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她意味深长地看向男人。
对于承恩侯府的事情,陆谨言也知道个大概,不过还是有些惊讶她直接在外人面前将话挑个明白,丝毫不顾及脸面。
这种惊讶只存在于一瞬,在别人还没看见时,有恢复成君子端方的世家公子,从善如流道:“我自然是信你,旁人说的都做不得真。”
这一句话说得她心里舒坦极了,心里想同陆谨言成亲也不是什么件坏事,毕竟和聪明人相处起来要愉快很多。
远处江婉媛姐妹果然也看见她们,江婉媛本来就同江婉容不对付,一连吃了几个亏,又被自己娘亲告诫一番,压根就不想看见她,恨不得直接拉着妹妹转身就走。
江婉清看见远处两个人现在一起,男子清隽沉稳,女子明艳美丽,远远看上去如果璧人一般。一根针尖般大小的刺戳进心里,她难受极了,可还是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
总有一天,站在这个男人身边的人会是她,她有什么难受的。
眼底划过一丝阴狠,她面上的笑容仍旧乖巧,拉着江婉媛说:“既然遇见了,不上去打声招呼,陆公子还以为我们府上不合,说出去都失了礼数。还是去一趟吧,不过姐姐,你可千万别再和长姐起冲突,不然在陆公子面前,她可失了面子,就算嫁过去也要被别人说三道四。”
江婉媛原本没想那么多,不过江婉清倒是提醒了她。明明是江婉容做错了事情,凭什么她还要像过街老鼠一般躲着她,她非得在她的未婚夫婿面前,狠狠拆穿她的真面目,最好将这桩亲事都搅和掉。
江婉容现在这么张狂,不就是因为有这桩亲事吗,等这桩亲事没了,她还有什么倚仗。
她眉毛倒竖,就要过去找麻烦,江婉清脸色着急地拉着她的胳膊,不停地劝说着:“姐姐,你别这样,这样祖母会不高兴的。”
提到祖母,江婉媛就想要偏心的事儿,心中怒火更甚,越发拦不住地直接跨步走到两个人面前,粗声粗气地打招呼,“长姐,陆公子。”
江婉清也从后面追上来,柳叶眉微微蹙起,面上是楚楚可怜。她在背后扯了扯旁边人的袖子,身如扶柳般下弯,行了礼数,“见过陆公子。”
她长相偏文弱,这般像是只容易受惊的小兔子,让人生出保护欲来。
就是江婉容在旁边看着,也觉得不忍心,一把将她扶起来,关心说:“这好好的日子,你哭着一张脸做什么,就像是被欺负了一样,是不是媛姐儿在路上给你气受了。”
“同我有什么关系,你不要胡乱冤枉人。”江婉媛气得吐血。
江婉容面上倒是写满了疑惑,自然而然地脱口问,“我见你过来时气冲冲的,清姐儿一脸委屈,真不是你欺负了她?”
她含笑看着她们两,就像是一个长辈看着两个不懂事在闹的孩子,一副“你们不用狡辩,我什么都懂”的样子。
江婉清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接着低下头,咬着唇,“长姐,你误会了。”
“你刻意挑拨我们姐妹俩,不知存的是什么心思?”江婉媛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她,“你在家时,就喜欢四处挑拨是非,怎么出来在陆公子面前还是这样,你就不怕让别人笑话。”
江婉容依旧笑着,笑里面带着纵容,“你们姐妹间的事情我不说好了,说了全成了我的错。”
她接着看向自己身边的男子,笑容中有几分羞怯,“不过谨言既然与我定了亲,你们再叫他陆公子就有些生疏了,不如你们就叫他……”
江婉清仰着头,不自觉地看向那个男人,脸上多了一层红晕,心里默念着:“陆哥哥。”
她自然察觉江婉清的异状,勾着嘴角将最后两个字说出口,“姐夫。”
这两个字将江婉清脸上的红晕砸得干净,她瞬间从那些旖旎的心思中清醒过来,转过头就看见江婉容意味深长的看向她。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江婉容自然是“趁他病,要她命”的好手,笑盈盈地看向江婉清,“你先叫一句试试看,免得以后不记得他是你的姐夫。”
她在“姐夫”二字上加重了音,一语双关,让江婉清紧握住双拳。
江婉媛没有她能沉得住气,嗤笑着,“还没有成亲呢,你就这么不要脸?还让我们叫他姐夫,你能不能嫁过去……”
“江二姑娘,慎言。”陆谨言直接打断她的话,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他眉眼清冷,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我和婉容虽然已经定亲,可毕竟还没有成亲,你不想改口想必也是我礼数不周到,我自不会勉强分毫。但我与家人皆对这桩亲事认真慎重,望你不要拿这件事情开玩笑,不大合适。”
他声音平缓,却有雷霆万钧之势。江婉媛不管在承恩侯府是如何厉害,可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被吓得肩膀耸立,两只手规规矩矩的贴在衣服两边的缝上,说话都有些结巴,“我……我一时失言罢了。”
看着两个小姑娘像鹌鹑一样低下头,连话都不敢说,江婉容心中高兴得很,一不留神又要扮演起恶毒姐姐的角色。
陆谨言倒没有时间陪着她吓唬两个小姑娘,及时拉着她的胳膊,阻止她的动作以后又礼貌收回,对着两个小姑娘说:“你们再随意逛会,要是遇上什么想要的,便算我帐上,当成我的一点心意。”
说着,他偏头朝着后方说:“平安,跟着两位姑娘,务必要将人安全送回。”
江婉容还在想,他是在同谁说话,冷不丁他身后就出现了一个穿一身黑色的男人,如鬼魅一般,她险些被吓了一跳。
陆谨言还没有等两个小姑娘回答,便直接带着江婉容先行离开。
她虽然没能够痛打落水狗,可看见那两个人吃瘪的样子,心里也是高兴。可在男人面前,她不好表现出来,还假装问着,“我今日是不是太过分了些,毕竟也是我妹妹,我在外人面前这样落她们面子,也不大好。”
虽然这样说,她眉眼弯弯,高兴藏都藏不住。她的身后是星星点点灯光汇聚的长河,眸子里有碎星点点,一张脸明艳亮丽,美得摄人心魄。
陆谨言长身而立,收回自己的目光,缓声说:“这是你的事情,你愿意怎样做都好,况且……我又不算得外人,自然是向着你。”
说得话还真是好听,若不是见识过男人的,那些手段,她自己都差点信了。不过有人愿意奉承,她自然也高兴,再加上如今她同陆谨言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也愿意说好话,“陆哥哥真好。”
“……”陆谨言咳嗽两声,“现在没其他人,你还是将我当成外人罢。”
江婉容一噎,反应过来后,恨不得一刀捅过去。
狗男人果然不配得到她任何好话。
第19章 019
陆谨言也还算是给足她面子,将她亲自送到承恩侯府的门口才走。走之前他倒是正儿八经留了联系的法子,“若是有事情找我,派人去永安铺说一声便是,恕九自会告诉我。”
在京城中做买卖可远比想的要难的许多,尤其是这样一家名气颇大的当铺,背后需要打点的关节不少。江婉容原先就好奇,他是怎么瞒着别人开了一家当铺,现在忍不住问了出来。
“经济上确实有些周转不过来,可不得想办法弄一些银子。”陆谨言屈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茶盏,坦然承认自己很“穷”的事实,丝毫不见当初送她几件古玩时的阔绰。
江婉容知道他还没有对她放心,也就没有多问,这个问题她早晚会知道,也就不在乎这么年不两年的时间。
灯会那天发生的事情,江婉媛出人意料没有去和老夫人打小报告,江婉容过了几天舒坦的日子,就等着柳朝兴打听的结果。
不过府里倒是发生了件大事,容姨娘怀孕了。
这可算得上是承恩侯府一等一的喜事,她的父亲江和豫年轻时莺莺燕燕也不少,可就生了乔哥儿这么一个男丁,和其他世家相比,子嗣方面输得可怜。他也不是没有折腾过,只是折腾许多年也折腾不出一个结果,就淡了这份心思。可这时候容姨娘突然怀孕,无疑就是给了他一份新的希望,老树发新芽,自然欢喜得很。
老夫人对容姨娘肚子里的一胎也是重视,让姜嬷嬷收拾出许多补品,让人送到怡心院,并嘱咐容姨娘最近什么事都不要操劳,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就是。
江婉容赶去前厅的时候,前厅里除了她人都已经来齐了,氛围也还算是热闹。
江和豫对她的姗姗来迟很是不满,哼了一声,“所有人都已经到了,为何你来到这么晚?”
她已经对这个父亲不抱有一点额外的希望,听了也不怎么难过,恭声说:“女儿听说容姨娘有了身孕,想起来手里还有两匹蜀锦,正好送给姨娘,让她做两身衣裳。”
“这如何使得?”容姨娘面上露出惊慌,连忙摆手,“妾身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穿这样好做什么。姑娘还是自己留着吧,小女孩穿得鲜艳些也好看。”
“如何不配,现在你就是最重要的人,什么好东西受不住。”
他的话一出,老夫人和李氏的脸都黑了一层。李氏虽然生了两个孩子,到底是女孩,她的脚跟还站的不是太稳。现在容姨娘怀孕了,日后真的生出一个男孩,府里那还有她的位置。老夫人虽然也看重这个孩子,可毕竟是庶出,是男是女尚且未知,她就不喜欢江和豫将这个孩子看得太重要。
李氏不好说什么,老夫人却不一样,软声说:“容姐儿毕竟是小辈,送这么重的礼物也不大合适,容姨娘收了心里也不安稳,还不如还回去。我这里还有两匹苏绣,比不得蜀锦也差不多,你就暂时用着吧。容姐儿,你到我身边来。”
她替江婉容撑势,也算是变相打了容姨娘的脸,容姨娘自然也听明白,低下头一声都不敢吭。
江和豫有些不满,“娘,你这是干什么?”
“你说说我在干什么?”老夫人变了脸,声音一下子沉了下去,夹杂着火气。可毕竟还有这么多小辈在,她不好让他直接没脸,缓声说了一句,“你不是说衙门里还有些事儿吗,现在就去忙吧,府里有我和李氏操心,你不必烦神。”
江和豫到底知道自己身上背着皇差,听进老夫人的话,低声嘱咐容姨娘一番之后,才离去。
李氏看着他对容姨娘温情小意的样子,眼睛都快凸出来,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抓花容姨娘的脸。她怎么在这个时候怀孕,真生下一个儿子岂不是要把男人的心直接抓走。
江婉容瞧了一眼,便很快低下头盘弄养长的指甲,还有心思去想,等会让妙菱给她染个什么颜色的。这承恩侯府迟早要乱起来,她就等着看热闹好了。
她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话,老夫人便借口说自己乏了,让她们都回去,单独将李氏留了下来。她也能猜得出老夫人的用意,不过是怕李氏做蠢事伤害容姨娘这一胎。不过她倒是想看看,李氏到底能不能忍得下这口气,让容姨娘的孩子平安生出来。
她不想掺和进这些事里,自己回了院子,夏岚就拿着信件过来找她。
“是俞府送来的,说一定要你亲自打开,不过奴婢猜想,肯定是俞姑娘。”
“姣姣送来的?让我看看。”
江婉容朋友实在不算多的,至交好友不过只有两个,一个是俞姣姣,一个是云霞县主。不过二人后来都嫁得远,她们能见面的机会也不多,渐渐就失去来往。
见到故友来信,她自然也高兴,将信件展开,跃入眼帘的便是比普通人写的字要大一倍的字迹。
信件上控诉她自定亲之后,就很少同她们来往,连平时的小聚也不去,将她们的心都伤透了。不过也是她们脾气好,决定原谅这么一回,约她二十二那天,去法华寺上香。若是这回她再爽约了,她们便绝交。
绝交两个字是单独用纸写了一页,墨迹穿透纸背,诉说着主人不满的情绪。
江婉容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没有人能够体会到她那种失去所有,又一点点将过往的美好找回来时愉悦又后怕的情绪。
夏岚见她哭时,吓了一跳,“姑娘怎么了,可是俞姑娘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您也知道的,她一向是心直口快,作不得真,您也别往心里去。”
“不是,她和云霞县主约我去上香。你去替我准备好笔墨,我这就给她回信。”
夏岚这才放心,脆生回话说:“是”
——
江婉容同俞姣姣她们约好了时间,顺便和老夫人说了一声。她来的也是巧,去的时候燕窝刚好炖好了,老夫人让姜嬷嬷也替她盛了一碗。
燕窝被炖得软烂,喝起来有股甜丝丝的味道,她喝了两口,笑着说:“这味道还真是好,我都想赖在祖母这里不走了。”
“这是什么话,想吃了只管来。”老夫人哭笑不得,让姜嬷嬷去分一半燕窝,等会给她带回去。
因为容姨娘怀孕,府里又买了一批血燕,送了一些到老夫人这里,旁的院子里都没有。血燕价格向来高昂,老夫人这也算大手笔,可见她对这个孙女的看重,也是在敲打府中那些人心浮动的下人。
江婉容和老夫人说着话,将去法华寺的事情说了一下。
“俞家姑娘和云霞县主都去?”老夫人问,说着放下了碗勺。
“是,特意写信过来了。府里的事情多,我原先是不想去,可她们一直在催,我也不好一直推脱。”
“多来往是好事儿。”老夫人沉吟,片刻之后才说,“你的两个妹妹整日拘在府里也无聊,不如你们就一起过去,就当是散散心。等会让姜嬷嬷拿一百两银子给你,算是我们府上添的香油钱。”
江婉容明白老夫人的意思,想让她在中间牵个线,让江婉媛姐妹搭上俞姣姣和云霞县主,往贵女圈子中挤。
她自然是不愿意,觉得刚刚收下的血燕都烫手,委婉拒绝道:“我们就是朋友间聚聚吧,带那么多人去怕是不好。”
“有什么不好,媛姐儿和清姐儿都是你的妹妹。”老夫人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心里面有怨,但是孩子啊,姊妹情深,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现在看你日后的日子是如意,可还能一辈子都如意。你不如帮衬帮衬你的两个妹妹,日后你有什么事情,她们还能帮你一把。自家人之间不就是这么回事,你真能忍心看着她们日后不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