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眷(重生)——茶暖不思
时间:2020-09-01 09:08:16

  好不容易清闲了,静下心来一想,从晨间被冬凝喊醒,到和云姮生了矛盾,又被齐璟唤到了御池,再后来去了正殿,到现在,短短几个时辰,她打了云姮,毁了舞谱画册,扇了皇帝的巴掌……
  闭眼这么一想来,她还真是能惹麻烦,怪不得哥哥从前说,辛苦昭言一直替她收拾烂摊子。
  如今她孤身一人在宫里,这些事情似乎也不用她去操心。
  云姒阖目浅浅入眠,木枝清香,轻风拂过带着她的丝缕鬓发微动,碎光摇曳,清影在她柔美的脸庞飞浮流转。
  一片落叶飘落而下,掉在她洁净的额间,云姒抬手轻轻拨开。
  少顷,又掉下了两片叶子,正正飘到她鼻尖,落到她脸颊,云姒微皱了眉,又是伸手一拂。
  心里想着这终年常青的古榕叶子未免太过飘摇,下一刻,一捧叶子携着细碎树荫朝着她纷然洒落了下来。
  叶边蹭得她浓睫一颤,挥叶的同时云姒蓦然坐起,昨夜睡太晚,早晨又被吵醒,怎么现在想补个觉都不踏实,她黛眉轻蹙,心情稍有不悦。
  云姒干脆站起来,拍了拍宫裙,下巴微抬,扬起略显娇纵的脸,对着古稀老树嗔道:“要不是看今日阳光好,你以为我稀罕靠着你吗?”
  抓下发间残存的叶子甩地:“走了!”
  她双颊晕着粉霞,转过身正要忿然离开时,隐约听见附近有低低的忍笑声。
  云姒先是略微一惊,而后皱眉顿足,扫视一周,却不见人影,等待了须臾,仍未有动静,她逐渐怀疑自己听岔了,于是回身继续移步离开。
  “喂!”
  一声爽朗忽然自天边扬来,云姒转瞬回首,长睫倏然扬起,循声抬眸望去。
  这儿除了齐璟,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别的男人的声音,云姒顿时心头发麻,下意识将他同刺客并为一谈。
  “小宫女,这树已有几百年之久,都快成树精了,你跟它闹脾气,难道你也成精了不成?”
  那人的声音清朗好听,透过层层叶影,自高处含笑懒懒传来。
  云姒稳住心神站在树荫下,只凭听她就能想象到那人的惬意悠闲。
  对于那人的调侃,她秀眉轻颦,吸了口气不依不饶:“你是谁?知道这是哪儿吗?御乾宫!擅自闯入是要被拖出去砍头的!”
  她眼波潋潋一转,咬唇威胁:“你还不快走,当心我喊人抓你了!皇城之内千宫百苑,可到处都是禁军!”
  沉默了片刻,随即在清笑声中,繁茂的树叶簌簌轻响。
  继而眼前黑影一晃,似是有人自树上飞掠而下,可眨眼的功夫却又是什么都没有,云姒明眸微眯,盯着树上颇为警惕。
  良久。
  “喂,看什么呢?”
  忽然声音在她身后极近的距离轻轻响起,云姒陡然惊慌,二话不说飞快跑远好些步,才喘着气回头。
  只见一道夺目耀光下,男人靓蓝色绫锻上烁金泛亮,方才不知何时,他就从树上转眼到了她身后半步远,唇边勾着笑弧,从容潇洒。
  云姒凝眸看他,这穿着算是人模狗样,不像是刺客。
  树影潇潇,男人亦是摸着下巴将她上下打量,“小宫女,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眼前的女子虽穿的是素雅宫裙,然玉肌如白雪清透,眼眸似星月明美,身姿纤柔娇娆,怎么瞧都不像是普通的宫婢。
  男人丹凤长眸渐渐蕴出莫测浮光,唇边盛极笑意:“啧,你该不会就是传闻中那个,让皇兄破了色戒的京都第一美人吧?”
 
 
第28章 侍君
  皇兄?
  云姒奇怪看他, 而男人慢悠悠走近,横着指腹摩挲下唇, 将她反复端详:“嗯……还真是娇颜美艳惊绝人间, 难怪他千年老树也风流了一回。”
  说罢,他的视线在云姒唇瓣某处微一停留, 唇边忽然噙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痕。
  花溢香, 木影深,云姒当下知道他不会是刺客,便站在繁枝荫蔽下不跑了, 何况就算他是, 这人脚底功夫无踪无影的, 她逃也逃不掉。
  只是云姒对他的话略感莫名,迟疑一瞬后不由问道:“……什么千年老树?”
  还风流?
  见她满目懵然, 男人眉眼略扬,忽然起了兴致,离她几步停下。
  他笑着清清嗓子, 随后将某人的威严学了个七八成, 深沉道:“咳, 姒儿早就是朕的人了,虽然只是相处了一日, 朕却是喜欢得紧!”
  听得此隐隐忍笑的语气, 云姒微微皱眉,发觉这话甚是耳熟,似是和齐璟那日将她从侯府带走时说的相差无几, 静思片刻才逐渐反应过来,是眼前之人在调侃。
  她双颊顿时泛红,半羞半恼的神情被男人看进眼里,他好整以暇:“还真是你啊?跟永安侯府决断的那个?云四姑娘?”
  云姒黛眉愈发皱紧,这并非光荣的事,若不是因为皇帝,任谁听了都免不了讥讽几句。
  云姒正欲警惕他,谁知这人反而露出了赞赏之色,慵懒抱臂,轻笑道:“还算有点骨气啊,反正侯府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走了也好!”
  这听着倒是不假,只是这人一口三舌的话真多,再不让他闭嘴,指不定又说出些乱七八糟的来。
  云姒抿唇,娇叱道:“大胆!位有尊卑上下,你方才敢以陛下自称,如此逾矩,莫非是心有不轨!”
  男人弯了唇,淡定抽出腰间纸扇:“好好好,是我僭越了,”话虽如此,面上却无半分醒悔的样子,一边闲步走至她跟前,一边挥扇而开,扬着坏笑:“可我这说的也是实话不是?”
  云姒抬眸漾他:“你少无中生有了!”
  她神色不屈,心下却开始思虑,那时齐璟行事如此高调,该不会谁都知道了吧?
  果然下一刻便听男人揶揄道:“此言差矣,这事别说京都,整个齐国可都传遍了,”摇着纸扇,笑意散漫:“我皇兄好不容易喜欢个姑娘,怎么能偷偷摸摸的呢?”
  什么喜欢,又在胡言乱语!
  云姒在心里暗骂,忽又凝神一想,现在在外人看来,她是被皇帝眷养在寝宫的,就是因为忌惮着才无人敢多言,怪不得他之前在云姮面前对她的态度这般暧昧缱绻,原来是在做戏。
  心间掠过一丝说不出的感觉,她粉唇轻抿,瞧了那人一眼,谨慎试探:“你口口声声皇兄,难不成……”
  稳下思绪,再度打量眼前男子,云姒才发觉他衣冠虽随性,却也是贵气,又在御乾宫这般肆无忌惮,很难不将他和去往御书房的瑞王殿下联系到一处。
  男人似乎觉得她颇有意思,笑里满是趣味:“怎么话到舌头流半寸啊,说完。”
  云姒眼波微动,温温吞吞:“……瑞   瑞王殿下?”
  男人丹凤眼眸微微一挑,倏地合上扇,收笑肃声道:“知道是本王,还不跪下行礼?”
  他看上去是喜怒无常的冷酷模样,云姒虽稍有震惊,却也没有怕他,可能是心下觉得那人会替自己撑腰,也可能是她认为面前这个自称瑞王的男人,面上的严肃全然掩不住他骨子里的恣意洒脱,说白了,就是他的佯装太假。
  天地飘来一缕清风,日光穿透叶间,错影点点如星雨。
  结实盘踞的树干旁,云姒端手静立,清眸略略低转,思忖一瞬,声音淡定温然:“陛下说了,在御乾宫的所有人,都要听我的。”
  光影似星芒般洒在她纤密的睫翼,将她眼中的明楚漾得扑朔迷离。
  闻言男人奕奕轩朗的脸上浮现诧异,凝了她一会儿转瞬哈哈扬声而笑,当下便忍不住抬起手中折扇,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她的额头,“看皇兄把你给惯的!”
  一时没躲开,细嫩的肤上掠了丝痛感,云姒立刻覆了手背到额间,心有不甘蹙了眉,甚是熟络地暗讽回去:“冬意甚浓,殿下随身携把扇子,不嫌冷吗?”
  男人哼笑,握扇凭空点了点她:“小宫女没见识,执此怀袖雅物,笑看戋戋尘寰,不将韶华亏负,岂非潇洒自在之意?”
  云姒淡淡撇了下嘴,说的是潇潇洒洒乐得自在,分明就是轻浮散漫不守礼度。
  “嗯?不懂了?”男人见她不说话,薄唇一勾开了扇,颇为得意地凑近她些许,曲指叩了叩:“看这扇面的春深泛湖图,可是出自我皇兄之笔,还有这扇骨,也是他亲自雕镌的,你来仔细瞧,上边的竹刻每个字都是精雕细琢……”
  听见是那人所作,云姒略一犹豫还是侧眸瞟去,虽只一眼,但足能看出绘刻之人确实是极其用心,湖心轻舟隐泛细雨,寥寥几笔却是将浓浓的春意之情描绘得惟妙至极。
  忽然她的心神似随着那画中轻舟一荡,漾起记忆深处的层层涟漪。
  思绪飘忽一息,又听他继续道:“我皇兄的丹青镌艺绝不啻那些大师巨匠分毫,能让他这般上心,那一笔一刻绝对皆是情,这要放出去,那些高门贵女谁人不心动?我猜定都争抢着要!”
  云姒在他的话里静了静,淡淡收回目光,心中可惜这么好的扇子怎么就到他手里了。
  那人靓蓝绫锻边刺鎏金,临风不拘悠然而立,云姒眸光将他一瞟,似有若无地轻嗤道:“君子怀袖不负大雅之境,这精妙的折扇到了殿下您手里,怕就是恣意风流,不负的就成了红颜美色吧?”
  男人倒是不以为忤,深亮的眸子凝了她一眼,挥合上扇,随后骤然倾身俯近,云姒一惊,忙想后退,纤背却直抵上了树干。
  正想往侧边退避,那人却已眼疾手快撑臂在了她颈侧树上,挡住去路,而他另一只手则是懒懒提扇,以扇尾微挑起她精致小巧的下巴。
  云姒无奈只好被迫稍稍仰头,男人高大的身躯一压近,她瞬间便成了弱不禁风的扶柳。
  清丽中满含不悦的眼眸斜瞪了过去,“殿下这是干什么?”
  男人闲散撑着树干,目光一转,忽而变得温柔含情,将她望住:“清光藏娇,美人当前,本王既然风流不假,又岂能辜负一己红颜?你说呢?”
  真是道貌岸然之徒,云姒瞳心蕴怒,正思量着将齐璟搬出来吓唬吓唬他,那人忽而将扇移到她唇边,在伤破处往下一压。
  云姒顿时吃痛嘶声,“你……”
  她险些挥了拳去同他拼命,却听男人幽然一叹:“皇兄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啧啧。”随即心生一念,摇了摇头,嘴角又露出一抹兴味:“从前倒是没发现,原来他喜欢来硬的,刺激,刺激。”
  听了他这暧昧不明的语气,云姒扬眸瞪他:“这里是御乾宫,殿下请自重!”
  “这表情,怕我对你做什么?”见她双颊异红,神情羞怒非常,男人唇边笑痕愈发玩味,出言调戏:“放心吧,怎么说将来你也是我皇嫂。”
  他突然放低了声音,嗓音疏懒轻哑:“嫂嫂和小叔子……还能生出什么事儿来不成?”
  这下将他的风流成性看了个彻底,云姒冷眸一睇:“殿下再不让开,到时陛下来了有你后悔的。”
  “啧,威胁我?”他眯眼笑了笑,“成,本王就给你个面子,大家各退一步,这样,我跟你探个事儿,你如实回答了就放你走,如何?”
  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无耻得如此心安理得的,云姒还是忍了一时之气,“殿下请说。”
  他倒是稍稍认真了起来:“我皇兄最近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没有?譬如……棋谱?玉石?”
  云姒狐疑瞟他两眼:“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他似是想到头疼的事,折扇反手捶了捶肩,略显无奈,“这不是又到一年承天节了,年年给皇兄送的诞庆礼都不及明华那丫头,今年本王可不能再低她一筹了,否则又得让她得意了去!”
  云姒微微一顿,承天节,是皇帝的诞庆,看日子,就快到了吧。
  少顷,清秀的眉眼挑了过去,云姒问道:“所以殿下是先一步来探情况的?”
  “自然,本王可是未雨绸缪之人,”男人张扬一笑:“喂,小宫……”
  “齐瑞!”
  他话方到嘴边,忽然间,有人声线低沉清冷,先一步自耳后凌厉响起。
  只见古榕荫蒙外,齐璟负手稳步走来,日光若暗夜里的慢慢清辉,流照于他的暗金墨袍之上。
  齐瑞尚来不及诧异他为何今日遮了面具,掩饰低咳一声,当下便松了挡住云姒去路的手臂。
  他一来,眼中怫意瞬然消散,云姒眸光烁亮,钻了空子立刻提步向他跑去。
  一抹清浅胭色翩然奔入齐璟视野,她步调轻快,眨眼间便躲至他身后。
  云姒下意识将他垂落身侧的袖子攥进了手心,烟眉低垂,温软轻唤:“陛下……”齐璟眉梢不经意一动,微微侧首,目光在她柔楚的脸庞上停留一瞬,而后黑眸沉敛,冷冷瞥向几步远的为祸者。
  被他漠然的眼神那么一剜,齐瑞蓦地一激灵,这小宫女颇为委屈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脊背有些发凉,齐瑞终究是感受到了什么叫冬意甚浓,他将折扇收回腰间,过去讪讪一笑:“皇兄,玩笑玩笑,我可没欺负她啊!”
  齐瑞话音刚落,随即便有一声低软娇嗔漾出:“陛下,刚刚撞树上,我脑袋又犯疼了……”
  纤纤柔荑轻抚上前些日子被砸伤的后脑,云姒长睫微垂,眸染晶莹,似蹙非蹙的黛眉惹得她万般柔弱,先前神足势盛的模样烟消云散。
  她更是依依曳眸,有意无意看了眼身边的男人,当真是楚楚之态,我见犹怜。
  齐璟淡淡偏过头,对上她的视线,那双如夜的瞳眸,泛着洞察一切的深邃,云姒冷不防撞进他的眼睛,瞬然浮出几分心思被看穿的心虚,心跳骤然加促。
  以为他会说点什么,结果那人无声注视她片刻后,便不动声色回过了头。
  齐璟俊眸深凛,嗓音平淡却透极冷厉:“你想干什么?”
  齐瑞此番是有苦难言,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美人有毒,尤物带刺了。
  “咳,这不是在御书房空等了好半天也没见你来,想着皇兄你或许是美人在怀,怕打扰了,所以就自个儿先出来溜达溜达,”齐瑞笑言解释,忽又意识到某人心怀密谋,连声道:“不过她头疼跟我无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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