俩穿衣洗漱，然后又在寝帐中用了早膳。
叶晗晴也自己调整了过来，但心里是如何想的，叶成初那番话对她造成的冲击，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等一切准备妥当后，叶成初带着叶晗晴出了寝帐，坐上金座等着摩哥等人的到来。等三人到来后，看到的就是端坐金座，双目威凌深沉的叶成初。
在几天前见过醉醺醺的叶成初的图鲁觉得很是不对劲儿。为什么变化这么大？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他一个人，摩哥与骨碌同样如此。一个沉迷酒色数天，夜夜笙歌的人为什么精神还如此之好。
摩哥朝耶律康看去，结果这个昨天还与他把酒言欢的人现在看都不看他，只是目不斜视的注视着叶成初。
“三位首领请坐。”叶成初出声客气了一句。
“多谢二王子。”
对“二王子”这个称呼，叶成初毫无反应，等三人坐下后笑着道：“本汗就任汗王之位的大典就要举行了，将三位请来就是为了见证大典的，这几天本汗多有荒唐，怠慢了三位，别有怨气才是。”
三人互相交换了眼神后，图鲁率先开口：“二王子，我们服从的是莫顿汗王，莫顿汗王去世后将汗王之位交给的是大王子，也就是咄吉汗王，你……拿什么让我们臣服于你？”
叶成初仍旧是笑着的。“乌护是想独立，叛出汗国？”
图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二王子，不是我不想认你为汗王，而是你的确没有上任汗王的承认。”
叶成初点了点头，又看向摩哥和骨碌。“你们二位也是这么想的？”
摩哥道：“只要二王子有咄吉汗王的遗命，我们二话不说，立马拥护二王子登位。”
叶成初没说话，而是看向了身旁的叶晗晴，轻笑着问道：“今天带你去游湖垂钓？”
整日待在毡帐的叶晗晴的确也想出去看看，欣然应允。
“那咱们就走。”
叶成初拉起了叶晗晴朝王帐外走去，在门口处停下了脚步，背朝王帐扬声道：“三位再等一天，本王有礼相送。”
说完，就带着叶晗晴走了，留下了脸色不怎么好的三个人。
“那就再等一天，看他想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花澧：我是一只爱吃水果和蔬菜的小白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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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游牧民族一般选择搭建毡帐的地方都离不开水, 铁勒的王庭所在地更是得天独厚, 临着水源充沛的布伽姆湖，意为“永恒的泉”。
叶成初与叶晗晴两人骑马并行，延着蜿蜒的河流慢悠悠的往布伽姆湖走, 悠闲惬意, 边走边停，任由马儿低头吃草。
草原辽阔, 一望无垠，连天都低了许多，好似伸手就能触碰到朵朵白云似的。放眼望去，能看到成群的牛羊，听到清亮的歌声。
叶晗晴曾以为雕梁画栋，户盈罗绮, 烟柳画桥才是美，然后如今眼前之景也让她觉得美极了。这是在繁华的元京所看不到的。
“这里……真的很美。”
“是啊, 现在是很美。”叶成初远眺前方缓缓道。“但再过几个月，这里就是枯草遍地，大雪覆盖，若再稍冷旱一些, 牛羊无草, 牧民无食。”
叶晗晴沉默了下来，片刻后抿唇道：“那时你会率军南下，对吗？”
叶成初扭头看向了叶晗晴，叶晗晴没有躲避, 任由叶成初打量着，半晌后听到叶成初道：“元奴，你真的很特别。”
叶成初停了一会儿后才接着道：“本汗曾经去过卫国，在卫国人眼里，屠杀掳掠好像就是我们的天性，我们生来便是他们的敌人，我们茹毛饮血，嗜杀成性。”
“诚然，草原儿女崇尚勇武，争勇好斗，尤其是遇到一个野心勃勃的汗王，想侵占中原，奴役汉人，掠夺财富。但有些时候，牧民南下也是为了生存而已。元奴，你是我认识的汉人里第一个看透的。”
“汗王，其实可以改变的……”叶晗晴低着头说到。
“愿闻其详。”
“在卫国建国之初，铁勒与突厥与卫国交好，那时候两国通商，商人北上，互通有无。尤其是在冬季，商人带来粮食，解牧民之渴。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来草原的商人所带物品常被洗劫，血本无归，更甚至连性命都直接丢在这里。再加上突厥南侵，边关封锁，贸易日渐艰难。
商人不敢北上，牧民无法南下，空有毛皮金银，却无法易粮换物，饥饿难耐之时，便以命为搏，进攻边关，抢夺粮草。”
叶成初喟叹一声，道：“这个局面本汗有意改变。汗国缺少律法，部落各自分散，无法约束。所以本汗才大力主张以卫国为师，学其长技。
商人的事……有时间，我可以带你去处月部落走一遭，在本汗的部落，我不会让这种杀人越货的事情发生，谁敢做，本汗会让他付出沉重代价。所以在处月，你时常能看到卫国商人。”
叶晗晴眉目柔和的看向叶成初。“汗王你知道吗？曾经卫国朝臣最希望的就是你登上汗王之位，我虽然之前没见过你，但在你被放逐的时候，我也曾为你扼腕叹息过。”
叶成初闻言笑道：“原来元奴早就同本汗神交过。”
叶晗晴抿唇浅笑，“所以那日我才会找上你，想从你这里求得一个安身之所。”
其实那日她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与其从一头狼到另外一头狼的爪下，遭受屈辱，不如从容赴死。但正是听到了进攻王庭的人是叶成初，她才有了之后的决定。如今看来，上天还是优待她的。
叶成初抚掌笑道：“缘之一字，当真妙哉。”
叶晗晴浅笑之后接着道：“还有河套地区。黄河多害，但唯有一套不同，河套地区水土丰美，沃野千里，曾经是大卫重要的粮仓，有‘小江南’之美誉。
但自从河套地区被铁勒占领之后，多被用来放马牧羊，虽然仍有地方种植五谷，但收成却大不如卫国之时，盖因牧民善放牧之法，却不通种植之技，虽有良田，却用之与劣田无异。”
叶成初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骏马脖颈处的鬃毛。“你有何法？”
“铁勒在占领河套之时，俘虏了大量卫国百姓，充为奴隶，以供驱使。其实这些人中有很多能工巧匠，以及深谙农时老农。
还有卫国境内，朝政昏庸，天灾之下，难民无数，如果能收之四五，佃以良田，收成定倍于牧民。待有收成之后，收粮贮藏，可以缓解冬日水干草枯之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