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卫军掏出一根烟点上,吐出的烟雾遮盖住脸庞。
三人走回家,离了段距离就看到门口有个孩子。
他们走的急,出来的时候没有关门,所以大花跑出来了。
面对这个孩子,几个人的感觉都很复杂。
要说喜欢肯定不剩多少,肖月珍恨屋及乌,越看大花越觉得不是陈卫军的,恨不得把她现在就扔走。
但这个事情也不能肯定,所以肖月珍忍住了这种冲动,把大花带回去了。
孩子大概是吓到了,见到他们就开始哭。
放在今晚之前,看到孙女哭老两口肯定要哄,但是现在,谁都没有这个心思。
陈卫军心气烦躁,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着烟,透过烟雾看了大花好久,才摸了摸她的脑袋。
肖月珍看到他的动作,倏地站起来,对陈卫军说:“你跟我来!”
她把儿子交出去,问两人在结婚之前有没有乱搞过。
陈卫军摇头。
“我就说、我就说!”
肖月珍胸膛起伏剧烈,深恨自己瞎了眼:“我早该想到她当时那话不能信!”
当时王三妮怀孕到八个月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隔天就生产了。
因为孩子生下来比较小,肖月珍虽然心里嘀咕,但还是相信了王三妮。
现在想来,什么摔跤?肯定又是编出来骗人的!
“这孩子我不要,等□□过后把她还给那个贱人!”
陈卫军没有反对,他把这根烟抽完,对肖月珍说:“我先睡觉去了。”
“你去吧,明天要不要上班?”
陈卫军嗯了一声。
说是去睡觉,可出了这种事情,陈家人怎么可能睡得着?
陈卫军躺在床上想了一夜,到凌晨时分才睡了一小会,很快又被惊醒。
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早,肖月珍已经起来做饭了。
陈卫军躺床上愣了会神,爬起来穿上衣服,推门出去。
“起来了?去刷牙吃饭。”
肖月珍招呼道,炒了一碟小菜,端上来说:“我今天去你那一趟,把那个贱人的东西都扔出去!”
陈卫军端着碗,嗯了一声。
“要我说早就应该把她赶走了,吃你的住你的,还掏钱养她那一家子吸血虫!”
肖月珍越想越气,一巴掌拍在桌上:“不行,我要让她把钱都吐出来。”
她走到门口,对陈卫军说:“今天就别上班了,在家睡睡觉,看你那脸难看的!”
陈卫军没有答应,在家他反而更静不下来,索性吃了饭就走了。
他出门的时候天还没怎么亮,路上没两个人,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见到陈卫军之后都在背后指指点点。
陈卫军感觉很压抑,这种压抑的感觉出了村也没消失。
乡下没有新鲜事,估计今天过后,邻村也会知道他是个被媳妇带了绿帽子的男人,到时候不止他,父母走出去也会被人耻笑。
他父母争强好胜了一辈子,这个岁数了却受他连累抬不起头。这种认知,令陈卫军升起了浓浓的挫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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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早上的太阳只有个照明作用,实际一点温度都没有。
带着寒霜的风吹过来,冻得人牙齿打颤。
与旁人相比,王三妮和宋民要更冷,毕竟他们穿的更少。
他们被绑着在外面冻了一夜,身上都冻僵了。
随着日头升高,村里也喧闹起来,不少人昨晚没见到的人过来特地看他们热闹。
墙角的一男一女不敢抬头。
他们被围观的一会,村长过来赶人:“都闲着没事干?在这围着干嘛?”
看热闹的人并不怎么怕他,嬉笑着问:“不是说要批|斗吗?什么时候开始啊?”
“急什么?”村长说:“再等等。”
“别等了啊,要不就现在开始呗,刚好没事干。”
“再等等,等公安局过来。”
如今社会比较保守,夫妻两个在外面亲密一些都算耍流氓,别说搞破鞋被当场抓住!
肖月珍一早就去镇上,找公安局报了案,除了公安还有革委会派了两个干部下来。
等人到齐了,这批|斗才正式开始。
批|斗大会之所以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是因为在上面会问一些让人特别难堪的问题,满足了旁人的窥私欲。
比如王三妮他们这样的,就会有人问她是什么时候找野男人的,找了几次,为什么找,分别在什么地方等等……
问题越劲爆,越让人激动。
王三妮和宋民被打过之后还冻了一晚上,心房早就被击破了。
在旁人不懈询问下,她承认在婚前就跟宋民发生了关系。
“那你男人没发现吗?”
“没有……”王三妮一边打颤一边说:“我结婚的时候……那个还在。”
“那个是什么?”
“就是……膜……”
围观的人哄堂大笑,让跪在另一斌的宋民抬不起头来。
就这样别人也不放过他,台上的干部继续问:“为什么膜还在?”
底下有人抢答:“因为太小了戳不破!”
随后又是一阵大笑。
□□会到一半,肖月珍和陈友金就离开了。
王三妮交代的这些事情,何尝不是在他们脸上扇巴掌?
肖月珍去儿子房间,把王三妮的东西都扔了出来,随后一把火烧掉。
东西全部烧完,□□大会也结束了,经过公审,王三妮和宋民因为搞破鞋被判处四年劳动改造,至于肖月珍想要的赔偿,肯定是要不回来的。
她对此早有准备,没有多说什么。
在两人被带走之前,肖月珍把大花带过去说:“这不是我们家的,还给你。”
大花之前从没感受过如此冷漠的奶奶,本就吓得不行,如今一看到妈妈立马哭着跑去。
肖月珍对大花没有对王三妮那么恨,衣服什么都没扔,包起来一起扔了过去。
王三妮接过包裹赶忙打开,发现全是女儿衣服时感觉无比失望:“没有我的吗?”
肖月珍呸道:“你的衣服哪一件不是卫军的钱买的,现在还有脸要?!”
王三妮盯着一张五光十色的脸开始哭,恨不得能有一颗后悔药,让她回到过去,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王三妮的事情处理的很快,等陈卫军晚上回来,人已经不见了。
像是要告诉她的喜悦,肖月珍特地买了半斤肉回来吃。
陈卫军在厂里没吃多少,被肖月珍强压了一碗饭。
饭桌上,肖月珍一边吃一边说:“你这个月还有假吗?”
陈卫军摇头。
“那你下个月什么时候放假?”
“应该是十五号。”
“哦,行,那天没事吧?”
陈卫军摇头。
肖月珍想要尽快除去王三妮存在的痕迹,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给儿子再找一个。
陈卫军本身条件不错,长得帅气,还吃商品粮。虽然结过一次婚,但是没有孩子。只要放宽点条件,不愁找不到媳妇。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肖月珍给儿子找对象的时候可是擦亮了眼,恨不得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
在肖月珍的努力下,只用了半个月,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
等陈卫军放假的时候去人家一看,就相中了!
肖月珍高兴的很,一回村就宣扬开来,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儿子又要娶媳妇了,跟姓王的贱人再没有关系。
“哎呀我这心里终于舒坦了。”肖月珍回到家都笑盈盈的:“人家小秀又好看又能干,也就是书读的少了点,不过这也不妨事。”
陈卫军嗯了一声。
“你啊,以后就跟人家好好过。妈这次绝对没看走眼,这是个好的。”肖月珍拉了儿子一下:“结婚以后不许再想着之前那个了知道吗?”
“我知道。”陈卫军看起来兴致不太高,起身想走。
肖月珍问:“你去哪?”
“我给姐写信。”
“是要写,把这好消息告诉她。”
之前家里的事情太糟心,他们自己都弄得心神俱疲,不想陈芸也跟着操心,就一直没告诉她。
现在又要结婚了,到时候陈芸肯定要来参加,就得把事情说清楚,免得她误会。
信过了十来天的时间到达陈芸手上,因为中间发生的事情太多,陈卫军写了好多张纸,摸起来厚厚一沓。
陈芸看信之前还猜测,写这么厚的信,难不成是弟媳妇又怀孕了?
等拆开信一看,才知道自己想的有多简单。
郑卫华见到媳妇一封信看了半小时,表情越来越难看,便走过来问:“老家那边出事了?”
“卫军的事情。”
陈芸不知道怎么说,毕竟弟弟这也太惨了。
媳妇掏空家底补贴娘家也就算了,还出轨!而且养了一年多的女儿也不是自己的!
陈芸带入了下陈卫军的立场,觉得如果自己遇到这种事估计会气到吐血。
“别皱眉。”郑卫华揉平她眉心的褶皱,从陈芸手里接过信。
看完之后,家里沉默的人又多了一个。
夫妻俩对视一眼,郑卫华清了清嗓子:“都过去了,你看卫军也要重新结婚了。”
陈芸忧心:“也不知道这个怎么样。”
“信上看来还不错。”郑卫华抽出一张信纸,让她看:“上面写了。”
肖月珍给儿子找的新媳妇是个命苦的。
妈早死,爸又娶了个后妈,后妈生了弟弟,就不把前面闺女当人。天天从早干到晚,就没有个闲下来的时候。
闺女手脚麻利,吃得少干得多,后妈贪她能赚工分,一直不给她讲婆家,就这么拖过了时间。
本来按照后妈的打算,是宁愿继女一辈子不嫁人,给家里做牛做马才好。还是有个亲戚见这个闺女可怜,又打听到肖月珍要找儿媳妇,私下里跟她说了下。
肖月珍最初对这种事多的儿媳妇是不考虑的,但是对方一直跟她提,她不好意思拒绝,就说先看看。
这一看才发现真的不错。
信上说新媳妇是另一个大队桃山村的,姑娘是村里数得着的能干,知道的人全都夸。
肖月珍私下里看了一眼,也觉得不错。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她爸和后妈,一见面就狮子大开口要两百块彩礼钱。
结果没等肖月珍讨价还价,那闺女就出来说,自己这些年给家里做的已经还了生恩,再多是不可能的。别说两百块彩礼,就是二十块也别想拿到,他们要是把自己逼狠了,她就跑革委会门口一头撞死,让他爸跟后妈都去劳改。
这个威胁太有力度,她爸当场就怂了,后妈还想坚持,但是等闺女拿着菜刀出来的时候,也不敢再放屁。
她所作所为通过肖月珍的口述,被陈卫军原原本本记录下来,还说肖月珍因为这个对她印象好的不得了。
之前陈芸因为王三妮的事情受了不少冲击,压根就没心思看后面的。
被郑卫华挑出来,她再看看,发现光凭信上说的来看确实不错,最起码不用担心她无底线地不贴娘家。
“希望好事多磨吧。”
陈芸把信归置好,撕了几张信纸给陈卫军写回信。
这两人才见过一面,结婚的日期还没定,陈芸猜应该会在年前。
“你今年过年能放假吗?能的话咱们一起回去?”
陈芸写完信,拉着郑卫华的手说。
郑卫华想了想:“应该行。”
部队过年期间需要有人值守,因为郑卫华家里人都在,所以一般都会和需要的战友换一下,自己留下来值班。
算算时间,他也好几年没回去了,这次回去,也能把父母的坟给修一修。
得了肯定的答复,陈芸有些开心。
“那就这么说定啦,你不许反悔!”
原本她还想着自己一个人带孩子太麻烦,要不就把孩子们都留下来,让二妞铁柱帮忙照顾下两个小的好了。有了郑卫华的加入,她自然就不用担心这个。
不仅可以把孩子们都带上,还能多带点行李回去。
反正她老公可以扛得动!
陈芸算着要带什么东西,除了给自己这边亲戚,还有郑卫华那边。
需要走动的亲戚太多,陈芸算的脑袋瓜子都疼。
郑卫华见状,直接把她抱起来扔到床上压住:“时间还早,现在先睡觉。”
陈芸在床上打了个挺:“你先让我把衣服脱了!”
“我帮你。”
……
每年冬天部队都会组织冬训,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冬训的风还吹到了学校里,要求学下也组织学生进行体育锻炼。
小学这边还好点,就是要求早上六点钟要集合跑步。
初中那边就惨了,大冷天的要去水里游泳!
“这谁想出来的主意啊?这么冷的天!”陈芸在家里抱怨:“孩子冻病了怎么办?”
郑卫华在一旁做玩具,他最近比较闲。之前他做的水车不慎被铁蛋和铁锤两个玩坏了,两人就此对唯一的水车展开争夺,几乎天天吵架。
铁蛋比铁锤大好几岁,但是吵架真不一定能吵过不讲理的小屁孩,所以最后常常会演变成武斗。
铁蛋用拳头解决铁锤,再被姐姐武力制裁。
这种动荡实在不利于家庭和谐,主要是陈芸被他们吵得烦,所以就趁机把郑卫华抓住,让他多做几个玩具,给他们一人分一个。
郑卫华刚给木头绑上铁丝,陈云就过来问:“你说这缺德主意谁想的?我得找他说道说道。”
郑卫华动作一顿,不慎被铁丝戳了下。
他抬头,表情镇定地说:“没这个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