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眷(重生)——茶暖不思
时间:2020-09-01 09:08:16

  听罢,云姒微微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你……当真?”
  阿七点头,正经非常。
  ……
  已近午时,在御书房的必经之路。
  阳光折进湖面,伴着花木疏影投出金光潋滟。
  碧波涟漪,暗香袅绕,湖畔一人嫣然紫裳静静而立,侧颜盈风,扬起三千青丝柔顺,烟波轻光流落在她云袖之侧,似将艳艳风华都尽数敛尽。
  四下无旁人,唯云姒在那儿站着,恍若遗世独立一刹芳华,仅凭那窈窕侧影,也足以令人心醉神迷。
  齐璟顿足不远处,他方回来不多时,便瞧见这万般明艳的美人美景,仿佛一幅惊绝人间的画作,齐璟停顿须臾,才抬步徐徐走近。
  “站这儿干什么?”
  闻声,袖下的手指暗暗捏紧,但云姒未回身,只待那人步至面前,她才端着福了福身子,颔首请礼:“陛下。”
  云姒心中很是紧张忐忑,唤了他一声后便默不作声了,只低垂眼眸凝着他的那双玄色龙纹长靴。
  齐璟这发现她施了粉黛,往常那张素色清容,今日抹染胭脂妆,虽不浓不淡,却美若桃红春色,又似满天星辉皎艳。
  粉白黛黑,唇施芳泽。
  他不禁想到晨时那幽幽拂过的温热呼吸,和柔若无骨的娇软身躯。
  齐璟沉默一瞬,声音温醇:“来书房。”
  话音落下,他刚侧过身,袖子忽然一紧,是云姒不假思索拉住了他。
  齐璟回首,而云姒抬眸迎上他的目光,眼梢处不经意流露美艳清光。
  他微惑,却从容将她凝视,云姒心跳骤促,眼前那人一袭玄色蟒袍,腰悬朱绶,冷隽高贵如芝兰玉树,威严深邃如静渊薄冰,只教人不敢将他直视。
  云姒眼神飘忽不定:“陛下,我……我……”
  她吞吞吐吐说不出话,齐璟眸色潜静:“怎么了?”
  安抚了下自己狂跳不止的心,云姒暗自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咬了咬牙,她抬起双手,瞬息捧住了他的脸。
  齐璟一怔,她此举猝不及防,轻柔玉指贴在他硬朗的脸庞,触感温软,如暖波曳过,似水雾烟岚。
  抚在脸庞的那双手牵引着他往下,齐璟目光深潜,下意识便顺着她似有若无的力道,一点点俯下身,他自始至终一言不语,眸中似是唯剩她一人。
  而后云姒忽然踮起脚尖去够他,轻轻闭上眼,倾身在那人的颊侧印下一吻。
  双唇温热,渲开万缕千丝的缱绻,鼻息间尽是她清潋悱恻的气息。
  齐璟心中一动,目光幽深,一动不动凝视着她,只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却让他刹那间口干舌燥。
  发间的紫玉水晶簪光泽潋滟,云姒亲完便收了手,滟眸微垂,面上如染暮晚红霞,已分不清那是胭脂妆红,还是青涩羞赧。她侧着脸避开那人深邃的注视,便没注意到齐璟此刻意味深长的眼神。
  云姒内心斟酌再三,正想说些什么,却不料一道洪钟之音突然炸在耳边。
  “光天化日之下,姑娘家岂可如此不约礼术!荒诞如斯,荒诞如斯!”
  语色颇有几分气急败坏,忽地将两人之间的异样情愫生生打破。
  听得这声愠怒,云姒本就不太平稳的心跳这下猛得慌颤起来,她蓦地循声回过头,才发现后侧另有三人在场,显然是先前随着皇帝一起来的,定然是将她刚才献吻的一幕看得彻彻底底。
  其中一人便是方才斥叹的徐伯庸,他老眉深锁,只觉得不堪入目,重重偏过头没眼去看。
  而旁的二人,红衣女子倒是面色悠然,眸中细细略略,隐泛好整以暇的笑意,但白衣战袍的男人就不甚淡定了,一贯傲冷的脸上难得显露错愕诧异。
  当视线遥遥落入云迟深澈的眼瞳时,仿佛被天雷劈中般,云姒一下就软了腿,还是身边那人手掌稳稳拖住她的腰肢,她才堪堪站稳。
  她是怎么也料不到,在此处等皇帝,还等来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哥哥,竟还好巧不巧地将她投怀送抱的劣行撞了个正着。
  还有徐伯庸这老头,原先便对她颇有微词,此事一出,单看他此刻激愤填膺的模样,便知他要彻底将她当做蛊惑君王的红颜祸水看待了。
  云姒几近窒息。
  思绪顿时错综复杂,她当下只想将阿七关进屋子骂上一顿,说什么娇艳美人送上一枚香吻最能表心意,陛下定然欢喜,简直是馊主意,馊透了!
  ……
  一刻钟后,御书房内。
  沉香之气浮浮沉沉,萦绕在殿内,勾着每个人的心思。
  早朝时,玉嘉公主入齐朝拜,早朝后,公主主动请求与皇帝陛下洽谈通商事宜,徐伯庸作为丞相,两国易事自然是要在场的,然而除他之外,玉嘉公主还要求了云迟同行,只道云将军久经沙场,对边境商路定是熟稔,便于商论。
  公主此言,众臣当然无人有异议。
  故而下朝后,他们便一道来了御乾宫,谁知去往御书房的半途,竟发生这玄而又玄之事。
  案边,齐璟缓缓抬手,手中瓷盏盛着茶色如碧,他不疾不徐,浅啜清茶,对于方才的事情,他的神情淡如流水。
  齐璟赐了座,此刻徐伯庸   云迟以及喻轻妩分坐在两侧,而云姒作为御侍,则是端站在齐璟身后侧。
  如今云迟是她最亲的人,好不容易再见到哥哥,云姒心中自然是喜不自胜,但碍于徐伯庸在场,她眼下不好太过表现。
  况且一刻钟前,那尴尬的一幕,让云姒总是有种做坏事被长辈抓了个正着的心虚。
  作者有话要说:44宝贝,别光亲脸啊,嘴巴它不香吗???
  云迟:我兄弟和我妹妹真的有一腿:)
 
 
第45章 圣眷
  御书房殿内, 难得有不少人,但却无人出声, 所有人都在等着皇帝发话, 而齐璟眸色清静,只不急不徐浅浅啜茶。
  徐伯庸像是忽然看清了什么, 脸色愈发不悦, 横眉扫了过去,云姒虽半垂眼帘,却也无法忽略那道冷肃的目光。
  她双手交叠, 看似一副温静端正的模样, 其实内心忐忑无比, 慌得很。
  为了躲避三朝元老精明的眼神,云姒稳住呼吸, 悄悄将头偏向另一边,而那侧是云迟和喻轻妩所坐的方向。
  云姒下意识便朝云迟探去一眼,然而云迟面目沉静, 此刻并未往她这处看, 云姒这一眼, 却是和喻轻妩对上了。
  喻轻妩往后倚着檀木镌花椅,容色颇为闲适, 她唇边泛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看云姒的目光饶有趣味,而后下巴向着皇帝那处略略一抬。
  云姒一愣,就在她捉摸这玉嘉公主是何意味之际, 那人又不动声色对她使了眼色。
  云姒目露疑惑,两人就这么以表情暗戳戳交流了好一会儿,云姒才懵懵顺着她的暗示低眸看去,这一看,云姒顿然惊愕失色,色变程度堪比天崩地裂。
  一口凉气倒吸上来,视线定格在男人轮廓分明的颊侧,云姒打了个哆嗦,心里更是一搐。
  那人干净的右脸上一吻唇印不浓不浅,嫣妍绛红却也是显而易见,是她留下的。
  怪不得方才徐老头睨她的眼神愈发不快,就差吹胡子瞪眼了。
  云姒不由咽了咽,她默不作声敛回目光,静默须臾,在齐璟身侧伏跪下来,从怀中摸出一方云白绢帕,故作镇定地伸手过去。
  玉指纤柔,轻轻擦拭着那人脸颊的嫣红唇印,齐璟倒是一动未动,始终神色平静任她动作。
  拭去他脸上的胭脂色后,云姒在那三人的睽睽目光之下,强装淡定,慢慢起身站回了原地。
  齐璟徐徐落下茶盏,微微侧身,更是若无其事将她捏在手中的绢帕抽走,擦了擦指间水渍,而后放入了自己袖中,举止文雅,极为自然。
  云姒一怔,这人怎么就把她贴身的小绢帕捎走了?
  两人的动作看似不经意,却是被徐伯庸收入眼中,他越加孰不可忍:“陛下,老臣有一谏言。”
  齐璟微微抬眼:“徐公但说无妨。”
  徐伯庸站了起来,肃容道:“陛下,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将相受美色蛊惑,以致皇室衰微,王朝覆亡,此间缘由皆系于红颜之乱……”
  云姒心猛得收紧,生出不详预兆,果然见他布满老茧的手指向自己。
  “此女本就声名不堪,更与永安侯府颇有渊源,陛下念及旧情留下她,若她安分在此也就罢了,今日竟还,竟还……”
  徐伯庸只觉她行不堪言,沉沉一叹:“此女毫无礼法可言,鉴往知来,难保她不是下一个祸国妖女,老臣深知陛下重情重义,但皇宫殿苑无数,无论何从自有她的去处,但臣以为,其万万不可在御前侍奉,还望陛下三思!”
  徐伯庸此言咄咄逼人,是硬要针对云姒,云迟虽先前那般,但眼下却也难再按耐住,他眸色一沉,倏地起身:“徐大人……”
  “徐大人呀。”
  一声清扬悠音,在云迟出言之前袅然响起。
  徐伯庸闻声回首,只见那玉嘉公主靠坐椅间,神态慵媚。
  喻轻妩别有深意地看了眼云迟,随后望向徐伯庸,笑容可掬:“国破家亡,无非乱政,你们怏怏大齐的时运,难道一个女子便能轻易决定?”
  细思此言,显有内涵君王之意,徐伯庸皱眉:“公主此话何意?”
  喻轻妩搭着扶手,深思片刻:“唔……意在徐大人言辞片面,以偏概全?”
  徐伯庸横眉紧锁,肃声驳回:“公主亦是女子,又岂知安国之道?”
  “咦?不是吗?”喻轻妩一脸恍悟,继而笑了笑:“哦,既然不是徐大人言辞之过,那便只能是字面意思了。”
  徐伯庸闻罢一瞬无言,他如何听不出来,这玉嘉公主第一句亡国无非乱政,面上之意是国之命运,责在帝王,而非美色,而那第二句直道他言辞片面,他这般一反驳,便将他先前忧心忡忡的大篇言论,变成了他在暗示皇帝朝政乱治了。
  徐伯庸斜晲过去,侃侃道:“《易经》有言,‘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木长固根,流远浚源,防患于未然总不会错!”
  喻轻妩悠悠抚了抚裙褶:“徐大人,时运不济何苦要憎怨红颜呢,推诿可不是君子所为呀。”
  她并没有同他们一样毕恭毕敬地起身,而是从容惬意倚坐着,秀眸轻弯,像是全程都在和他漫谈般有说有笑。
  徐伯庸话音一堵,顿时憋得老脸胀红:“你……”
  “徐公。”
  方才一直沉默的那人语气低缓,声音淡淡响起,齐璟略一抬手示意,徐伯庸失声一瞬,也只能暂且先坐了回去。
  而云迟仍站立那处,神情深沉,他凝着那低眉垂首的紫裳姑娘,她眸心稍纵即逝的畏怯,逃不过他的眼睛。
  喻轻妩掠了一眼,眉梢淡挑,而后全然不避讳他人,曼声一笑:“坐下吧,云将军身材这么健朗,挡着人家了。”
  她语色清媚,颇有几分挑逗的暧昧,云迟瞳孔忽闪勃色,但想到喻轻妩适才替云姒解围,亦是帮了他的忙,此事他出面不得,若不是她夺话过去,自己早为云姒和徐伯庸杠上了。
  云迟停顿一瞬,难得没用冷脸对她,只默默坐回了喻轻妩边上。
  徐伯庸毕竟三朝老臣,眼光自然是精得很,这一瞧一听,便发觉云迟和这玉嘉公主之间不甚单纯,蓦然震惊,一向威风轩昂的云将军怎都沦陷了!
  徐伯庸看了看一身媚骨的玉嘉公主,又望了望清绝娇柔的云姒,心下愤然一叹——
  红颜祸水,都是红颜祸水!
  便在此时,齐璟稍一抬眸,面色深邃难辨,淡声道:“徐公用心良苦,为江山社稷费尽心血朕自然明白,然时也,命也,家国何以治,如何治,朕自有约束。”
  有了先前喻轻妩的铺垫,徐伯庸此刻如鲠在喉:“陛下……”
  齐璟似叹非叹,语气却令人无以置疑:“自古红颜多薄命,姒儿她并无过错,若朕再不由分说推责于她,那女子的苦,又该与何人说?”
  他在替她说话,一言一语皆沉稳有力,云姒羽睫微动,眼中瞬息泛过浅浅清光,心中残存的些许不安也都彻底消散了。
  徐伯庸欲言又止,再多言反倒显得他小人之心了。
  他们今日来此,是为了商议齐国与北凉通商之事,眼下却是在一个宫婢身上作了这么多的口舌,和两国要事相比,这实在太过浪费时间,徐伯庸思索了会儿,最终还是噤了声。
  徐伯庸想转转话锋,正要提及通商一事,这时,喻轻妩眼波一转,忽而笑道:“这不知不觉都午时了,再说下去就耽误了陛下用膳了,不如……咱们改日再谈?”
  齐璟修眸深敛,静默极短的一瞬后,徐徐道:“也好,不急于这一时,今日便到此吧。”
  而后他又看向徐伯庸,嘴角轻抬:“徐公年事已高,要多顾着点身子,餐食莫要怠慢了。”
  眼下确实时辰不适,更何况皇帝刻意出言关照,徐伯庸没有多想,忙作揖谢恩:“多谢陛下关爱。”
  接着徐伯庸又礼节性地言语了几句,而后便先行退身离去了。
  不一会儿,御书房内便只剩了他们四人,说是不耽误陛下用膳,然鹅云迟和喻轻妩并未随徐伯庸一道离开,而是一同静坐在原处。
  殿内一刹寂静无声,玉石地砖如镜铺展,将云姒清娆的身姿敛上几许流光。
  云姒站在齐璟身侧,抬眸轻轻凝望过去。
  徐伯庸不在,她瞬间便少了许多沉沉的束缚,而玉嘉公主还在这里,云姒虽觉得她和哥哥相熟,但毕竟是第一次见,对其不知根不知底,难免有所顾虑,因而云姒一时不敢过多表露。
  直到片刻后,云迟自座椅上站起,目光不避不退和她对视。
  云姒心中微动,下一刻便见他冷淡之色尽敛,露出那熟悉的温暖笑意,向她渐渐张开了双臂。
  云姒眸中光芒烁起,只一瞬,烟紫衣袂便如云曳过,她步履轻快,朝着云迟欢喜跑去,翩跹莲步,一下投入他怀中。
  “哥哥!”
  声音欣然也带了几分鼻音,夹杂着浓浓的念想。
  亦如那时,他在外征战半年归来,他也是这般玉簪绾发,一袭白衣,她也是这般扑过去抱住他,哭着跟他说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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