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眷(重生)——茶暖不思
时间:2020-09-01 09:08:16

  深寒摄人似惊电裂空,这声音除了皇帝陛下,还能有谁?
  陛下盛宠云姑姑,宫婢们自然清楚明白,眼下她摔了一身泥泞,生怕陛下责怪,于是所有人都忙不迭跪磕在地。
  齐璟径直步至云姒跟前,便见她全身凌乱不堪,狼狈地坐躺在水洼里。
  他眉头深拧,二话没说俯身去扶她,方握上她的手臂,却听那人低吟了声:“疼……”
  齐璟微顿,在她面前蹲下,四目相平:“哪儿?”
  虽然知道陛下偏爱美人,但他这般屈尊之举,叫宫婢们万般震惊,谁知接下来的一幕,更让她们瞠目结舌。
  只见那落魄美人缓缓伸了手腕过去,眼睛红红的,眼眶似有泪珠打转,转瞬,她们威慑众生的皇帝陛下竟一改往日冷峻的态度,温柔握了她的手腕,以指腹轻揉。
  云姒微漾哭腔,娇声对他道:“刚才摔倒了……”
  蝶心伏跪着,听她这撒娇卖俏的语气,不禁在心里暗嗤她装模作样,分明陛下没来前还能站起来,陛下一来就柔弱无骨了,还真是以色侍人的狐狸精!
  当着齐璟的面,云姒似有若无地往蝶心身上掠了一眼。
  下一刻,她喃喃自语般:“那么大块地方,偏偏就能绊到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蝶心骤然心下一跳,忙辩道:“方才是云姑姑没站稳,踩到扫帚所以跌倒的。”
  云姒只顾着给蝶心点教训,玉指冰柔,想也没想摇着那人的手腕:“我明明是绊到的,陛下……”
  她的声音娇软,隐有媚雅,那双委屈的清眸令他想起那日温澈的御池,氤氲旖旎,意醉心迷。
  对上她的目光,齐璟眸中渐渐漫过微妙的幽深。
  落入他透析且洞察人心的眼底,云姒突然心虚了一下,悄然探了眼他的神情,而后一不做二不休,顺势偎倒在他怀中,垂眸低声:“脚也疼,扭到了……”
  蝶心慌了,连声解释:“陛下明鉴,真的不是奴婢……”
  “闭嘴。”
  齐璟冷冷淡淡吐出两字。
  作者有话要说:想了想,蝶心这么烦人,搞掉算了……
 
 
第42章 圣眷
  他语气生冷, 砭人肌骨,令蝶心呼吸一窒, 顿时噤了声。
  一众宫婢心底惶恐, 跪在地上无人敢动。
  齐璟垂眸,而云姒依偎在他怀中, 看上去甚是乖软, 他微微低下头:“御池还是寝殿?”
  那人嗓音低磁,轻漾在她耳边,云姒正心虚着, 没多想随口应了句:“……寝殿。”
  话音刚落, 身子忽然腾空一轻, 云姒急忙搂住了他的脖颈,转瞬人已被他横抱了起。
  她的衣服被泥泞水污浸湿, 这一抱,将他的也染脏了,而齐璟却恍若不见。
  “一盏茶的时间, 送热水来。”他的威严不容置疑, 而后齐璟眸色凌厉, 朝蝶心掠了过去,字句疏冷:“李桂, 宫正司。”
  一语掷地, 他抱着云姒大步离开。
  一直候在后方的李桂应声上前,蝶心顿时煞白了脸,去宫正司就是要领罚了, 那儿的刑法虽未尝见过,但也尚有耳闻。
  蝶心霍然抬眸,对着那人漠然远去的背影嘶喊:“陛下,奴婢冤枉!陛下……”
  李桂走到她跟前:“别喊了,想罚得轻点就快走吧。”
  ……
  日光淡金,泛在积雨的水面,一路安静,齐璟抱着云姒迈进了养心殿。
  他将她放到卧榻上后,便无声站在原地,没离开,也不说话。
  片刻的沉默后,云姒自长睫下悄悄觑了他一眼,谁知一下撞进了那人漆黑的眸子,心突地一跳,她下意识皱起眉头继续佯装:“哎哟好痛……”
  而方才在外面还对她问切的男人,此刻眼帘淡敛,面容沉静,默默盯着她看。
  齐璟眸光深邃,似能将人的一切心思看穿,他这般透彻的注视,显然是看出了她的伪装。
  四目相对半晌,云姒抿了抿唇,知道自己瞒不过他,只好弱弱埋下头不装了。
  “学会欺君,还学会借朕的手了?”
  他声音极淡,辨不出喜怒,云姒不敢去看他,“我……”低着头兀自嗫喏:“谁让她总刁难我……”
  语气听着怯懦,却颇有睚眦必报的意思,齐璟薄唇淡勾,语气沉缓:“你倒有恃无恐。”
  见她蓬头脏污,清透的脸蛋沾着泥泞,齐璟似叹非叹:“被欺负了怎么不跟我说?从三品女官叫个三等宫婢欺压了去,我离开这么一会儿也能把自己给摔了?”
  他话里话外尽是无奈的调侃,云姒一时哑口无言,轻轻咬了唇:“是她绊我才摔的,”为自己那时的蠢笨辩驳了句,又深觉无力,她低着头转了话锋道:“而且你出去很久了……”
  齐璟略微一顿,去了趟永安侯府,相较平常,这次确实回来晚了些。
  这时,宫婢们请旨进了殿,他吩咐了一盏茶的时间,她们半刻不敢拖延,皇帝刚刚为了美人处罚蝶心,宫婢们现在也清楚了,云姑姑的事儿怠慢不得。
  她们将浴桶摆至乌木屏风后,热水香花以及衣物都备至妥当,才退身出去。
  云姒坐在榻上,愣愣看着她们一出一进。
  见她半天没反应,齐璟修眸微动,抬起微凉的手落在她颈侧,动作流利地褪了她污秽的外貂,而后瞟了眼那身皱巴巴的紫色衣裙。
  在她惊诧的眼神中,男人轻言淡语:“我来,还是自己脱?”
  云姒在他亲手脱她衣服的状况之外瞠目茫然,话一落音,才幡然醒悟,她突然结舌:“自……自   自己脱!”
  脑子一懵,她忙伸手去解腰上的织带,织带落下,衣襟一松,忽然意识过来,她又慌慌然捂住襟口,羞赧局促:“陛下你能不能先出去……”
  齐璟淡淡瞥了她一眼,转身的刹那,唇边噙了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待他出去,关紧了殿门,云姒才长长舒了口气。
  乌木屏风后,温热的烟雾辗转蔓延,丝缕香气浮萦,沁人心窝。
  紫衫衣裙丝柔落地,身子缓缓沉没热水中,肌肤细腻白净,云姒倚靠着,周身安逸的暖,令她慵然轻叹。
  暖波曳曳,轻烟冉冉,不知不觉,她在这温水雾影中,浅浅入眠。
  良久后,外边有轻微的动静,云姒尚在睡梦中,朦朦胧胧间似听见几声串珠微碰的清响,随之是轻轻的脚步声。
  她黛眉不豫轻皱,鼻夹溢出几丝不满,清潋的双眸微微睁开,透过淡淡缭绕的隐约,眼瞳映入一人面容。
  那人蹲下身,在浴桶边静静含笑看着她,竟让她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眼前的人,眉眼深俊,瞳仁墨染般,似敛入万千世态,一望便叫人移不开眼,她总是不由自主地眷恋他给予的安然……
  云姒眼眸剪水,淡红软唇轻启,声音清浅,缥缈亦空灵。
  “陛下……”
  听了这声低唤,跪攀浴桶边的那人怔了半晌,最后啼笑皆非:“原来四姑娘这梦还没醒呢!”
  云姒露着一抹微茫,陛下的声音怎么变成了女的……
  心想不对,她用力眨了眨眼,眸色清明了些,眼前那人的样子慢慢从模糊到清晰。
  男人俊逸的容颜消失殆尽,转而换作了一张吟吟笑颜。
  云姒瞬间瞠目,张了张嘴,惊愕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七?”
  听闻这声,阿七心里涌上万般感慨,眼前一层朦胧:“嗯!是奴婢。”
  云姒眼睫微颤,忽然之间,仿佛回到了她重活的那日,她冒雨回兰苑,昭言撑着伞向她奔来,屋子里她如此刻这般沐浴,而阿七一瓢瓢地为她添热水,像是一切都未曾改变……
  可这是养心殿,阿七怎么可能出现,云姒双眸半阖,兀自低喃:“又重活了么……”
  阿七哭笑不得:“四姑娘快别说傻话了,浴汤虽舒服,也不能久待,奴婢伺候你穿衣!”
  太过不敢置信,云姒怔忡许久,等阿七捧了案上的衣裙来,她才愣愣道:“阿七……真的是你?”
  阿七忍笑点头:“是我是我,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紧皱的秀眉渐渐松开,云姒欣喜又惊奇:“你怎么……”
  阿七知道她想问什么,笑答:“是陛下。”
  “陛下?”
  云姒更奇怪了,阿七解释道:“嗯,陛下今日去了侯府,说是姑娘身边缺个合适的丫鬟,侯爷竟然什么悖词都没有就同意了奴婢来,总之奴婢以后能继续在姑娘身边伺候了!”
  他今日回来得晚,原来是去了侯府,云姒略微一怔:“难怪……”
  水温逐渐冷却下来,漫漫雾色,如云淡退。
  阿七服侍云姒穿戴衣物的时候,云姒羽睫轻敛,一直在深思着什么。
  她想起自己曾和齐璟说过,阿七是她在兰苑的丫鬟,正是阿七为她受罚,所以那时她才和云姮动了手。
  他作为皇帝,无关江山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他竟将她的小事放在心上了……
  思绪幽深洄转,静默片刻,云姒忽然念及某处:“阿七,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阿七左右整理着她的衣裙,目露疑惑:“奴婢没受伤呀。”
  她这般活灵活现的样子,也不像是伤了,云姒细密的睫毛轻动:“可云姮说,你为我受了百杖鞭刑。”
  说罢,她眸中精光微闪,突然有所反应,那分明是云姮是为了激她扯的慌。
  规整好她细软腰肢上的织带,阿七抬眸微笑道:“陛下说了那重话,谁还敢提鞭刑的事呀!”
  云姒往后撩拨着长发,闻言指尖一顿:“……什么话?”
  阿七回忆了一瞬道:“听说陛下将姑娘从侯府带走的时候,说是要替你受杖刑呢,四姑娘忘了?”
  这倒真让云姒错愕不已,那时候她脑袋眩晕的很,听都听得不甚清楚,以至于她完全不记得齐璟这话,但是阿七一说又好像有几分印象……
  若不是现在和阿七谈及此事,她怕是一辈子都想不起了。
  云姒垂眸不语,过了会儿,她抿唇一笑,轻描淡写道:“以后别叫四姑娘了,怪膈应的。”
  毕竟多年的主仆,她的伤心事阿七不提及半分,她亦是轻松笑道:“云姒姑娘,也是姒姑娘呀!”
  云姒听完笑骂她鬼灵精,素手拂了珠帘,边思忖着边走出内殿,片刻后侧眸问道:“陛下去哪了?”
  阿七跟在她身后,笑嗔:“姑娘是一刻也离不开,莫不是心都被陛下占据了?”
  桃粉双颊轻微泛热,清眸漾她一眼:“胡言乱语,”云姒敛衣在案边坐下,她摸了摸耳朵,“陛下对我有恩,我是想……是想再当面谢过他……”
  阿七带着一副旁观者清的神情:“姑娘只是谢而已吗?真是无情呀!”
  她语气笃定,甚至夹杂着轻微的谴责,听得云姒几乎信以为真,徐徐斜眸:“我这样……太过无情了?”
  阿七瞧了瞧长案上明艳的美人图,坚定点头:“得以身相许!”
  “……”
  云姒想要反驳,一时竟找不着任何措辞,细细想来,那人对她皆是救命的恩情,若是没有他,她只会如破败不堪的尘埃,甫一弹指,便散尽云烟。
  那一瞬,她心觉阿七所言甚是有理,那人君心似海她看不透,但他对她的好真真切切,又岂是她一句堪堪的感谢能还得清的。
  羽睫垂敛,云姒淡淡抿唇,眸心轻泛微波,眼瞳深处的星芒时隐时现,似要将那半明半暗的心点点衬亮。
  见她沉思许久,阿七甚合事宜地含笑轻语:“陛下先前在御池换洗,眼下应该去了御书房。”
  美目潋滟,云姒清丽的脸庞浮现动容之色,片刻后,她抬了丝帛罗袖,翩然起身,紫裳裙边曳过足边,窈窕身影拂着柔光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掩盖44和77还没洞房的事实,我准备扑倒读者强吻(づ ̄3 ̄)づ
  (小声)等洞房了我们开个千字大车(〃°ω°〃)
 
 
第43章 圣眷
  云姒方踏出两步, 又倏地顿足,眉头紧蹙, 捂着肚腹轻轻嘶了声。
  阿七见她身背佝偻, 似是疼痛难忍,忙绕到她面前:“姒姑娘可是不舒服?”
  下腹隐有坠痛, 随之一股热流, 云姒有所意识,咬着唇无奈摇了摇头:“不是……”
  云姒附在阿七耳边轻言了两句,阿七恍然, 立即扶她回了偏殿。
  御书房去不成了, 云姒更是整个白日都在偏殿躺着, 皇帝的午膳和晚膳她暂时拜托了赵嬷嬷。
  赵嬷嬷去到御书房时,只说云御侍身子不适, 闻言,齐璟从奏章上抬眸,略一沉默后淡淡“嗯”了声, 没多言。
  *
  下了早朝, 云迟便按照惯例去了校场操练战骑, 往常他是不见落日不归府,但今日因朝会时言及之事, 令他心中对某事扑朔迷离, 兀自沉眉思解,连监督墨玄骑训练也少了分心思。
  静思半晌,他眸色愈深, 快步折身离去。
  云将军府,内院正房。
  一抹红影身形一晃,轻而易举就躲开了下人们的视线,悄无声息掩入室内。
  正房,是云迟的房间。
  一张檀木长案,垒着各种奇学兵书。
  一把赤霄宝剑,凛凛悬在中堂墙上。
  一张清简木床,掩在内室沉木屏后。
  屋子里的摆设,无处不散发着主人的肃穆和不苟,络绎不绝的惜贵之物,皆体现出主人的身份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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