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春——求之不得
时间:2020-09-01 09:09:14

  ——他的替身。
  柏炎其实已经反应过来。
  偌大一个平阳侯府,母亲掌握着侯府的诸多暗卫,这些暗卫中会有他的替身,关键时候替他挡灾,让他保命,仔细想并不出奇。
  他只是不曾想过,这个人会是长翼。
  柏炎半拢着眉头,撑手起身,没有再用手肘将长翼死死扣在马车上,确保他无法动弹。
  柏炎也忽然想明白。
  原本作为他替身的长翼,扮作了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柏誉。
  柏炎起身坐在一侧,目光瞥向青木,“清理干净,去汝河。”
  青木不做迟疑。
  东湖别苑中随行的侍从和车夫都被青木斩杀,侯爷原本想得便是借二爷的身份去汝河边,却没想到,马车中的人竟是长翼。
  其实青木也未见过长翼的真面目。
  他早前也好奇过,只是长翼从不在旁人面前揭面,亦将身份掩护得紧。
  长翼替换掉了二爷,青木亦觉匪夷所思。
  处理好后,青木驾了马车,朝马车内道了声,“侯爷,出发了。”
  柏炎无需应声,青木已默契驾车。
  马车缓缓驶离方才的地方,马车内,柏炎沉声问道,“柏誉呢?”
  长翼亦撑手坐起。
  两人方才交过手,都有些狼狈,长翼被他狠揍了一圈,嘴角都是血,当下亦沉声应道,“宫中让二爷来府中查夫人虚实,夫人怕小小姐和小世子的事情走漏,就将二爷扣在府中的密室里,让我扮作二爷在东湖别苑掩人耳目……”
  柏炎却愣住,错愕转眸,“……你方才说什么?”
  长翼看他,只见他眸间的错愕与紧张似是融为一处,似是连呼吸都忘了。
  长翼低眉,“四爷被构陷,下了大理寺死牢,夫人当日劳累操心安排劫狱,又被逼入了宫中,从宫中回来的时候动了胎气,险些连自己都保不住,小小姐和小世子便提前出生了……”
  柏炎面如死灰。
  阿锦,早产了……
  柏炎的掌心死死攥紧。
  心底深处忽如其来涌起的慌乱,好似将他吞没殆尽,眸间仿佛渐渐堕入深渊冰窖一般,似是连呼吸都滞住了,“……怎么没有消息传出来?”
  他眸间黯沉,伸手撑住脸颊,掌心都在颤抖。
  长翼沉声道,“侯爷不在京中,四爷又刚出事,夫人怕宫中的爪牙还会继续对准平阳侯府,怕小小姐和小世子在京中有生命危险,也怕有人会拿小小姐和小世子做把柄对付侯爷,所以连太医都没敢传唤,在府中密室里冒险生下了两个孩子,中途,还昏死过一会回,幸亏韩成及时来了府中……夫人将孩子秘密送出了京中,连叶大人和魏夫人也都瞒着,为的就是不让京中知晓,小小姐和小世子已经出生,以为夫人还有身孕在……”
  柏炎眼底猩红,整个人遭如五雷轰顶一般,木讷且噤声着……
  他脸色煞白如纸,仰首靠在马车一侧,似是借着仰首,将眸间的氤氲隐了回去。
  “夫人为什么不走……”他喉间哽咽,良久才问出一句。
  长翼低声,“夫人说她若离京了,宫中便有把柄认定侯爷反了,侯爷尚未回京,途中会有危险……夫人太难了,若不是夫人,府中许是撑不到今日……”
  阿锦……
  柏炎眸间紧紧阖上,心中的内疚与痛心,犹若剜心蚀骨一般。
  灼得他心底生疼。
  禁闭的眸间,两行眼泪滑落,又在脸颊处灼烧殆尽。
  说好的爱她,护她,他却让她独自一人怀着身孕,在京中替他撑起这个家,在她分娩这样的生死关头还要遭受罹难……
  而他竟不在!
  阿锦……
  若潮水般涌来的愧疚和心疼,如钢针扎入心底一般,针针穿心而过……
  良久过后,柏炎才睁眼,眼底猩红掩藏不去,淡声问道,“孩子呢?谁送出去的?”
  长翼应道,“陶妈妈和丰巳呈,还有青苗和玉琢……”
  柏炎才将止住的氤氲再次浮上眼眶,“那夫人身边还有谁照顾?”
  长翼看他,“白巧一人……”
  白巧一人,柏炎深吸一口气。
  这一月余,她才生了孩子,他不在京中,孩子又被送走……
  她独自一人是怎么撑过来的……
  他为何不早些回来,他肠子都已悔青。
  他早回一日,她便不必自己多撑一日……
  他眼下,只想见她。
  只恨不得当下就见到她!
  长翼见他指尖都掐入肉中,渗出涔涔血迹,却全然不觉。
  长翼目光迟疑片刻,还是轻声道,“夫人给小小姐和小世子取了乳名……”
  柏炎微顿,似是才从早前的情绪中脱离了稍许,转眸,有些期许看他,“叫什么?”
  长翼道,“小小姐早出生些,是姐姐,乳名唤作明月,小世子晚出生些,是弟弟,乳名唤作阿照……”
  明月,阿照……
  柏炎眸间的莹白似是在这一刻彻底撞碎在了一处,明月照人来……
  多少年前,他吻上她唇边,同她说的这句,她都还记得。
  她是在盼着他回京。
  她当时该有多想念和记挂他!
  柏炎噤声不语,只觉马车中闷得近乎让人窒息,遂撩起马车上的帘栊,看向窗外,许久,才稍稍敛了情绪,“把夫人这几月在京中的事情统统说给我听,一件事情都不要落下……”
  长翼照做。
  ……
  等到汝河河畔停放马车的地方,马车缓缓停下。
  长翼自先前安稳处,便中途下了马车。
  当下,青木将马车停下,撩起帘栊,朝内道,“侯爷,到汝河河畔了。”
  今日是端阳节。
  汝河河畔举行盛大的龙舟会,祈福端午安康,也昭显太平盛世。
  柏炎抬眸,看向马车外衣香鬓影,摩肩接踵的人群。
  他脸色阴冷,似与河畔上已是热闹震天的龙舟盛况全然另一处极端。
  “侯爷……”青木担心。
  其实方才马车上,长翼的话,他基本都能听到,也知晓当下侯爷心中的感受。先后经历了许小将军死在北关,老夫人过世,侯爷一直以为夫人在京中安稳,却不知如此大气而悲怆……
  夫人在侯爷心中惯来意义不同,侯爷眼下,只怕心中沟壑难平。
  今日是端阳,今年的端阳注定不会太平,而在这不太平里,侯爷心底又依稀多了一抹对夫人的担忧和挂记。
  “侯爷……”青木是想提醒。
  “我知晓。”柏炎却打断,低声道,“按计划行事。”
  见他心中有数,青木心中才松了口气。
  都已谋划已久,胜败都在今日,他是怕侯爷因夫人的事分心,反倒陷夫人于危险当众。
  柏誉身边不应当有青木这样人,定阳侯府没有暗卫,青木这一路都没有带面具,当下,在汝河河畔前趁机遁走。
  柏炎下了马车,跟着人群一道踱步走向汝河岸边的看台。
  期间有人招呼,他亦学柏誉应声。
  都不是熟悉之人,他轻易蒙混过关。
  临到看台处,忽然听到魏长君声音,柏炎脚步滞住。
  她若今日来了龙舟会,应是同长君一处的……
  听到魏长君的声音,明知不应当,亦会冒着露出马脚,身份被揭穿的危险,还是眸间颤颤朝稍远处望去……
  只是一眼,便全然怔住。
  她整个人清瘦了许多,面上似是没有多少血色,眸间虽带着笑意,却一眼难掩的疲惫,神色不怎么好……
  腹间拢起,亦小心护着不让旁人看出端倪。
  眉间淡淡倦意,一手撑着腰间,一手下意识护在身前……
  他分明告诫自己只看一眼的。
  却一眼就难以移目。
  早前心中想过诸多与她久别重逢的惊喜,激动,喜悦……
  而眼下,似是只剩颤抖着眸间,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呆呆地,虔诚地看她……
  喉间稍许哽咽。
  他多想上前,告诉她,他已经回来了……
  但眼下,他只能在这里默默看她。
  忽得,他来不及收回目光,她似是觉察,转眸朝他看来。
  他僵住,身后却有人猛得拍了一下他肩膀,上前搭手在他肩侧,吊儿郎当道,“柏誉兄,我可看到了,可是看在平阳侯夫人?”
  柏炎转眸,见是英国公的孙子赵泽政。
  赵泽政隐晦笑笑,“柏誉兄,放心吧,等柏炎一死,这苏锦就是个无主的美人,届时不需你开口,兄弟定替你弄来府中拘着,你想玩弄多久便玩弄多久,那可是柏炎的女人,一定别有滋味……”
  赵泽政言罢,却见一侧寒光闪过,吓得一哆嗦,既而才反应过来,他只是同柏炎生得像罢了,唏嘘道,“吓死了,方才那表情还以为你是柏炎。”
  柏炎看了看他,嘴角也隐晦勾了勾。
  作者有话要说:侯爷终于见到小阿锦啦,心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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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应该只有一更了,哄宝宝睡觉啦,明天周末加更,么么哒!,,
 
 
第151章 重逢
  苏锦稍稍敛眸。
  她先前是见长翼与英国公孙子赵泽政在一处。
  柏誉同英国公府走得近,其中以英国公的孙子赵泽政为最,京中不少事情都是赵泽政出面替柏誉做的。
  赵泽政也同柏誉交好,虽然长翼同柏誉长得像,不易被旁人觉察出来,但对方是赵泽政。
  苏锦心中还是些许担心长翼这里。
  只是担心归担心,身侧有人问候,她亦回过神来寒暄一二。等再回眸时,却见先前的地方已不见长翼和赵泽政的身影。
  苏锦环顾四周,但似是目光企及之处都未见人。
  苏锦心底隐隐生出些许不安。
  方才她似是觉得有人一直在远远看她,她才缓缓回眸,却见是长翼同赵泽政在一处说话。
  那先前,要么是长翼在看她,应是有事想寻机会同她说,又不好来女眷这一处;要么就是赵泽政在看她,长翼上前一探究竟的。
  今日是端阳龙舟会,长翼不好上前。
  她亦不好寻了长翼问去。
  苏锦坐回位置上,心有旁骛饮了一口水,稍稍抬眸,正好见一群宫婢簇拥着一袭身影,从观礼台前走过。
  苏锦目光微微怔了怔。
  安平亦朝她这里打量了一眼。
  四目相视,短暂一瞬,安平便敛了目光去,好似不认识一般,傲慢得寻了她身前一排的位置落座。
  今日龙舟会殿上极为看重。
  宫中今日皆有出席。
  安平公主已出嫁,便落座在女眷这一处,未同太后和中宫,以及宫中的妃嫔坐在一处。
  安平早前在宫中就张扬,出嫁之后仍是到何处,便是何处的焦点。
  亦如当下,盛大的依仗,高傲不拘得坐在首排,有宫婢跪着给她撑伞。
  苏锦知晓早前安平虽帮她救了柏远,眼下,却是不希望任何人看出端倪的。
  苏锦坐在她正后方,也未主动吱声。
  只是安平同身侧的宫婢说话,她都听的清清楚楚。
  “赵泽政呢?不是方才还在吗”她惯来未唤过赵泽政做驸马,都是直呼其名。
  宫婢应道,“驸马刚才还在此处,眼下……也不知去了何处。”
  这里是女眷的看台,也只有赵泽政的驸马身份会在女眷看台陪同,所以这观礼台女眷看台的首排都是留给安平和赵泽政的。
  不远处的汝河当中,已有司仪官吹起了号子,应是昭示着龙舟大赛即将开始,让看台上的众人,和对岸围观的百姓分明落座和噤声的意思。
  安平轻嗤一声,“这时候都未来,莫不是死了,或是掉河里了吧。”
  京中都晓安平同赵泽政关系不怎么融洽,只是这句话从安平口中漫不经心的说出,还是让身后女眷看台面面相觑,也私下议论的有。
  安平反正不怎么在意,朝宫婢恼道,“那你还不快去找?让旁人看我笑话吗?母后是让你来盯着我,还是让你来给我闹笑话的?”
  安平这一句牵涉了太后,女眷看台这里,忽得噤声了。
  安平轻哂。
  苏锦却是想起了早前在容光寺,安平同她说起宴书臣。
  安平同宴书臣的关系若是一般,决然不会连劫大理寺牢狱之事都会应她。
  安平同宴书臣的关系应当是……
  苏锦诧异中,目光瞥过,只见有人领着宴书臣朝最中间的观礼台去。
  观礼看台分为五处。
  最中间观礼台位置最好,坐的都是宫中观龙舟赛的人。
  左右两侧是京中的高门邸户的女眷,左侧是年轻些的女眷,右侧是年长些的女眷。
  在左右两侧的女眷观礼台的两侧,才是京中官员的观礼台,也按年轻和年长分列在年轻女眷和年长女眷观礼台的两侧。
  但五个观礼台前的通道都是通的,眼下,应是宫中内侍官领了宴书臣去正中的观礼台觐见,所以众目睽睽之下,宴书臣从眼前走过。
  苏锦诧异看向安平。
  果真,早前还一脸烦躁之意,一直没什么好脸色,寻着由头就一顿抱怨的安平,当下,整个人都愣住,没出声,也没动作,只是目光跟着宴书臣的身影,从观礼台前的通道处一直目送至正中的观礼台处。
  而宴书臣正一面同内侍官寒暄,一面余光瞥向女眷这处的看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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