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年纪也不小了,身子骨也不如之前硬朗,后辈们都战战兢兢侍候着,生怕她出现一点意外。毕竟现在新帝才上位没有多久,正是底下的官员冒头的时候,要是因为丁忧耽误下来,那里还有他们冒头的时候。
听了徐氏的话,平北候沉着脸没有开口,但是表情也能看得出内心是极为不喜。陆谨宣年纪轻,也正是往上爬的时候,更加焦虑,“三弟也不管管他夫人吗?对着长辈这么不尊敬,甚至将长辈气得病倒了,这样的妇人怎么配留在我们府上!”
“你三弟以前最是的看重长辈的,也就这两年突然变了性子。”徐氏在一旁劝说着,“不过你也别怪他,你三弟妹……她是个聪明人,不要为了这点事情伤了自家人的和气。”
徐氏觉得自己一开始就做错了,与其在棠疏院里塞一个姨娘进去,还不如直接将江氏修了。当初陆谨言娶了江氏就是一个错误,那么她现在就要努力修正这个错误。
“毒妇!”陆谨宣气得摆手,直接出去了。
徐氏怕他真的和陆谨言起了争执,还想要追上去,平北候便在后面说:“让他去,他们兄弟两都是从小一处长大的,要比我们好说话多了。”
理是这个理,但不知为何,徐氏这心里就一直砰砰跳着,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
陆谨言这几日忙着矿场的事,听说在城南发现了一座铁矿,现在还在勘探,目前的消息是这个铁矿足够百余年的使用。先帝求仙问道,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大周正是资源匮乏的时候。这个消息无异于是大雪天里发现了一屋木炭,圣上重视得很,底下的官员自然也是重视起来。
等江婉容身体已经大好了之后,他大多数的时间都是直接留在矿场,老夫人怕他分心出了意外,根本没有叫人去递自己生病的消息。
因为他一回来,便遇上了满面怒容的陆谨宣,“你可知道,你的媳妇将祖母直接气得病倒。”
“祖母病了?”陆谨言也很是诧异,不想同他做过多的纠缠,“我现在去看看。”
这样的态度在陆谨宣看起来反而像是一种敷衍,感觉到自己都受到了轻视。他是平北侯府的世子爷,自小都是顺风顺水,活在万众瞩目当中。人们提起平北侯府,总是会说平北侯府的世子爷是个极不错的。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事情就开始渐渐变了。他这个的从小不着五六的堂弟一跃成为三元及第的状元,后来也逐渐受到先帝的倚重,成为京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人们再提起平北侯府时,没人再记起他这个世子爷,更多的是“陆家三郎啊,那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明明他才是嫡长子,本就应该由他接受所有人的称赞,可这一切全都被陆谨言抢走了。
他心里生出一种极度不满来,上前去一把攥着陆谨言的手腕,咬牙切齿,“就是你的媳妇将祖母害成的这样,你但凡还有一点良知,就休了她。”
陆谨言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他扫过陆谨宣一眼,语气淡漠,“松手。”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情侣七夕快乐,至于单身的人,就把我送给你们好了,嘻嘻
第107章 107
“你当真要被这个夫人蛊惑?”陆谨宣恨铁不成钢道:“连抚养你长大的祖母都不在乎?”
自入了官场之后, 很少在有人在他的明前指手画脚,陆谨言在人前一贯温润持重,此刻也有火气, “我的婚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婉容不管如何,都是我的夫人,我自有定论。”
“她算什么夫人,连个孩子都不能生出来, 还阻止祖母要替你纳妾的事情。”陆谨宣嘲讽道, 觉得这个弟弟已经变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将自家人看得很重的少年了。
正这么想,他抬头便对上男人的眸子。
眸子的深邃漆黑, 没有一点儿情绪上的波动,淡漠到极致让人忍不住心里生出恐惧来,像是被猛兽盯住一般。他打了个哆嗦,很快又镇定下来,他是平北侯府世子,他陆谨言还当真敢对自己怎么样。
想到这, 他的腰杆挺直了,“谨言, 你变了。”
“呵。”他喉咙里漫出一种古怪的笑意,“不能生子便算是错吗?就算是不能生子又是如何,抱养一个照旧是我的孩子,这事你也有些经验不是吗, 大哥!”
他将后面两个字咬得极重,有些像是威胁。
陆谨宣瞬间白了脸,甚至手上都开始出汗, 他心虚到甚至不敢去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陆谨言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他做的这么隐蔽,别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一时间,他心乱如麻,完全想不起来要去找陆谨言的麻烦,强撑着:“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了。”
说着就转身离开,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情有多少人知道,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已经被处理地差不多了,现在还活着的便只有自己那位“好夫人”,难不成是施定柔说了出去?
陆谨宣来了火气,直接闯进施定柔的房间。
那个在外人面前一向淡漠的女子,此刻倒是温柔地抱着自己的孩子,细声细气地哄着。见到他来了之后,她脸上的笑意也全都消失,恢复了一贯的冷淡,背过身子去不说话。
“来人啊,将小少爷抱下去,我有事情要同你们大少奶奶说。”
屋子里丫鬟见他脸色不好,也是屏气敛神,见到施定柔点了点头之后,这才带着孩子下去。
等房间的门一关上,陆谨宣便露出自己丑陋的面貌来,面容扭曲地抓着女子的手腕,“说!是不是你把事情告诉陆谨言的!”
男人的力气很大,施定柔觉得腕子都快要被人捏碎,她皱着眉头,“你又发了哪门子疯,没有事情就给我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那你想见到谁?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男人?”陆谨宣额上的青筋凸起,双目都是赤红的,“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没有忘记他是不是!他就是一个低贱的奴才,要不是我的话,他连看见你的资格都没有。你就是为了他,所以才将事情告诉陆谨言的是不是,你现在心里面就是在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你疯了!”施定柔觉得面上这个人面目可憎,丝毫没有当初的风度,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甩开面前的人,“谁都有资格提他,只有你没有资格。”
“我是你的丈夫,我怎么没有资格!”陆谨宣已经全然失去理智,大步上前将女子一把搂进怀里,就要往床榻上倒去。他手上的动作越发粗鲁起来,不顾施定柔的反对,胡乱撕扯着她身上的衣服,“定柔,我是爱你的,我会好好爱你,爱我们的孩子。”
施定柔反抗不过,如同一具尸体般躺在那里,仍由身上的男人胡作非为着。可当身体被打开的那瞬间,她还是不能抑制地哭了出来。
——
陆谨言丝毫不知道对自己的一番话造成了什么结果,不过就算是他知道了,他应当连眼睛都不会眨动一下。
此刻他正坐在老夫人面前,垂下眼眸静静听着老夫人的话。
老夫人哭了太久,声音都沙哑了,“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这个年纪了,该要一个孩子了,这样我就算是下去了,也能对你的爹娘有个交代。”
陆谨言就一直静静听着,等她不说话时,才开口,“我和婉容也准备要个孩子的,您不必着急。”
“你们都成亲多长时间了,都没有一点儿动静。我说请大夫来替她看看,就是真的有什么,也能及时治疗。就是这样,她都是不愿意。”老夫人说着又哭了出来,“我自认为没有半点亏待她,她现在这样不就是欺负我上了年纪?”
“之前她年纪小,大夫说了不适合有孕。后来她便同我去了梁平,那地方您也是知道的,每天那样忙着,哪里有心情想这些。她才生了病,心情也正是不好的时候,有什么您也担待些。”
说到了后面,老夫人也明白了,自己这个后辈是在护着自己的媳妇呢。她也做出了自己的让步,“一年,至多一年,要是再没有一个孩子,你必须要纳妾。”
今日天气不好,屋子里也不亮堂,他垂下眼帘,也瞧不见脸上的神色,只是良久之后应了声,“好。”
老夫人也算是变相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堵在心口间的气的散开,心中多少也是满意陆谨言的态度的,这么受到后辈的敬重也是她的一种能耐。
陆谨言替她将被角掖了掖,手指过分白皙,是一种冷白,“祖母,过往的很多事情我不是不知道,但是感念着您抚养我长大的恩情,我不想去说什么,毕竟这是我欠下来的,欠您的,也是欠了平北侯府的。但是婉容不一样,她嫁给我不欠任何人的。”
老夫人刚想要做坐起来,他便在一旁扶着让人躺了下去,“我知道您心疼我,心疼我什么都没有。但是现在不太一样了,我已经有她了,您也可以放心了。您年纪也大了,等着后辈孝顺就是了,要是因为这种小事伤了身体,大家都会着急,大伯和大哥也会难受。现在新帝上位没多久,他们也着急,想要手中多点实权,这是关键的时候,可是不能分心。
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变相的威胁。老夫人缓慢闭上了眼睛,却仍旧能够看出眼皮子在不断震颤,“你和祖母说句老实话,你心里面是不是一直都有怨的?”
有怨愤吗?自然是有的,他永远忘记不了那时候像下人一般活着。那种屈辱不管过了多少年岁,总是一直跟在身后。
他不至于为人着想到将自己的过去抹杀,不轻不重地回话,“您该休息了。”
陆谨言从老夫人屋子里出来之后,便一直沉着脸,自己一个人跑去书房许久都没出来。
江婉容原先听到他回来的消息,准备找他谈谈,她可不是什么能忍气吞声的人。结果等到了外面的天都快黑了,也没有等到男人回来,便让人问了之后直接找了过去。
书房里没有点灯,她推门进去时,借着微光才勉强能看清里面的情况。男人便坐在屏风的后面,五官隐匿在昏暗当中,瞧不见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书房过于安静,她总是觉得气氛沉闷,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错觉。
她踮着脚轻轻走了过去,发现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睡梦中的他没有平时的锋利,在昏沉的光线下多了几分柔和,多了几分书生意气。
他一向是好看的,俊朗无双,可在睡梦中眉心仍旧是微微蹙起,眼下的乌青很重,不知在烦心什么。
她轻轻抬起手,抚上他的眉,才触碰上便看见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被吓了一跳,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既然困了的话,为什么不回去?”
“我在想些事情。”男人的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顿了顿,略微清醒了之后便握住女子的手,“外面有些冷,你怎么就这样过来了?下次直接让人来找我就是,冷天里不要出门了。”
“那里有这么娇气。”北北
男人的手很大,掌心温热,能够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她的手也一点点热起来,“在想什么?是不是祖母和你说了什么?”
“嗯。”
男人只应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江婉容估摸着应当是发生了什么争执,也不敢去细问什么,只是充当着一个陪伴者的角色,将话题给带开了,“姣姣说她也快要成亲了,周将军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听到半点动静。”
“听他说,他会回来一趟。不过他这个位置不好明目张胆进京,也是瞒着,写信让我帮忙遮掩一二。”
“他是回来同姣姣表明心意吗?”
“不知道。”陆谨言细细将她的袖子抚平,卷折了之后确认严严实实之后,才又补充了一句,“也有可能不会,他……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现在时局不稳定,战场上刀剑无眼,在不确定他能活着回来,想必他不会得开口的。”
有些爱都是隐匿在黑暗中,不能宣之于众。
这么一对比,江婉容觉得自己不知道是幸运了多少,她伸手去搂住男人的肩膀,“要是一开始有个什么阴差阳错的,说不定我们现在都不在一起。这么一想的话,我还是挺高兴能和你成为一家人的。我家里人你是知道的,对我不怎么好,你家里人对你也不怎么好。这样一看,我们是不是天生一对?”
她将男人抱得更近些,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女子骨架不大,就那么软和的一团,全都粘了上来,说着最简单的话。
可心跳还是会加快。
他将怀中的女子抱得更紧些,几乎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是呀,我们是一家人。”
其他人不是。
——
江婉容最后还是没有问陆谨言那天老夫人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后来,老夫人没再提起纳妾的事,而徐氏也难得的守口如瓶,外面没有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她倒是能安安生生过了几个月的安稳日子。
六月尾上的时候,云霞突然传出了和谭家公子成亲的消息。她和俞姣姣都被吓了一跳,趁着添妆的机会,两个人约着一起去了公主府。
云霞的状态倒是要比她们想象中好了许多,一改往常的病容,身段都丰腴了不少。她们去的时候,她正捧着一罐子话梅在吃。
那话梅也不知道是怎么腌渍的,老远就能闻到得酸味,江婉容看着都觉得牙酸,倒是多嘴问了一句,“你不是不爱吃这些么,怎么又吃上了,也不怕牙疼。”
“突然改了胃口。”云霞顿了顿,将瓷罐直接丢在了一旁,撇撇嘴,“没办法,肚子里揣了一个,口味都变了不少。”
饶是江婉容和俞姣姣对云霞的反叛程度都有些了解,此刻仍旧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看向她尚且平坦的肚子。
俞姣姣一贯清冷的表情皲裂掉,小声问:“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不然我怎么愿意成亲。”云霞冷笑了一声,“我原本是不想要的,是他无耻,找了我双亲主动认错。就为了这个宝贝疙瘩,才亲事匆匆定了下来。”
江婉容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这不是在胡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